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驸马爷(穿越 一)——春溪笛晓
春溪笛晓  发于:2015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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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谦对自己儿子还是很了解的,这儿子从小聪明,但也顽劣,尤其好女色,一上街就往女人堆里钻,仗着自己年纪小猛占别人便宜。上回他儿子和太子赵崇昭起矛盾就是因为他儿子搂抱着一个良家妇人亵玩,赵崇昭揍了他儿子一顿后直接绑了回去,他上门去领人时当然又遭了不少奚落。

谢谦不明白儿子这好色的个性和谁学的,但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他儿子可是长公主的儿子,好女色有什么不行?

没想到还真能好出事来!

谢谦凛声问:“怎么回事!伺候的人在哪里?还不快去找大夫!”

谢谦难得暴怒,左右吓了一跳,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谢谦好歹也是穷人出身,他连忙猛按儿子的胸口想让儿子把吞进去的水吐出来。

可惜这一切根本徒劳无功,他儿子依然紧闭着双眼,呼吸甚至还越来越微弱。

谢谦抱起人往外跑,准备直接送到医馆。其他人从来没见过驸马这骇人的模样,纷纷躲避到一边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等跑到最近的医馆时谢谦已经蓬头垢面,完全没了平日里的从容。

医馆的坐堂大夫看到这仗势,有点不敢看诊。

谢谦怒道:“还不快过来!”

坐堂大夫见谢谦衣着不凡,怀里那人的情况又确实不太妙,忙上前把脉。

一摸脉门,大夫心里咯噔一跳。再检查完谢谦儿子的眼睛和嘴巴,大夫的脸色已经难看极了:“已经没气了,脉都没了。”

谢谦目眦尽裂:“这怎么可能?”

大夫吞吞吐吐:“我看他不只是溺水,还吃了别的药……”

谢谦说:“什么药?”

大夫说:“……壮阳的药,吃太多了,精神不对头,所以平时可能有点癫狂。”

谢谦怒斥:“胡说八道!叫别的大夫过来!”

大夫说:“你还是把他带回去,早些入土吧。”

这时公主府的人也领着几个大夫赶了过来,每个人看见谢谦儿子的样子时脸色都变了。他们对视一眼,都觉得自己特别倒霉,居然碰见了这种晦气事。

大夫们一一上前看诊,最后的结果都一样:谢谦儿子已经死透了!

这么小的年纪跑去吃那么多“壮阳药”,身体受得了才怪!

谢谦面如土色。

长公主回到府中时才听到下人的禀报。

饶是她不喜欢这个儿子,听到这件事时还是呆了呆。她认真回想了很久,发现自己居然想不起这个儿子长什么样。

长公主用手支着额头,觉得自己不管做什么都做不好。

没有了宠着她的兄长和那个人,她什么都不是。

长公主丧子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赵英耳里。

赵英听到内侍的话时顿住了,站起来半饷,穿上外袍招呼正好在值班的燕冲:“腾霄,马上陪我去一趟长公主府上!”

赵英极少连夜出宫,燕冲听到时吓了一跳,赶紧叫人随同在侧护卫赵英。

一行人感到长公主府上时,府门上已经换上了白灯笼。赵英看着长公主府的牌匾片刻,大步迈了进去,驾轻就熟地找到了长公主的居处。

长公主听到有人高喊“陛下来了”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结果抬头一看,却见到年近半百的兄长走了进来,依然是那个高大的身影,仔细一瞧,那发已经花白,那眼角已经有了深纹。

他的外袍理得不是很整齐,靴上沾满了沿途的雪泥。

他喊:“阿蛮。”

长公主浑身一震。

赵英上前将长公主拥入怀中:“阿蛮,心里难受就哭出来。”

长公主感觉像有什么东西狠狠绞碎了她的心脏。

这些年来她时时刻刻都在怀疑这个已经贵为天子的兄长,甚至觉得她的所有痛苦都是赵英带来的,可在这一刻,她却怀疑起自己来。

长公主忽然像回到了小时候,靠在赵英怀中放声哭了出来。

赵英说:“阿蛮,过几天回宫住一段时间,帮我陪陪晏宁吧。”

长公主一愣。

赵英说:“晏宁她……特别像她的母亲。”

想到已经不在人世的好友,长公主心头一颤,一下子明白了赵英的意思。她点头说:“好。”

赵英见长公主答应了,多宽慰了长公主几句就回了宫。

长公主原以为谢谦会找过来,没想到一夜无事。

第二天谢谦才来和她上来丧葬十一,谢谦看起来一下子老了十岁,语气更是彻底软化下来:“殿下……我希望你能当一次他的母亲。”说话时他已经红了眼眶。

长公主猜不透谢谦这番作态有几分真几分假,只能木然着一张脸点点头。

丧仪不是很复杂,长公主忙完后却还是觉得很疲惫。她和衣躺在床上正准备小歇片刻,忽然感觉有个黑影笼在自己身上,

长公主猛地睁眼,用力将床边的人踹得远远地。等她看清抱着下身躺在地上闷哼的人后,冷笑说:“谢若谷,你能不能做点让人瞧得起你的事?一边悲痛欲绝,一边做这种下作的事!”

谢谦说:“你还我一个儿子,我就告诉你那个人埋在哪里!”

要是赵英没有赶过来,长公主说不定还会因为谢谦这句话而动摇,可赵英来过之后,长公主作为“阿蛮”的一面忽然就苏醒过来。

她冷眼看着谢谦:“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他还在我大庆的土地上,我又何愁死后见不到他!”

谢谦惊骇莫名地看着长公主。

长公主抬起头说:“谢若谷,你好自为之。”说完她就越过谢谦拂袖而去。

谢谦跌坐在地。

他当初带着李氏父亲死前留下的信,进京后得以一窥长公主之面,结果一看之下倾心不已,暗暗下定决心要成为长公主驸马。见长公主对亡夫有着极深的思念,他心里冒出了那个疯狂的念头!

他从李氏父亲那听说了不少关于那位长公主驸马的事,又知道长公主驸马的尸首被大火烧成了灰烬,所以以告知长公主那位驸马的埋骨之地为饵要求长公主嫁给自己!

状元配公主,多好的事儿。

虽说长公主一时半会还没有真正接纳他,但他并不缺耐心,他细心观察着长公主的一举一动,从长公主及其他人的言谈里推断那位战亡的驸马爷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一直在等待机会。

终于有一次,长公主毫无防备地喝醉了。

他假装成那位驸马爷和长公主聊天,终于让长公主放下了所有戒心。

他如愿以偿。

他对长公主说只要他们的儿子出生就会告诉她那位驸马爷的尸骨在哪。

当然,儿子出生后,他再一次食言了。

长公主对他已经没有任何好脸色。

谢谦不在乎,他们之间已经有了一个儿子,不管长公主再怎么厌恶他也好,终究得和他绑在一起。

来日方长。

可现在,他们的儿子死了。

儿子一死,长公主似乎也变了。

如果说他刚见到长公主时她像是一道游走在人间的幽魂,那么在这短短几天之内,她好像重新活了过来。

谢谦的手掌微微颤抖,他喃喃自语:“不,这不可能。”

他看人从不出错,长公主的弱点早被他看得清清楚楚,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这时长公主已经让人从马厩里拉出一批枣红色的烈马。

她系上了素色的披风,上马出府。

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又回到了自己还是“阿蛮”的那段时光,跃马扬鞭,意气飞扬。

那时候她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忧愁。

那时候她喜欢火红色的披风,火红色的衣裤,翻身上马后永远有着用不完的劲。

那时候她有着数不清的朋友,喝过天南海北的酒。

她以前喝酒从来不是买醉,而是知己相逢饮酒助兴。

要是那个人看到她这些年来的种种行径,恐怕会失望透顶,再也认不出她是他的“阿蛮”。

漫天飞雪打在脸上,又凉又痛。

一下子让长公主从那长长的噩梦中醒了过来。

她记得那个人说过,他爱极了大庆的大好河山。

那个人说过,他想要追随一个能开万世太平的君主。

她记得后来那个人说:“阿蛮,你这个兄长很不错。”

她更记得再后来那个人说:“阿蛮,原谅我。”

这些年来她宁愿猜疑兄长都不愿意接受那样一个事实:那个人心中天下远远重于她。

不是兄长狠心,不是兄长不肯相救,而是为了保住这大好河山,那个人选择辜负她,留她一个人像无主的游魂一样独自活在这世间。

长公主用力拉起马缰。

身下的马长吁一声,的的地听了下来。

长公主勒马回望,定定地那看着巍峨的城墙。

她真的该醒过来了。

第三十六章

长公主上发生的事谢则安是在饭桌上听到的。

谢季禹讲的时候语气很平淡,就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以至于谢老夫人和李氏听到时连呆愣都忘了,差点就和谢季禹一样感觉“哦,原来有这么一件事”。

最后谢老夫人打发谢季禹去了长公主府一趟,没再说什么。

谢老夫人可以算是最早认识赵英兄妹俩的人,看到他们变成现在这种模样,心里不是没有感慨的。可感慨归感慨,她不会再去攀旧情。赵英是重情的,但对比感情,他永远会先选天下;长公主也是重情的,但她把情都给了亡者,连曾经那样深厚的兄妹情谊她都忘记了,难道还能指望她记着外人?

所以谢老夫人一直老老实实地养儿子,把丈夫生前想做的事教给儿子,让儿子一展他父亲的抱负。

听到长公主丧子,谢老夫人有些悲悯。

有那个人珠玉在前,赝品装得再像又怎么可能一样?明知道不可能接受别的人却还开始那么一段新的姻缘,到头来苦果也只能自己吞。

咽不下苦果又抽不了身,会有这种结果一点都不奇怪。

长公主之子骄横跋扈,不知道闹出过多少闹剧,真要有一点点上心的话,会一直充耳不闻吗?长公主府上都是长公主的人,长公主对谢谦父子俩的态度会影响底下的人对他们的态度。

换成谢府,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她和谢大郎不太亲近,可要是谢大郎多往谢则安那边跑两趟,她马上就会知道。

谢老夫人只是叹息一声。

李氏却忧心忡忡地看着谢小妹和谢则安。

她怕谢谦会把主意打到他们兄妹俩头上。

少年时的恋慕消耗干净之后,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谢谦的脾性。

谢季禹明白李氏在担心什么,伸手握住李氏的手,说:“三郎和小妹是我的儿女,以后都没有人能改变这一点。”

李氏稍稍心安。

谢则安在一边默默地听着。

从他的角度来看,这件事目前而言对他来说影响不大。虽说谢谦是他生理学上的“父亲”,可这种抛妻弃子的人渣在他看来和他“前世”那位“生父”没多大差别,本来他还想着去踩踩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没想到居然没机会了!

谢则安照常去东宫和赵崇昭一起念书。

三天之期到了,赵崇昭三人罚抄的《论语》都要上交。谢则安左瞧右瞧,发现赵崇昭他们抄的都比自己薄很多。

谢则安不耻下问:“怎么你们都这么少?”

赵崇昭说:“啊?你不知道吗?交的时候好好和先生说一说,可以酌情免掉一点的。三天抄完三遍,根本不可能嘛。”

谢则安:“……”

谢则安忍不住抬眼瞄了眼徐君诚。

徐君诚正好在看他交的一大沓《论语》,捕捉到谢则安那心虚的目光,停顿下来和他对视,喊道:“三郎。”

谢则安:“……在。”

徐君诚说:“这是你自己抄的?”

谢则安莫名觉得自己已经被看透了,但还是抵死不承认:“对!”

徐君诚夸道:“抄得不错,功课也完成得不错。”

谢则安心虚成狗:“一般一般。”

徐君诚说:“这样的话,我以后可以给你多布置点功课。”

谢则安:“……”

谢则安最终还是含泪坦白。

徐君诚淡淡地说:“既然你无心认罚,我也不罚你了。”

谢则安心里更不踏实。

上完课后谢则安主动留下来找徐君诚。

徐君诚说:“你觉得我让你抄《论语》没有用处?”

谢则安摇摇头,认真地说:“不是,我的字不好,经史也学得不踏实,应该抄的。”

徐君诚说:“你和殿下倒是挺像,认错时都挺诚恳,下次还是一样会犯。”

谢则安乖乖巧巧地站在一边:“以后您怎么罚我都会认真去做。”反正可以酌情去完成!

徐君诚一眼就瞧出他在打什么鬼主意。

他说道:“你的字确实难看了点。”他领着谢则安走到书架前抽出一份文稿,递给谢则安,“这是你姚先生二十岁金榜题名时的文章,光是这一手字就值得你学了。”

谢则安微讶,但又忍不住说:“科举时不是有人会把试卷重抄一遍再评优劣吗?”

徐君诚被谢则安气得笑了:“那你的意思是你的字就不用练了?”

谢则安立刻闭嘴。

徐君诚说:“那是在殿试之前。中了进士之后,还需要通过殿试决定排名,殿试开始前陛下会亲自看考生的原卷,最后会把原卷都拿到这边存起来,到那会儿你字要是还这么难看,那可真是贻笑万年了。”

谢则安两眼放光:“先生觉得我能中进士!”

徐君诚:“……”

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他怎么突然觉得有点手痒?

徐君诚让谢则安将姚鼎言中举的试题看一遍。

谢则安乖乖照办。

等他看完后有点讶异。

这份稿子好是好,就是不太对劲。

谢则安已经看完了姚鼎言写的万言书,可以确定这里头写的绝对不是姚鼎言的主张。

谢则安疑惑地看向徐君诚。

徐君诚是什么人?他一眼就看出谢则安在想什么。

徐君诚说:“你觉得很惊讶对吧?这种四平八稳的文章绝对不是你姚先生会有的,他会这么写是因为那一年的考官是秦太师,秦太师最喜欢这种文章。”

谢则安若有所思。

徐君诚说:“你想要走这条路,首先要学会‘变通’。变通并不是投机,”他看了谢则安一眼,“你叫人帮你抄《论语》就是一种投机,你想赌我发现不了。可‘变通’是不一样的,你细看你先生这篇文章,其实还是找得出一些他的本心,比如不久前的杀夫之案,他正是如他这篇文章里说的那样,凡事应依律法来定夺。在把握好大方向后求同存异,这才叫变通。”

谢则安听完徐君诚的一番点拨,眼前的迷雾似乎被拨开了不少。

这些看似枯燥乏味的“应试作文”,仔细一钻研竟也颇为有趣!

“求同存异”这个字看似简单,真正要做到却难之又难。谢则安知道如今秦老太师非常反感他先生姚鼎言,当初姚鼎言的文章却能被秦老太师选中,可见姚鼎言早慧的名声并不是白来的!

这里面的门道没有人点出来的话,很少有人会注意到。

谢则安说:“谢谢先生指点!”

徐君诚说:“你回去吧。”

他目送谢则安离开,叹了口气。

徐君诚是秦老太师的学生,自然知道秦老太师多不喜欢姚鼎言的主张。听说谢则安已经拜了姚鼎言为师,他一番前面的欣赏,再三嘱咐他别让谢则安和赵崇昭走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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