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气”，这个词已经不是白顾第一次听了，不管这种说法从何而来，有没有事实依据，他得先应付眼前情况，微笑着给对方打消疑虑：“医生这个职业，接触到生死恨正常，你可以打电话给院长求证，我身边的人都恢复得很快。”

“人和妖怪能一样吗？”小戴神情渐渐松动。

“小戴，我有办法让阿锋迅速恢复，你信不信？”白顾给自己加砝码。

“我……你要干什么？”小戴精神紧张起来，只见白顾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手机。

“用这个，我看得很清楚。”白顾举着手机往里屋照，“阿锋是吧，肚子和大腿伤得很严重啊。”

“你、你真能看见……”

白顾的脸从手机后面探出来：“没问题。”他也很惊讶，这办法是古时水教给他的，因为白顾答应他羊蝎子锅，他看看时间，致电打听。

奇异的是，古时水声音并没有通过手机传来，而是直接响在脑子里。在白顾考虑该怎么回答的时候，对方似乎已经听到小戴的怒气冲冲了。

古时水一共说了九个字：“拿手机，选拍照，看屏幕。”

白顾依言而行，手机里显示，床上躺着一枚优质帅哥。

离开屏幕，又是一张破网。

为什么屏幕内外会看到不同情况，白顾并不在意，他更在乎的是对方身上开裂的道道伤口，这种深度已经不能用开裂来形容了，透过肚子能看见床单，大腿几乎断成两截。伤口边缘可以看出被缝合过的针脚痕迹，想来是黄博手笔。

现在这枚重伤的优质帅哥，正一脸紧张地看着他走近。

白顾二十七年人生中，从来没有给非人类治病的经历，一张破网……听诊器放在哪里合适？网眼里面吗？还是网绳？或者白布？还有缝合问题，为什么不直接用针线将破损的网修补上？这不是医生的活儿，应该是编织师傅的活儿吧。

“为什么不直接修复球网？”白顾直接问。

“修不了。”小戴很忧郁。

“因为不是被普通利器弄坏的，有一股力量阻止伤口愈合。”帅哥阿锋小心翼翼，“不知大人有什么办法。”

白顾连听诊器都找不到地方放，能有什么办法，敢打包票，不过是身后还有个古时水。

正在考虑的时候，单手插口袋，碰到一个方方的东西。

白顾眼睛一亮，防病治病的……

他掏出了今早带来的灵石。

盒子一打开，果然对方精神一振：“这是……”

白顾一手举着手机，一手将灵石摆在阿锋伤口上，也不见有什么动作，阿锋已经面露喜色：“这是真正的灵石！多谢大人！”

听见阿锋这么说，一旁的小戴顿时喜形于色：“真的？真的？太好了！太好了！”他毫不避讳白顾，扑过去抱着阿锋脖子亲了好几口。

白顾识趣地拿下手机，灵石摆在羽毛球网最为破烂的地方，小戴抱着亲吻的是……白顾默默扭头，非礼勿视。

兴奋过后的小戴，在仔细检查阿锋伤口后，高兴宣布：“看起来在愈合！”

“嗯。”白顾只觉原本白莹莹的灵石，颜色有些黯淡浑浊。

再看网绳的撕裂处，仿佛有丝丝黑气正在往灵石里面钻。

这样就能解决问题？太简单了，难道以后看病只需要给患者掖块灵石？

白顾无师自通的能力真绝。

古时水定定盯着手机，白顾加班，羊蝎子锅还要等很久。

可是为什么白顾就这样简单接受，都不对他的种种产生好奇呢？这样没法拉近距离提升好感度啊。

不过灵石可以帮助疗伤……

下了班的古时水，方向盘一打，金杯车40迈。

第三十六章：灵石的功用

“我和阿锋是打球时候认识的。”因为灵石吸收还要一阵子，心情愉快的小戴，向白顾讲述他们相识的故事，“那个时候，我暗恋我们教练。”喜欢打羽毛球的男生手长脚长，体型都比较匀称。

刚刚小戴用来做威胁的橘子，已经变成了果盘的一部分，挺甜。

“我经常给教练送水送能量棒，教练对我也特别好，教的时候很认真，还会手把手扳我姿势，我以为他对我有点意思，准备去表白，不过可惜……他有女朋友，就那天搂着女朋友的腰向我们宣布他脱单了。我整个人都颓得不行，在训练中场，脑子一热喝了瓶啤酒，抱着球网哭的稀里哗啦。”

“清醒以后，觉得不好意思再近距离接触了，因为不敢直视他，我想换个球场。”小戴脸一红，“那时很痴汉，想拿一样他的东西回来做纪念，于是我买了个新网子表示对教练这几个月教导的感谢……把我们常用场地的网，换下来了。”

“那天晚上睹物思人，为了纪念我逝去的青春和恋情，我又喝了一瓶啤酒，就这么遇见了阿锋。”小戴的脸更红了，一半是害羞一半是甜蜜。

“准确说，是他抱着我自……那啥，我因此沾上了他的阳气。”阿锋笑，被小戴捶，“我就顺便做了一次捆绑……那啥，我们纠缠了几个月，决定就在一起了。”

“我这样的小妖怪，除了幻觉能拿得出手，也没其他本事，幸好小戴不嫌弃。”阿锋笑眯眯拉过小戴，面前这位大人身上气息虽然危险可怕，但目光澄净，不像女干邪之辈，还给他治伤，阿锋的紧张缓解了好些，能正常说话了，“我也不会害小戴，感谢大人的宽容。”

“我只是个大夫，别的管不到。”白顾很直接，“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在晾干我本体的时候，被一场追逐波及到。”阿锋沮丧，“一周前，我想晒晒太阳，把自己洗干净挂在阳台。正懒洋洋着，空中有闪电划过，不知哪里来的攻击，我几乎都要烧起来。要不是小戴正好进门，大概我得烧没一半，意识恢复后，努力愈合，最好的结果就变成这样。”阿锋指指自己，那块灵石已经黑了一大半，他的伤口看起来依然狰狞，却没有腐败的感觉了。

“黄大夫来过，她看阿锋伤势很重，一开始要打120，后来被我们拦下。”

“她知道你是妖怪？”

“嗯。白大夫你听她提过吗？”

“没有。”白顾摇头，“她很喜欢灵异事件，接受度应该很高。”果然黄博很有职业操守，守口如瓶，没有对外泄露半个字。

“接受度不是一般高。”小戴心有余悸。

“无论是物种还是性别。”阿锋补充，同样心有余悸。

“要是早遇上大人就更好了。”小戴跟着阿锋称呼白顾，“阿锋就不会受罪这么久。”

白顾暗道灵石是早上新鲜入手的，早遇上这事，自己接受不接受还是个问号，更别说拿灵石疗伤了，他挑了个很能描述状态的词：“这也是缘分吧。”

很轻微的一声响，黑得透透的灵石从床上滚落。

阿锋翻身而起，跪伏于地：“感谢大人救命之恩。”

——妖怪看着外表再先进时髦，礼数也是古礼。不仅妖怪如此，修真之人正式礼节全是古礼，一为传承，二为正心诚意。

白顾大包小包回到家里，餐桌旁边不是古时水，而是吴小虎。

还是一脸青青白白的吴小虎。

“怎么了？”

“拉肚子……”吴小虎气若游丝回答，“我以为吃坏了肚子，不过吃的是泡面，也不至于啊。吃药也不管用。”他顺手摸出口袋里的灵石，“时哥还说这个防病治病，我一点都没感觉到。”

“不，它变得有点暗。”白顾仔细看着吴小虎手上那块灵石。

“是吗？我看看，好像是有点暗。”吴小虎感到奇怪，他没觉得灵石颜色有变化，经过白顾提示才有这么点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还有点清洁剂的味儿？”白顾对气味比较敏感。

“做卫生时不小心掉水槽里了。”吴小虎苦着脸。

“做卫生？”白顾诧异。

“擦微波炉……”

小胖子白衣光鲜亮丽，小跑出来，送上一杯茶，帮着白顾把东西放厨房。

“区别待遇啊。”吴小虎哀叹，他下班以后给微波炉从里到外做了一遍清洁，然而似乎好感度并没有增加？

“水。”小胖子老大不乐意地把一杯白开水按到他面前。

白顾笑：“真是区别待遇。”

“大大大大人！”小胖子立刻诚惶诚恐。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您可以叫我小微。”小胖子连忙回答。

“小微，小虎是我朋友。”

小胖子立刻明白，低头拱手：“……谨遵台命。”

“时水呢？”

“不知道，我回来的时候看见房里没有灯光，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休息。”

白顾轻轻敲门，没听见回答，推开看看：“他出去了。”

被单叠的整整齐齐，见棱见角。

“……这个，给我的？时水哥哥你真好！”

暑热褪去，太阳落山，小松飘出来了，他抱着古时水脖子，吧唧亲他一口：“第一次有人送我礼物呢——这个摸起来很舒服，干什么用的？”

“灵石，一种补品。你去拿个喷壶，放满水，等我。”

“好的！”小松飞快去了。

古时水在宠物医院里找到了微波炉，高火三十秒，捧出颗晶莹剔透的“和果子”，回到树根旁边。

“这个可以吃吗？”小松好奇。

“可以。”古时水一伸手递给他，“现在吃掉，然后回去休息。”

“好呀！”小松捏起灵石，啊呜一口，咂咂嘴，“没有味道啊，但是身体很舒服。”

古时水往地上撒了点水，以便松软泥土，将另一枚灵石捏碎撒上，继续浇水：“有了灵石的辅助，你恢复得快。”

“谢谢时水哥哥！”小松绕着自己本体转了两个圈，“小宇哥哥有么？”

“他也有的，还没送出去。”

“我好想去看看他啊……”

“太远了，你到不了。”小松离不开本体太远，又不会将本体缩小携带的术法。

“是的呀。”小松垂头丧气，“我挺想他和娜娜。”

“好生修炼。”古时水说，“有进步了给你们机会见面。”

“真的吗？谢谢时水哥哥！”

既然小松想念小宇，那么小宇应该也会想小松，古时水趁小松不注意，手机抓拍一张：“回去好好吸收灵气，我走了。”等小松吸收完灵气，他再教对方使用视频通话。

“时水哥哥今天不住这边么？”小松有点欲言又止，恋恋不舍。

“最近不在。”古时水多敏锐，“你有麻烦？”他看向小松本体。

“就、就是猫啦。赶不走。”小松垮下脸。

“猫？”

古时水四下打量。

“白天挠我挠得很厉害，晚上我会出现，它就离远了。”小松指着自己根上的一道道抓痕，“感觉很怪。”

古时水弯腰仔细看了看，从树皮皴裂处，捏下一根猫毛。

“黑猫？”

第三十七章：不按剧本走

鉴于黑猫对小松尚未造成实质性伤害，古时水拿了个诱捕猫笼出来，又拉出摄像头调好角度，这才回去吃羊蝎子。

大大一锅羊蝎子，还有冰啤酒。

吃完了晚饭继续啃西瓜，吴小虎首先提出了自己拉肚子的问题。

“因为你体质差。”古时水说，“在排毒。”灵石改善体质的第一步，就是将身体日积月累的伤害化解，其中自然包括将各种毒素以拉肚子的方式排出体外。

“真的？”吴小虎两眼发光，“我可以长命百岁？”

“没有意外，活得比常人健康。”

“这样啊。”吴小虎喜上眉梢，“时哥你太伟大了！”

“确实灵石祛病治病，看这个。”白顾也把自己那块灵石拿出来，“……变浅了？”原本黑漆漆像块煤的灵石，色度浅了几分。

“有种死气。”古时水拿过灵石，评价。

又是死气，白顾听到不止一次。

吴小虎抢先问出来：“死气是什么？”

“让活物或者生灵不舒服的气息。你可以理解为令人生病的病毒或者细菌。”

“我也有死气啊！”吴小虎掏出灵石，大惊失色。

“基本都有，看程度，还有影响情况。”古时水不以为意，“世界上完全没有死气的生物还没存在过，这是绝对和相对的关系。阴阳相生相克，都是相对的。”古时水想了想，“举个例子来说，每个人肚子里都有屎，但不影响人们带着一肚子屎，吃饭睡觉接吻拥抱。”

“呃……时哥，这比喻虽然很现实，但听起来还是怪怪的。”吴小虎夸张地黑了脸。

“这是我一个朋友说的。”古时水淡定咬西瓜。

吴小虎迅速转移话题：“知道我没事，那就放心了……不过，白哥这一块全黑了啊，这也是排毒吗？为什么白哥没有拉肚子？”

“算是吧。”古时水说，“你们体质不一样，灵石的效力也不一样。吸收死气再放出，这块灵石可以反复用。”

“白哥的死气好重，真的不要紧？”

白顾想到的却是另一方面：“小虎的灵石吸收他身体内的死气而变色，如果像之前那些非人类所说，我身上死气浓重的话，在拿到灵石的时候，灵石就应该直接变黑，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他思索着。

古时水看到他在思考，不由动动身体，做好了回答的准备，就算不能暗示阿白的不同，暗示阿白的身份之类，也可以说说以前两人的相处时光嘛。

果然，白顾转向他，双唇微启，提问：“……灵石能借我一块吗？”

“嘎？”和预想的不一样？

“我想研究对比。”白顾诚恳地说。“今天这块灵石发挥了很大作用，如果可以，我想继续帮助患者减轻病痛。”

他的阿白完全不按剧本来，古时水有点小挫败，不过他一向神态淡定，到也看不出失望：“你随意取用。”严格说来这些灵石算作白顾受伤的补偿，古时水算作代管，暂时取用而已。

说完，又看一眼吴小虎：“你还不行，你们体质差很多，当心自己受不了。”

“我不会拿的，有一块就很好了。”吴小虎连连点头，“不管你们是什么，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作为一名普通人，吴小虎对于超自然现象的接受力并不强，但是有一种惯性心理叫做“习惯成自然”，尤其身边人看起来不寻常但十分接地气——在吴小虎脑子里没有那个神仙会自己下厨做饭，啃完羊蝎子啃西瓜，啃完西瓜还乱扔皮的，绝对没什么世外高人的形象。况且同屋的白顾也看不出来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只不过吴小虎性子还有点鸵鸟，暂时还不敢打听古时水和白顾的真正物种，或者说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