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陈思玄相处多年，对陈思玄口中的造化之意兰斯还是略知一二，比如他凭着陈思玄最初的指点成为最年轻的4S在旁人眼里已经是天大的奇遇，却绝对称不上陈思玄所言的“造化”。

陈思玄不屑于骗人，既然他说是造化，那兰斯的担忧就不会发生。解了这心头的疑惑，兰斯也就放下了最开始的复杂心绪——他也不得不放下，陈思玄的态度已经说明了对此事的志在必得。

于公于私，兰斯都不愿意让陈思玄失望。与其让那些不知根底的人跟随陈思玄，兰斯愿意将他所有的嫡系双手奉上——他还记着他对陈思玄的“护神”誓言，在遗迹宝藏他愿为陈思玄开疆辟土，在大宇宙他也只能用这样的方法略尽绵力。

兰斯对着周围的士兵说道：“我有今日，全赖大哥的指导。你们能入大哥的眼，那是你们天大的机会。以后，你们就听命于……”

“不，以后他们会是我的族人……”陈思玄出言阻止，看向周围的目光里带着别人读不出来的悲哀，随着他的话，天空出现一幅荆棘黄金狮子的巨大图腾，十三朵月下蔷薇怒放其中。点点银辉从图腾中升起，就像看不见的摘星手将星河拨动让星子撒落世间，每一点银辉都蕴含着陈思玄所继承的血族帝王阿尔弗烈德一族的血脉记忆。银辉融入每一个士兵的天灵，将他们带入阿尔弗烈德一族辉煌的历史长河。

在银辉的映照下，陈思玄的脸色雪白得几近透明，浑身笼罩着朦胧的白光，整个人在旁人眼中不似此间中人随时都会消失般。这样大范围的进行血族记忆传承对他来说非常吃力，但为了抚平这些士兵心底的不甘和怨怼，这个传承必不可少。毕竟费丽雯之前将他们变为血族的手段并不温和，甚至是异常粗暴。只是现在陈思玄需要的不是无关紧要的炮灰，而是能够撑起盘古人族气运的基石，就势必要让他们心甘情愿。

……

自陈思玄出现后，利亚斯就一直在旁边静静的看着。

见到此刻笼罩在白光里的陈思玄，利亚斯失神的呢喃：“我的信仰……”

简单的“信仰”二字，一股奔涌的情绪如海潮般将利亚斯淹没，似乎在过往的岁月里他曾经无数次在心底呼唤，给予他力量，给予他信心，给予他守护，给予他新生，给予他无上的荣光。

他的信仰，他的神。

——这一刻，不可错认的熟悉感在心里蔓延。

信仰之力从利亚斯身上传到陈思玄的元神，点亮了那根自陈思玄fen身消逝后就黯然无光的信仰之丝，说是丝，却是缠绕在陈思玄身上最粗也最坚韧的信仰力之一。

几乎是在利亚斯的信仰之力传到陈思玄身上的同时，那缺失的记忆也顺着信仰之力的回应而返回利亚斯的脑海里——

昆西、xing奴、在他最绝望的时候言非墨对他伸出了手、他的毛遂自荐、陈思玄的拒绝、空间戒指、滴血认主、成为神殿大主祭、和银焰联手……

最后定格在在遗迹宝藏里出现两个陈思玄，他的记忆终止在其中一个陈思玄满目悲伤的用手遮住他的双眼。

耳边似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那最后的诀别：“……抹去你们的记忆，……以我的消逝作为结束…自此，路归路，桥归桥……再无…瓜葛……”

一声叹息，随风而去。

利亚斯清楚的记得那让他心安的温暖随着叹息从他脸上消失，眼睁睁的看着那人在他眼前风化为尘，不复存在。

眼泪如缺堤之水，不断的从眼睛里滑落。

泪水模糊了视线，陈思玄的身影在利亚斯的眼里模糊不清，但他的心再也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清醒。

——眼前的陈思玄是他的信仰，是他的神。

——不是那个会将他拥入怀里给他温暖的人。

眼前这个陈思玄，永远不会对他张开双手，那个在他疲劳时能让他安心依靠的怀抱已经不在了。

他所爱的那个陈思玄，已经永远埋葬在遗迹宝藏。

被他们用爱的名义伤害后，用自己的消逝带走所有的记忆换取他们活着……

“真是个傻瓜……”眼泪滴答滴答的沾湿衣襟，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傻瓜说的是谁。利亚斯看着陈思玄的身影舍不得眨眼。和记忆里的身影一模一样，却明显的不是同一人。这个清楚的认知最是残酷。

将利亚斯的异状看在眼里，兰斯不爽的问道：“你又在发什么疯？”

听得兰斯的话，利亚斯的视线依然缠在陈思玄身上，却露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容：“无知最幸福。”

但就算可以时光逆转重新选择，利亚斯也不要这种无知的幸福。他活着，就要清醒的活着，哪怕痛苦也不愿意遗忘……

眼泪止不住，擦不干。

背叛已成事实，利亚斯也不会多做狡辩。何况，那个唯一需要解释的人已经不在了……

他带着满脸的泪水，迈出一步，跪倒在陈思玄身后，双手朝天放在地上，额头紧贴掌心，整个人近乎卑微的匍匐在陈思玄脚下。

他曾经比地上的尘土更微贱，是陈思玄让他获得无上荣耀。

陈思玄于他，恩同再造。

只是虚实难辨，一念错，一错再错。

这一跪，是因为他愧对陈思玄的再造之恩。

这一跪，是感谢陈思玄的不杀。

这一跪，是让自己谨记：他只是匍匐于陈思玄脚下的信徒，再无其他。

88、

利亚斯走了，没有和任何人告别。

兰斯虽然不解利亚斯怎么走得那么爽快，但能少一个会给陈思玄添堵的人他是乐得轻松。因为在兰斯的想法里，利亚斯、银焰和戴洛等人的背叛对陈思玄来说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陈思玄看在以前的情分上不再追究，但看着这几个人总归是心里不舒服的。何况还有言非墨的事横隔在其中，兰斯自是希望银焰三人永远不要出现在陈思玄面前，免得勾起伤心往事。

万幸兰斯的这些想法利亚斯不知道……果真是无知最幸福。

而在陈思玄这边，利亚斯的去留他不在乎。利亚斯那一跪是情真也好是意假也罢，陈思玄都不会放在心上。能引起他注意的反倒是在遗迹宝藏里的信仰之力会让利亚斯恢复记忆。

他自遗迹宝藏出来之后就发现这信仰之力似乎“死”了一般，任他百般试验也无法透过信仰之丝感应到他在遗迹宝藏里的信徒的祈祷。而现在利亚斯的情形则像是激活了信仰之力，再次在他和利亚斯之间架起沟通的桥梁。但其他的信仰之丝还是维持原状，搁在他们之间的那层薄膜始终没有消失。

是不是要在大宇宙和遗迹宝藏的两个身份对应上了才能激活？

只是这一时半刻陈思玄也摸不准这信仰之力在大宇宙中有何用途，就将这个疑问搁置在心头就不再多想。

再说兰斯想着要将他的嫡系给陈思玄，但这人不是说给就给的，毕竟全都是帝国有记录的正式在职军人，怎地也要向皇帝陛下汇报，更别说陈思玄给出的4S名额如何分配的问题……

因为事关4S不宜声张，卡朋特朗度圣维蒂森，亚特兰帝国的皇帝在得到兰斯的汇报后，紧急找来兰斯的父亲韦德及亚特兰的4S精神强者奥赛尔莱德家的大家长霍福德进行了一次密谈。最后出于种种考虑，他们将第一次会面定于帝国在八级文明的一个度假星——迪加拉斯，在亚特兰语中是绚丽彩虹的意思。

得到卡朋特的准确回复，在安排好这些新鲜出炉的阿尔弗烈德族人获得记忆传承后的第一次休眠后，陈思玄带着费丽雯和芙蕾娅在兰斯的陪同下前往迪加拉斯星。

只是随着距离的拉近，一股突如其来的危机感在陈思玄静修时出现。

心神震动！

盘坐于房间里的陈思玄的体内的元婴似乎受到极大刺激般蓦地睁眼，视线落在虚空的某一点上。元婴掐指推算，却一无所获。那缩小版的陈思玄五官上蹙起眉头，显得忧心忡忡。

早就知道天机紊乱，前途难测，但这样心有感应却推算不出蛛丝马迹的感觉才是最让人揪心。

从静修状态中脱离，陈思玄看着自己掐指的左手，那种揪心的感觉愈发清晰也让陈思玄对迪加拉斯之行愈发的戒备。

传音给费丽雯和芙蕾娅两人让她们加强防备后，陈思玄犹豫一番，起身去寻找兰斯。无论这股危机感是否和兰斯有关，跟在兰斯身边一有异动他也能马上作出应对。

而此时兰斯正和他的父亲韦德进行通讯。

视频上的韦德看着年约中年，五官和兰斯有五分相似，最像的地方是眼睛和鼻子，见到他似乎就能预见以后的兰斯，那双灰蓝色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最满意的儿子：“兰斯，你对地球联盟到底知道多少？”

“爸爸，你问这干啥？”和韦德如出一辙的灰蓝色眼睛回视着，带着不解。

韦德看了兰斯好一会才说道：“安东尼奥家族被地球联盟算计了一把，继承人乌利尔及大管家瓦里克陨于沙沙特比。动手的人是地球联盟的沈书陌……”

不待兰斯反应，本来打算在门口敲门等候的陈思玄刚好听到“沈书陌”三个字，也顾不上其他，直接瞬移出现在房内，正对上韦德惊疑的目光。

“你说谁！？”

第一次见到陈思玄，韦德明显是愣了一下。毕竟是久经沙场的铁血军人，一愣神之后马上就恢复正常。也从兰斯脱口而出的那声“大哥”猜到陈思玄的身份，对于这个自百年前就“如雷贯耳”的人，韦德此时的心情有几分复杂，就算有诸多想法也不能不承认，单凭容貌气度他们这些年为兰斯挑选的伴侣人选没一个能及得上陈思玄，更别说陈思玄那深不可测的实力。也难怪兰斯一直倾心于他看不上其他人……

心里的想法是转了几圈，但韦德仍然明白陈思玄问话的核心所在，也不拐弯抹角直言：“我们一直有关注地球联盟的空间壁垒，安东尼奥家族派出继承人乌利尔和地球联盟接触。接触的过程我们不清楚，但是后来地球联盟派出两个人跟随乌利尔前往沙沙特比，和安东尼奥家族的大管家同样为3S的瓦里克汇合后，他们一行人在比比罗星罹难，只逃出了一个智能机械人。也不知道在他们返航的过程中出了什么变故，居然用无密的广式通讯将记录视频传回安东尼奥家族，信号被我们拦截……”

韦德一边说，一边在虚拟操作仪上点了几下，将光幕一分为二，一半显示的是他，一半是从安东尼奥舰队拦截的记录视频。

“这是我们抵达迪加拉斯的同时拦截到的……很明显视频分两段，第一段记录似乎比较混乱，连记录者也不知道他们是怎样从太空舰队出现在星球上。第二段记录则比较清晰……”

韦德播放出来的视频一段是机械人R记录的艾咪等人在比比罗星上的经历，另一段则是乌利尔、艾沙米路死于沈书陌手上的视频。

“……乌利尔等人将‘它们’称为活死人。我们之前也曾经在沙沙特比个别偏远星球发现他们的踪迹。我们的初始判断也认为这可能是沙沙特比自编自导的噱头，但现在的情形来看……”

韦德的声音滔滔不绝，但陈思玄的注意已经全部被视频上的沈书陌吸引。熟悉的眉眼却不再一样的神态，这样的沈书陌让人既陌生又熟悉，不可言喻的哀痛几近将陈思玄淹没。

“书陌……”沙哑的声音流露出剧烈的情感，陈思玄是一刻都不愿意等待，只想马上赶到沈书陌那儿：“我要去沙沙特比——”

“……事后我们查探过比比罗星的情况，无论是沈书陌或者是活死人都不见踪迹，去向未明……而且，安东尼奥家族的返航舰队也偏离了航线，现在已经接近迪加拉斯星域了……这也是我们不明白的地方，安东尼奥家族的大本营和迪加拉斯星域几乎是相反的方向，他们怎么跑到这边来了……什么？！你要去沙沙特比？我们都已经在迪加拉斯了！”韦德听到陈思玄话，也不管什么5S了，声音变大叫道。就是因为陈思玄给出的交易条件实在是太诱人，连他们的皇帝陛下都坐不住，他们三人眼巴巴的在陈思玄等人到达前赶到迪加拉斯为的是什么大家心知肚明，现在陈思玄说要去沙沙特比这不是拿他们开刷吗？！

就连兰斯也急了，一把拦住陈思玄：“大哥！你要找沈书陌也不急于一时啊，何况他现在去向未明，我们再……”难得皇帝陛下心动，如果能因此而顺利结盟，那对陈思玄而言有利无害。毕竟能够让现在势大的里因本斯特家族有所顾忌的也就是亚特兰帝国和圣光帝国了。

兰斯不知道陈思玄真正的敌人是谁，但他知道如果能得到亚特兰帝国的庇护，那地球联盟就不会再变成陈思玄的累赘。他没资格参与陈思玄那个层次的战斗，但要帮陈思玄护着地球联盟，他自问只要皇帝陛下不反对，他还是有这个能力的。

陈思玄意欲离开的身影顿住了，他听懂了兰斯话里的意思。感情上他倾向于现在去找沈书陌，但理智却因兰斯的一番话而回笼。就算找到沈书陌，他有那个能力一举将沈书陌拘住并带回来吗？还是会又是一次的两败俱伤？如果没了他们，地球联盟只剩下慕天易，那岂不是正合吞噬者的意？没了他们的震慑，盘古人族会被吞噬者彻底颠覆，位面战争极有可能会因此而输掉……

不去，那就要这样看着沈书陌造下更多的杀孽，越变越强大，魔性吞没本心，终至他们也无能为力？

沈书陌是陈思玄愿意宠一辈子的人，但在位面战场上有着他的母亲，有着他的祖辈，还有妖孽和老不死他们……陈思玄只觉他整个人都要被撕裂成两半了，无论哪个选择，哪个结局都不是他愿意看到的。但现在他必须要作出一个选择。

“我必须要去沙沙特比。不仅仅是因为我个人，更是为了大宇宙。书陌，在你们口中他是5S，但我要告诉你们，无论是他或是我都不是5S。你们所谓的5S只是相当于我们修炼体系上的金丹期，金丹期上还有元婴、出窍、分神、渡劫、大乘。这些也只是在大宇宙的划分而已。大乘期之后我们有飞升仙界之说，到了仙界又有天地玄金四个仙人层次，每个层次有一至九阶之分。仙人之上尚有对应了星辰之力的星君，……说多了你们也分不清。书陌他现在的修为相当于大乘期，但因为他种族的特殊性，即使是大乘期也相当于天仙三阶。就连我现在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将他制住……这种活死人和书陌的实力息息相关，活死人越多就意味着他的实力越强……不及时阻止，只怕到时整个大宇宙都会步这些星球的后尘。”

魔僵魔僵，沈书陌既然选择了六级文明沙沙特比，以魔僵的天性，若不将整个文明屠尽，他是不会转移阵地。但如果让沈书陌屠尽沙沙特比所有的星球，那时候就算没有完成魔僵的最后一步，沈书陌的实力也会膨胀到一个让人望尘莫及的程度。

所以沙沙特比他必须要去！但亚特兰这边也不可错失！

一下子听到太多信息，兰斯和韦德都有点云里雾里，但兰斯一心向着陈思玄，马上捉住重点问道：“大哥你告诉我，你处于哪个层次？大概实力如何，给我们一个参照。”

“大乘期，如果不在乎天道规则，不在乎多造杀孽，我一人足以灭一个九级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