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桃 下——桃子君吖
桃子君吖  发于:2015年12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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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拜你所赐,我被鲁国一直追杀,齐国又暗中陷害,逃到宋国后,差点被五马分尸,然后我就自毁容貌,我自己都认不出我来了。”他淡淡的说出来,目光幽幽的闪着光芒,手中的刀不自觉的离弥子瑕脖颈近了点。

弥子瑕这才想起,当日他为了获取姬元的信任,曾经谎称阳虎是晋国细作。

“现在该是你的报应了。”阳虎逼近了弥子瑕,他手中的刀穿透了弥子瑕单薄的衣衫,刀尖的冰凉直入他的胸膛,他急急道:“等一下!”

阳虎顿了下,弥子瑕趁机冷静下来道:“足下胸有大志,难道甘愿就此平平无为,苟且度过一辈子?”

这句话一下子戳到了阳虎的心里,阳虎是何人,怎会甘愿如此过一生,可是他面上只是冷笑回道:“不苟且偷生,难道还要死无全尸?”

他现在所有的苦难,都是拜这人所赐!这么多年,他想尽一切办法想要杀掉此人,解了心头那团怨气,可是突然有一天他死了,他全然不相信,他调查了所有的人,从公子朝的忽喜忽悲,再是收买他身边的人,发现了弥子瑕果然还活着!他现在在晋国好吃好喝,自己却因为他一句话落魄成这个样子!

“既然天下人都以为足下是晋国细作,足下为何不投靠晋国?”弥子瑕道,阳虎面色微变,弥子瑕赶忙接道:“我可以为足下引荐。”

“你们晋国现在自身都难保,我还能干什么?”阳虎嗤之以鼻。

“乱世出英雄,现在晋国正是危难之时、正是用人之际,凭足下的才智,难道还不能力挽狂澜吗?”弥子瑕微挑眉回笑,看着阳虎思索的面庞,又加把劲继续怂恿:

“足下可要想清楚了,你杀我,不足为惜,我本就是半残之人,活不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这个良机,足下可就要失去了,您想,晋国一旦度过危难,一切又恢复兵强马壮,还需要足下吗?足下到时候再投靠,就算晋国收留,恐怕也不会重用,何况足下还有在鲁国专政弄权的黑历史呢。”

阳虎眉头蹙起,握紧手中的刀,眉眼一抬道:“好,我信你。”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果事事顾虑太多,怎会有当日专权弄政的阳虎。

“今天已晚,我明日将你引荐给赵鞅。”弥子瑕道。

阳虎点头。

“足下可有睡的地方?”

“我自有住处。”

阳虎掀开帐子,一闪身,人不见了踪影,弥子瑕却屏息观察此人的脚步声,阳虎并没有走远,应该就在附近,阳虎恐怕是怕弥子瑕说话不算话,可是其实阳虎的出现,让弥子瑕突然想到一件事,就是阳虎对鲁国那么熟悉,如果让他对抗鲁军,晋国的胜算会不会大一点?

翌日

弥子瑕带着阳虎去了赵鞅的房中,微拱手道:“赵大夫,我向你举荐一个人。”

赵鞅此时正在为军事烦神,哪有空他听他说什么,弥子瑕却是上前继续:“此人是阳虎。”然后又转头对阳虎道,“阳虎,来拜见一些晋国的赵大夫。”

阳虎拱手:“赵大夫。”

赵鞅的面色陡变,警惕的眼神看向来人:“你是鲁国的阳虎?”

“正是。”

赵鞅面色一沉,就要喊人。

弥子瑕赶忙阻止道:“赵大夫,我想要他带兵攻打鲁国。”

赵鞅住口转头,看着弥子瑕的眼神仿佛他疯了般。

“赵大夫,我军被困已久,为何不试试其他办法?”弥子瑕笑的淡然。

“比如呢?”让这么一个危险分子带兵?他要是反过来攻打赵军呢?赵鞅面色不豫。

63、举荐

“比如用我阳虎!”阳虎直接道,“我阳虎带兵,别的不说,就说鲁国的军队,我阳虎对付绰绰有余。鲁国喜欢列钩行阵,车兵在前,弩箭手在中,中间先攻,前、两侧掩护,我军人少,若是硬拼,得不偿失。”

阳虎所言属实,赵军与鲁国作战,鲁军最喜欢列方方正正易守易攻的阵,赵军每次攻打,都非常吃力。

“那你想要怎么做?”赵鞅问道。

“既然爆发来自中间,自然从中间突破。”阳虎诡秘且自信。

赵鞅瞟了眼弥子瑕,又望了望阳虎,冷冷道:“既然是你推荐的人,有任何差池,你担着。”

“这是自然。”弥子瑕淡笑。

弥子瑕推着轮椅出去,对阳虎道:“我找人带你去看看军队。”

午时,天气正好,弥子瑕窝在帐中,安山带着阳虎去看军队,阳光透过没有撩下来的帐帘照在弥子瑕身上,暖洋洋的,他有些惬意的仰下头,闭上眼睛。

没过多久,外面风风火火的跑来一个人,劈头盖脸就是一阵斥责:“赵温茂,你不过是一小小参谋,谁允许你让人观营带兵的?”

弥子瑕睁开双眼,微有些睡意的慵懒倚在轮椅上,眯着眼道:“赵鞅。”

“父亲的名也是你随便叫的?”赵无恤微怒。

弥子瑕无所谓的改口:“家主。”

赵无恤郁结于心,知道和此人多说无益,当即转身留下一句话:“父亲容不得你们这么胡闹!”

“世子——”突然,弥子瑕叫住他,赵无恤不耐的回首,弥子瑕劝诫道,“现在家主为战事烦恼,世子去的话恐怕会引起他的不满,世子若是有什么不满,可以和下属说。”

弥子瑕大概了也了解了些赵鞅的家事,他好心不忍这个战战兢兢的少年在赵鞅面前好不容易存的好感渐渐消失殆尽。

赵无恤果然顿住脚步,面色冷静了些,转身道:“那个虎阳是什么来历?”

虎阳?

弥子瑕听到这个名字,要不是赵无恤一脸正经,他几乎要笑喷出来,他想阳虎为了掩盖身份,定会换了性命,可是他没想到,他竟然直接把自己的名字倒了过来,还……还真是简单省事啊。

“是臣的发小。”弥子瑕道。

赵无恤眉头微蹙,弥子瑕简单一句话不做任何解释,很容易让人想成他以公徇私的。

“有什么才能?”但是赵无恤经过以往的一些对弥子瑕的了解还是问道。

“擅长布兵排阵。”更擅长专权弄政,后面这一句话,弥子瑕没有说出来。他只是一脸笑意的望着赵无恤,脸上全然是对自己“发小”的自信。

赵无恤略一沉吟,道:“行,既然父亲都同意了,我还能说什么?”

******

以后,赵无恤几乎每天都要和阳虎吵,有时候两人直接在校场动起了手,弥子瑕耳闻一些事情,暗叹一口气,让安山推他去校场。

校场上,阳虎一身盔甲,脸上的刀疤在阳光下凌厉威慑,他在台上指挥吆喝着,台下的士兵不敢不从,阳虎的治军非常严格,稍有不从者,就拖出去直接打残,他刚来就如此行事,吓的士兵唯唯诺诺,故此赵无恤对此十分看不下去。此时的赵无恤也站在台上,他双膝抱胸,眼角斜瞟,一点都不看阳虎,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嗤之以鼻。

弥子瑕在远处看了些时候,阳虎喊了一声:“休息!”从台上下来时,弥子瑕才驱车向前,赵无恤看他一眼,就走开了。

“阳虎,你刚来军中,想要立威是好事,但是不要过头了,这里不是你鲁国,赵鞅也不是你鲁国的三权,以后到晋国,晋王也不是你们鲁国昏庸的前君王。”弥子瑕说话有些凌厉,他再这样搞下去,肯定会引起更多的人不满。

阳虎蹙眉思量他的话,面有不渝,丝毫没有放在心上的敷衍道:“我知道了。”

弥子瑕转头看着那些累瘫在地的士兵,又道:“阳虎,想要获取军心不一定要靠武力和权利镇压。”

“……”

“赵鞅在晋国的地位,和你以往在鲁国也没有什么差别,但他为什么会走到现在这种地步呢?而你却落魄了?不要说是我陷害,那不是根本原因。”弥子瑕犀利的道。

阳虎眉间一挑,这件事是他一辈子的痛。

“你知道赵鞅前不久在军中下了什么命令吗?”弥子瑕忽略他的不豫,继续道。

“什么命令?”阳虎现下不能和此人交恶,只能冷着声音道。

弥子瑕望了望他,然后为抬头看着碧蓝澄澈的天空,淡笑:“有空的话你去了解下吧。”

一句话罢,他不做任何解释,让安山推自己离去,阳虎若是不开窍,自己怎么说都没用,他若是真有智慧,只要稍微提点一些就会明白。而阳虎就算在鲁国落魄了,但是曾经的辉煌,至少证明此人聪明果敢,这也是弥子瑕下的一个大赌注。

只有经过大喜大悲,差点走过轮回,有些事才能通彻,有些赌注才敢下,弥子瑕不怕什么,他已然没有了怕的必要。

如果世界真如公子朝所说晋国会灭亡,就让他灭吧。他能做的就是在晋国还在的日子里,将自己的余力贡献出来,不至于弥家列祖列宗汗颜,他问心无愧就行。

弥子瑕走后,阳虎蹙眉站在原地不解,他走到校场旁一个排长面前,那人就吓的直直颤抖,说话也不利索:“将……将军……”

“赵……”他刚说,突然想起弥子瑕的劝告,硬生生将下面的字咽进了喉咙里,变成一句:“家主最近下了什么命令?”

“家主……家主最近……他说……他说……”

“你很怕我?”阳虎面色陡然阴沉留下来。

“没……没有。”那人连连摇头,却被吓的更加颤抖。

阳虎蹙眉,沉声道:“你先带将士们训练。”就离开了校场,他走后许久,一直紧张的连大气都不敢喘才放开了鼻息。

64、大幸

阳虎稍微向其他将领询问一番就知道,原来赵鞅在军中下了按功劳封赏、将领如有后退定斩不赦的命令。

他以前在鲁国就听过赵鞅此人擅于改革,只是未曾见过所以一直不以为意,现在经弥子瑕提醒,他仔细一想,陡然明了:原来有种刀杀人不见血,有种谋算是先立恩再立威。赵鞅好本事,仅仅几句话就可以调动起整个军心,他劳心劳力,反而会让将士们对他不满。

他想明白了后,对将士们的态度果真一百八十度转变,看的赵无恤简直要怀疑此人还是不是昨天刚跟他打了一架的人。

他跑到弥子瑕帐中,啧啧出声,佩服的拱手:“你是怎么说服他的?我说理不行,动武也不行,这人倔强的就像一头刚刚从山上拉下来的牛。”

“没有什么,熟人好说话嘛。”弥子瑕无在意的笑了下,只怕他是忘了,他和阳虎哪是熟人,不仅不是熟人,还是仇人,只是阳虎现在需要弥子瑕,才暂时放下以往的仇恨,谁知道哪一天此人真在晋国发达了,会不会报复弥子瑕,弥子瑕也真是敢赌。

赵无恤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头,人总是会因为一个人的外表忽略他人的能力。

“世子如果想要立功,这场战要好好打了。”弥子瑕笑着道。

“我哪场战没有好好打?”赵无恤反问,然后一叹,只是天不随人愿,打的战多是败战。

弥子瑕其实是想要提醒他,这一次的战争一定会胜利,他如果此次在战争上表现的好一点,绝对会有军功的。

“世子莫过沮丧,人的霉运总会走没的,也许下面就是幸运的开始。”弥子瑕劝慰。

“还幸运?我被分在和那个牛在一起就已经是到了八辈子的霉了,人家将领打战只需要杀敌,我还需要好言好说的赶着他走。”赵无恤哭丧着,手扶额连连叹气,因为没有人愿意和阳虎在一队,父亲干脆让自己和他组为一列。哦,天啊,你是还嫌我赵无恤还不够命苦吗?

弥子瑕被他欲哭无泪的表情逗笑,刚溢出几声笑声,那人回头一记怨恨的目光,弥子瑕赶忙憋住笑,道:“世子太过悲观了,其实虎阳此人虽然不善与人交流,但是他的本领可高着呢。”你和他在一列,简直是走了大运了。后面的话,弥子瑕没有说出来。

“他就算有些本能,也是纸上谈兵罢了。”赵无恤嗤之以鼻,阳虎是弥子瑕发小,想来也是不知道从哪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冒出来的,以为会点兵法,就了不起了?

在赵军,就连一个小小步兵都懂些兵法,何况一个将领,他就等着在战场上丢脸吧。唉,可是他又是和自己一列的,如果他丢脸,自己不是同样丢脸?赵无恤纠结的脸色微有些扭曲。

弥子瑕只是淡笑不语,一切战场上就见分晓了。

几日后的战场,乌云密布,燥热湿气,阳虎带着军队就直向鲁国冲去,赵无恤在他身后大惊,却已阻止不及,只好赶紧策马跟上。

临到鲁国阵前,赵无恤张口就要提醒他莫要轻敌莽进,这个阵他们赵军已经吃了好多次亏了。

却见阳虎眼中厉光一闪,唇角带着仿佛压抑许久的仇恨,又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赵无恤心中一惊,阳虎已经下令:“攻进去!”

身后骑兵涌动,赵无恤心头大颤,暗叫一声又要吃败战。却陡然发现鲁军原本中间簇簇的箭声没有了,取而代之竟是内乱!

不知何人混入鲁军中,竟然开始了杀了几个同军中人,一片骚动中,又因为所有人的打扮穿着都一样,骚动变成了自相残杀。敌人就在眼前,却先内乱,鲁军将领脸色一下子大变,勒令了好几声停下来应敌,却无人应予。

突然,他眼前一道亮光闪光,他凭着本能的一个侧身,那刚刚差点刺穿他脖颈的剑刺进了他的左肩。

阳虎双眼透着诡谲的光芒,他连连出手,招招致命,把对方逼的死死的,鲁军将领觉得此人有一瞬的熟悉感,却来不及捕捉那熟悉感细细想明,只能全心全力投入这场战争。

赵无恤乘机带着军队攻入鲁军深入,把鲁军阵型打散,让他没有机会再列阵,如此以来,这一场战竟然格外顺利,鲁军几乎全军覆灭,连主将副将双双都被杀。

赵无恤提着鲁军一个副将的人头,满脸抑制不住的高兴回到军营,将鲁军人头高高挂起,所有的人都出来相迎这场久违的胜利。

鲁军大败,鲁国国君三道诏令下来,令其立刻回国,不再参与和晋国的战争。赵鞅一直紧张的神色也稍微缓和了些,他拍了拍赵无恤的肩以示鼓励。

这方竟然好事连连,探子又来报:卫齐已经相继离开五鹿城。

赵鞅吃惊不已,一问之下方知:原来是卫国国君去世,举国哀悼,暂停一切战事,卫军班师回朝后,齐王自觉与卫国交好,理应也到卫悼念,所以也停下了战事,齐王亲自到卫参加哀悼。

真是天佑晋国,所有的将士都大叹,只有弥子瑕手中酒杯一颤,酒水半洒了出来,他面色惨白看着远方无尽的黑夜,眼中没有了焦距。

他死了……

他脑中回荡的都是这一句话。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原来他不远千里,不辞辛苦随赵军到这里来,不仅仅是为了告诉公子朝一句他还活着,就像姬午所说他这其实不过是一封书信的事,他却一定要亲自过来,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完全放下那人。

他随着赵军每日呆在军中,而他每日都是很矛盾的,他很想有朝一日自己有实力带兵到卫国灭了那人的国家,杀了姬元,解了心中才仇恨,可是他却一直只是迟迟疑疑,下不了决心,他其实有能力挑拨卫国和晋国的战争,就单说那次卫国收留范氏和中行氏,他就想好几千几万个理由,可是终究这些怨恨他只是埋在了心中,他袖手旁观任由事态发展,就是想看看卫国到底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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