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许风流地 下——陈留王
陈留王  发于:2015年1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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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很重要,因为梁倾城现在还以为昨天晚上是他们两个住在一起,只不过林梵行今天起床比较早而已。林梵行呆呆地看着他,没有认真听梁倾城的话,停了一会儿才说:“倾城,你到底给温澜了什么?”

梁倾城站起来,帮他整理衬衫纽扣,微微挑眉,笑道:“钱,一大笔钱。”

“真的?”

“真的。”梁倾城郑重地点头,从他手里接过牛奶,刚打算送到嘴边,又还给了林梵行:“你喝一点。”

林梵行很暴躁地推了他一下,转过身大步跑走了。

这个时候梁倾城还有点莫名其妙,他以为林梵行在闹起床气。因此并没有在意,甚至还镇定了吃了早饭,然后他回房间换衣服时,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遂找来服务生,多问了一句,才得知昨天晚上的的乌龙事件。

梁倾城,像一个蓄势待发的狮子,抖着一身的金毛去找温澜。温澜本来还想玩笑几句,一看见他这副样子,马上就怂了:“他只是在我这里睡了一觉。没别的,我也不是那种趁人之危的小人。”温澜双手伸展,全无防备的样子:“不信你检查一下,服务生今天还没清扫房间。

梁倾城慢慢地收拢了怒火,一双眼睛锐利得宛如钢刀,他说:“你跟他讲了什么?”

“是这样,早上他醒过来什么也没说,一溜烟就跑出去了。”温澜一副坦荡君子的做派,慢慢地坐在桌子旁边,洗茶杯倒茶,又说:“他对我有偏见,所以凡是总往坏处想。”

梁倾城有点疑惑,他想了想,决定回去找林梵行问清楚。

韩禅在保姆的陪同下结束了晨练,慢悠悠地上楼。林梵行一阵风似的刮过来,差点把他们两个刮倒。

“梵行,别跑这么快,小心磕了牙。”韩禅颤巍巍地说。

林梵行大步上楼,直奔浴室去了,还弄出了很大的摔门声。

韩禅脸上讪讪的,林梵行对他一向不恭敬,但是像今天这样的态度还是很少见的。他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椅子上生闷气。忽然梁倾城也咚咚咚地跑进来了。

“韩叔,梵行呢?”梁倾城急得满头大汗,衣服和领带都皱巴巴的,和他一贯精明干练的形象很不符。

韩禅更加皱眉摇头:“倾城,你已经是这么大的人了,不要毛毛躁躁的。”

梁倾城急得嗳了一声,拔腿往楼上跑了,嘴里大声喊着林梵行的名字。

韩禅有些不安地在楼下坐着,平素那两个人关系亲密,好似蜜里调油一般,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十分少见。过了一会儿,楼上传来摔东西的声音,韩禅吓了一跳,扶着楼梯晃悠着上了楼。然后为了避免被误伤,远远地站在楼梯口观战。

两个人站在卧室的门口僵持着,林梵行头发衣裳有些湿,像是打算洗澡似的,这会儿他一手抓着房门,柳眉倒竖,一张脸气得通红。而梁倾城一手抵着房门,急得满头大汗,他大声说:“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你到底在生什么气?是服务生给错房卡了!这只是个误会。”

林梵行紧紧抿着嘴唇,虽然很生气,但是更为冷静一些。等梁倾城吼过之后,林梵行才扬起眉毛,冷静克制地说:“倾城,我们不说今天的事情。我跟温澜的事情,我没有瞒过你。一开始我就跟你说过,我很恨他。倾城,你以为我是小孩子过家家,随便说的吗?”

“一码归一码。”梁倾城试图说服他:“生意人讲究的是利益,我们跟他合作,只要成功就行,哪里能讲那么多感情。”

林梵行听他这样说,就觉得很伤心:“你看,两个人如果兴趣、爱好、价值观不一样,还能互相融合,唯独底线不同,是怎么也走不到一起的。”

梁倾城这才觉得有些害怕,忙举起手温和地说:“别说这种话,你先去睡一觉。我给你泡茶,好不好?”

林梵行直视着他的眼睛,冷冰冰地摇头:“我睡一觉也不管用。你现在就搬出去,我不愿意再看到你了。反正你的房子和车都解冻了,你也……”林梵行顿了顿,声音低了一些:“你也不需要我了。”

“梵行,不要任性。”梁倾城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但还是很耐心地解劝他:“只是酒店服务员的失误而已,我什么也没有做,温澜更不会做什么。”

林梵行忽然尖叫道:“你是白痴吗?”他咬牙切齿地说:“为什么你听不懂我说的话,我是你至爱的人啊,为什么你从来不为我想想?”

梁倾城想伸手去抱他,被林梵行狠狠地甩开了。

林梵行深吸了几口气,慢慢说:“艳照的事情,是他违约留了底板,然后在我事业黄金时期发布出来,害我事业受挫。这也就罢了,我妈妈也是因为这件事情死的。倾城,我妈妈是在我眼前跳楼的。我因为她伤心了很久很久。你看,你也是一个有事业有父母的人,要是你稍微能为我考虑一点点,怎么忍心叫我陪他吃饭、唱歌、滑雪?叫我陪他喝酒……睡觉呢?”

林梵行从来没有说过这些话,导致梁倾城也从来没考虑过。如今他骤然说出来,梁倾城不禁有些愕然,呆了一下,忙辩解道:“根本不会有睡觉这种事情,你别那样想我好不好?。”停了一下又有些笨拙地解释:“你妈妈的死,你不要总是钻牛角尖。她本来就有抑郁症,临死前受了语言刺激,难免想不开。”梁倾城并不知道当日具体的情形,只是根据旁人的叙述猜测那天的情景。

韩禅慢慢踱步过来,严肃地对梁倾城说:“倾城,我们家的事情,你不要乱说话。”又对林梵行说:“梵行,你的衣服都湿了,去换件衣服吧。”

林梵行站着不动,眼睛灰蒙蒙的,他慢慢说:“是我说话刺激了她,我那天说了好多伤她心的话。”

梁倾城有些发呆,闹不清状况的样子。韩禅气的用拐杖捣了他一下:“你下楼去!”梁倾城有些担忧,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离开了。

55、洞悉

当初金红颜怀孕时,出现了很严重的抑郁倾向,很难说这些情绪会不会影响到胎儿。但林梵行出生之后,生活环境的复杂和过早地接触了人情冷暖,的确让他变得敏感自卑。

韩禅坐在林梵行对面,轻声慢语地解劝:“你妈妈的死不关你的事,她活着很苦,死了也算是解脱。”说罢用手轻轻地揉他的头发。

林梵行生的很美,他继承了金红颜出尘绝艳的美貌,沿袭了韩禅刚直坚硬的性格,但骨子里却自有一片极脆弱的地方。这会儿他低着头,一抖一抖地吸鼻涕。他说:“我不应该跟她说那种话,是我把她逼到绝路上的。”脑海里响起金红颜坠楼时那声巨响,不由得全身都疼痛起来。

韩禅只好给他递纸巾,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韩禅也会很思念这位情人,想着金红颜的好,做事的妥帖,性格的柔顺,仪态的高雅,语调的婉转。但是金红颜有病,那种骨子里带的抑郁和悲观,这就足以抹杀她的种种好处。一个整日哭丧着脸的女人,是不太讨人喜欢的。

林梵行是唯一挚爱金红颜的人,这种爱不以她的容色性情而增减,他长久地沉浸在失去母亲的哀痛中。之前旁人不提,他也好好的。但是昨夜他和梁倾城吵架,不知怎么说到了这个,林梵行越想越伤心,哭了整整一夜。

梁倾城、韩禅,包括家里的保姆,都无法理解林梵行年少丧母的苦楚,他们干巴巴地在门外转圈,一会儿觉得林梵行可怜,一会儿又觉得他小题大做。

韩禅一大早来劝他,林梵行还穿着昨天的衣服,脸色枯黄,袖口上湿漉漉的。他虽然是哭了,然而神态一点不示弱,语气也很凶狠:“你不用在我面前扮好人,她死了,解脱的人是你。她年轻的时候没给你添麻烦,老了也死的干干净净,不让你为难。”

韩禅一时语塞,欲待发脾气,忍了忍,只好说:“梵行,你要向前看。不要总是沉浸在过去。”

林梵行别转过脸,低声说:“我知道。”

眼看韩禅的话是不起作用的,他只好起身,朝爱婿递了一个眼色。梁倾城眼巴巴地守在门口,又是担忧又是愧疚,更心疼林梵行哭坏了眼睛。他端着一盘冰块,慢慢走进房间,把托盘放在桌上,微微弯腰,很难过的说:“梵行……”

林梵行神情淡淡的,伸手把托盘拨到了地上,冰块蹦蹦跳跳地在地上划出很长的水痕,对于他,林梵行简直连话都不愿意说。

梁倾城讪讪地站在原地,忽然转过身对保姆说:“你搀老爷子去楼下,顺便把门关上。”那两人虽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照做了。

门刚关上,梁倾城一言不发地跪在他面前,拉过林梵行的手,轻声说:“梵行,你还有我呢。”

林梵行鼻子一酸,低声说:“那天我从桥上跳下去,就是因为有你这句话才活下来的。后来才发现,我只有我自己。倾城,”林梵行深吸了一口气:“我们不是一类人,我配不上你。”

梁倾城又惊又气:“这叫什么话?”顿了顿,才慢慢分析道说:“你这人不爱说话,连我都猜不透你。但是梵行,我们是最亲密的人,你有什么不满委屈还要瞒着我吗?若是当初你跟我说对温澜的反感,我不但不会跟他合作,见了面也要鼻孔朝天,装作根本不认识他的样子。”他笑着摇了摇林梵行的手,希望此事能尽快过去。

林梵行直视着他的眼睛:“我跟你说过。”

梁倾城愣了一下,不傻装傻:“什么?”

林梵行冷笑了一声,慢慢站起来,这个时候他对待梁倾城,已经毫无情意可讲了,他很冷静地说:“倾城,我很了解你,你很聪明,很懂得权衡利弊,审时度势。你跟温澜合作的时候,根本不会考虑我的感受。”

梁倾城怔了一怔,他从林梵行的眼睛里,看到了从未有过的陌生和疏离。

“你一直在利用我。”林梵行冷静地说:“你跟温澜的合作里,你付给他的,不只是一大笔钱,还有我——我给温澜精神上的慰藉。你知道温澜喜欢我,所以在磋商阶段,从头到尾都带我出行。倾城,这种心理暗示手段,原本是无可厚非的。如果我跟温澜没有那么大的仇怨的话。”

林梵行冷冷地说:“本来我一直都说服自己,说倾城本来就是那样的人啊,能够为他的事业尽一点力,即使受一点委屈也是无所谓的吧。直到那天晚上,你喝得那么醉,你难道没有预见最可怕的后果吗?”

“我没有!”梁倾城大声说,声音都有些发抖:“梵行,我绝对没有。”

林梵行低下头笑了笑:“那就是我小人之心了,我以为你想给他一点甜头,来谋求以后更多的合作,毕竟温澜可不是个轻易能满足的人。”

梁倾城手指有些哆嗦,他不知道林梵行也有洞悉人心的能力。那天的酒醉,他只是放任了一种可能性,而这种可能藏在一万种可能之中。他既想保全林梵行,又愿意给温澜一些遐想的空间。只是没想到林梵行在一旁洞若观火。

“我昨天夜里哭了那么久,一半是哭我妈,一半是哭自己。我们俩都这样倒霉,爱上了一个根本不把自己当回事儿的人。”

“不!”梁倾城急忙说:“梵行,我跟他不一样,你是我唯一挚爱的人。你忘记了吗?我是因为你才留在国内的。”

林梵行抿了抿嘴,看着他的眼睛说:“你后悔过吧?”

梁倾城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你一定无数次地后悔过。你看,你是一个商人,最忌讳的就是冲动行事。你吃过这次亏之后,下次就该更冷静一些了。”

梁倾城脸色很阴沉,林梵行的确是很懂他,甚至比他自己还要懂。半晌他才说:“你成熟一点,大家又不是住在水晶宫里谈恋爱。我已经最大限度地爱你了,你还要我怎样?拱手山河讨你欢心?车子不要钱?房子不要钱?你身上几万块钱的围巾是谁买的?桌子上那些专门定制的糖果蛋糕,你以为招招手就能买来的吗?”

梁倾城说这些话,就已经有些图穷匕首见的意味了。因为一开始两人就是“有名无实”的包养关系,只不过他俩都不承认。林梵行的经济能力一向不乐观,在梁倾城面前就更是不值一提了。除了梁的财产被冻结的时期,大部分时间都是梁倾城负责日常开支。

林梵行转过身,扯了一个大旅行袋,把桌子上的茶杯打火机手机等零碎东西一股脑扔进去,然后又打开衣柜,见两人的衣服交错挂在里面,叹息了一声,把袋子扔到地上:“你自己收拾你的东西。房子是我的,楼下的汽车是你的。其余的,你买的东西都拿走,我不占你的便宜。”说完把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来,叠得整整齐齐放到袋子里,起身四处看了看,又说:“我会把日常开销折算成现金还给你的。”

梁倾城怔了一怔,眼圈有些发红,他转过脸看着窗外,沉默了一会儿,慢慢走到林梵行面前,勉强笑道:“梵行,我们结婚吧。”说着从口袋里拿出机票,低声说:“我们不要吵架了,一起去看看海,看看瀑布。”

“我可以打电话帮你请搬家公司的来。”林梵行冷静地说:“你的东西也不算很多,大部分都是衣服之类的。”他的表情很克制,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梁倾城呆呆地看着他,忽然意识到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

林梵行站在衣柜前,慢慢地把他的西服领带一件一件放进行李箱。其中一些衣服是林梵行帮他买的,但是林梵行颇为慷慨大方,一股脑地全送给他了。

光是衣服就装了三大皮箱,其余的剃须刀牙刷烟灰缸之类的也装进了收纳袋里,堆放在门口。林梵行一个人收拾完毕,去卫生间洗了手,上楼回卧室了。

梁倾城站在窗前,还是维持着几个小时前的姿态,他低着头,傀儡似的一言不发。林梵行也不催他,只是自顾自地收拾房间。梁倾城不是死缠滥打的人,他自有一股傲气,总是能保持体面的仪态。

林梵行正擦拭桌子,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对梁倾城说:“搬家公司的人已经来了,是我帮你拎下去,还是你自己来。”

梁倾城终于动了一下,他全身晃了晃,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声音:“我自己来。”说罢转身,一步一步地往外面走。

韩禅和保姆都吓住了,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只是在旁边呆呆地看着。

梁倾城好像机器人似的,一手拖拽着行李箱,固执而茫然地往前走。箱子表层剐蹭着地面,发出嘎嘎的声音。林梵行慢慢地走在他身后,似乎只是出于礼节性的送他一程。

在即将进入电梯时,梁倾城手一松,三个行李箱拉杆一起掉在地上。他背对着林梵行,缓缓地抬起袖子,匆忙而狼狈地擦了擦眼睛。

林梵行鼻子一酸,忙刹住脚步,犹豫了片刻,又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56、生财有道

何朝露在一家叫做裤头快餐店的地方工作——举广告牌。

他相貌出众,堪称人比花娇,比那五彩斑斓的广告牌更是显眼了许多倍。因此来来往往的司机哪怕是为了多看他两眼,也会驻足欣赏,继而进店尝一尝汉堡和汽水。

快餐店生意大好,老板视他为吉祥物,接连给他涨了几次薪水。当然,一个做户外广告的,工资其实高不到哪里去。

店里还有一名员工叫做布鲁,兼做收银员和服务员,他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独居,爱好吹长笛。希望有一天能成为明星,十分讨厌自己的工作。当他看见何朝露的工资已经跟自己差不多高时,既惊讶又愤怒,提着两个孱弱的拳头找老板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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