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声音打破了这僵局,端木初六手执长剑,愣愣地看着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
乔柯的神魂仍茫然,楚延陵飞快地起身,裹上半件衣裳,遮不住修长的光腿和手臂,满是尴尬,脸色却强自冷峻:“你们擅自破我延陵别馆,又是干什么?”
“九弟,你们……”又一个声音横空而来。
端木十六的身后,是乔千律和数十个楚家护卫,每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乔柯低头,身上只有一条亵裤,不,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更可怕的是身上被打得青青紫紫,痕迹颇为……
“我有必要解释一下……”乔柯刚开口。
“你给我去死!”端木十六愤怒地藉出万千元力,将他瞬间击进了的深深碧池。
哗!
……
天地间,有种颜色叫做混沌不清,乔柯呆坐在不清不楚之中。
“本仙君尽力了。”龟玉传出幽幽的声音。
“……”
“本仙君冒着仙格被降的危险泄露天机,你再不明白清弦是谁,就太辜负本仙君了。”
“……”
“你该回去了。”
“闭嘴!我想静静!”
龟玉好心提醒:“再不回去,真的会死的。”
乔柯愤怒地爆炸了:“死死死!赶紧让我死彻底一点!鬼才有脸回去见人!有你这么干人事的吗!丢脸丢到家了,让人怎么回!”
“哼,谁让你把端木初六当成清弦了,本仙君是帮你悬崖勒马。”
“勒紧一点,干脆把我勒死算了!”
“谁让你认不出清弦。”
“又没有心电感应,我能认出吗?我能见谁都亲一口吗?你不看看,这一坨关系都混乱成啥了,哥哥弟弟搅成一团麻!血契刚刚拎清,好家伙,又多了一个楚延陵,我不干了!”
“你不回?”
“不回!”
“哦!原来你喜欢端木初六!”
“我特么谁也不喜欢!谁欠的情债请还去,我才不丢这个人!”乔柯怒气冲冲,往虚空中一横耍赖。
龟玉呵呵两声笑,说「事到如今就由不得你了」,元力幻化成龟,伸出脑袋,前行两步,冲着乔柯的腰轻轻一顶。乔柯一个不提防,啊呀一声惨叫,直直坠落下去!
15.庙在哪,主角要出家
芥末端了一碗黑乎乎的汤过来:“九少睡过去的这几天,端木大少和乔大少各来了一次,初六少一次也没来。楚少主倒来了三回,真是体贴有加,来就来,每次都捎一堆东西:辟邪的楔棕、去腐的血光骨、还有这滋阴壮阳的佛肉灵……”
“拿远!还嫌误会不够啊!”乔柯捏住鼻子,暴跳如雷。
“……”
“寺庙在哪!我要出家!”
“寺庙里边可都是男和尚,九少若再去,传出去得多难听。”
乔柯一布鞋砸过去:“想啥呢,我要四大皆空。”
芥末岂能不理解主人抓狂的心情,如今整个景余城都知道了:乔九少与楚延陵被捉女干在床,血契的另一方端木初六当场发飙,径直把乔柯扔进湖里,又把延陵别馆给踩平了,乔千律和几十个楚家护卫拽都拽不住。
亏是溺水昏迷,乔柯躲过了最尴尬。
就在乔柯寻觅着「老脸往哪搁」时,端木央来了,听完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冤情,轻笑一声:“我是无所谓的。”
“我是清白的!”
“千律和初六已熟练了换血契的功法,今晚就是黄道吉日。血契一换,你跟初六的关系就解除了。我跟你,血契只是形式,我不修元力,并不在意你跟谁在一起。”端木央微笑着。
听上去,血契只是利于修炼,若不修炼,大家各过各的似乎也没什么影响——这不是重点——今晚就换?太神速了,乔柯有点晕。
这时芥末进来,在乔柯的耳边轻说:“楚少主又来了,怎么办?”
搅成一团,凉拌!
端木央猜到个大概,说了一句「傍晚早点过去,别误了时辰」就告辞了。乔柯送出去时,楚延陵鲜衣怒马,刚进乔九院。端木央皱着眉擦肩而过,二人没有一句话。
血契互换的消息不胫而走,楚延陵自然知道:“端木央的主意吧?今日诸事皆宜,我猜是今晚吧?”
这位就是柯南,乔柯没好气:“对。”
“呵。”
两相沉默了。
楚延陵忽然转移话题:“那天你不该回头,否则我不会走火入魔。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跟我在一起可以,但绝不许再跟端木家有任何瓜葛。”竟然一副「我有错但罪不在我」「我有担当,把你接收了算了」的架势。
乔柯当时就蒙圈了:“瞎想什么呢,那天什么都没发生,我是血契在身的人!”
“你们不是准备换吗?”
“……”
楚延陵忽然诡谲一笑:“血契,就算能换,也不是简单几天的事,说说,你们准备怎么个换法?”
夕阳西下。
乔柯破罐子破摔,硬着头皮回乔家。
落叶萧瑟,练功院中,乔千律一人坐着石桌旁,神情颓靡,脸色苍白。乔柯挨着门口,清了清嗓子:“大哥,听我先说三件事:第一,我跟楚延陵是误会;第二,所有都是误会;第三,我这个人出现在这里就是个最大的误会!”
“……”
“其实我……”其实我本来该追求楚延陵,因为他是清弦,妈蛋,这种混蛋话一说出来就是个「死」,乔柯深吸一口气,脑子灌进点寒风,“大哥,你为何这么虚弱,你不是天赋奇绝的高手吗?”
就乔柯亲眼所见,据不完全统计:乔千律破功1次、吐血1次、与乞丐对打险败1次;端木初六破功吐血1次、被乞丐欺负2次;楚延陵更不必说了,晕倒1次、走火入魔1次、脆弱无数次……而乔千律、端木初六据说都是天赋奇强的人。
乔千律被击中了痛处:“你到底想说什么?”
乔柯:“给大哥介绍个人,楚延陵。”
……
不多时,端木兄弟来了,端木初六俊脸冷淡,压根儿不正眼看乔柯——没往脸上招呼,已经很客气了,乔柯自我安慰。
恰是月满,冷风萧萧。
乔千律简单说了一下:乔柯和端木央使用对方的惯用利器,各割一斤血,融入碗中,乔千律和端木初六则使用对方的武器来运功做法,这期间骨头会巨疼,得生生熬过去。如果机缘合了,血契就算换成了。
“如果不合呢?”乔柯问。
没人应答。
“一斤血会不会太多了点儿?”乔柯讨价还价。
“干脆一点,千律哥要断一截手骨呢,也没你这么难缠。”端木初六立起双眉。
“啊?要不咱们就别换了吧。”乔柯又愧疚又心虚,现在知道楚延陵是清弦,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端木央开口:“既已说定,岂能儿戏,吉时到了,开始吧。”
端木央拿起乔柯惯用的那把尖刀,在自己的脉上一割,血喷涌而出落入大碗之中,而他面色丝毫未变。乔柯看得头皮都麻了,举起端木央的天残刀比划了两下,一个寒颤,浑身寒毛直立,硬着头皮在无名指上轻划点了一下:一滴、两滴、三滴……
“割腕吧,否则该滴到几时。”端木央说。
乔柯默默数了九滴,收回了手,但实在是狠不下心割腕。右手边的端木央忽然起身将他按住,夺过刀,干脆精准地在腕上来了一下,那血,哧的一声,如泉一般喷出——这位狠起来,可比端木初六狠多了。
乔柯哀嚎一声,被端木央死死按住,血就这么汩汩流下。
乔千律开口:“阿央,够了。”
端木央却没有松手,乔千律一运指尖,弹出元力,端木央才停下。乔柯已经去了半条命,捂住伤口发愣,连扔过来的白汗巾都没看见。端木初六见状,恨铁不成钢,直接替他缠了两圈:“这点血就吓成这样,还有胆去找楚延陵,他的邪器没把你吓死啊。”
……这会儿,就别提外人了好吗?
不多时,风起,叶飞,碗中的血随乔千律手中的剑飞舞,幻化成游龙惊凤之形。端木初六运起手刀,血雨纷散中一掌劈开万点血花,那龙凤轰然四散,但不久又合在一起。二人一个融一个分,只见那龙凤终于慢慢地合为一起。
石桌边,端木央专注地看着他们。
乔柯忽然一拍石桌,碗底竟飞出一脉鲜血。端木央大惊,飞身要拦,乔柯眼疾手快,向他击一记天残刀。端木央急忙闪躲,阻拦的天机已失。碗底的那一脉血瞬时混入龙凤之中,乔千律随即变换功法,使出了一招“旋水游鱼”,将所有的血融成了一只鲜红的鱼掷向天空。
运法的端木初六不明所以,喊道:“千律哥,怎么回事?”
端木央气急,一掌挥开乔柯,跃身而上,手中一条白练飞出,想鞭散那条血鱼。乔千律岂能让他如意,运着旋水游鱼发出了一记记攻击。端木央毫无惧色,两人就在空中对打开来了。一红一白双影翻江倒海,那叫一个精彩。
端木初六焦急又无措,想拦没法拦,怒目乔柯:“怎么打起来了?”
“你应该问,为什么你哥能跟我哥对打这么久才对。坐下,歇一会儿,看看什么叫惊天大逆转!”乔柯大喊一声,“招魂圈,去吧!”
哪知龟玉没反应,空中的两人照打不误。
端木初六急得要揍人了,乔柯才气运丹田,气韵充盈,龟玉终于散出光芒。乔柯一跃而起,击出了那只蛇形的招魂圈,招魂圈飞到半空,光芒大盛,印出了大大的红色回旋纹,笼罩住那二人。端木央大惊失色,一跃跃出光晕之外,却如失重一样跌倒在地。
乔千律随即飞身而下,以长剑抵住端木央的喉咙,激愤难抑,说不出话来,只是颤抖着。
端木央忽然笑了:“为什么不动手?担心你我的血契吗?”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乔千律怒吼。
“我恨你!”
“我哪里对不起你?”
“你不该这么强!你不该假装宽容!你不该让我永远躲在你的阴影之下!为什么要有这种血契存在?为什么要我一辈子都成为你的附属!我不愿意!”端木央的声音如裂帛一般,骤然高昂。
“血契是我能决定的吗?我逼过你吗?你何必置我于死地!”
就在这两人义愤填膺地对峙时,端木初六骤然运出一招唤剑术,乔千律手中的剑倏然飞起,端木初六闪电般地掠走了端木央。
乔柯大喊:“初六,你哥耍计害我们,你别上当啊!”
端木初六愤怒地说:“最害人的就是你!王八蛋!什么交换血契,信你才见鬼!”说罢,愤然一挥长剑,刹那天崩地裂般,漫天灰尘席卷,两个身影飞速消失在尘土之中。
……
16.主角脑壳疼
两人竟就这么绝尘而去了,留下乔柯大喊大叫,以及乔千律心如死灰。
这一切没完。
乔柯跑端木家找人,府里的人说没回来,问发生了什么,乔柯敷衍着回来了。还好,守府的家丁都没有元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乔柯又想找乔千律商量,哪想到大哥竟然一头扎进练功院,不知是练功还是疗伤。
乔柯两手空空,回到卧室。
只见楚延陵手执一卷竹卷,悠悠地看着修炼秘诀:“不错,不用我来疗伤啊。”
乔柯趴在床上,回想这一天发生的所有。
整件事不算复杂。
通常说来,血契双方共荣共损;但也有极小的概率,一方越强,一方越弱,强者将弱者的一切汲得一干二净,甚至包括性命。几年前,博古通今的端木央发现因乔千律天赋过强,血契竟呈现出第二种端倪。他既惶惑,又不安,更不甘心,因此剑走偏锋,试图断了血契。
因是四人血契,端木央在无法杀掉乔千律的情况下,想从乔柯入手。
但乔九少运势霸道,怎么都弄不死。
端木央一不做二不休,因此有了乞丐一事——楚延陵倒是猜错了,招魂圈,并不是让乞丐与乔柯互换魂魄,而是用来禁锢住乔柯的气魄,彻底断了运势,让他再无反击的可能。
没料到乔柯穿魂了,躲过一劫。
端木央变本加厉,转而给乔千律施了咒术禁术,其中有吸魂术,将乔千律的修为转换成自己的修为,无形之中,端木央越来越强。而另一方,乔千律被咒术所缚,修行止步不前,他还以为是血契的另一方跟不上,不忍苛责端木央,一直克己隐忍。
就在关系微妙倾斜时,乔柯忽然冒出来,想解除血契。
绝妙的机会。
端木央因势利导,提出交换血契。交换血契的法子是他找出的,实质上,是借乔千律和初六的功力来完成的一个恶毒至极的邪术:一,取了乔千律的指骨,足以令他成为废人一个,所有修为尽归端木央;二,取乔柯的血,可以将与其有关系的端木初六的修为收为己用。三,如果机缘巧合,甚至能让乔柯与端木初六成为他的傀儡。
就在他的诡计要成功时,楚延陵凭空而出。
楚延陵深谙邪术,心存疑惑。今天,在乔柯的引领之下,他与乔千律交流了一下,更确定这是端木央的阴谋。努力说服乔千律后,三人将计就计,将乔千律的一脉血率先藏于碗下,破了此邪术,更使得端木央情急之下事迹败落。
尘归尘,土归土。
端木央失败了,和端木初六跑了,乔千律遁功了,留一地鸡毛让乔柯收拾。
乔柯艰难地扭转脑袋,看着楚延陵:“你留这里干什么?”
“怕打起来你吃亏。”
“你能这么仗义?放心,打不过,我还不会跑啊?”
当然,楚延陵目的不止如此,他说摆脱招魂圈的束缚,有个绝好的办法,就是两人一起修炼「连珠谱」,据说,练成之后气魄就能出来了。
乔柯脑壳都疼:“别逗了,初六没回来,我什么都干不了,你想个别的招自己修炼去吧。”
楚延陵脸色不好看了:“这么惦记他?也对,你以前就爱他。”
“哪有!”
“怎么没有?那一年,乞丐坟前,你当着众人的面亲了他一下,还说什么很喜欢他的话,我当时可离你们最近。”楚延陵意识到语气有点酸,又轻描淡写,“罢了,我无所谓。但若以后,我们二人因为招魂圈而不清不楚,我饶不了你。”
还会有后遗症?
“你我的气魄融为一体,虽然不如血契顽固,却也是羁绊。你爱练不练,等哪一天后悔莫及时,就不要来找我!”楚延陵把「连珠谱」扔到竹桌上,转身离开了。
重生这一回,想走都走不利索了!
17.误入正途
十来天过去了,端木兄弟竟然杳无音讯,撒开大网找,方圆几百里不见人影。
乔千律憔悴不堪。
日临道祭日时,因「救端木央」而损耗了大量的元力;修炼换血契的功法,又吐血过;最后,被端木央这一气,怒气攻心伤肝伤肺。总之,虚弱了很多,但他是个好强的人,断不肯表现出一丝丝脆弱。他日夜练功,练得形销骨立,头发蓬乱,胡须拉碴,完全不再是最初的朗俊青年。
他为什么苦练功法?因为,他越练得狠,精进得越快,端木央就越弱,迟早得回来求他别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