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冬野随手用文件夹拍了他一下，“想喝西北风么？嗯？”
“不敢。”丁林可怜兮兮地扶着头出了办公室，尽职尽责地去为自己的生计奔波了。
宋冬野要留下来，自然是有原因的。
再过两个星期就是宋家老太爷大寿，去年宋冬野嫌麻烦偷懒没去，后来被家人揪着耳朵耳提面命了好久，从两个星期前开始他就开始遭受轮番电话轰炸，以防他又故技重施。
过生日，自然要给送生日礼物，加上对方是长辈，可选择的范围又小了很多，于是经年不逛街的宋冬野也不得不找个有空的时间出来选礼物。
只不过……出门时被一只要死要活的哈士奇给堵住最后没办法宋冬野还是带着达斯一起出门，当他踏进店门的时候，销售人员完美的笑容明显僵硬了一下，但还是摆出很有礼貌的态度说道，“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这里不能带宠物进来。”
宋冬野把达斯领到门口，左右看了看，“达斯，你在这里等我，乖乖的不要动。”
哈士奇呆萌呆萌地看着他，宋冬野扶额，把绳子系到一边围栏，“真是，不要老是露出一副蠢样，身为你的主人很丢脸。”
他转身进了店，留下风中凌乱的达斯。
把达斯留在外面宋冬野也不安心，简单挑了样东西就赶紧出来，正踏出门口就被一个黑影熊扑过来，惊得差点摔了手中的东西。
“达斯？”
当然是这货，项圈还好好呆在脖子上呢，宋冬野挣脱它，“你怎么解开绳子的？”
“我帮它解开的。”
宋冬野这才发现楚原。
“你怎么在这里？”
楚原晃晃手中的袋子，“补充给养。”
宋冬野皱眉看他的样子，T恤牛仔裤，干净利落的像太阳下迎风招展的向日葵。
“我想你一点人气新人的意识都没有。”在宋冬野眼中，连个帽子或者墨镜都不戴，大大方方地将屏幕上那张脸暴露在这种人来人往的街道，可不就像一朵肆意招摇的花吗。
楚原挑眉，不否认，“我没有经验。”但是刚才路上已经被无数次拦截的感觉已经充分提醒他了。
“你开车过来的？”车钥匙很早楚原就还给他了。
“嗯，停在那边。”
楚原看了一眼他手中的东西，包装精美，显然是礼物，“那我先走了。”
宋冬野没有说什么，反而是达斯有点不甘心，还去咬楚原的裤脚，宋冬野脱口而出，“我送你回去吧。”
那个高大的男人转过头，朝他微微一笑，“好。”明明是逆光，却明晃晃的停留在他眼中。
说是送，到底还是楚原开的车。
两个人都不说话，车厢里漫开一股尴尬地气氛，只有达斯偶尔的几声叫唤冲淡一点。
“……我有去看首映，这部电影拍得很好，你的演技……也很让人意外。”
“谢谢。”楚原骨节分明的手放在方向盘上，稳稳地转了一个弯，目不转睛地看着前面，“如果你的想法真是如此我会很高兴。”
“……我说的是实话。”
“嗯，不过不久前你还说过我缺少感情。”楚原的声音很平稳，一点都听不出嘲笑或反讽的语气。
“这只是你拍的第二部戏，我只是从一个新人的角度来评价，你进步很快，但还远远不够。”楚原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你也说过，自己无所谓好坏。”
“如果能够让你对我有所期待，我很乐意去努力。”
沉默，再沉默。宋冬野觉得车厢内很闷，透不过气，对方的话他也接不下去。他不说话，楚原自然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等到车子开到楚原家那个路口，宋冬野忽然说道，
“既然如此，我等着看。”
等着看你怎么赋予我等值的期待度。
12.照片
宋家在A市算是举足轻重的存在。由一开始宋冬野的爷爷自己一手创建的小企业发展起来，从木材生意一步步做大，宋冬野的父亲接过手之后，不仅公司蒸蒸日上，涉及的领域也扩大到很多产业，最重要的是宋冬野的父亲具有很强的交际手段，政商两道巨富名流都有来往，因此宋氏可以说是A市建材行业的龙头老大，至于其他行业也经营得有声有色不在话下。
交往甚广结仇自然也不少，旁人再怎么虎视眈眈，宋父迄今仍然稳稳的把持着宋氏大权，就连作为接班人培养的宋家大少爷宋夏照能力也不逊色其父。
事实上，如果不是宋夏照那么有能力的话，宋冬野也不可能这样优哉游哉地在宋家旗下这个娱乐公司做个经纪人的工作。
宋冬野不喜欢参加宴会，除了懒得应付那堆所谓上层阶级的人之外，不外乎就是因为家里人催他催得紧。
他把车子开进车库，从不为人注意的边落楼梯偷偷溜回自己房间，打开衣柜，对着里面的衣服叹气。
正装不憋人，憋人的是穿完后要应付的局面啊。
宋母来敲他的门，进来就看到几个月不见得小儿子正蹙眉在拨弄领口的结，“你现在野成这样，连个衣服都穿不好了。”
宋冬野抬起头冲她一笑，“我是等着您来帮我系啊，谁能系出比你的更漂亮的领结呢。”
宋母忍俊不禁，“我在楼下看见车库亮了就知道你回来了，刚见面第一句说的这么甜，难道我就会原谅你这几个月都不回家吗？”
“工作忙嘛。”
“少来，”宋母瞪他一眼，“当时也不知怎么的给你取这个名字，从小到大就不安分一直往外跑，像野猴子似的。”
宋母帮他系好领结，面对面仰头看他，感叹，“你现在也许比你爸爸还高呢。”
宋冬野不以为然，“父亲大人的气势决定了他的高度是无人企及的。”
“还贫嘴，快点下去吧，去年你没到，可把爷爷气坏了。”
宋冬野撇撇嘴，“每次见面爷爷都唠叨着要我跟他老友的孙女结婚，我听到耳朵都长茧了。”
“人家姑娘温柔大方，还指不定能看上你呢。”
宋冬野跟着下去，宋宅位于半山腰，宋老爷子大寿，请的其实都是亲朋好友和比较有交情的人，但还是人来人往，衣香鬓影。
他送上礼物，趁着众人不注意的空档悄悄溜了出去，来到阳台后边，有个侍应生模样的人递给他一杯香槟，宋冬野脸色不霁地看着黄澄澄的液体在透明的高脚杯中轻轻晃荡，想到了之前楚原说的话。
“不用了，谢谢。”他顿了一下，“等一下，有果汁吗？”
那人抬起头，不可思议地说道，“宋少你居然要喝果汁？”
“……”宋冬野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你怎么在这里？”
丁林嘻嘻哈哈地递给他一杯橙汁，“那啥，这里可都是名流啊，我自然是来长些见识的。”
“这样混进来？”
“嘿嘿，”丁林推着他往外走，“走吧走吧，你不是要开溜吗？”
“……”
跟安代的广告谈的比较久，因为是新人，对方还想把条件压得再低一点，等到尘埃落定，距离寿宴也过了好几天，丁林怂恿他自己跟着楚原去D市，宋冬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把两个没事在面前晃的家伙踢走了，他才有空管一管蒙奇的事，原先这只是小小名不见经传的公司，宋冬野跟他父亲掰了之后进入这里工作渐渐有了点名气，彼此之间的关系也转好许多，于是在看不得儿子受苦的宋母吹枕边风之下，宋氏正式收购了这家公司改为蒙奇，并交给宋冬野管理，但他不擅长这个，很多时候都是交给丁林和任行去负责的。
蒙奇旗下艺人当然不止谢甘和楚原，排在一线的也有好几个，公司还经常筛选组人培训，训练新秀以更新血液。谁都知道，娱乐圈吃的是青春饭。
任行敲门进来交给宋冬野一样东西，宋冬野挑眉看着桌上封着的牛皮纸袋，“这是？”
“楼下前台说有人送来，给你的。”任行站得笔直目不斜视。
宋冬野好笑，“任行啊，你为什么老是这么硬邦邦的，这里又不是军队。”
任行放松了姿态不语。
宋冬野摇摇头不理他，拆开袋子，一叠照片滑落出来，他脸色慢慢阴沉下来。
“知道谁送的吗？”
任行摇头。
宋冬野沉吟半响，说道，“你出去，查查有没有什么娱乐周刊收到类似的东西，顺便找谢甘过来见我。”
任行再傻也猜到里面不是什么好东西了，他迟疑了一下，“谢甘现在应该在外面拍戏。”
宋冬野冷冷说道，“那就让他结束后立刻过来这边。”
任行出去后，宋冬野把摊开的照片一张张重叠在一起，手指划过最上面那张，眼里晦暗不明。
谢甘保持一贯的笑容对一边候着的工作人员说辛苦了，就看到蒙奇里的任行在角落里看他，众人开始收拾东西，任行朝他走过来，
“谢先生，宋少让你过去找他。”
谢甘敛了笑容，“他现在在蒙奇？”
“嗯。”任行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我想，可能有什么麻烦。”刚才打电话给宋冬野说到有几家杂志社收到类似的东西时，宋冬野的态度很冷静，只是吩咐他跟对方协商好，就让他过来片场接谢甘。
“好，”谢甘垂下眼睑，“等我卸个妆可以吗？”
他们回到蒙奇的时候，时间已近黄昏，有些人稀稀拉拉的下了班，更显的公司冷清安静，谢甘嘴上挂着浅浅的笑容推门进去，带点调侃的语气说道，
“这么急找我来，你是想我了吗？”
“谢影帝忙得团团转好长时间都难得见一面，我不得不这样，”宋冬野在他在对面坐下来后，把东西放到谢甘眼皮子底下，
“给个解释吧。”
谢甘坐在他面前，挺直腰背，目光逗留在最上面那张照片，虽然光线昏暗，角度偏僻，但还是不难看出其中两个亲密拥吻的男人中，露出的侧脸正是谢甘无疑。
谢甘微微笑起来，“或许我要庆幸只拍到了我的侧脸。”
“那你是承认里面的人是你了？”
“你觉得不是？”
宋冬野慢慢开口，“这个世界上，侧脸相似的人不计其数。”
谢甘边摇头边叹气，“太蹩脚了。”
宋冬野深深看着他那张莹润如冠玉的脸，那上面的眼睛黑亮清澈，明堂堂不带一丝杂质。
“他是谁？”
“知道了有意义吗？”谢甘站起来在室内环绕了一圈，“你很少在这里坐着，感觉一点生气都没有。”
“……”
“那个人……我跟他的关系有点复杂，很难说清楚，我不想让你趟浑水。”
宋冬野压低声音，“我都收到这个了，还能置身事外吗？”他顿了顿尽量压制自己的怒火，“你要知道，收到这个的不止我一个人。”
“哎呀，”谢甘走到他身边，“我相信这点问题宋少爷能应付的来，对吧？”
宋冬野压下想恶狠狠一拳揍在面前这张脸的冲动。
“下不为例。”
宋冬野忘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现在是网络时代。
虽然其他杂志社都压下来了，但送这份礼的人显然也猜到了，在网上贴了一张图，跟宋冬野放在最上面一模一样的图。
一时间媒体炸开了。
谢甘被堵在家里出不了门，成批的娱乐记者都守着外面守株待兔，宋冬野也遭受到了各种各样形式的骚扰。
他咬牙切齿地打给谢甘，“今天开始停掉你所有通告，乖乖呆在家里别出来，更不要跟他们说任何话。”
任行忙得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
网上的人也吵翻了天，对立派互相抨击，路人偶尔打个酱油发表意见，宋冬野上论坛翻看，一会看得怒气冲天一会又哭笑不得。
“现在是平等自由的年代！支持男神出柜！”
“艾玛好男人都被男人抢走了要成黄金圣斗士了！”
“楼上想太多了男神性取向正常也没有你的戏份。”
“嗷嗷表示腐女一枚看得热血沸腾还有木有其他照片？！”
“男神居然是弯的感觉心灵受到了伤害……”
“拒绝接受！我那个温柔痴情体贴善良的男主呢？”
“这是人家私事吧你们激动什么……”
“哥哥也说过如果有一个人喜欢我，我也同样喜欢对方的话，是男是女并不重要。坚决支持谢影帝！”
“原来能爬上今天的位置还有这茬啊……娱乐圈水太深”
宋冬野揉了揉额头，合上电脑，走到厨房冲杯咖啡提神，现在总说是个开放的时代，但其实很多人心里还是对此不以为然，普通人的态度或好或坏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反而是媒体人和圈内的人都遮遮掩掩的来询问他，让他感到极不耐烦。
丁林发来短信，“我跟楚原明早的班机，谢甘的事压下来了吗？”
“棘手，任行正在四处奔波，你回来帮帮他，彻底平息这场风波。”
“好。”
丁林很少说话这么简洁，看来他也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了。
出事以来，宋冬野还没有去见过谢甘，一方面是被记者堵着不方便，另一方面宋冬野也为了处理善后而忙得焦头烂额，打个电话过去，谢甘听起来倒是优哉游哉完全不担心的样子，那种轻松的语气听得宋冬野青筋暴起。
手机屏幕亮起，他盯着老半天才接起电话，冷哼一声，“拜你所赐这半个月我接的电话都要超过一整年的份了。”
那边传来轻笑声，“那我要说声对不起。”
“对不起？你要有点良心就不会捅这样的篓子。”
“我也不想。”仿佛看到那边谢甘摊手做无辜状的样子，宋冬野深深吸了一口气，冷静，冷静，他心里暗想。
“你还是什么都不跟我说？”
谢甘走到窗边，拉开一点窗缝，看着下面沉如墨水的黑暗中亮着的一柱柱车灯，“冬野，认识你真的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
“你说，爬上来的时候如果是靠一堆人的血泪汗水一步步往上的话，狠狠摔下去是不是会一层层经过他们，摔在水泥地上，支离破碎，他们可能会低头想，瞧，这个傻子，然后继续向上蠕动？”
宋冬野被他的用词恶心到了，低头看了看面前白色瓷杯里黑漆漆的咖啡，伸手推开。
“你在说什么？”
“哦，”谢甘不再用刻意压低的声音说话，“我是说，我太无聊了，想试试堕落的感觉。”
“……”
“对了，”谢甘恍然大悟的说道，“我停拍的那部戏，让你那个新人顶上吧，导演急的嘴都起泡了呢，一直打电话哀求我。”
“楚原？”
“嗯，是这个名字吧，”谢甘已经开始漫不经心了，“反正才刚开拍，我推荐的人导演不会拒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