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冷酷绝情。韩序禹啧了一声之后,脑子里一根线突然搭上了,轻笑着调侃了自己好友一句,“不光是有手有脚吧,他还有室友。”
“你话太多了。”
嘴上不说什么,但韩序禹明确感觉到陆陈沉前重握了一下方向盘,然后这屁股下的车就有点不平稳了。韩序禹心下得意,见好就收立马嘘声了。
送走话太多的韩序禹再回小区的时候,已经是四十多分钟之后。时间已经指向晚上十点,雨还是没停,还好地下停车场有直通楼上的电梯。
陆沉前的衣服已经半干了,但还是潮的,贴在身上让人感觉很难受。他掏出钥匙开门,家里没开灯,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付遥没回来。雨这么大,也许在室友那边住也不一定。
虽然想着这件事应该就如自己所想的那样,但他却还是冒出想要给付遥打一通电话询问的想法来,就凭着这临时起意,陆沉前靠在墙边脱掉鞋子,穿着拖鞋越过隔断,手机上的电话也已经拨了出去。
陆沉前边握着电话边慢条斯理的解衬衫的扣子,单手解有点困难,而且他的手还有点湿,解到第二颗的时候,对方还是没有接电话,但他却听到了震动声,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陆沉前愣了一下,按了挂断。目光放在客厅沙发上,他刚才没有留意的人影上,那人沉默的坐在沙发上,垂着头。
虽然屋子里没开灯,但小区里的路灯很亮,能看出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人影。那人突然像是被触摸了开关一样,动了动,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来,却发现那东西早已经无声无息了。
“怎么挂了……”人影可怜兮兮的喃喃了一句,然后把手机随手丢在旁边。
陆沉前被付遥这个状态弄的一愣,他把客厅的灯打开。这回看到了沙发上人的现状,直接上前把人拉了起来。
付遥整个人就像是在水里刚捞出来一样,头发都已经湿漉漉的贴在脑袋上,还成股的往下淌水,上衣和裤子随便拧一拧都可以出水。
脸都像是在水里泡了很久,没有血色的白。
付遥突然被拽起来重心不稳,浑身发软的靠在了陆沉前身上,付遥的往外推了推陆沉前,迷迷糊糊的说,“别弄湿你的衣服。”
陆沉前本来的火气已经蹿到喉咙了,付遥这句话直接让火气上头了。
陆沉前搂着他在原地沉淀了一会儿,然后还是说了一句不太中听的话,“你先闭嘴吧。”
付遥整个人都已经迷糊了,估计没太听清就啊了一声。陆沉前现在是有气没有地方发,拉着付遥的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付遥整个人都是软的,两只脚的脚背搭在地板上,就以这样的姿势,付遥被陆沉前拖着走出去两步,还有点磕磕绊绊。
后来陆沉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弯腰,手从付遥无力弯曲的膝关节下面穿过,把人抱到浴室,然后扔了进去。陆沉前在浴室找了一会儿浴巾,但该死的没有找到,只好找了几个毛巾扔到付遥身上。
调好水温,放洗澡水。
又去房间拿了付遥的睡衣。等他拿着睡衣回浴室的时候,付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到浴缸里面去了,衣服脱得干干净净,还很有礼貌的和陆沉前说了句谢谢,似乎是为了答谢对方给他拿了干净的睡衣。
付遥的头垂着,一直没看陆沉前,陆沉前只是匆匆的瞥了一眼,放下睡衣就出去了。陆沉前只有一个想法,目及之处一片白花花,虽然只有后背就是了。
陆沉前坐在自己房间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的衣服还没脱,他脱掉衣服换好睡衣,准备去客厅收拾一下残局。
客厅的沙发一点都没有被弄湿,只有地板上有一块有湿漉漉的水渍,但也看得不太清楚。
至于沙发为什么没有被弄湿,托了刚才陆沉前没有找到的浴巾的福,它‘刚巧’就在付遥所坐的位置上。
付遥居然有空从浴室拿浴巾出来,为了不弄湿沙发,居然没有空把自己从头到脚整理一下。
陆沉前把浴巾拿了起来,浴巾很重,吸了很多水,胖乎乎躺在陆沉前的手心。陆沉前发现刚才那句闭嘴真是下嘴太轻了,不,他一直对付遥下嘴太轻了,结果才这么一次又一次的。
还不等陆沉前想更多,浴室里就传出来水花四溅的声音,真是让人心一紧。
等陆沉前赶到,推开门进去。付遥浴缸里乐不可支,实则他的脖子以下都已经在水里了,大长腿滑到浴缸外面,脑袋后仰靠在浴缸的一角。
显然是滑到了,但笑成这样算什么。
陆沉前无奈的侧过身子,一只手托住付遥的下巴,另一只手把住他的肩膀,把他从水里捞了出来。
付遥目前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刚才的笑收敛的很多,陆沉前把手伸到水里试了试,都已经凉了,只好把他从水里拖了出来,换上睡衣,然后又把人抱着回了房间。
付遥用手臂把陆沉前的脖子圈住,狠狠的往自己的面前拉了一下,陆沉前猝不及防被拉拽下来,还没等付遥说话,陆沉前盯着付遥发红的眼睛问道,“你喝酒了?”
付遥眨了眨眼睛,辩解道,“我没喝多。”
陆沉前被怀里人弄的有点说不出话,付遥看陆沉前不说话有点得意,“你看我说我没喝多吧。”
可是……刚才只是在问你喝没喝酒,没喝多算是承认的意思?
把付遥在床上放好,又盖上被子。保姆陆沉前又接了杯凉水给人喂了下去,付遥还算配合,至少喉结上下滚动了。陆沉前坐在付遥旁边盯着看了一会儿,付遥老老实实的也没有踹被子。
陆沉前准备起身给付遥再倒一杯水,省得半夜他找不到水喝。刚起了一半,就被拽住了睡裤,睡裤很松垮,险些就被拽掉了,陆沉前面色不变的往上拽了拽裤子。
“江喻?”付遥含含糊糊的叫出一个名字,陆沉前没听太清,但陆沉前知道,付遥没在叫他。
付遥的头很疼,脑子也开始发热,他只感觉身边有一个人,这个人跟他关系很近,会在生病的时候照顾他,会体谅他,会……
在贯穿他二十年的人生里,能给他这种感觉,爷爷,奶奶,江喻,还有……
身边的人影终于变得明朗起来,他的脑子也出乎意料的清醒起来,“主编?”
听到付遥叫他,陆沉前轻轻应了一声,“我再去给你倒一杯水。”
然后付遥就感觉主编突然低下头,用额头抵住他的,那种感觉和那天晚上的一样,又有点不一样,这一次他没法装睡,只好用微微睁大的眼睛,表示惊异。
陆沉前微微叹了一口气,“发烧了,你先躺着。”主编说完就转身出了房间,回来的时候一手拿着添了水的被子,另一只手拿了一个盒子。
付遥在床上扭动了一下,似乎想起来,陆沉前直接武力镇压。镇压之后转过头去弄他的盒子,从盒子里拿出酒精,然后掀开付遥的被子。
“主编?”
陆沉前没管付遥说的任何话,只当是耳旁风,上手就掀开了付遥的睡衣,低声道,“别乱动,你属大姑娘的?”
第十五章
付遥挣扎了两下,脸埋在枕头里面,主编把他的睡衣撩了起来,他只感觉后背上所有的毛孔都收缩了一下,但还未等他发抖,一只的手就放在他的后背上来回擦拭。
那只手最初的时候,指尖是凉的。反复几次擦拭之后,那指尖就变得温暖起来,被温热指尖擦拭的后背也因为这暖意越来越放松。
付遥憋了一口气,侧过脸,呼吸新鲜空气,空气里全是酒精的味道,付遥微微皱了下眉。
陆沉前看到付遥终于肯把脸挪出枕头了不由得笑了一下,跟睁着眼睛皱着眉的付遥说话。
“家里没准备退烧药。就剩下一瓶白酒,擦一擦就退烧了。”陆沉前这么一说,付遥更是愣了,白酒和退烧有什么关系。
“我小时候发烧,都是我妈拿酒精给我擦。”
片刻之后,付遥才出了声,说了一句,“你妈妈真好。”至于为什么这样说,付遥觉得他兴许是有点羡慕吧。
陆沉前的手上酒已经干了,他拿着瓶子又在手上粘了一些,“把胳膊抬起来。”
付遥脑子还有点乱,现在颇有些任人摆布的意思,躺在床上让伸胳膊就伸胳膊,让抬腿就抬腿。
有气无力的把胳膊抬起来,陆沉前一只手掐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沾了酒精的手去擦付遥的腋下。
卧室的灯没开,只是小区的灯光透过纱帘打进屋子,眼睛能看清坐在床头的人的轮廓,鼻子能闻到这个家里的味道。
他和主编挨得很近,主编的呼吸正好擦着他的胳膊而过,有时候能感觉到有时候又感觉不到,这感觉不痒让人有点安心。
“主编,我以前从没有这样过。”
说完付遥就笑了起来,有点傻。
“哪样?”陆沉前只当他是喝多了发疯,把他一只胳膊放下,“把另一个胳膊抬起来。”
“就是这样啊。”付遥有点埋怨主编怎么听不懂话,但该听话还是听话把这只放下另一只抬起来,“发烧的时候擦酒精退烧啊。我长这么大,发烧的次数都能数的过来,身子好着呢。”
陆沉前抿了抿嘴开始给付遥擦胳膊,付遥大概觉得睡衣卡在脖子旁边很不舒服,一不做二不休的直接起身把睡衣脱掉了,再重新躺回来床上。
付遥胳膊上缝针留下的疤痕不太清晰,他不是疤痕体质。但就算留下很重的疤痕他也不太在意,用衣服就能遮挡住,他又不是要光着身子出去见人。
付遥感觉到主编的手指在疤痕处逗留了一会儿,他浮夸的喊了一句,“疼!”
这种小玩笑是调节调解气氛小能手,但似乎在主编身上失效了。
主编没理他,但指尖不再在伤疤上逗留,之后的每一次都有刻意的去避开那块皮肤。
“和室友一起喝的酒?”
付遥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称是。
“不想麻烦他,所以没让他送你回来?”陆沉前已经能摸清付遥思考问题的思路了。
但这次付遥还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似乎对这件事不在意,但这态度却让人能感觉到付遥对于这事的排斥。
“为什么喝酒?”可是陆沉前并不打算放了付遥。
“人心情好会喝酒,心情坏会喝酒,心情不好不坏也会喝酒,”付遥细细的数着千千万万喝酒的原因,最后发现,“所以啊,喝酒能有什么为什么。”
“你掐我干什么!”被陆沉前掐了一下的脑袋晕乎乎的付遥,他表达了自己的愤怒。
“你真是诡辩和骗子的完美结合体。”
陆沉前瞬间戳中红心,付遥默默无语。这时候陆沉前已经擦完了付遥的手心,陆沉前把酒瓶盖子盖好放在床头的台灯几上。
给付遥擦了一遍之后,陆沉前准备去洗个澡,等会回来的时候再给他擦一遍。
陆沉前回家以后虽然换了睡衣,但身上还是有点湿,让陆沉前感觉很不舒服,他放好酒瓶站起身,身后传来付遥的声音。
“你好朋友喜欢你,你会怎么办?”
陆沉前的眉皱了一下,转过身来,“你想怎么办?”
“我?”付遥往被子里挪了挪,“我没想怎么办。”
还真是付遥的一贯的风格,陆沉前暗暗地想,他没再说话去了浴室。
他不过在浴室待了十多分钟,冲了一遍澡。出来的时候付遥已经窝在床上睡着了,脸颊上还有红晕,但额头已经不烫了。
虽然如此陆沉前还是拿了酒,又从头到脚给付遥擦了一遍才去睡觉。
第二天一早付遥就发现自己光溜溜的趴在床上,至于感冒发烧什么的都已经离他远远的了。
他坐在床上思考了一会儿,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都顺了一遍,然后无语的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昨天晚上他从江喻家里出来,外面就下了雨,刚巧他路过一个酒吧,从酒吧橱窗往里看,人不多,他就跑了进去。
避雨。
他本来只是去避雨。怪就怪在他当时避雨的选地是一个酒吧,而且他还被酒吧里放着的音乐搞得伤感了好半天。调酒师只是看着他湿漉漉的上衣说了一句,要不要喝杯酒暖暖身子。他就如得偿所愿一样接过了一杯又一杯的酒,灌了下去。
等他喝迷糊了还管外面下不下雨,直接就勇士一般冲了出来。顺便说一句他全身上下的现金都付了酒钱,他实在连一块钱公交钱都没有了。
或者说就算有,他也不知道那钱在哪儿。
他喝成这样还能找到主编家的路,也是实属不易。
后来,主编给他洗澡还按着他给他擦了酒,还听了自己烧糊涂时候说的鬼话。
这些话若是放在平时,付遥根本不会问出来。
你好朋友喜欢你,你怎么办?
如果还能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把自己的嘴缝上,让它不要稀里糊涂不过大脑的说话。
这天早上陆沉前对昨晚的事一个字都没提,或者可以说陆沉前一个早上都没说话,等到了报社两个人更是没什么机会说话,除了工作上必要的。
对于这种情况付遥其实是喜闻乐见的,他巴不得主编忘掉昨晚的事情。
而且当天下班他也没有见到江喻,江喻并没有在报社门口等他,这让他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付遥站在报社门口,嘴角微微得翘起。他的目光微微得一侧,看到那边的人朝自己看,那人看到付遥与自己对上的视线,立马挪开了眼睛,付遥愣了一下。
那人的目光里有什么呢?感觉有点晦涩难懂,付遥暂时找不到答案。但付遥知道,他被那目光审视的时候,很不舒服,很难受。但又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又要怎么去避免。
趋利避害没那么容易的。
目送那人走远。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主编,他的房主,还有昨晚生病时候照顾他的那个人。
“怎么还没走,你小子刚才不是丢下我跑的挺快的吗?”张申从报社里走出来,旁边站着一个女同事。
刚才付遥跑得确实挺快的,他需要确认江喻到底来还是没来。
付遥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笑得眯起了眼睛,目光落在张申身边的女同事身上,“你不是也不需要我陪吗?”
“我说啊,你俩说话拿我开什么涮,我躺枪好不好?”这女同事一向的好性格,这是啧了一声,‘数落’起付遥和张申来。
“哪敢啊,我俩一定第一时间躺在你身边,左边一个右边一个。”
“少贫了,”女同事无语的打断张申,“你怎么没跟主编一起走?我刚看见主编就在我和张申前面。”
女同事说着张望了一下,她发现主编的车子都已经不在了。
付遥有点心不在焉,重点全落在女同事说话的后半句上了,他应了一声,“刚走,和韩主编一起。”
“韩序禹?娱乐版那个?”女同事想了一下,可算把人和人名对上了,“他俩感情可真好,形影不离的,举案齐眉。”
说完举案齐眉女同事还捂着嘴笑了一会儿。
付遥当即就觉得这个词用的不对,怎么套在主编和韩主编身上呢。
女同事顾自的说了一句,突然发现自己初衷并不是说这个,“我说这个干什么。付遥,你怎么不坐主编的车?”
付遥愣了一下,心下觉得不好。
“坐主编的车干吗?我不是有车吗?”张申搞不清状况的搭了一句话。
“付遥住主编家,你送算怎么回事。”女同事这话一出,张申和付遥全是愣了,“你说是吧,付遥?”
付遥艰难的点了点头,然后女同事说完话身心舒畅的跟两人告别走了,留下张申一脸惊诧的看着付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