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挺想你的,过几天回家看看吧。”
付遥迟疑了随后点了点头,“我会的。”
“我前段时间去你们学校找过你,不过没找到,门卫的老大爷说你早就不在宿舍住了。”弓语看了身边的付遥一眼,“我没跟爸说,说了他又该给你打电话了。你现在住哪儿呢?”
“前段时间住在……一个同事家,房子已经找好了,过两天就能搬过去了。”
说话间男人又从两人的面前经过,弓语伸手趁机打了男人的肩膀一下,男人边跑边笑着扭头往回看,弓语竖着两根手指头跟他比划了一个V。
付遥失神的看着两个人的互动,忘记了责怪弓语没有认真的听他讲话,弓语笑着扭回头发现付遥又丢了魂一样。
其实在她看到付遥的时候,她就敏感的感觉到付遥似乎是有什么心事,而且直到现在付遥也没有把这个心事嚼明白,刚才付遥握着手机,是在等电话还是想要打电话,她不得而知,但电话那头的那个人,付遥很在意就是了。
“怎么?单身的弟弟羡慕了?”弓语伸手在付遥的眼前晃了晃,笑得十分欢乐,“没事,你这种模样最招女孩子喜欢了,姐可以给你介绍几个靠谱的女朋友,包你满意。”
“你还是自己留着吧。”付遥淡定的回了一句,下一刻就被弓语追着跑出去好远。
隔天付遥就拉着行李箱走了,钥匙被放在茶几上。他站在门口,手握着把手,脑袋上戴了一个鸭舌帽,另一只手拉着行李箱,好像一副要出门旅游一样。
想到此处他有些黯然,如果是旅游就好了,因为不管走多远还回回来,但这次不一样,他离开了就没有理由再回来。
走之前他给主编打了一通电话,主编嗯嗯啊啊的答应了几句,还是很疲惫的感觉,两个人也没什么好说的,说明白了他要搬出去这件事就可以了。
这几天主编和他除了在报社必要的碰面之外,没有任何交流。主编总是能把握住什么时候付遥在睡觉,于是他就趁着那个时间遛回家,第二天再悄无声息的离开。
付遥狠心的最后看了一眼,强忍住再想检查一遍房间里水电开关的欲望,压下门把手出门关门,谁都不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勇气。
张申在地下停车场等着他,见他出来帮忙拎行李,一人一个放进了后备箱里。
“晚上想吃点什么,我给你露一手,这么久了还没吃过我做的饭吧?”张申一脸的嘚瑟,看付遥系安全带。
张申这人不需要捧场都能说得很开心,絮絮叨叨说个没完,这才给了付遥沉默的理由,他就窝在张申的副驾驶上,脑子里想着一些有的没的,张申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远。
以后都没什么机会窝在主编的车里了,那个位置,没办法再坐了。他想起主编车被泼油漆的那天晚上,主编用手抵着他的肩膀把他按在副驾驶上。
他总是担惊受怕,他好像总是在害怕。
那天,他怕身上的油漆粘到主编的座位上。
然后主编对他说,“死的东西脏了就去洗,坏了就修,丢了拿钱再买。但人不行,感情也不行。”
主编这个人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他嫌弃付遥的胆小,他甚至逼着付遥往前走,最好心里也不要有抵触的勇敢的往前走。
不再诡辩也不会说谎。
陆沉前就是这样一个人,让付遥不去喜欢他,好像真的好难。
“有这么困吗?喂!我说话很像老师讲课吗!”张申看着付遥的眼睛已经眯缝起来了,似乎一个不注意就能会周公去了,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撇了撇嘴,“行,你睡吧,下车时候我叫你。”
“嗯……”
不喜欢陆沉前很难。
让陆沉前去喜欢他,比登天还难。毕竟陆沉前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真的很好看很优秀,是一个……看着陆沉前成长起来的人,那人比谁都有优势,就因为那人早就来过,而他晚了很久。
第三十六章
等到付遥和张申把屋子收拾好之后已经天已经黑了,张申被家里叫回家吃晚饭,临走之前提议付遥也一起去,付遥摇了摇头把张申推出了门去。
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没有整理,付遥把行李箱的夹层打开,把一些小玩意摆在房间的窗台上,夹层里除了小玩意还有宁也上次给他的旧报纸。
付遥坐在床边上翻了翻旧报纸,一张纸从报纸中间掉到了地上,纸上用红笔写得满满的,付遥弯腰去拾,纸上的字迹付遥再熟悉不过,而且习惯性的用红笔写字的,在付遥认识人中间只有一个。
纸被他用双手攥着边角展在面前。纸上面的字很清楚,写字的人放慢了写字的速度,本来很好看的连笔都变少了,而且规规矩矩的都没有越出纸张上本来的线与线之间的距离。
这一沓报纸一直被付遥放在房间的桌子上,主编到底什么时候把纸夹在里面的。付遥这几天一直见不到主编的影子,他回来的很晚,而这张纸主编又是什么时候写的?
付遥把纸折好放在枕头底下,有点懊恼为什么看一张纸也能走神,无比无奈的继续收拾东西,但总是情不自禁的往主编的身上想,他安慰自己,可能刚开始就是这样,时间一旦长了就什么都不会再有了,时间这种东西很强大,青丝能耗成白发,喜欢一个人而已,又能持续多久。
但付遥似乎小看了他自己的那份心思。
新的住处和张申的家只是前后楼的距离,这回不管是上班还是下班付遥都和张申腻在一起,同事们笑他们两个都快成连体婴儿了。
为此张申还很是得意,“那是自然,我们从小感情就好,我这个做哥哥的没少……”
信口胡诌这点,张申向来是张口就来,都不用打草稿,要是不打断,估摸着能一口气从头讲到尾,故事还能还高朝迭起。
“我看着你俩不像,弟弟长得太好了,哥哥的话,”有一同事持反对意见,摸了摸下巴视线开始在张申和付遥身上打转。张申满脸得意等着夸奖,同事却轻皱了一下眉,评价道:“太丑。”
“去你的,跟你没完啊!这么损我。”张申嘴里说着这狠话,脸上却是笑意很浓。
张申为了这句话和同事没完了一会儿,你来一句我往一句,闹的气氛很好。付遥在这样的气氛之中,状态不知道比自己在家的时候好了多少,他这几天很期待上班。人多的时候,他还能显得正常一点,而且他现在只能在报社看到主编。
主编的办公室门没关,他坐在里面拿了一只笔在纸上勾勾画画着什么。
“看什么呢?”张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跟同事闹够了,用胳膊肘碰了碰付遥。
付遥慌张的收回眼神,敛住眼里不经意间迸发出来的某种东西,“没看什么。”
“没看什么是看什么啊。”张申不依不饶,还故意挑眉往主编办公室里看了看,“也不知道主编干什么呢,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主编的心情不是很好吗?主编的眉微微的皱着,嘴角也没有挂着笑,连话似乎都变得少了。
等到付遥意识到自己又把眼神移到主编身上的时候,张申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一脸的高深莫测。
“无聊……”
夏天的中午是热死人不偿命,就连阴天的时候空气还是热乎乎的黏在周身,怎么赶都赶不走。付遥觉得自己就像是被裹在沸水里面,他越走就越觉得人都快熟了。
路边每隔一小段路就有一棵绿树,枝桠上的绿叶像被画上的一样,一动不动。这夏天的中午,连一点风都没有。街道上人不多,没有人说话,都是行色匆匆,只有藏在绿叶中间的知了约定好了一样,搅动着沸水,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嚎叫。
至少付遥觉得这是嚎叫,如果配上台词,那就是热死了,热死了……
今天中午饭只有他一个人吃,张申临时被叫出去,午饭就在外面随便解决了。他本来不打算吃了,后来肚子有点饿,饥饿感催着他出了报社。他感觉时间过了很久,他也走了很久,可是一回头报社的门口离他还是那么近。天一热,连行动都变迟缓了,莫非是热化了,成了一只蜗牛。
被热化在路边的蜗牛被拍了一下,付遥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转过头去瞬间有点清醒。
韩序禹一脸的清爽,短袖短裤凉拖,好不凉快的站在他身后,手还保持着放在他肩膀上的状态。韩序禹旁边站着的自然是没什么表情的陆沉前。付遥发现陆沉前之后就盯着陆沉前的脸上,一遍一遍的,后来看了一会儿兴许也发现自己的不对劲,立刻别过了脸。
陆沉前看着付遥有点发白的脸不免得有点忧心,但又暂时找不到什么理由开口。
三个人碰面,两个人不吭声,出声的重任就落在了韩序禹身上,不过好在这方面韩序禹很拿手。
“正好,你主编就交给你了,带他去吃个午饭。”
付遥抿了一下嘴,不太懂韩序禹为什么这么做,还有种被什么砸中的眩晕感。
“我中午还有点事儿就先走了,时间快到了,不跟你们磨蹭了。”韩序禹看了看手表,也不容两个人说话挥了挥手就走了。
韩序禹走了几步之后回头看了还站在原地的两人一眼,有点无奈的勾了勾嘴角,好兄弟,我能帮的只有这么多了!
机会是需要创造的,不要大意的上吧!韩序禹对感情这方面一向很敏感,单单是看付遥刚才那副样子,怕是已经对陆沉前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心思了,而陆沉前现在则是陷入了一种巨大的恐慌之中,根本看不出来付遥的变化。
两个蠢货,韩序禹翻了一个白眼,在心里这样评价两个人。韩序禹转了个弯,把手揣在口袋里吊儿郎当的往前走,心里考虑着,中午要一个人吃点什么才好呢?
陆沉前,出来混的迟早要还的,你人情欠大了,韩序禹哼了两句歌,心情还不错。
这边的气氛和今天的天一样很闷很热。
“回家找点解热的药吃,你脸色很不好看。”陆沉前还是关切出口,打破了沉默。
付遥摸了摸脸,没感觉身体不舒服,“有吗?”
付遥不太在意,转到了别的话题上,“主编,要去吃川菜吗?”
“随便吃点就好。”陆沉前听到付遥提到川菜,心底微动,随即面色不变的拒绝。
付遥愣了一下,突然觉得天气居然冷了下来,他的手指尖都有点发凉了,因为不想和他吃饭,所以喜欢的川菜都可以拒绝。
陆沉前惊讶于付遥明显的丧气,说道:“肠胃不好,中午吃川菜,下午还想不想好好上班?”
似乎是拿他没办法,陆沉前又说道:“想吃的话,下次带你去。”
两个人在与报社隔一条街的一家小店里简单的吃了午饭,付遥的心情很好,因为主编的那句话,不管怎么样,他都完全会理解成主编在关心自己。就是不知道主编说的下一次会是什么时候。
主编一直说话算话,应该不会是随口说说而已。
陆沉前看着付遥心情很好的往嘴里送饭,心底的像是一片被搅乱的湖面。付遥的头发有点长了,低着头的时候,陆沉前看不到付遥的眼睛,只能看到鼻子往下的部分。
虽然如此,付遥还是很好看。好看的让他每一次看心情都很好,这种力量真是不可小觑。
这几天陆沉前每天都拖着韩序禹在外面寻个地方坐到十一点,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家里,这时候付遥通常已经睡了,而且睡的很熟。
陆沉前习惯性的进屋放轻脚步坐到付遥的床边。趁着月光从窗帘一个小角斜射进屋子里,看清付遥的脸,用眼睛一遍一遍的摸着付遥的轮廓,顺便在心里暗骂自己是一个大变态。
有时候陆沉前忍不住伸手摸一摸付遥的头发,软软的,像付遥这个人一样,陆沉前摸了两下就收回了手,他实在不确定如果他不收手会不会神经兮兮的把付遥整个人都搂进自己的怀里。
陆沉前自认是一个敢做的人,若不是如此当年也不会惹上张克继而被赶出了省报,但现在他却迟疑了。他不恐惧被拒绝,也不恐惧他真的会得到和江喻一个结果。这些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比付遥整整大了五岁,他已经要迈进三十,而付遥的脸上还有尚未褪掉的稚气。付遥很年轻很鲜活还可以肆意很多年,和他不一样。他想要安定,因为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挥霍,而付遥不一样,他可以犯错还可以回头。
而陆沉前只能一错再错。假如,假如他们真的可以在一起,陆沉前一直错下去,而付遥却不要了浪子回头,而他呢?大方的挥手告别还是歇斯底里的痛恨。
他见识了另一个人对付遥的告白,又知道付遥是怎么样无声的将那人击败。
这样一个人,陆沉前喜欢,他想靠近又觉得应该远离。他觊觎着付遥,从开始到现在,每一次关切每一次纵容还有每一次斥责,都是来自超出友情之外的情感。
陆沉前看着付遥的脸,开始思考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个人,仅仅是因为这张脸,似乎不是?或者是因为爸他总是锲而不舍的在他面前提起这个优秀的学生?还是因为最开始他就对着付遥特别的在意?
可能这些都是其中的一些元素,他只知道付遥这个人对他有致命的吸引,刚开始的时候付遥很普通很平常,不过是有一副好皮囊、学校的成绩不错。
可是后来陆沉前和付遥越走越近,付遥种种的行为,每一次都喜欢把什么错什么麻烦都大气的揽在自己身上,总是想着不给别人添麻烦最后却引起了更大的不必要的麻烦。这样一个人每天都挂着笑,在陆沉前面前转来转去,像个陀螺一样,无时无刻的,满嘴跑火车,总有各种借口接近于诡辩,说谎更是信手捏来,炉火纯青的能‘以假乱真’,付遥总是有能耐让他生气。
其实除了生气之外更多的是心疼。
付遥笑起来让人很舒心;说谎和诡辩的时候会攥紧衣角,眼角微微湿润很委屈;伤人的时候不留余地,而且身为当事人的他完全无意识。
陆沉前数了半天,发现他居然在心里数落了付遥一番。
“你到底哪里好啊……我这么喜欢你。”陆沉前叹息了一句。
第三十七章
难得今天早早的完成了任务,时间过了五点,刚好是下班的时间,办公室外传来桌椅在地上拉拽发出的声音。陆沉前整理好桌面,又在转椅上坐了一会儿,等到屋外人走光静了下去,他才拿起钥匙走出去。
天暗下来以后,温度也降下来一点,风吹过来透过薄薄的衬衫吹到他的皮肤上,说不出来的感觉,不是很讨厌。韩序禹这几天整个人都在他面前消失掉了,电话打过去也被几句就敷衍掉,午饭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把他往付遥身边推。
韩序禹是什么心思,陆沉前也看得出来,他也顺着韩序禹的意思,每天厚着脸皮跟着付遥蹭午饭。每天中午付遥都很拘谨的坐在他对面,眼神躲躲闪闪。
什么时候他陆沉前的存在对于付遥来说已经是困扰了,他应该离付遥更远一点,但他又不想,付遥已经从他家里搬走,从今之后他们两个的交集只是在昶州晚报,上下级的关系。
虽然每天大多数的时间,他们都要待在一个办公楼里,但有时候连几句话都说不上,除了这个短暂的午休时间,和付遥一起吃饭的时间,两个人就隔着一个饭桌的距离,如果足够静的话,能听到付遥的筷子偶尔碰到瓷碗的声音。
陆沉前走到报社门口掏出车钥匙,手指摸了一下家里的门钥匙,忽然身后有人叫他,“陆沉前。”
陆沉前回过身看到身后拖着行李箱站着的人一愣,随后嘴角稍稍上扬,“林晨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下飞机,连行李都还在这儿呢。”林晨叶用鞋尖点了点放在地上的绿色行李箱。明明是刚下飞机,陆沉前却嗅不出对方身上的风尘仆仆,林晨叶这人的颜色就和他的行李箱颜色一样,永远都不会喊累也不会疲倦,是常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