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言。

采萦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然后一滴一滴地流泪。

“叫你采萦可以吗？”

她点点头，“其实我也一直很想和哥哥在一起，可是妈妈，妈妈不喜欢哥哥，就像哥哥一样，他们相互憎恨。我真的不懂。为什么，他们明明是母子啊！”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就觉得心脏有些不太舒服，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奇怪感觉。一种疼痛的感觉满满的，又慢慢的蔓延着，从心底最深处一点一点的浮上来。又急速地一下直冲大脑。我有点搞不清状况了。

“采萦……”

“有时我会和哥哥见个面，但都不能让妈妈知道。可是好久了，我都没有再见过他。我很担心。”采萦说，“在过年时候见过，有很久了吧。”

“我也很久没见他了。”我实在很不想这么说，但事实如此，“自从两月份到现在。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采萦又露出了那种毫无心机的微笑，说真的，很好看。“我有钥匙，哥哥的通讯本上有你的电话和学校，而且过年时他说过认识一个大学生。我想那就是你吧。”

“哦，”我茫然地点点头，“他说起过我。和你吗？”

“你喜欢哥哥吗。”

我仿佛被什么击中了，两眼直冒金星。我想否认，可又什么都说不出。采萦依旧看着我。淡淡的。这回我看不懂她了，“你刚说什么？”

采萦偏过头去，看着窗外的行人。

我颇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只能不停地喝着杯子里的咖啡。

“苏康，你能一直待在他身边吗？哥哥从来没有什么真正的朋友，这你一定也知道吧。”采萦像是在请求我，“或许你不太喜欢他的个性，但是，我请求，我求你能在他身边。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她的眼里又蓄满了泪水。

“可是，我是个男人啊，”莫名其妙地竟松了口气，采萦并无他指，只是我自己心里有鬼罢了，可她刚刚的一番话竟然好像在请求一个情人不要抛弃杨杨似的，“他或许有什么女朋友。”

“他没有，”采萦坚定地回答。目光灼灼。

一瞬间，我觉得她的态度有些奇怪，为什么她这么肯定杨杨没有女朋友，何况杨杨这么吸引人，怎可能没有女人对他好。

“你以为他会相信女人吗？”采萦问我。

是啊，怎么会。我一口喝尽了杯中剩余不多的咖啡。仿佛发泄似的长长叹了口气。

“还要吗？”采萦叫来了侍者。

我点头，“你常用什么方法和杨杨联系？”我希望采萦能有什么找到杨杨的办法，我也好久没有见到他了。

但，采萦摇摇头。

我无奈地说：“你打电话到他家去过吗？”其实我在前些天的时候也拨过那个号码，没人。

“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没有和你联系吗？”

“以前他一直隔三星期和我打次电话，可是连三个月都过了很久了。”采萦声音越来越小。

唉，我们同时叹气。

“苏康，你还是关心他的。”采萦高兴地说。

我苦笑，怎么能不关心，他的一举一动我都在意。我爱他呀！可这话我怎么能和采萦讲。她会看不起我，甚至还会劝说杨杨离开我。

“你怎么了？”

我被采萦唤回了神，“不，没什么。对了……”我想讲出在情人节时见到杨杨的事，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不，没什么。”

采萦张着大大的眼睛望着我，她一定觉得我奇怪。

“苏康，我想问你，你有他家的钥匙吗？”采萦突然问道。

我愣了下，但很快点点头，“有，去年冬天时候他给我的。”当初还因为这让我雀跃不已。照杨杨的话因为怕钥匙找不到而在我这里备份一下。反正不管他怎么说，或者是什么样的原因。总之我很高兴就是了。

“我想现在去他家看看，你能陪我去吗？”

我当然愿意，可是，“采萦，你很相信我吗？”我实在要问。

她又一次笑了，是那种安心的笑容。看到她的笑脸，我不再多说什么。她相信我，就是相信。没有别的什么理由。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转念一想，其实我不也很相信她吗？她所说的一切，甚至我丝毫不怀疑她的身份。这有什么好怀疑的。看她的脸就知道了。

我们一起来到了那扇门前。

采萦看了看门，又看了看我。我从包里掏出钥匙打开了它。

“没人。”采萦先我一步。

房间里没有人的气息，没有杨杨存在的感觉。相信我和采萦对这都很敏感。但我们失望了。

“走吧。”我拉着采萦。

“我真想知道他去哪里了。”采萦无助地望我。

我何尝不想，可是，杨杨仿佛人间蒸发似的从我们的周围消失了。没有消息。让我们担心，惊吓。为了他。看着采萦深锁的眉头。我突然有了个想法。

“采萦，你把你的联络方法给我。”我急忙地从包里翻出了纸笔，递给她，“我住这里，等他。万一他回来了，我打电话给你。”

采萦没有犹豫，很快抄下了电话。

然后，我们又聊了一会儿，她就走了。留下我。

我坐在房间中央。这是种怎样的感觉。我形容不出。好像离杨杨很近，却又很远。我告诉自己，从现在开始我就住在这里了。一直一直。直到杨杨回来为止。

其实这只是个小小的两室户。一大一小的两个房间，很小的厨房。卫生间也不大。阳台却很宽敞。真难以想象像杨杨这样的人竟会住这种地方。其实仔细想想，杨杨在某些方面很笨拙，具体什么方面也说不清楚，只能说是生存方面吧。

我就这么坐着。

由于翘了两节课，第二天我被班主任叫进了办公室。出来时见到了佳华等在门口。他朝我笑笑，算是打招呼，“怎么你也进去了？”

我耸肩，他跟了上来，“听建闻说昨天有艳遇，如何说来听听。”他两眼闪光，笑容更是莫名其妙。我停住脚步，然后转头看着他，就这么看着他。果然他开始汕汕地陪笑，“只是好奇而已，你别这样看人好不好。我害怕。”

我不屑地哼出声。

佳华没有再问无聊的问题，他很懂分寸。

“佳华，最近我都不会回家住，你不用打电话过去。”我边走边说。告诉他一声吧。省的到时候讲我没哥们义气。

佳华哦了声。但或许又觉得哪里不对，“那你住哪里？回家吗？怎么没听你提过呢？”

我犹豫了下，决定还是不说住哪里只是随口应付道：“住别人家吧。”

佳华是聪明人。他很快就明白了，从他眼睛里我知道他明了一切。我也懒的多作解释。随他去吧。

真好的天气。

我晒着太阳。这是住到杨杨这里的第一个礼拜天。太阳光虽然挺灿烂，但心里还是有些阴沉沉的。杨杨似乎一点也没有要出现的样子。采萦几乎天天打电话来问，听的出她有多失望。我也很失望。

我正看书，听见门口有声音。我站了起来。是采萦吧。

我想着，门已经开了。是陌生女人的声音。

我愣住了。但很显然，来人比我还要惊讶。

是个很美丽的女人。我不认识她。她盯着我，直到我心慌。在看到我有点无措的眼神后她显得很满意。她并不在意我是什么人。她仅仅回头问后面的人，“杨杨，你还住这里吗？”

杨杨！我一个箭步冲到门口。果然，杨杨正靠在门框上。

“杨杨，你在哪里？”我大声地问，语气中颇多惊喜。

他淡淡地看我，“与你无关吧。”

我呆了呆，面对他的态度我有受打击的感觉。

那个美丽的女人看出了我的尴尬，仿佛是在打圆场，“在我那里，小伙子，你怎么会在杨杨的房间里？”

“水蓝，你怎么！”杨杨好像在责怪她。

“这有什么。人家在替你看房子，还不谢谢他。”

这个水蓝是谁，她与杨杨究竟是什么关系？

“喂，你怎么住进来的？”杨杨躺在沙发上，问我。

我看着他。没有回答。我只想看着他。这么久了。我真想他。

杨杨也没再问。我们就这么僵着。

一边的水蓝笑了。笑得很大声。

我和杨杨同时看她。她朝我们挤挤眼睛。又不响了，杨杨哼了声。

突然我发现了一件事。杨杨和水蓝之间仿佛有什么特殊的联系。杨杨在她面前就像变了一个人。变得像个普通的男孩子。有情绪，有别扭。在我看来杨杨对着水蓝的眼神都是有神采的。

我嫉妒水蓝，可又没法讨厌她。不可否认，她是个及富魅力的女人。

“我见过采萦了。”

杨杨的表情凝固了。连同周围的空气一起凝住了。

“采萦和他很像吧。”

又是水蓝，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她朝我笑笑。

“你是谁？能住到杨杨这里一定不简单。”水蓝对我似乎很有兴趣的样子。她开始向我提问，“你认识杨杨有多久了？”

“问他做什么。”一边沉默很长时间的杨杨终于说话了，“我又没有让他来。”

我有些无所适从。

水蓝横了杨杨一眼，“闭嘴。”

杨杨哼了声，没再出声。

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水蓝究竟是何许人也？

“好了，我要走了。”水蓝站了起来。她很随便地就这么离开了。杨杨并没有挽留她。他就这么让她离开了。

我怯怯地问：“她走了，不要紧吗？”

杨杨丢给我一个白眼。一幅不用你管的样子。我无奈之极。回到阳台收拾东西。既然他回来了我就没必要再留在这里了。采萦是太看得起我了，就连我自己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我算哪根葱哪根蒜呀。我就这样生着自己的闷气。

“你做什么？！”

我整理着我的书，“走人。”我第一次如此对杨杨说话。直到话出口才发现态度很恶劣。要悔改是不可能的。索性霍出去了。管他的。反正他也不需要我。留下也没什么意思。

“你闹什么情绪！”

“我没有。”我吼了回去。在看到杨杨震惊的眼神后竟然有种奇妙的感觉。是啊，我以前老是迁就他。他都习惯于我的逆来顺受了。

“你有！”杨杨就是杨杨，毫不示弱。

我觉得我们像是要吵架了。或者说正在吵架。

我不想和他争论。可又咽不下这口气，憋了好久的。我就看着他。看他那张美丽的脸。想着该说些什么。

突然杨杨笑了。笑得很大声也很没有节制。就像刚才水蓝笑的那样。对了，他笑什么？！我瞪着他。

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从未见他笑成这副模样。他一边笑一边朝我走来。我觉得害怕，杨杨该不是神经受了什么刺激吧。

他走近我，把头放在了我的肩膀上。好像要拼命抑制住想笑的心情，双肩不挺地抖动着。我的心跳开始加速了。我闻到他发间的香气。

“杨……”

“呵呵……呵……你是苏康？哈哈……”杨杨伸出了手抱住了我。

我不懂了。他真奇怪。但是更奇怪的是我。我一把推开杨杨。因为不能自持。真是羞耻。我骂自己。

我们第一次吵架就这么不了了之。莫名其妙。

第三章

因为星期天和杨杨闹了点小别扭，就连上课也变得很乏味。虽然杨杨奇怪地不介意什么，可我不能理解。他那古怪的脾气。我以为我了解他了，我没有。一切是我太一厢情愿了。

大学里中午是十分恐怖的。那形成一条长龙的队伍简直就是浩浩荡荡，壮观之极。每天我都挤在那队伍里，而佳华总是能想尽办法在那早以人满为患的食堂大厅里拼出条血路来。所以每次我在快要累死的情况下得以缓过气来。我真的很佩服他。要换做我，我们恐怕就只能站着解决肚子问题了。

“这饭还真是难以下咽。蕃茄炒蛋好像糊糊。还有这能叫汤嘛，整个一涮锅水，啊呀，有只苍蝇！”佳华大叫起来。

我觉得真没面子。

“佳华，如果你觉得我买的菜不和你的胃口，可以直接说……”话都没说完才发现佳华根本没有在听。他早就端着汤找碴去了。

真是倒霉的中午。

下午我没课，躺在小操场的柳树下面。百般无聊。

正眯着眼享受阳光时，我感觉到有人正接近我。我睁开眼，顿时楞住了。是——

水蓝！！

她笑嘻嘻地望我。

“我长得很恐怖吗？以至以你要那样看我。还是我太漂亮了，所以你看呆了。苏康，我只接受后者。”水蓝坐了下来。

“啊，不，不是。”我慌忙坐了起来。

“好了，开玩笑的。你是想不到我会来找你吧。不好意思我来了。”水蓝大大方方的说。

很奇怪的，我竟然会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很轻松也很放松，“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我相信她是为了杨杨的事一如采萦。

“给你这个。”她从包里掏出了一枚手提电话。放到了我手里，“算是给你的见面礼吧。上次见也没怎么好好聊聊。我认为你会好奇我和杨杨的关系。”

我面红耳赤。

水蓝拍着我的肩膀，“没关系了，大家都是关心他。其实这孩子一点也不懂事，这么多人在爱他他却完全不了解。”

有关系，大大的关系。我低着头，担心水蓝会窥中我的心事。水蓝很不简单。

“我大你们很多呢。”水蓝说着。

呃！大很多？看不出来。她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大很多的样子。

“杨杨今年十九，我大他十二岁。怎样，看不出吧。”水蓝很骄傲。

我尴尬地笑。

“我和他母亲是邻居。”

我吃了一惊。

水蓝苦笑，“小时候的。我清楚地记得他被送进福利院的样子。很心痛。可是后来他去了加拿大。直到最近的几年我嫁了人，在一个酒会上又见到了他。他竟然成了那样个性的小孩。所以我就一直带着他。他太需要人疼爱了。”

我又一次听到了杨杨的过去。那种揪心的感觉又来了。

“我，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采萦也和我说相同的话，你们的意思仿佛杨杨有多需要我似的，可在我看来，他根本不需要我。我对他来讲无疑是个累赘。”

“不，你错了。你还不了解他。”

“我没法了解他。”

水蓝叹息，“苏康，你太低估自己了。”

我抬眼看她，那张精致的脸。她一定嫁了个好老公。这么美丽的人，生来就是应该被爱的。水蓝一定生活的非常幸福。否则她看上去怎会如此年轻。

“是累赘的话为什么杨杨还会让你留在他身边。”

我语塞了。

“杨杨只有那张脸，还有那些没有继承到的财产，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这你也知道。你能留在他身边真的是他的幸运。”

我张口接舌。我有水蓝说的这么好吗？怎么我一直都不知道。

“告诉我，你对他的态度。我能从你眼睛里看出来。没有朋友那么简单。”

水蓝洞悉一切的语气不容我说谎，可我如何说的出口我爱他。于是我沉默。眼角余光瞥见水蓝温柔地笑容。我心中顿时温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