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妙之井(一)——魏香音_罪化
魏香音_罪化  发于:2015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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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没事,小花刚才一时间没明白情况,现在都说清楚了。”

配合着他的话,美丽的少女也勉强点了点头。

“先说清楚喽,我的名字不是花阴阳,那是我们兄妹两个人共用的化名。”

原来花阴阳是两个人,哥哥花阳和妹妹花阴。兄妹两人分工合作,各有特长——花阳擅长人体造型,花阴则对衣物装饰有着独到的手法。阴阳相济,作品自然灵动鲜活。

更难得可贵的是,这两位兄妹容貌俊美,而且驻颜有术。所谓的“红拂女”,正是他们一时兴起,对着镜子制作的复刻版,也难怪不可能拿去拍卖会上出售了。

白秀麒恍然大悟,又问面前的少女:“这么说,你是花阴,还有一个哥哥叫花阳?”

“不好意思了,我才是花阳。”

红拂笑得有点得意:“至于穿成这个样子嘛……只是想要吓一吓隔壁那个家伙。”

说着他比了比右边,淘宝老板商斗星的房间。白秀麒这才发现那边的门开着一道缝儿,很明显地有人正在偷听。

“喂,想听就过来啊。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花阳冲着那边喊话,没有任何回答,一秒钟后门缝“啪”地一下关紧了。

“商老板怒了。”江成路唯恐天下不乱地补充道:“他不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哼。”花阳冷笑:“轮不到他来挑。”

这时候白秀麒也终于缓了过来。虽然自己一度“魂牵梦萦”的红衣少女居然是个男人,但对于艺术的喜爱毕竟与爱恋之情有所不同,他也没有什么可以纠结的。

只不过,他还有一个心愿。

“里面就是人偶工作室吧,请问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花阳愣了愣:“可以啊,这栋楼不是你的吗?而且我看你好像还挺熟悉我们的作品……”

白秀麒简单讲述了自己与“花阴阳”结缘的前后过程,听到一半,花阳也记起了什么。

“白秀麒……我也知道你!真没想到原来白老先生的孙子就是如今赫赫有名的青年画家,还真是家学渊源,那就快点进去吧。”

白秀麒道了声谢,却又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我爷爷他没提到过我的事?”

“提过,但是不太多,也就是知道有你这么一个孙子的程度。”

江成路拍了拍白秀麒的肩膀:“这里又不是什么好地方,说不定他根本就不希望你到这里来。”

花阴阳的工作室很宽敞,从格局上看,以前应该也是一间牲口房。然而,在经过彻底的装修之后,这里与其说是工作室,不如说是一间古代风格的陈列室。

做工精致的雕花落地罩将整个房间分隔成了三个不同的区域,罩上垂挂着珠帘障目。进门后最醒目的是顶天立地的一幅挂画,海外仙山上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而花阴阳名下的好几个人偶作品就在画中或坐或立。

“凡是我们觉得满意的作品,都会添笔到这幅画作中。”

花阳介绍,翻模的场地不在这里,这个房间主要用于起稿和制作泥样,也存放着一些比较喜欢的作品。

果然,绕过挂画之后就是工作区,墙上散乱地钉着一些草图和设计构想。长条桌面上放着一台电脑、一些专业书籍、一台相机以及纸笔若干。长桌尽头的圆形雕塑台上堆着几包粘土。或许是因为主人刚刚外出归来的缘故,都没有打开过。

“你们随便看,我失陪一下。”

说着,花阳就转身朝着房间的深处走去。

珠帘还在四处摇晃着,他已经解开腰带褪下了红色纱衣,底下竟然是光溜溜什么都没有穿,背后春光一览无余。

虽然确认了对方也是男人,但白秀麒还是尴尬地挪开了视线,赶紧去看墙上的草稿。

“小东家。”江成路忽然走到他身边低声道:“这些人偶很值钱?”

“是啊。最普通的三年前就2万起拍了,拍到百万的也有。”

“这么贵?!”江成路咋舌:“小花说过几次要送我,我都嫌家里地儿小,拒绝了!”

“下次他再送,你送我!”白秀麒咬牙切齿:“包你一年伙食费!”

过了没多久,花阳重新从帘子里走出来。他已经脱了假发、擦掉红妆,换上T恤牛仔裤,这才总算是有了点男人的模样。

他指着屋子里头:“里边还有一些成品,去看看?”

这么难得的机会白秀麒当然不会放弃,他跟着江成路掀开珠帘,才看了一眼就觉得头皮发麻。

房间两侧的墙壁、地板甚至天花板上都改装成了牢固的储藏空间,通过透明的玻璃,可以看见大大小小的人偶陈列其中。吸血鬼与美人鱼比邻,狐仙依偎着无常,其中很有一些是从未经过展出的逸品。

“与雕塑相比,我更喜欢人偶,雕塑是凝固的艺术,而人偶则可以按照自己的领悟而更换服饰、姿态乃至容貌。它是随着我的成长而成长的。”

花阳笑着这样说道。

所有这些人偶环绕在四周,无数双“视线”彼此交织,成为一张看不见的罗网。不同的表情传递着不同的情绪,背后隐藏着不同的故事……

白秀麒忽然觉得自己快要被这铺天盖地的诡异美感淹没了。

他伸手拉开衣领,做了个深呼吸,低下头去想让眼睛获得片刻的喘息。

可是他忘记了,就连地板下面都放着人偶。而且他的脚下还是一个特别大的橱窗,放着一尊1:1真人大小的男性人偶。

与周围那些千姿百态的人偶不同,它只是被平放在橱柜中央,身体下面是许多细小类似冰晶的颗粒,周围也是大块大块的“冰块”。

男性偶人的身体几乎全部赤裸着,展露出紧实的胸腹和修长的双腿,就连白秀麒这个画家看来也非常完美。

在冰晶的映衬下,人偶的皮肤也泛着一层浅蓝色的微光,给人一种透明的错觉。

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偶人的头部——或者说,根本没有的头部。

沿着光滑修长的脖颈往上看,原本是头颅的地方却空无一物。只摆着一朵雪白的山茶花。

“我们叫他无头美男。”

花阳说道:“或许是因为身体太过完美了,以至于我们实在想象不出他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残缺美也不错。”

白秀麒没有搭腔,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这具人偶,被它吸引,恍惚中忘记了所有的言辞。

第七章:玄冥暗影

所谓“相见恨晚”,这天的最后,白秀麒直到下午三点左右才离开花阴阳的工作室。还和花阳约定了,等到下次花阴回来之后,再登门拜访。

离开玄井公寓之前,白秀麒回江成路家去取包。这一次他留了个心眼,发现塑料袋里的樱桃居然已经被扫荡得一干二净。一边的桌面上还留着两三片五彩斑斓的羽毛。

白秀麒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羽毛,大小和普通虎皮鹦鹉的相近,颜色却更加丰富,末端还有类似孔雀尾翎的圆形眼状斑。他分辨不出这究竟是是什么鸟留下的,于是偷拿了一根放进口袋里。

江成路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这点小动作,转身把白秀麒的包递了过来,又问:“对这个公寓感觉怎么样?”

“有点古怪,但挺有趣。但看你之前的反应,似乎不建议我在这里开工作室。”

“也不是不建议。”

江成路耸了耸肩膀:“这地儿是你家的,搓扁揉圆了还不都听你一句话吗?只不过公寓的情况比较复杂,你是没有办法立刻了解的,就算日后真的要在这里圈地,也请听多听听我的建议。”

听你的建议?白秀麒反问:“那如果我要把玄井公寓夷为平地,另起新楼呢?”

“办不到的。”江成路认真注视着他的双眼:“有我在,没有人能推倒玄井公寓,包括小东家你。”

白秀麒花了一个多小时才从玄井公寓回到家中。

当他打开寓所大门的时候,夕阳正好从对面的落地窗投射进来,为浅色的柚木地板镀上了一层金黄。

奔波了一天的劳累终于开始发作,白秀麒将提包甩到沙发上,迫不及待地抽出烟来点燃。客厅里有一个居高临下的飘窗,布置成了带着软垫的卧榻,他坐在上面将窗户打开。

楼的对面是一座新开辟的湿地公园,人烟稀少。春末夏初时节,满眼都是跳动的新绿,植物释放出的芳香性化学物质让空气里有了一种甜香,与卷烟里植物枯萎的味道形成了奇妙的对比。

白秀麒忽然有了一种“暴殄天物”感觉,又找来烟灰缸将烟掐灭了。

天色不早,再过一会儿也就是晚饭时间。虽然独居了六七年,但白秀麒的烹饪技能基本为零。出去吃,或者叫外卖是两种经常的选择——不过今天这两件事他都不想做,反而怀念起了中午的那碗土豆子排汤。

好像应该学一学,家常便饭的味道也挺不错。

夕阳西斜,光线迅速昏暗下来。白秀麒起身开灯,顺便取来了速写本和笔。他展开空白的一页,刚落下一个点却僵住了。

自己究竟想要画谁?

是梦中那个与自己怆然死别的民国男人……还是一贫如洗,开朗随和的看门人,江成路?

……

白秀麒缓缓抬起了左手按在嘴唇上,来回抚摸,寻找着记忆之中的感觉。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手机的震动声。

电话是警察局打来的,告知了那捧黄水仙花束的化验结果。血和组织都不属于人类,应该是猫狗一类可怜的小动物。

目前对于这种恐吓行为并没有太好的制止办法,就算捉到了嫌疑人,只要他没有实施实质性的侵害,也就差不多只能处以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或者罚款。

最后的结论是:继续观察,注意保留证据。如果对方还有更进一步的举动,立刻通知警方。

白秀麒点了点头,记下了联络方式。过了一会儿李坤的电话也打来了,先是责怪他打了好几个电话都不接,接着问起了今天的收获。

“啊,工作室就决定在那儿了。”

白秀麒笑笑:“你家是搞房地产的,帮我介绍个靠谱点儿的装修团队。”

“成啊。”李坤答应得也很痛快:“啥时候带我也去看看那块风水宝地呗。”

择日不如撞日,白秀麒干脆与他约定明天中午再去一次。

放下手机,白秀麒走到书房打开电脑,想要看看电子地图里有没有什么绕过九里槐菜市场,直接把车开进江成路的捷径。

短暂的等待时间过后,九里槐一带的平面图就出现在了他眼前。

空旷,真的很空旷。

绝大部分都是土黄色的,间或交杂着几条藏青色的笔直公路。灰色的九里槐农居点和附近的农田格外显眼。

除此之外,地图的正中也是一抹浓绿——东西走向的丘陵像一道长眉轻轻划过。眉弓下方有一个巨大的方形的建筑物,那就是玄井公寓。

“这样看起来,还真像一口井。”白秀麒自言自语:“又像一只眼睛。”

白秀麒的爷爷曾经说过,所谓的“井”,是沟通天地之气的通道。古代的帝王贵胄的墓室棺椁下边就挖有金井,那是墓主人灵魂出入的道路……

难道说玄井公寓周边的萧条,真会和这口“井”有关系?

白秀麒是不信邪的。

他想了想,又在搜索栏里键入“航舵路”和“废弃”两个关键词。有关航舵路开发失败原因的搜索内容很快跳了出来。

虽然年代已久,但是经过一番耐心的查找,他还是发现了有价值的内容。

江成路也曾提起过,玄井公寓的前面原本是一条大河,后来河水干涸成为道路。但在河床的位置上,地下潜流没有断绝,土壤湿软渗水。

当年,配合着航舵路的施工,曾在玄井公寓门口建造过一个地下人防工程。但是因为开挖到一半土壤渗水严重,所以不得不中断。

土质疏松,看起来这一带萧条的科学理由在这里。

但是时过境迁,如今的建筑技术相信完全可以克服这个难题,鼎力地产不就已经拍下了九里槐那片农居点了吗?

下次江成路再嚣张,就拿这个反驳他。

白秀麒笑了笑,起身打开饮水机的加热开关,为自己泡上一杯咖啡。

必须得趁着今晚上做点正经事。他毕竟还不是祖父那种大画家,虽然仗着家境殷实,能够规避掉很多不愿去做的事,却也不允许自己太过懈怠,

五个小时后,窗外万籁俱寂。湿地腾起的水雾朦胧地反射着月光。白秀麒取下只在工作时才戴着的眼镜,起身去洗手。

画架上,未完成的画作依旧一笔未添,地板上却东一张、西一张全都是被废弃了的速写稿。

残破或者被揉皱了的纸张上,都只有同一个男人。

或坐、或立,或转头微笑,或瞠目愤怒……都无一例外地不被作画者所满意。或许白秀麒还是没有搞清楚,自己画得究竟是谁。

夜深了,又该是休息的时间。洗漱完毕的白秀麒并没有再去收拾画室,他直接走进卧室,掀开被子倒了进去。

床买得有点大了,一个人的体温不足以温暖所有的地方。

不知道怎么地,他又想起今天中午在江成路的床上醒来的事儿。胸口上的胭脂痕迹已经洗褪,可不知为什么反倒觉得灼热起来。

白秀麒翻了个身,让皮肤紧贴着微凉的床单。过了一会儿身体的疲倦如潮水一般蜂拥而至,将他拖入黑甜的梦乡。

这一回,白秀麒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在做梦,梦中的时间还是古代。

他穿着一袭缁袍,腰佩银刀,披散的长发在背后挽成一束,玄色发带两端的珍珠微微摇晃。

而最奇怪的是,他还被一幅宽大的黑纱笼罩着,纱上布满了暗银色的火焰纹。

四周光线昏暗,是一条幽深而无窗的石砌走廊。墙壁上的火把燃烧着,发出的却是诡异的幽蓝色光亮。

“玄冥灯”

白秀麒居然知道这种火把的名字,而且也知道,这种幽蓝色的光焰能让人心神安宁,甚至有着催眠的效用。

走廊两侧的墙壁上立着一扇扇黑铁栅门。他往前走去,两侧漆黑的房间里亮起一双双颜色各异的眼眸,或警惕或轻蔑地看着他,隐约还传出诱惑的言语和锁链的声响。

白秀麒记起来了——这里是一座戒备森严的监狱,而他,是一个清闲的狱卒。所需要做的事,只不过是每天例行巡查一遍幽冥灯和牢中众人的情况,每年为牢房中的凡人发放一次粮食。

是的,每年一次。因为这里不是人间的牢狱。

白秀麒非常肯定这一点,但他却怎么都记不起来,这究竟是什么地方的大牢。

身上的黑纱能够帮助他抵御玄冥灯的幽光。否则以他的能力,根本无法前进半步。今天并不是放食的日子,可是他依旧脚步不停地朝着监狱深处走去。

单调的走廊终于到了尽头。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扇拱形石门,门里蓝光闪耀,似乎比走廊里更加夺目。

白秀麒深吸一口气,走进拱门,脚下是一连串陡然下沉的台阶,一直一直陷入到蓝色的火海之中。

偌大一座洞厅,顶上高悬着铁链与符咒,底下是蓝光灼灼的火池,四面石壁上雕刻着金刚力士的浮雕和深深浅浅的符咒——这地网天罗一般的存在,却只是为了困住一个人。

白秀麒解下腰间的令牌丢在火池上,站在上面缓缓渡过火池,来到池中央困着的那个巨大牢笼前。

牢笼是黑色的,却看不出是什么材质铸成。每一根栅栏都是一条蟠龙,每一片龙鳞上都刻有细密的金色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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