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这一夜——隽生
隽生  发于:2015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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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听到那个人的声音,也不想见到那个人的脸孔,施翼负气地拿起棉被用力盖住头部,想将那个人的一切隔离开来,不管外头的声响究竟停留了多久,他丝毫不死心的不予以回应。

不晓得过了多久,外头惊扰邻居的敲门声音,如愿地不再响起。

施翼却突然感到胸腔内的那个核心彷佛停止了运作,缺氧的肺腑让他觉得自己大概快要死掉了,一如盛加炜那最后不再继续敲门的举止,就好像他终于放弃了他们之间所有的暧昧牵扯,再也没有一丁点的留恋与坚持……

第18章

一面偷偷注意盛加炜的动向,一面不动声色地回避着他的眼光。施翼知道盛加炜一直在找机会来询问自己、关于昨晚的那一场失踪戏码。老实说如果昨晚盛加炜再多坚持一会儿,施翼难保自己不会因为心软而去为他开门。

但是,如果只是如果,所有的事实并不会因为如果怎么样就能够变得皆大欢喜。施翼哀怨地远远望着因为过于忙碌而难以抽身来找自己的盛加炜,他还是那么地认真那么地努力,在以往看来施翼一定会觉得他是多么的出色又多么的帅气,现在却是那么地刺眼又令人难以承受。

所有他表现出来的真挚与诚恳,不过都是假象罢了,那温柔的眼神、动人的情话、深切的拥抱,全部都在顷刻间,幻化为一场绚烂的梦境,或者,一段完美精湛的谎言……

下班时,一向独来独往的施翼跟着大家一起收工、更衣,目的在于避开可能会与盛加炜独处的机会。然而在回家的路上,施翼犹是被他半路拦截,在幽暗寂寥的巷道内,开始了一连串的拉扯与质问。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直躲着我?”

盛加炜把车停置在路旁,将欲逃跑的施翼给抓到墙边,双手托住了他的脸。“翼,看着我的脸,请你告诉我,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要这样子对我不理不睬?”

看着眼前那张如同以往一样认真的神情,施翼放弃了挣扎,冷笑了一声: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难道你的另一半,什么都没告诉你吗?”

盛加炜闻言色变,被人当场揭穿的困窘一览无遗。“你……跟时轩见面了?”

原本还以为对方多少会迟疑一下,或是编织其他理由来搪塞,却没想到竟然一下子就承认了。施翼最后一丝的希望,在这一秒完全的破碎消失,整颗心也跟着坠进一片深恶冷绝的虚空中,残酷地分解,暴戾地死去……

“嗯……”

“他跟你说了什么吗?”

“你认为他会跟我说些什么呢?难不成他会跟我说,祝你和盛加炜幸福快乐?”

盛加炜愣了半晌,一时之间难以接受施翼讽刺的口吻,却又无法为自己辩驳些什么:

“翼,你听我解释好吗?我知道自己没有告诉你实情是我不对,我以为在你知道事情之前我可以把问题解决,我真的不愿意让你卷进这些是非——没错,现在我的确是跟时轩住在一起,但我对他的爱早已经是过去式,在遇上你之前,我们就曾经协议过分手,只是还有一些意外的状况,让我们耽搁到现在一直没有分开……翼,你知道,我爱你,现在我的心里也只有你一个,请你相信我,我并不是想脚踏两条船,也不想欺骗你,我只是想早一点跟那个人划分清楚,然后再坦荡荡地跟你在一起……”

“你以为他会放过你吗?你有看过他向我宣战的眼神吗?若不是有深厚的感情,他会那么执着吗?”

“翼,你听我说,我跟时轩相处了那么久,说没有了感情也是骗人的,只是现在我对他已经没有任何爱意,有的话也只是如同家人般的亲情。就因为对他有份兄长般的尊敬,所以一直迟迟未能斩钉截铁的说断就断……翼,我知道这对你并不公平,不过请你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会把事情作个圆满的处理,我一定会搬离他的住所,到时候,我们就能够无所顾忌的在一起了——”

“你的意思是要我等你吗?”不论对方如何解释、怎么承诺,施翼都觉得自己那颗支离破碎的心,是怎么也还原不回来了。他可以体谅对方过去无法磨灭的种种情史,但是对于自己像个傻瓜似地被蒙骗在鼓底,他是绝对咽不下这口气的。

“可以啊,在你解决完与那个人的事之前,我们就先保持距离吧!”

“翼、别这样——”

盛加炜按住施翼的肩头想将他拥入怀里,却被他无情地推开。

“难道不该是这样吗?难道我们就该理所当然的让你左拥右抱吗?”

“不、不是这样,翼,你听我说……”

盛加炜欲赔罪的节节靠近,却引发施翼的步步撤退,这使得他总是伪装镇定的神色,再也掩藏不住地仓皇起来:“沈时轩的状况很难解释,但是现在我跟他真的没什么了,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听不下这些,所以我求你给我一点时间,也给你自己一点时间,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一起商量——”

“是啊,给你时间去摆平他,刚好也给我时间去想清楚,我们是否还适合在一起!”

施翼抛下的狠话,无疑就是另一种分手的表示,盛加炜听得心都慌了。

无法公然表态的立场,让他没有资格再次伸手拦住对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失落绝望的身影渐行渐远,就好像即将到临的甜蜜日子,也跟着离他愈来愈遥远了。

无意间的眼神相对,以及客套化的招呼对应,是这几天来施翼与盛加炜的相处模式,除此之外,他再没跟盛加炜私下有任何交集。纵使盛加炜有意亲近或想多聊几句,却都在施翼佯装无趣下掉头离去而惨遭终止。

不仅面对面时不想好好交谈,就连每天一通的电话问候,施翼都借口有事不愿多言。大概是知道自己现下的情绪根本不可能会聊些什么,所以后来盛加炜改以传简讯来联系彼此那条虚弱到几乎快断掉的线丝,不管自己会不会回覆,他都不曾间断过。

其实施翼也不愿做得这么绝,他何尝不想回到之前那样的甜蜜时光,可是只要一想到自己竟和另外一个人共同分享眼前这个男人的爱,他的心就无法平静下来。想到这副抱过自己的身躯或许在昨夜才抱过另一个男人,他就感到既恶心又难受。

现在只要看到盛加炜面露微笑或是语出关切,他都觉得伪善而且假惺惺。

然而就算他把再多的罪名全都加诸在盛加炜的身上,他依旧奢望着盛加炜能够如他所言彻底斩断与那个人的关系,然后再度回到自己的身边……

日子就这样在黯然的气氛中低调地一天度过一天,除了盛加炜在上班时接手机的频率增加之外,一切并没有多大的改变。

和施翼一起在吧台内当班的任识亚见气氛凝滞,开玩笑地搭讪:“怎么,小两口吵架了?”

“是啊,事情似乎一发不可收拾呢!”

虽然知道总是一本正经的施翼偶尔也会开点小玩笑,可是任识亚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在那强颜欢笑的表情背后,隐含着深刻的酸楚。

“发生了什么事吗?小翼——”

任识亚还想继续追问下去,忽闻现场一阵争执之声,正要走出吧台去探个究竟,谁知外头那个引起喧哗的始作俑者,正好朝着吧台这儿快步走来。

不仅任识亚感到吃惊,就连站在一旁的施翼更是被对方冲着自己而来的强势步伐,震荡了整副耳膜:沈时轩来这里做什么?

果真,沈时轩一路闯进吧台,愤怒的目光直逼施翼的瞳孔。他不顾旁人的侧目,以及盛加炜紧追在后的拦阻,丝毫没有修饰的咒骂言语就这么不客气地劈了过来:

“你这个人真不要脸,我已经很给你面子提醒你离开盛加炜,没想到你还是死缠着他不放,你到底是想怎样、你究竟懂不懂得羞耻啊——”

沈时轩一面吼叫,一面抓起施翼的衣领,眼看就要动粗起来,却被一旁的任识亚机伶地推开。他挡在莫名其妙被指名的施翼面前,对于眼前这个态度恶劣又歇斯底里的男人也毫不客气地吼了回去:

“你这个人又是谁呀!在人家的地盘指着人家的鼻子责骂前,先去照照镜子瞧瞧自己的嘴脸有多丑陋吧!说小翼死缠着人家不放,我看你才是想破坏人家的感情吧——”

被不晓得事情针节的任识亚这么一搅和,沈时轩更为激动:

“我破坏他们的感情?你这小子懂些什么,我跟加炜在一起已经六年多了,感情原本趋于稳定,然而半路却杀出这个厚颜无耻的家伙,所以你认为,到底是谁在破坏谁呢?”

任识亚的反应,和在场每一位竖耳倾听的服务生一样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关于沈时轩为何会站在此地发疯似地吼叫,好像变得并不重要,大家似乎都把焦点放在他和盛加炜的关系、以及他们和施翼的关系上。

姑且不论事情始末究竟是为何,光听他们的对话,就像在看一出惊爆三角恋情的连续剧,再笨的人都看得出,眼前这群现实生活中的人马,正在诠释着不输演员的真实戏码,差别只在配对角色的性别,变得有点错乱而已……

沈时轩锋利的言辞还想再撂狠,却被后来赶过来的盛加炜抓住肩头用力往后一扯——

“你闹够了没有!”

“你说我闹?”唯一和自己站同一阵线的亲密爱人都不帮自己说话,沈时轩这下子更为火大,近几嘶喊的声音和着令人心悸的颤抖:

“盛加炜,我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要回我的爱人、抢救我们的爱情,这样子有什么不对?你以为我喜欢这样众目睽睽地让大家观赏我被另一半劈腿的耻辱吗?”

那个人是真的豁了出去,施翼光看那个人的眼神就觉得心痛。那股爱人爱到了连尊严都可以不顾的浩势,让他忽然想起了当年闹到业利声的宿舍时,自己也曾如此抓狂地斥责那个第三者,如今时空变换、角色轮替,那种恰如报应似的心境流转,霎时让他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盛加炜没有替他自己辩解,也没有护袒任何一方。在那充满疲惫与无奈的威怒面容上,透露了彷佛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般的自我裁决,说再多的话也都是多余,因为最在乎的那个人,已经不再相信他、认同他……

至于那场突如其来惊动天地的闹剧最后是怎么结束的,施翼一点印象也没有。大概是受到沈时轩当时语惊四座的严重影响,他接下来的工作表现只能说是状况百出。

当然大家都知道,施翼的粗心是情有可原的,他们猜测,他可能只是……一时难以适应自己突然成了别人的第三者,而且对象还是跟自己的同为男性的直属主管……

同事间传出恋情本来就很劲爆,然而主角皆为同性的情况更为这段禁忌的话题引发了不少争议,现在又意外扯出错综复杂的三角关系,就算大家表面上依旧客套问候,不过在施翼所无法顾及的时地里,愈编愈夸张的传言,早已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笑点,冷嘲嘘唏不断。

那天盛加炜将呼天抢地大声喧嚷的沈时轩拉了出去,过后就没再回到店里。隔天还请了假,让餐厅这两天成了没有大人管的乐园。同事们工作起来轻松又惬意,再加上最新出炉的辛辣八卦正炒得火热,为店内增添了一种看似和乐融融、暗地却心机重重的诡异气氛。

事件发生的当天晚上,施翼返回公寓后,像似算准了他回家的时间,他接到了盛加炜的电话。

他不发一语地听着盛加炜不止一次的抱歉与解释,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沈时轩那双憎恨到发狂的眼睛。他很想接受盛加炜那伤心欲绝的抱歉与解释,可是沈时轩那凄厉的眼神总会不时跳到自己眼前,犀利地宣告说他这个第三者,根本就没资格说原谅。

“翼,我知道不管我再说些什么,你都已经听不下去,但是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并非存心隐瞒你,算我求你好吗?求你再多给我一点时间,再等我一些日子,我一定会把所有事情都给解决,一定会解决的……翼,别放弃我好吗?我真的不想失去你啊……”

盛加炜那近乎哀求的声音,在施翼挂断电话之后仍不时地回荡在自己的脑际,明明不忍听那令人肝肠寸断的乞求之语,却又想藉由那些掏心掏肺的话,来凸显自己有多可怜。

第二天,由于没能见到面,盛加炜一样在施翼下班回到公寓后给他拨了通电话。

电话内容大同小异,他不厌其烦地聆听着无须自己多言的反覆告白,内心却在忍受着无法回应的煎熬,直到对方被空虚逼到了极点,无可奈何地挂上电话为止。

第三天,即使上班碰了面,仍处于胶着状态的他们也无法顺其自然的交谈。即使避开了尴尬的相处场面,依然躲不过众人意味深远的眼光。所有的焦躁、所有的愁绪,几乎都寄托在下班后的那通无法互相回应的电话上。

第四天,虽然刻意不去在意,然而施翼还是无法忽视盛加炜那繁复到离谱的手机来电次数。心浮气躁的程度,让一旁的任识亚都跟着焦虑了起来。

“八成是那个情人打来的,真是的,盯成这个样子,那家伙究竟是哪里好啊?小翼,我看你就放弃吧!现在你眼前就有一个专情到不行的人选,怎样,投向我的怀抱吧!虽然我偶尔也很多情,但是我可不会同时脚踏两条船唷!”

自从沈时轩大闹“奇门查”后,有一半以上的同仁对盛加炜这个人的印象开始改观,而任识亚唾弃这位主管的热烈程度更是当仁不让。除了对盛加炜的行为感到不齿外,对于近日多次表现失态的施翼,则是诸多的不舍与怜惜。

不过就算任识亚花再多心思讨好他,搞再多花样逗弄他,他的笑容却是再怎么也无法畅怀。眼巴巴地看着盛加炜接起最后一次手机而后离开餐厅的背影,施翼刹那间忽然有种他可能这一离去就再也不会回来的错觉。像千万只蚂蚁在啃咬着四肢百骸,痛到分不清哪里才是伤处,疼到找不着要从哪里开始愈合……

这一天晚上,盛加炜并没有打电话过来。

第五天,盛加炜又请假,晚上……仍旧没有打电话过来。

施翼在心里安慰自己,盛加炜一定是因为最后的那通电话,重要到非请假不可的地步,所以才会放下他所挂念的工作,还忘记要给自己来电……

第六天、第七天……施翼记不清盛加炜究竟有几天没来上班了,他只知道自己担忧的那一天终于来临了。不管是什么理由让盛加炜失去音讯,对施翼来说,都只有一种认知,那便是——对方终于放手了!

第19章

沿着人烟愈来愈少的小径漫游般地行走,在某支眼熟的电线杆处拐个弯,施翼看到了老家大门旁那片斑驳的石墙,心里头煞是激动不已。

想到自己每次事情一遇到瓶颈都是选择逃避,施翼每前进一步就后悔一分,可是他也没有办法,一切走到这里,似乎已经毫无退路可言了。

因为受不了“奇门查”终日笼罩在一片漫天飞舞的流言蜚语下,同事们言谈之中带有轻蔑的眼神,以及毫不负责任加油添醋的论调,无时无刻不在嘲弄着他、中伤着他,逼得他连为自己申辩的勇气都渐渐消磨殆尽,无言而退。

递上辞呈的时候,老板客套性地慰留了一下,却也知道自己为难的处境,对自己的坚持离去不作勉强。

那一天,盛加炜仍旧没有来上班,施翼很想跟老板探问盛加炜请假的理由,只是知道了理由又如何呢?自己又哪来的立场去问上司那种事?问了也只是徒增笑柄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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