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云——墨囚
墨囚  发于:2015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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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天空下起了雨,雨水淅淅沥沥,是典型的冬雨……云荒在不停的季节更替,而这一次,到了冬天……

暗烈坐在已经铺上绒毯的躺椅上,看着窗外的冷雨飘飞,心中再没有从前的宁静,因为从前总有那么一个人会靠在自己身边,自己可以听到那人细微温和的呼吸声,偶尔那人还会听听自己的低声细语……

暗烈想,都怪夏秋过得太快,以至于自己已经忘记了原来人是会衰老的,原来时间是有尽头的……

在云涅昏迷的这几天,暗烈依旧像往常一样,早晨起来处理事务,然后将账簿待会顶楼,在那张书桌上查看,有时会去无双那里喝酒,之后又回到顶楼,在外人看来,他们的少主依旧是那样少言寡语,但是每个人都感受到最近的少主冷酷异常,耐心也极少……

只有无双和醉知道,暗烈正在一天一天的消瘦,也只有他们知道,暗烈又拿起了已经遗弃很久的烟杆……从他的黑眸中,他们可以看出那种透彻心扉的寂寞和哀伤,好像随时随地会溢出来……

云涅睁开眼睛时已经是十天之后,他撑起身,看着熟悉的房间,他们怎么又回到星海云庭了?

云涅缓缓直起身子,环顾了只有他一人的阁楼,想下床,身子却在着地的一瞬间直接软在了地上……

男人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自己的身体会这么弱。他轻轻叹了口气,还是认命的坐在地上歇了一下,终于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缓缓走向那张自己一直坐的躺椅。

他碧色的眼睛环顾着这间熟悉无比的房间,恍如隔世,即使这里还像以前一样……

云涅试着聚集一些力气,但发现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一点灵力都没有。

他能感受到,这次灵力的消失不是因为被封住,而是因为真的没有了……

没有灵力在云荒代表什么云涅很清楚,自己将会衰老,会死去……想到这里的云涅入坠窖,浑身都颤抖起来,寒气一直从脚底升起,直到每一根手指都僵硬……

突然云涅想到自己是鲛人……寿命千年……

如释重负般的全身一松,云涅直接仰躺在了躺椅上,全身刚刚都出了系细密的汗,还好,还好,曾经多么憎恶自己的身份,现在剩的确实感激……

总不能让自己负了他,让他再尝一次生离死别的痛苦。

云涅看着华丽的房顶,伸手将躺椅上的薄毯盖在自己身上,他在想自己到底是在什么时候被下的毒,又是被谁,谁会这么做……

如果只是让自己灵力消失,那么倒也没什么,只是希望自己能够陪在暗烈的身边,静静地陪着他就好,他已经没有什么心力和勇气再去面对一次分别……

可是,为什么总觉的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一般丧失灵力会这么筋疲力尽吗?

暗烈走进房间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那个人就静静地斜倚在躺椅上,身上披着一条自己常常给他盖上的薄毯,窝在上面翻看着那本抱了一个夏季的书……

他湖蓝色的长发披散着,手轻轻的撑着脸颊,应该是发现自己了,他抬起头,对自己微微勾起了嘴角。

就像往常一样,每当自己忙完星海云庭的账务回到顶楼的时候,总能看到这样一幕,让自己一瞬间宁静下来,仿佛时光不曾经过这里,已经将这里忘记……

暗烈走向窗口的躺椅,走向那个昏睡了十天的人,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仿佛是从前的平静,没事云涅,我一定找到不双,解了你身上的毒,绝对,绝对不允许你从我身边离开,第三次……

我要让时光停住,我要你留在我的身边……

“醒了吗?别担心,你只是暂时灵力没有了,身体并无大碍。”暗烈走到躺椅边,像从前一样,抚上云涅的脸颊,然后吻了他的额头……

“……”

云涅闻到了暗烈身上淡淡的烟草味……

你怎么抽烟了……

感受到暗烈紧紧的抱着自己,听到他说,“别担心。”

“恩……”自己还是轻轻地应了,尽管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

到了傍晚,云涅看着自己咳出的鲜血就知道暗烈骗了他……

啊……

云涅看着空荡荡的顶楼,然后再看向手上的鲜血,感叹着,暗烈,幸好你不在。

云涅撑起身子,洗掉自己受伤的血迹,将盆子中红色的血水倒掉,之后他给自己找了件貂绒大衣,披上后,出了顶楼。

云涅走进无双的院子时,没有推门走进无双的屋子,他只是裹紧身上的裘衣,小心翼翼的绕到了房子的一旁……

云涅想,到底是事情太过重要呢还是两个人太过专心呢?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存在……

云涅静静地倚在靠窗的墙上听着里面的对话,嘴角轻轻的上扬着。

似乎是关于自己的事呢……

37.两个人的固执

“当真一点办法都没有吗?”说话的应该是那个眼角下有着红梅的男人。

“云涅的毒好像已经潜伏很长时间了,我完全没有对策,想来云荒上只有师傅有办法……”

“可是云荒那么大,要找他谈何容易,到现在已经十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云涅在外面盯着院子外空空的石椅想着,这时候,里面的人应该在皱眉吧。

果然,自己的身体情况很糟糕,糟糕到无双无能为力……

暗烈,你是以怎样的心情跟我说没事的,连你都不想承认这来的让人措手不及的事吗?

屋里的对话还在继续。

“师父他如果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出现的……可是,以他当时离开的心情,师傅很有可能去了一个几乎没有人烟的地方,我们即使贴再多的告示也没有用……”

屋子里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是茶杯还是酒壶?

云涅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嘴角还不容易扯出的笑容已经僵在脸上……

就像这即将到来的冬天,没有给自己一丝喘气的空间……

“那你让我怎么办?抛下云涅去找那个不知道在哪里,不知道能不能救云涅的医圣!!”

“暗烈,冷静一点……”

“你叫我怎么冷静!!”又是东西摔碎的声音,“要我眼睁睁看着他衰弱,然后一年后死在我怀里吗!!!”

寂静一瞬间吞噬了屋里屋外的三个人,压在三颗快要筋疲力尽的心上……

暗烈在屋里硬生生的捏碎了手中的瓷杯,碎片刺破了他的手,鲜血一滴一滴的落在他黑色的袍子上,无声的隐了进去……

云涅紧紧的揪着自己的衣襟,好冷,明明穿了最厚的衣服……耳边不停的回想着刚刚暗烈的话语。

要我眼睁睁看着他衰弱,然后一年后死在我怀里吗!!!

呵呵……一年,只剩一年……

本以为至少可以稍稍的长一点,十年什么的,五年也好……

怎么是一年,也就是说,自己等不到第二个春天,是这样吧……

云涅张着嘴,努力呼吸着冰冷的空气,生怕自己一不留意就会大声宣泄出来,宣泄自己的不甘心,宣泄自己内心的绝望……

“真的不打算跟云涅说?”

“绝对不说……我不要他承受这些,如果他的寿命还剩一年,那么我陪他快快乐乐度过那一年……”

“之后呢……”

“和他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暗烈你有没有想过星海云庭,有没有想过莫城,你走了赤烈会放过这里吗!!我拜托你不要这么感情用事好不好!!!”

自己第一次听到无双这样的失控……

“我本来就是个自私的人。”

“啪……”清脆的一声在这寂静的院子里显得那样的响亮。

屋里无双看着自己的手,他没有想到自己会打了暗烈,而暗烈偏着脑袋,黑色的长发遮住了他的脸,看不出他的表情……

屋外云涅抬头看着晦暗的天空,沉默着,心口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怎么都没有办法顺利的呼吸……

屋内的对话还在继续。

“我帮你去找我师父。”

“不行,云涅的身体状况还不稳定,你必须留在这里……我已经叫醉和是个一些手下去找了……”

“暗烈”

“什么”

“把手松开,你不想要你的手了吗?……就当是为了你的宝贝也不希望你伤害自己。”

沉默片刻,然后是瓷片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云涅离开那院子的时候天空又开始下起了雨,雨下的不大,淅淅沥沥,再冷风中飘飞,旋转。像极了冬雨,可是冬天还没有来,还是其实冬天已经来了?

云涅不知道。

他走的时候看了一眼几乎院子中间那颗几乎没有叶子的千年槐树,槐树在没有今年夏天时的郁郁苍苍,干枯的树枝绝望的伸向天空,云涅的眼神穿过槐树好像看到了自己正在迅速衰败的生命以及他和暗烈注定苍白无望的结局……

他又一次想起还是鲛人时,海底巫师对自己说的那句话,此生注定坎坷……

暗烈,如果那时我没有承认我对你的感情,还是那个对你残忍狠绝的云涅,或许我就可以再次狠下心来对你说滚,对你说离我远点,如果那时候我选择自由而不是陪在你身边,也许现在就可以在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结束我这本不该存在的生命……

这样或许你就会有一段安静,富贵,壮丽的人生,至少比现在好。

可是,就在几个月前我还摩挲着你眼角下的红梅答应会一直待在你身边,就在几天前我还抱着你答应说不再离开你。

但是,以我现在这个快要破碎的躯体,让我怎么对你说出那句至今还没说出口的喜欢……

以前是不想说,因为我以为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现在是不能说,是因为我已经失去了那个资格……

雨恣意的降落在这片大地上,落在雨中几乎心力交瘁的孤影上,云涅想,像这细雨,无悲无喜,洋洋洒洒的来这世间走一回,应该也都胜过自己在这世间步履蹒跚,像是被上天捉弄的人生……

云涅回到顶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他脱下自己被雨水打湿的袍子,坐在了顶楼许久没有用到的梳妆台前,他认真地看着硕大铜镜中的自己,里面一张惊为天人的脸让云涅自己都感觉陌生……

那人一双仿佛有星光的眼睛,带着自己都看得到的伤感。

云涅双手将散乱的头发抓起,拿起桌上红色的发带,将自己的头发束起,他认真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微微的笑了,好像不满意,收敛了表情,然后镜子中的人又一次笑了起来……

云涅想到夏天时自己几乎每天的嘴角都微微上扬着,而现在扯出一个笑容都让自己无法承受……

当时阳光万里,如今寒风凛冽……

暗烈到顶楼是看见云涅穿了件单衣,外面裹了件长袍,倚在阳台处,面部温和的看着外面的细雨微杨,脸上的笑容和今年夏季时一样没美好……

仿佛时间都没有过去。

暗烈拿起躺椅上的薄被,走上前,披在云涅身上,从后面拥住他,问道:“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云涅抬起手,握住暗烈拥住自己的双手,说:“看你的星海云庭呢?”

“有什么好看的,一栋房子罢了……”

“怎么讲的像是别人的东西。”云涅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暗烈。

“呵呵”暗烈轻笑,手指摸索着云涅的手指,“我怎么样说就算了,你怎么讲的想是你一手操办起来的……”

“这里的回忆太多了。”

暗烈将下巴顶在云涅脑袋上,蹭着他刚刚扎起来的发带都散了开来,暗烈问:“好的回忆还是坏的。”

怀中的人认真道:“现在然自然是好的。”

“也是。”

云涅闻到了暗烈身上淡淡的烟草味,还混杂着一点点的酒香……

云涅低头,看着暗烈握着自己双手的那双骨节分明,纤长有力的手,然后反握住暗烈的手摩挲着……

想来刚刚应该这里是有伤口的吧……用灵力强行愈合了吗?怕自己发现?

云涅知道强行愈合伤口用的不过光光是灵力,其实是在透支以后的生命。暗烈,在你眼中,即使是消耗生命也不愿意让我知道你受伤了,让我知道你原来背负着这么沉重浓郁的悲伤……

那么,让我陪你一起演这场只有一年的爱恋,让我想一个至少可以留住你的办法……

“怎么了?”暗烈心中一惊,他不知道云涅怎么会握住他刚刚强行愈合的,在无双屋中被酒杯扎破的伤口,还那般温柔甚至是带着爱恋的抚摸。

“没什么……”

云涅收紧双臂,感受着身后人透过布料,传递给自己的温暖,以及鼻间依旧是那股淡淡的清冽的梅香。

风忽然大了起来,呼啸着扑面而来,吹起云涅披散的蓝发,和他单薄的外衫,他紧了紧衣服,看着外面依旧绵绵的细雨,朦朦胧胧的远山,星海云庭依旧灯火辉煌,人影幢幢,云涅想到了一句话:山雨欲来风满楼……

38.两人的面具

日子还是那样过下来了。

……

安安静静,小心翼翼,仿佛两个人都害怕惊扰了时光……

暗烈表面上的闲适不能代表他内心的安宁,没有人的时候,无双看着他默默地在自己的庭院中不停的抽烟,不停的吐着烟雾……

眸子里的那种悲伤像滴落在水里的墨水,一点一点的晕开,向四周扩散,能感染任何一个站在他旁边的人。

这个一向强大居傲的人此刻束手无策,只能在这小小的庭院中拿着小小的烟杆,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却是多么的沮丧和无力,自己纵有三头六臂,千年寿命,却不能换来爱人哪怕再多一点点的生命……一向任何事情都掌控在手的男人此刻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宝贝在自己的视线中一天天的憔悴,让他怎么能接受,自己居然在等待自己宝贝在自己的臂弯中咽下最后一口气而自己还要面对接下来的万年孤独……

可是,事情没有任何的改变,更没有任何的转折,仿佛上帝已经帮他们铺好了路,让他们来承受……

醉回来复明的次数越来越少,去的地方越来越远,却依旧没有一丝不双的消息。

时光从不会为谁停止,顶楼中的两个人不知疲倦的演着属于他们的苍白未来,重复着他们看似简单幸福的生活……

很快,冬季就降临在云荒,天气开始慢慢冷了,暗烈现在知道云涅有多怕冷,顶楼中炭火就没有断过,因为暗烈的体温比云涅高,云涅几乎天天抱着暗烈,星海云庭这才真真正正交给了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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