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季岚清的声音轻到简直要飘散在风中，季宸熙原本平稳的气息一下子就被打乱了。他听到了什么？哥哥竟然同意了自己的离开？！刚才他的自信现在完全就是对他的一个讽刺，也是自己对哥哥很重要的一个否定。
但是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哥哥在开玩笑，哥哥这么喜欢他，一定不会舍得自己离开的！
“哥哥不要开玩笑好不好，是不是小熙哪里做错了，让哥哥不开心。小熙会改的，什么都会改的。我会乖乖的，哥哥别不要我！”季宸熙扯着他的手臂，双眼却是已经氤氲了水汽，自我安慰地想着这是哥哥对他开的玩笑。哥哥不会不要他的，哥哥最喜欢他了，是这样的！应该是这样的！他看着沉默的季岚清，依旧不死心，“是不是刚才小熙做的事情让哥哥生气了！小熙不会了！不会再做这种事情让哥哥生气了！”只要……只要哥哥不离开自己，他可以把自己的心思全部藏起来，只默默地爱着哥哥。
季岚清的心里难受得要命，他甚至已经心软得不行了，但是他却已经答应了江传煜，就算他不答应，江家也有的是手段。他没办法，只能垂着头不说话，紧闭着双眼，他不敢看季宸熙脸上的表情。他怕……他会舍不得让季宸熙离开。
季宸熙见他低着头不说话，一颗心的温度已经降到了零点，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眶已经发热了，但还是依旧固执地加大力气，抓住他的双肩逼迫他与自己对视，“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说最喜欢我了吗！你不是说不会丢下我吗！都是骗人的……都是骗人的！”季岚清没有说话，他第一次知道，自己也会有如此艰难地，无言以对的时刻。
他的理智已经完全崩溃，只是一个劲儿地抱住他，“你说话啊……哥哥不要这样好不好，我们回家，我们回家！”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牵着季岚清的手想要带他回家。
季岚清看着这样的季宸熙，心里纵有万般不舍，却也还是甩开了他的手。而季宸熙呆滞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像是受了很大的打击似的，一副站不稳的模样。哥哥他……刚才竟然甩开了自己的手！
“小熙，毕竟江家才是你真正的家，你总得认祖归宗吧。而且，回到江家，你就是江氏的继承人，你才能完成你的理想。你是个很优秀的孩子，不应该埋没在平凡之中。还有，忘了哥哥，你刚才做的事情……是不对的。你应该喜欢一个女孩子。”季岚清做了个深呼吸，咬着牙才把这段话说出来，至于季宸熙的反应，他是一点都不敢想。他原本以为季宸熙会吵闹，会大发雷霆，但是却没想到他像是失了魂一样。
季宸熙没有说话，只是捂着心口急促地呼吸。好难受，他只要想到哥哥不要自己了，就像是要窒息一样喘不过气。他不想回到江家，不想当所谓的少爷，更是对江氏继承人的位子一点兴趣都没有。他从始至终想要的，只不过是他季岚清一个人而已啊！
明明是哥哥先牵起了他的手，是哥哥说他是他最心爱的宝贝。而那个像月光一样温柔地说着不会离开他的人，也是哥哥啊！季岚清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在自己像飞蛾扑火一样义无反顾地扑向他的时候推开自己！
“小熙，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季岚清看着眼角含泪，大口喘气的季宸熙，心慌得不得了，顾不得什么就上来扶住他。
“你滚！你不是不要我了吗！”季宸熙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他紧紧咬着下唇，像是要把所有情绪都拼命压制住。心中的愤怒，失落，悲伤。简直要将他全都淹没。
季岚清焦急地皱起眉像要解释，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小熙……我……哥哥没有不要你。”他的小熙一向都对他软言细语的，什么时候用过这种语气和他说话？这让他像是突然被重重地一击，胸口堆积着瘀血一般难受。
“哥哥？哥哥……我不过只是你随便捡的一个孩子而已，要丢就丢吧……”他的脸色煞白，神情不似刚才一般激动，而是平静得吓人，眼神像是一潭寒冷的深水。
季宸熙冷冷地瞥了一眼他，那是他在季宸熙的身上从来没见过的眼神，冰冷的，又好像夹着一丝怨恨的情绪。让季岚清的心里打了个颤。
“小熙，不要这样看哥哥……”季岚清垂下眸，他不敢与这样陌生的季宸熙对视。
“那我该怎么办……先丢掉我的，是你啊……”季宸熙撇过头，双唇张合，轻声呢喃着，没有再看他一眼。因为，他只要再看季岚清一眼，心中就像是被一刀刀凌迟一般。他最爱的哥哥啊，竟然不要他了……他甚至想要毁灭这个一切，毁灭所有阻止他和哥哥在一起长相厮守的人，让哥哥后悔他今日的所作所为！
季宸熙甚至还藏着最后一丝侥幸，哥哥看见他如此狼狈的模样，会心软地走上来抱住他，带他回家。
但是，他只听到了一句轻声的“对不起。”那句话很轻，几乎要被风给吹走，却一字不漏地传进了他的耳朵。
也该死心了……你不过，是个没人要的孩子啊，江弈。而不是，季宸熙。
他冷静地站起来，抹干了脸上的泪痕。既然给了他温暖，为什么又要将他再度推回阴冷呢？这比让他一个人灰暗地生活着还要残忍。是季岚清让他知道，原来他也是可以去爱和被爱的，可是，剥夺了自己去爱的自由的也是他。
他突然觉得自己是多么幼稚，一心只想着能够和季岚清在一起，总是为了讨他欢心而撒娇装可怜。因为他没有能力……没有能力抓紧季岚清，只能用这些手段……是根本不可能让他留在自己身边的。
也许是还带着赌气的心理，季宸熙只是转身走去了江传煜的方向。再没有和季岚清说过话。
而季岚清也没有勇气上去拉住他，露出像以前一样的笑容和他道别。看着他眉眼间带着的漠然，还有冷冷的背影，他跨进了那辆黑色的车里。
直到车子的影子都不见了，季岚清也依旧望着那个方向。眼眶却是一热，一颗滚烫的水珠便顺着他低下头的方向直直滴落在他的鞋上。
他一点都不想回家……没有了小熙的家，毫无生气可言，就连阳台上各式各样的花花草草也像普通的死物一般。季岚清还记得……他最爱在吃晚饭之后躺在阳台上看花，然后小熙就看着他。
可是……
他没有再想，只是蹲了下去，双手环膝，像是再也承受不住一般失声痛哭。刚才，看到小熙伤心难过的模样，他何尝不心痛，但是他却不能表露出来。
他不能一直这么自私地将小熙绑在自己的身边，小熙需要的是……更大的天空。
……
等到天色沉了下来，他才后知后觉地知道要回家。昏昏沉沉地打开了门，灯也没有开就赤脚走了进去，反正也没有人会再关心他穿不穿鞋了。
季岚清无力地倒在床上，今天季宸熙的亲吻和他在自己耳边嘶喊的声音让他心口现在还隐隐发疼。
或许，就这样了吧。
33.茫然
等到季岚清醒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中午了，窗外投进的阳光太过耀眼，让他的双眼只感到一片光亮，隐隐有眩晕的感觉，他只好伸出手盖在眼睛上。腹部传来的饥饿感让他无法继续睡下去，只好无奈地起床洗漱，然后像往常一样走到餐桌旁伸出手。
却是没有任何东西，他愣了一下，想了很久才发现，原来小熙走了，所以没有早餐了。
他转身走去牛奶箱，箱子里也只有一瓶牛奶，除此之外，家里竟然是没有食物了。他心里突然升起一股烦躁，在床底下翻出仅剩的一包薯片和百奇。直接坐在床上就着牛奶吃了下去。
他舔了舔手指，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这会儿是有一节必修课的，但是他一点都不想去，他以前是从来不会缺席必修课的。可是，心里怅然若失的感觉将他整个人都变得迷茫了。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干什么，可是时间却是这么难以消逝。平时他都在干什么呢？季岚清想了想，打开了电脑。平时他也有玩游戏吧。
可是当页面都打开之后，他却觉得无聊透顶，盯着页面看了几分钟之后就关掉了电脑。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啊！季岚清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爷爷接电话啊，我是您孙子~”季岚清突然觉得，现在能有一些别的声音或者人都是好的。他第一次觉得听到这个铃声能让他产生迫不及待或者欣喜的情绪。
“你小子死去哪了！有课不上你丫是想毕业蹲大街啊！”黎起阳骂咧咧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季岚清却是觉得心里的窒息感消逝了一些，“我弟弟走了。心情不好。”
黎起阳本该响起的声音突然沉默了下来，他知道季岚清有多疼那孩子的，那孩子虽然总是和自己作对，但是就算是瞎了的也能看出那孩子对季岚清的感情有多执着与热烈。他一直是个不懂说话的人，他也不懂怎么去安慰季岚清。
“沈学长刚才来找你了。你不在。”黎起阳跳过了这个话题，说了自己打电话找他的主要原因。
“他找我干什么。”季岚清起身倒了杯水。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经常有事没事就来找你小子的。他怎么总缠着你啊，从高中到现在，就没消停过。”
“我怎么知道。你告诉他我不去上课不就成了。”
黎起阳的声音一下子就提高了一下，“嘿，你竟然让我去和他说这个，他要是突然生气了摆少爷架子，他的怒火谁来承担！”
季岚清又低头想了一下，沈嘉茗也不是个脾气好的，要是生气的话估计也会波及到别人。他妥协地叹了口气，“我会打电话和他说的。”
“行。还有。”黎起阳顿了一下，“别太难过，那小子知道估计也会心疼得要命。”说完之后，黎起阳面上一热，就迅速挂了电话。安慰别人这种事情，真是有些让人害臊。
季岚清勾起了嘴角，想象着黎起阳在电话那头的模样，心头的阴郁也被驱散了一些。现在他没有小熙了，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好友还支撑着他。他不能再这么茫然了，因为，生活还在继续。
沈嘉茗接到季岚清电话的时候是有些欣喜的，因为他一般很少打电话给自己，而且大多数都是自己逼迫才会无可奈何地妥协。
“阿清。”沈嘉茗的嘴角甚至都不由自主地勾了起来，手上的笔也飞快地转了起来。
“你今天找我有事吗？”声音和平常一样，没有夹杂过多的情绪，这让沈嘉茗有些遗憾。
“你最近都不上课，所以本少才来找你的。”
季岚清笑了一下，哪次自己的必修课他不来的，真不知道他是不是这么闲，像他这样的富二代不该天天跑动跑西地享受生活尽情玩乐吗。“你是不是偷偷复印了我课表啊，怎么知道的比我还清楚。”
沈嘉茗有些心虚，“我只不过随便瞥了一眼就记得了，谁会干那种事情！”他的确是为了掐准时间偷偷复印了他们班必修课的课表，但是时间久了自然脑子里也能记下。
“是这样吗？那你真厉害。”季岚清还是有些不相信，他怎么不知道沈嘉茗身上有这种学神具备的技能。
“当然了。”沈嘉茗听到他的夸奖，还是不要脸地应下了。手中的笔突然停止了转动，“你要不要出来，我们学校附近新开了咖啡厅，里面有你喜欢吃的巧克力慕斯。”
季岚清突然有些莫名其妙的感动，“沈少爷怎么会记得我喜欢吃。”他记得他应该没和沈嘉茗说过的，估计也就嘴馋的时候和黎起阳说过。
“哼，本少什么都知道。”沈嘉茗微微扬起了脸，他从初中开始就时不时把他拖出来陪自己玩的，只要细心点注意，当然知道季岚清喜欢吃这类甜点和零食。一股小小的满足感从他心里升腾，他通过各种套话还有观察已经差不多知道季岚清的喜好还有习惯了。这么多年的时间，足以让他把季岚清整个人都了解个遍。
季岚清嘴角一抽，怎么这人就这么臭屁呢。简直就是个骄傲的自大狂！虽然这么想着，他却是没有拒绝，“只要你不带我去上次那个地方就好。”说起这个，他就有些愤愤，但是又不好发作。
听到季岚清这么说，沈嘉茗也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上次的那个亲吻，心情愉悦地用手指抚上了自己的唇，回味着那时候的柔软触感。还好自己解释得及时，季岚清这傻瓜应该也没有多想什么吧，不然肯定不会这么若无其事和自己说话。
沈嘉茗那头的轻笑声季岚清自然是听到了的，他大概能猜想到沈嘉茗笑的原因，而听到这个笑，季岚清自动就认为沈嘉茗是在嘲笑他，让他本来还有些疑惑的心瞬间愤怒了一些。
“笑什么笑！当时你不会推开我啊！”季岚清把手中的水杯往桌面上重重一放，发出了一声闷响。沈嘉茗自然也是听到了的，笑得更加欢了，怎么逗季岚清生气会这么有趣。就像一只炸毛的小猫在到处挥舞爪子，虽然生气了但是却不会让人感到任何的危险感，反而会忍不住继续逗逗他。
“不和你生气。”季岚清喝了一口水，平复下心里的情绪。沈嘉茗笑得心情都舒畅了几分，“既然你要亲我怎么好意思拒绝！”他解释的一本正经。
“行了行了不说这个我现在出去。”季岚清撇了撇嘴，怎么沈嘉茗总能让自己生气，小熙就不会这样子。不对，为什么他会想起小熙……他长叹了一口气。
——
季岚清的方向感是有些弱的，迷糊了一会才找到了那家咖啡厅，刚推开门就看到了沈嘉茗朝自己这边招了招手，看起来等了也有一段时间了。
里面都是冷色调的摆设，环境非常的雅静，连空气中都是醇香的咖啡豆香味还有甜点的清香。几盏光线微弱的台灯柔柔地投在做工精致的木桌上，又平添几分雅致和格调。
季岚清在沈嘉茗的对面坐下，对他礼貌地笑了一下。
沈嘉茗微微皱起眉，他不喜欢季岚清对他这么疏离，他知道季岚清在外面很讲究礼仪，但是他还是希望季岚清能够对自己特殊一些。“你怎么看起来有点憔悴？”沈嘉茗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伸出手抚上了他的脸颊。没有平时的红润了，头发也没有平时那么柔顺，连唇色都是淡淡的，透着一股苍白的意味。
“没事。”季岚清觉得他们的动作有些奇怪，拨下了放在自己脸颊上的手。有些心虚地垂下了视线，看来他今天看起来还是有点糟糕啊。
“没有吃早餐还是怎么了。”沈嘉茗不得不收回了自己的手，又不放心地问了一句。季岚清抬起头笑了一下，他觉得他和沈嘉茗已经是很多年的朋友了，告诉他也没关系。“我弟弟，嗯，就是小熙，跟他的亲生父亲回家了。所以啊，心情有点不好。”
季岚清说完之后，想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拿起了桌子上的一份菜单，“知道我没吃早餐还不快点给我买吃的。”季岚清尽量让自己的表情轻松，反正平时沈嘉茗这个烧钱的总爱给自己买东买西。
34.趁虚而入
“已经帮你点了。”沈嘉茗的话音刚落，服务员就端着托盘走了过来，放下了两杯咖啡和四盘点心。季岚清淡笑，对着女服务员点了点头表示谢意，她也笑着与他对视。“快吃！看什么看！”沈嘉茗把叉子往他手里一塞，把桌子上的盘子都推到季岚清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