分手+番外——千十九
千十九  发于:2016年0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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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个字像黑夜里的一支箭,无声地穿过夜色直插容磊的心脏,叫他根本无力招架。

他吞下那些瞬间涌上的情绪,对顾长希说,“上来吧。”

如昨晚一样,顾长希只逗留一杯热茶的时间,便起身告辞,仿佛一丝杂念都没有,就只是来看看他。

第三晚,第四晚,第五晚。

第六天下午,容磊草草结束一天的工作,提着一个大袋子往顾长希的住所去。

是顾长希给他开的门。

容磊对他说,“你身上还有伤,还是我来看你吧。”

容磊带来的袋子里装着两株幼苗和两个小花盆。

两人在阳台上忙活了好一阵。

容磊拍拍手上的泥,“对了,还没告诉你这些是什么花——”

顾长希没让他说下去,“别告诉我,我想好好养着它们,等花开了,我就知道了。”他看着花盆里的幼苗,“刚才我就在想,该给它们取名字。”

“什么名字?”

顾长希笑了笑,起身回房里写了什么,然后拿着两张小纸片出来,一边往花盆上贴,一边说,“这个叫‘石头’,这个叫‘阿布’。”

容磊,长希。

容磊内心一震,猛地转头看对方。

顾长希对上他的目光。

慢慢,顾长希凑近,轻轻说,“容磊,闭眼。”

在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不知所措之际,容磊顺从地闭了眼。

吻落在了他的唇上。

老屋院子里漫天萤火虫飞舞的情景突然在脑海里浮现。

当时有多爱,后来就有多痛。

且这疼痛与是否失忆并没有直接联系。它一定会在特定的时刻不断汹涌侵袭。

容磊睁开眼睛。顾长希的瞳仁里映出了他——只有他,没有别人。

“容磊,搬来和我住,好么?”

“‘先是身体力行讨好你,然后让你搬去和他住成为他的所有物,期间无数物质奖赏,待他腻了,房子归你,他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网上总结的有钱人行事指南还真是言简意赅。”小九一边开车,一边嘲讽。

容磊在副驾驶座上一言不发。

小九看了看他,“你是不是真的想好了和他一起住?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我立马调转车头。”

过了一会儿,容磊说,“……早开始,早结束。”

他的行李只有一个手提旅行袋。小九放心不下,非要开车载他一程。

“……你有这种思想准备最好。”

顾长希在大门口等候,似迎贵人。小九本想按下车窗朝那姓顾的竖中指,但从容磊甫一停车便迅速开车门的动作来看,他这只是无用功。

有些人明明坏到出汁,但偏偏屡屡如愿。

小九咬牙切齿一番后,一脚踏下油门离开。

顾长希主动牵过容磊的手,一起走进屋子。

夜里。

由于睡姿不舒服,顾长希很久未能入睡。

容磊陪着他。

“抱歉。”顾长希侧着头看容磊,道歉。

“没事,我明天休息,不必去花店。”容磊给他捋了捋额前的头发,“不如我给你讲睡前故事?”

顾长希笑,摇摇头,“我想和你说我小时候的事情。”

“说吧。”

顾长希的童年,和电视剧里那些家族戏演的一样:年幼时父母“意外”死亡,因能力出众受到关注,同时遭遇排挤和敌视。

“我小的时候拥有一座五光十色的旋转木马,就是现在游乐场里看到的那种。但坐在上面的人,只有我一个。坐着坐着,我就会哭。那些雕刻精美的木马,无法带给我欢笑,也无法带我到幸福的地方。”

究竟他所说的经历是真是假,无从得知。或许那是他博同情的手段,是令猎物彻底沦陷的招数。

尽管明白以上可能性的存在,容磊还是情难自已地吻了吻顾长希的额头,握住他的手。

或许他说的是真的。这么多年他所经历的一切,令他无法相信别人,唯有爱自己才是生存下去的救命法则。

但他曾经所承受的痛苦,不应该以玩弄感情的形式间接转嫁到那些真心喜欢过他的人身上,无论那些真心是深是浅。

尽管明白这个道理,自己眼下还不是躺在了对方的床上。

看,其实自己也是很矛盾的。

顾长希所说所做的真假难辨,而自己虚与委蛇的做法也是真假难辨——究竟是真的“早开始,早结束”,还是其实心底对对方还有一丝期待?

《圣经》说,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

那是理想化的爱。

而凡世的爱,往往是复杂胶着的,甚至往往根本不晓得其真假。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这样的简单美好,却不见得真的可以实现;或许越想要,越得不到。

容磊为自己意识到这一点感到悲哀。

顾长希入睡了,呼吸均匀。

容磊看着他的睡颜,又吻了吻他的脸。

接着放轻手脚下床。

屋子里有两间书房,顾长希一间,另一间给他用。

容磊取过桌子上的日历,开始数数。

最后,他拿起笔,在十一个月后的某一天写下“分手”二字。

这是一年期限。

他告诫自己,这是与顾长希分手的最晚的时间。

30.

顾长希去医院复检,伤势愈合情况良好。

但他夜里睡得更不安稳,尤其凌晨那段时间。

深夜,他半梦半醒地蹭到容磊怀里。

“痒……”顾长希喃喃。医生已经交代,因为伤口在愈合,最近背部会发痒,那是好现象。

白天还好,可深夜里痒得特别厉害,睡着睡着就被痒醒,又在背上,顾长希想挠也不完全够得着,更何况他根本不能挠。

“……很快就不会痒了。忍一忍,嗯?”容磊也是半梦半醒的状态,声音低哑。

隔着睡衣,他轻轻抚上顾长希的背。

手劲一定要轻,否则怀里的人会疼。

“嗯……”顾长希含糊应着,再往他的怀里缩了缩。

这些日子里,前半夜对他们两个来说都不好受,但后半夜,他们却依偎入睡,沉如婴孩。

某些早晨,容磊先醒。他稍一低头,就能看见顾长希的发旋;对方的手不知何时缠着自己的手。

另一些早晨,容磊睁开眼时,顾长希已经醒来,一手托着半边脸,看着他笑。

这些,都是最好的早晨。

顾长希背上的痂开始脱落,露出红色的皮肤——那是伤痕,无法自然消除。

“打算去医院的整形科咨询一下么?说不定能人工去疤。”容磊说到。

“又不是伤在显眼的地方,留疤就留疤。”顾长希一边淡定地说,一边脱容磊的衣服。

“这些天能看不能吃,你不饿么?”他跨坐在容磊身上,问到。

……

这天,容磊送花归来途中遇上大雨,他的小绵羊趟水报废。回到顾长希住处,他已浑身湿透。

“怎么不打电话让我去接?”顾长希递毛巾给他。

“没事,我已经到附近了,想着走回来也一样。”容磊接过毛巾粗糙地擦了擦头发和身子,不以为意地说。

“还是买汽车吧。”顾长希说到。

容磊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但小九给他打电话时得知这一消息后大声喊,“买!必须得买!”

那是由顾长希埋单的,怎么不买?!

“反正不花你的钱,这段时间里你把他照顾得好好儿的,拿他一辆车有什么?”

木头接过电话,“你住的地方离花店确实远,小绵羊送花是方便,但要有个万一,还是汽车保险一点。”

接下来的声音又是小九的,“我们明天就去看车!”

“你就和他们去看看吧。”

容磊刚结束通话,就听见顾长希的声音。

对方端着牛奶走过来,看了一眼容磊手里的电话,“他喊得那么大声,我想听不见也难。”

容磊接过牛奶,苦笑,“抱歉。”

“没事,我明天得回公司一趟,你可以好好和他们聚一聚。”说着,凑近吻了吻容磊的脸。

容磊笑,“好吧。”

小九专挑高档车来看,就像是他要买一样。

销售员把他们列为潜在大户,不断介绍新款车型。

再加上各种花花绿绿的资料,容磊看得眼花缭乱。其实每一辆车都差不多,他实在看不出什么区别。

销售员和小九都很希望他能当场决定,最终容磊还是一把抱起资料,抱歉地笑笑,“我回去再想想。”

晚上,他洗完澡出来,顾长希已经回来,正翻看着桌上的汽车目录。

“你回来了?”容磊走到他身边。

“你们今天去看了这些?”指图中的汽车。

“是,挺累人的。我觉得每一辆都一样。”容磊挠头,“还是别买了吧。”

顾长希看向容磊,“明天和我去一个地方。”

第二天,容磊不明所以地坐上了车。

“我们究竟去哪里?”车子在高速路上行驶,容磊忍不住问。

顾长希笑笑,“很快就到了。”

他们的目的地是本市最大的码头。

已经有人在候着他们,为首的是个西装革履的男士,“顾先生,容先生,欢迎你们。”

“带路吧。”顾长希牵着容磊的手,跟在后面。

原来码头这么大。容磊以为码头就是堆放集装箱的地方。

陪同的男士似有读心术,笑着解释,“现今的码头都是多功能的,某些贵重货物从船上卸下后可以马上送进这边的展览大厅,第一时间供客人选购,满足客人尝鲜的需求。”

正说着,他们进入了其中一个大厅。

容磊眯了眯眼,以适应室内亮眼的光——那是金属反射泛起的光。

半个足球场那么大的大厅里,全是汽车。

“这些全都是最新进口的汽车,两位可以慢慢挑选。如果没有满意的,隔壁的大厅还有。”

容磊转头看顾长希,后者笑,“今天我们包场了,你要是喜欢,让他们拿车匙来试驾一下。”

很多车标容磊连见也没见过,但就见过的来看,全都是汽车中的顶级奢侈品,与日常大马路上看到的有天壤之别。

“本想昨天就带你来,但我要回公司,而且他们需要时间调度,所以推迟到今天。”

“那我昨天要是买了车怎么办?”

“你可以两辆车轮流开。”顾长希说得理所当然,毫不介意钱的问题,“有时为了避开不必要的麻烦,开个普通牌子的车也好。”

……小九要是知道他选的那些高档车被定义为“普通牌子”,他会气死的。

虽然知道顾长希不缺钱,容磊还是说,“这样花钱不太好吧?什么牌子的车在我看来都一样的。”

顾长希看着他,挑挑眉,“……我和你一起挑选的也一样?一点值得纪念的意义都没有?”

“……”容磊摸摸鼻子,耳朵悄悄红了。

顾长希拉起他的手,笑道,“走吧,我们好好选。”

确实,什么牌子的车都是一样的,直到,它有了特殊的意义为止。

那才是让所有东西变得独一无二的秘诀。

31.

一番试驾后,容磊看中三辆车。

他正犹豫该选择哪一辆时,顾长希在旁边说,“要不三辆都买下来吧。”

话语一出,容磊和在场的工作人员都看向他。

顾长希眼里只映出容磊的样子,“只要你喜欢。”

顾长希的话语,在众目睽睽之下,有种告白的感觉。

仿佛在告诉所有人,他有多喜欢自己。

容磊在那个瞬间,明白什么叫“受宠若惊”。

不是不暗自高兴的。他控制不了正在快速地、愉悦地跳动的心脏。

到底是心疼顾长希的钱,哪怕不是自己的一分一毫,容磊也舍不得这样花费。最后他挑了外形在三者中最低调的一辆。

临走时,容磊去了一趟洗手间。

不一会儿,有人走了进来。

“顾先生又带人来看车啦?”一个声音问。

“可不是,包场了。”另一个声音答。

“有钱人真是不一样。”

“这回已经算很低调了。你不知道,之前他带钟衍过来时才夸张。”

“怎么样?”

“何止是展览大厅包场,大半个码头都是新车啊。这边码头有多繁忙大家都知道的,可别人就是有本事拿那么大块地方来放车。”

“那钟衍当时有什么表示?”

“那天顾先生陪他试了一辆又一辆车,最后不知在他耳边说了什么,钟衍居然笑了,钟衍啊,那可是出了名的冰山男神。”

“哎,可他们最后不是散了么?”

“是呀,这些事情真不好说,开场时那么高调,到最后那次买车,是顾先生的秘书打电话来直接订的,连看都不看了。”

“有钱人嘛,新鲜劲儿过去就过去了。”

“是这个道理。”

容磊在隔间里,听完了这一段对话。

他们提及的“钟衍”,就是他当时在宾客休息室里看到的那个男艺人。

顾长希对对方说了什么,全部鲜明地在容磊脑子里回放着。

或许最近日子过得顺心,他居然乐在其中,全然忘记了那些阴暗面。

他太容易就乐观盲目起来。

自己不是顾长希以丰厚物质相赠的第一个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他对自己所有的好,说不定在任何一个前任中都表现过,甚至更加夸张。

这么说来,以前的自己也受过类似惊喜。

可最后,下场如何。

我们都希望自己能成为心上人心里唯一的存在,于是当对方稍有表示时,便自觉不自觉地认为自己有能力令浪子回头。

容磊从洗手间出来,刚好碰上顾长希过来找他,“你进去好一会儿了。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容磊摇摇头,“今天太高兴,我在里面平复心情。——感觉好像不是真的。”

顾长希笑笑,“傻瓜,下次再带你来。”

下次。

或许就只有这一次了。

夜里。容磊起床往书房去。

他打开抽屉,日历安静地躺在那儿。

有一段日子没看日历了。

容磊翻到写着“分手”的地方,又回到眼下的时间。

他拿起笔,将过去了的日子全都划去。

往后每过一天,他就会划去一天。

顾长希身体康复,开始全面接掌顾氏的产业。

他开始变得忙碌起来。

容磊从花店回来,每每听到佣人说,“顾先生在忙,可能晚点才回来。”

近来天气不好,时常下小雨。

容磊来到车库,盯着那辆和顾长希一起挑选的车。

也许他们的蜜月期结束了。

接下来,就是一个慢慢厌倦的过程。

有时,这个想法令容磊难以呼吸。

最难以呼吸的部分,是和顾长希一起时,并不只有痛苦。也有愉快。

正是有过快乐的时候,痛苦才更显得痛苦。

估计以前的自己也有过这样的体会。

每当想起快乐的时光,尖锐的苦味同时袭来;每当想起不好的回忆,快乐的片段却又不约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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