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洛国风走到宋连青的办公桌前，考虑了一会儿才说：“连，这两天我需要请假。”

宋连青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怎么回事？”不是责备，因为他知道洛国风从不会做无意义的事。

洛国风有些犹豫，该不该告诉宋连青这件事，这是个问题。但是，如果不说明缘由的话，宋连青估计不会轻易让他请假，所以他还是说了：“他出事了，跟四年前的情况一样。所以，我必须把他送回家。”

“他？”宋连青皱眉，“阿实不管吗？”

洛国风有些讽刺地嗤笑了一声，道：“那一巴掌就是他为了那个女人亲手扇上去的，你以为他会在乎？”

宋连青有些惊讶，他知道陶可楠四年前因为被他父亲扇了一巴掌而病发的事，但是他实在想不通有什么事可以让司空实不顾后果打他，然后还让他像四年前那样病发。在他看来，司空实是真的喜欢陶可楠的，他那种人，要么一辈子不会喜欢上别人，但是一旦喜欢上某个人，是不会轻易变心的。

洛国风转身要走，又想起了什么，严肃地看着宋连青道：“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司空实，他该为他的愚蠢后悔一辈子！”

没错，洛国风也知道司空实是真的爱陶可楠，但是那也只是单纯的爱！小楠为他司空实付出太多，而他却只是一味接受，从未真正地体谅过、了解过、保护过他。如果他能体谅一下小楠，那小楠每次伤痛欲绝的时候在他身边的怎么会都是他洛国风？如果他足够了解小楠，那今天这种情形就不会发生！如果他懂得好好保护小楠，那小楠又何至于此落得今天的下场？所以，就是因为他司空实这种自私自利的爱的态度，才更加不可原谅！

“……好。”宋连青感觉到了洛国风的愤怒，那个人，一直以来洛国风都是像亲弟弟一样呵护着，现在被害成这样，不生气才是奇怪的。同时，他也觉得司空实确实该受点教训，从陶可楠追他到现在，他宋连青可谓都是知情的，所以他也知道在这条路上其实一直都在付出的都是陶可楠，而司空实不过是扮演着一个被追逐和被爱着的角色。他们这份感情太不平衡，总有一天会崩溃，因为那个一直付出的人，终究有一天会累、会懂得放手！尤其是，陶可楠是属于弱的一方，那一方其实才更应该享受被爱，而不是总是付出。

不论如何，这也是对司空实不够珍惜眼前人的惩罚吧，就算因此失去了，他也怨不得谁！

“谢谢你，连。”洛国风说着露出了一个疲惫的笑容，这样就结束了吧？他可怜的小楠，再也不用担心他受到伤害了，终于不用再受折磨了，这是值得高兴的事啊！是啊，该值得高兴，他该替那个可怜的人儿感到高兴，可是为什么心还是那么痛？为什么没有解脱的喜悦，反而心里更难受了呢？小楠，你告诉哥哥，该怎么做，才是对你最好的解脱？

你不是说对他彻底死心了吗？你不是说要走了吗？那为什么，还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要去跟她见面？这不就说明你还是在乎他的吗？

等洛国风赶到的时候，陶可楠已经躺在规墨的床上睡着了，而规墨则是站在床边一脸歉意地看着洛国风：“他刚刚睡着了。”

“谢谢你，小墨。”洛国风看着陶可楠美好的睡颜，轻声道，“如果不是你，恐怕……我们已经失去他了。”

“我是没想到那个女人竟然那么歹毒！”规墨一直表情柔和的脸在说到程凌欣这女人时竟然也有了怒气，“上一次想找人在校门口玷污陶师兄不成，这回竟然又想用同样的手段坑害他！好在她找的还是上次那些人，因为那些人上次被我教训之后就收敛了不少，我和他们也有了些交情。那女人其实是我叫他们打的，本来想替陶师兄出口气。只是我没想到，在陶师兄到了之后不久那个男人也出现了，也正好让那女人把罪名都推到陶师兄身上。当时情况太突然，我还没反应过来，那男人的巴掌就落在师兄脸上了。那男人把那女人抱走的时候，师兄还站在那里，我本来没想过去戳穿他的伤心事。但是，等天整个暗下来，师兄还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之后我跑过去，可是不管我怎么叫，师兄都没有反应，所以我只好先把他带回宿舍，再打电话让你过来了。”

“也罢。”洛国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力，而事实也是如此，“这样也好，我们今后就跟他司空实再无瓜葛。就算有一天小楠清醒了，他也还能做回那个刁蛮任性的孩子。”是啊，他还有大好的青春，他还有更美好的未来。而他的未来，和司空实再也没有关系。因为他会忘记，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人，只是回到最初没有受到伤害的时候，而那个时候，没有他司空实的存在。

只是，他下一次的清醒又是什么时候呢？又或者说，有这么一天吗？

“风，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规墨惊讶地看着他，什么叫就算有一天师兄清醒了？又什么叫师兄还能做回那个刁蛮任性的孩子？

Chapter69：关于陶可楠的秘密

“他曾是一名自闭症患者。”洛国风看着规墨，笑得有些牵强。

“怎么会……”规墨错愕地看着他，陶可楠虽然并不算乖巧，也不是很安静，更别说性格阴暗了！就是有点公主病，他们都以为是家里人宠出来的，但绝对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人，他竟然患过自闭症！

“很不可思议吧？”洛国风说着又低下头，不知道问的是谁，“我认识他的时候，是他第一次出院不久。12岁的孩子，行为举止却仍像6、7岁的孩童那样幼稚，你们大概觉得他有公主病，我那时候也这么觉得。但，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并不是那样的。他的行为，只是单纯的小孩子撒娇，并没有做作或者恶意。对自己喜欢的人会一直缠着不放，像你撒娇耍坏，或许会让人觉得烦躁，但，这就是小孩子才有的行为。

“他很聪明，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总之，在一年之后，他已经差不多跟上当时同龄人的步伐，以虽然不是很优秀却已经合格的成绩考上了初中，并且外表看起来与同龄人无异。那时候，他比现在顽皮得多，毕竟心智上还只是个7、8岁孩子。因为家里有钱的关系，围着他转的同学不少，也因此时不时地惹一些麻烦回来，而他自己却不自知。

“14岁的时候，有个孩子不知道怎么招惹他们那些人，总之在他那些狐朋狗友的怂恿下，他带人把那孩子打进了医院。然后是对方的父母找上门来要求赔偿，接着学校方面也勒令他退学，可怜他什么也不知道，更不懂。然后他的父亲发脾气了。

“他从来不是一个温柔的父亲。你知道，小楠会患上自闭症，有一半以上的责任在他的父亲身上。小时候父母不是经常唬我们说，如果不乖乖听话就把你关黑屋子吗？你知道，对于一个孩子来说，那是一个很可怕的惩罚。然而每次小楠惹他父亲生气，他父亲都会扇他一巴掌，然后说：‘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在你认错之前不准出现在我面前！’接着就会有人把他关进密室，直到他愿意承认错误。或者我们可以说，陶叔叔这么做纯属恨铁不成钢，但对于一个4、5岁的孩子来说，这样的惩罚也太过严厉了。

“陶叔叔凶，小楠也倔。所以等他越长大，却越不懂得妥协，于是被关禁闭的时间也越长。渐渐的，他的行为变得有些古怪，经常一个人出神，别人要唤好几声他才会有所反应，也不再聪明伶俐。但被关禁闭的事，却仍时有发生，他们似乎都不知道他的精神状况有问题。

“后来，他们发现他开始出现自残的现象。有时候是拿着刀片，有时候是拿摔破的玻璃碎片，一下一下地往自己身上割，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感觉不到疼。那时候，他8岁，精神却已经整个崩溃了。然后，他被送去了疗养院，而这一去，就是四年。

“陶叔叔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在不考虑后果的情况下，又扇了他一巴掌，还说了当年他每次都会说的话：‘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在你认错之前，不准出现在我面前’。

“小楠本来已经是忘了那些事，也不记得自己去疗养院治疗过的事，他只记得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四年。可就是这一巴掌，再一次刺激到了他，那些他强迫自己忘掉的噩梦又一次在他的脑海浮现。

“等大家意识到的时候，他的病已经复发了。不过，这回复发得彻底，他没有再像上一次那样自残，只是像个木偶娃娃似的，不动也不说话——就是你刚刚看到的那样。

“接着，他又被送去了疗养院。而他的父亲也在他的母亲的劝导下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也决定等他再出院，他不再逼他做任何他不喜欢的事。

“再一次出院，是在三年前。和第一次一样，他忘记了自己病发之后的事，甚至这回忘记了那个让他恐惧的根源——他的父亲。医生说，这叫选择性失忆，当一个人受到严重的精神创伤，他会在潜意识里抹杀掉一些让自己痛苦的人或者事物。

“也就是说，这次，不管是司空实，还是和司空实在一起过的事，他让小楠伤成这样，会在小楠的记忆里被抹杀掉是不可避免的。

“但是，不管怎样，我希望你能保守这个秘密，不要让其他人尤其是司空实知道。反正，小楠自己已经办理了退学手续，于情于理我都应该把他带回家。”

“陶师兄……他退学了？”还沉浸在陶可楠的曲折往事里的规墨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惊讶得瞪大了眼睛，陶师兄怎么会……

“是你们学校通知我的。”洛国风说，“我想，他自己也是累了吧。他的精神状态不好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一次差点复发，幸好我及时找到他，才不至于又精神崩溃。我那时候就想带他走了，可是他不肯，因为他放不下那人。现在这样也好，至少他没有放不下的东西，也不会拒绝我把他送回家了。可是这代价……”

两人说话的期间，陶可楠的眼睛已经睁开了，只是眼里没有焦距，更没有感情波动。姣好的容颜让他看起来像橱窗里的洋娃娃，那样美丽，却没有半点生气。

“你醒了吗？”洛国风问。

没有回答，也没有动作，陶可楠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眼睛直直地看着上面的床板。但洛国风知道，他并不是真的在看床板。

苦笑了一下，洛国风拨通了一个电话：“把车开到A大来，我们要回B市。”

然后洛国风走过去，把人打横抱起来，柔声道：“小楠，我们回家了。”

洛国风和陶可楠的体型差不多，只是身高比陶可楠高了点，因此把人抱着还是有点吃力。

规墨见状，赶紧道：“我来吧！”

洛国风看了规墨一样，比自己高，也比自己壮实，小楠让他抱着似乎比较保险，于是点头道：“谢谢！”

规墨温和地朝他笑了笑，接过人就往房间外面走去。

陶可楠似乎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换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直盯着规墨的侧脸，只是眼睛里仍旧没有任何感情。

Chapter70：错过

当晚，司空实没有回家，而是打算在程凌欣的病房里守夜。尽管程凌欣伤得不是很严重，也说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可司空实总觉得不放心。因为程凌欣伤得比较重的地方是在腹部，也不知道被踢了几脚，一整块都淤青了。毕竟那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两家的家长非扒他一层皮不可。

但，司空实不回家的原因其实还有一个，那就是他暂时不想看到陶可楠，那家伙竟然连一个电话也没打来，可见他根本没有悔改的意思！于是司空实很生气，打了人就该道歉，可陶可楠倒好，连问都不问一下，他真是看错他了！

正在气头上的某人完全忘记了他把陶可楠一个人丢在那个废弃的停车场的事了，也不会去想，若是他陶可楠运气好，他还能安全地离开那里；若是他运气不好，他可能在那个偏僻的地方遇到什么，谁知道呢？

“阿实，你不回去睡吗？”程凌欣看着打算在病房沙发上过夜的某人问。

“不回去，我今晚就在这里陪你，有什么事你叫我就行了。”司空实心里虽然还在生陶可楠的气，却还是对她笑了笑，毕竟她是这件事的受害者，他对她心里还是有愧疚的。

“不回去？你不怕他……”程凌欣故意停顿了，今天司空实的父母已经来过了，要他好好照顾好自己的未婚妻，还责备他没有保护好人，让人受伤了。照这样看来，不管陶可楠和司空实两个人的感情如何，他们两个也算是完了。因为司空家是不会接受除程凌欣以外的人为媳妇的，这也是为什么即使司空实和程凌欣摊牌了，两人却还是保持名义上的未婚夫妻的原因。更何况，他陶可楠还是个男的，司空家的人就更不可能接受他了。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她才会说，光是性别这一点，他陶可楠就输她一大截了。

“别提他！”司空实恼怒道，“他既然有胆子打你，就该接受应有的后果！”

于是，程凌欣识相地闭了嘴，心里却是乐开了花。虽然司空实没有说要和陶可楠分手，但以那小鬼的性格，被冤枉加上无缘无故被扇了一巴掌，大概也不会轻易原谅司空实。所以说，他们现在是真的离分手不远了！

……

陶家大厅里，陶天衍愤怒得把茶具摔到了地上，对着坐在沙发上的洛国风道：“是谁？是哪个该死的把我儿子变成这样？”

而沙发的一角，谢淑颜只是抱着像个木偶娃娃似的坐着的陶可楠大声痛哭：“我可怜的孩子……为甚么上天要你遭受这样的罪？你这样，让妈妈以后怎么办？……”

洛国风抿着唇，他不能把司空实供出来，不仅因为他和他是朋友，还因为他是陶可楠最爱的人。即使司空实把小楠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但有一点他是肯定的，司空实绝不是故意要小楠变成这样。而且，他知道，陶可楠本人也不会希望看到自己的爱人和自己的父亲结怨成仇。所以，他不能告诉陶父陶母小楠的恋人就是司空实。

也多亏陶可楠从来没把司空实带回家，陶父陶母也不知道儿子的恋人是谁，不然这会儿，整个清风绝对已经乱成一团了。

许久，洛国风才道：“是我没有照顾好他，是我的错。”

“小风，到底是谁？你不要想着袒护他！”陶天衍的语气有些阴沉，伤了他唯一的宝贝儿子，他还能指望逃得掉吗？

“不是我袒护他。”洛国风道，“这件事也不全是他的错，他只是不知道小楠是无辜的，这只是误会。叔叔，这件是就到此为止吧！不要再追究谁的责任，就当是为了小楠好。你如果去找那个人，只会又把小楠和他牵扯到一起，因为他是真心喜欢小楠的，只是被有心人蒙蔽了。但是，这件是虽然不全是他的错，可他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就相信小楠，而是听信了那女人的话，就足以证明他没有资格跟小楠在一起。所以我才会把小楠带回来，断了他们的联系，等小楠醒过来了，你觉得那个人伤他那么深小楠还可能记得他吗？

“但是如果这时候叔叔你再插手这件事，只会让小楠的处境变得更难堪。你也知道他们给他安的是什么罪名，你一插手不就变成了小楠不但动手打人，还让自己的有钱老爸替自己出头教训恋人了吗？到时小楠才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所以，就到此为止吧！就当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也不要再让小楠想起他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