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虹从不会辜负我的托付,但愿“朝霞”也一样,朝霞代表着希望,是我给黄金机甲的名字。
后来我才知道,解冻是劳尔做的,但他一直没出现。
到我出院那天,他才过来,冷冰冰地告诉我,他非常非常地鄙视我。
劳尔的眼睛很肿,他当然知道回来的学生里没有温穹。
“我会申请退出贯日舰队。”他说,“和你这样的人多工作一天都叫人恶心。”
我告诉他,他随时可以退出,那是他的自由。
“还有,如果今天回来的是温穹,你就永远见不到我,因为,为了帝国,我会先崩了自己的脑袋,以除后患。”我说。
劳尔愣了一下,呆呆地看着我,他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因为他没看到当时情况有多危险。
而我没有时间和他斗嘴,我需要立刻汇报坎贝拉星的情况,想过了这么多天,坎贝拉兽的毒素也已经研制出应对的药剂,卷土重来的时机就在眼前。
沉眠地下的温穹还等着我去接他回来。
章 11
第二次发兵很顺利,我通过黄金戒指确定朝霞的位置,而后率领军队突入基地,凿地千米,找到朝霞。
朝霞将所有能量封存起来,只为保证舱内恒温恒氧,即便如此,我找到温穹的时候,他看起来像是死去一样,我探身走进舱中,把他抱起来,把脸贴在他冰凉的脸颊上,那一刻,我觉得不管他接不接受我,都无所谓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纷纷来去的人群中,只有我和他是相对静止的,就像双星一样,永远以同样的速度运行,永远无法接近彼此,却知道对方就在前面,那种感觉令人安心。
如果世界上再也没有他,我也是会寂寞的。
我带着我的军队清扫基地,敌人已经从这里撤离,留下的只有坎贝拉兽,而它们在疫苗发明之后,对我们已没什么威胁,我杀掉所有能看到的坎贝拉兽,并带回最后一只做研究。整个清洗过程不超过两个小时。
温穹被第一时间送回奥斯图大学医院,劳尔召集首都最顶尖的医生救治他,我返回拉斯顿时,他已经脱离危险。
“他是omega。”医疗室外,塞兹校长对我说,“应该送到omega的学校去。”
我想起温穹选择机甲系时坚决的话语,便回答校长:“但他考上了机甲系a班。”
塞兹校长眯起眼睛:“你果然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
我说:“所有检查都是贯日舰队的医生负责。”
塞兹惊讶:“你说劳尔?”
我说:“是的。”
塞兹皱起眉头:“劳尔最近的状态确实不太对,他隐瞒这么重要的信息不上报,必须被问责。”
我说:“是的,所以我请求把他从贯日舰队调离。”
塞兹斟酌了一下,点头:“可以,他现在的状态确实不适合随军,你去写报告,我和洛宁上将商量一下,把调职令发下去。”
我说:“还有一件事,我已经一个礼拜没去兰彻幼儿园。”
塞兹点点头:“我知道,这次将功赎罪,如果你不想再去做义工,写个申请上来给我。”
我说:“谢谢。”
事已至此,再穷追不舍没有什么意义了。
我终于看明白,我想要的不过是有个人爱我,而我爱的那个人不可能给我。
想明白这一点,就像从心上割下一块肉一样,虽然疼得哆嗦,却又有种快意。
前往王宫的路上,我怀念了一下以前向我表白的那些小姑娘和小伙们,其中有我的学长学姐,还有我的学生,部队里倒是没人敢这么做,那些人看起来都很平凡,我已经记不住他们的脸了。
我进入王宫,找到我的母后,跟她要回我的自留地。
母后有些惊讶,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对种地感兴趣,不过她也很高兴,毕竟种地比打仗安全得多。
种什么呢?
“现在的库存有土豆、胡萝卜、番茄。”约翰叔叔提醒我,选择面并不那么宽。
土豆?没味,不要。还是种胡萝卜和番茄吧,不过这两个我都不怎么感兴趣。
我在田埂上慢悠悠地走,打开id卡,调出朋友那一栏,给每个朋友都发了封信:我要种地,胡萝卜还是番茄?
杜尚别:必须是榴莲。
力诺:伽洛老师你回来啦,为什么不来幼儿园了?胡萝卜还是番茄……伽洛老师为什么要问我呢?呜呜,我有选择障碍……
曹格:劳尔去哪我去哪,我申请调离贯日舰队。我不喜欢甜的,胡萝卜和番茄都是甜的。
阿隆佐:……番茄。
马修:胡萝卜!
剩下的全都保持沉默。
我这些不争气的朋友,最后给我一个1:1,我只好自己决定,胡萝卜硬邦邦又长,看起来就很有攻击力,番茄软泡泡一捏就爆,不好,还是胡萝卜。
“胡萝卜是一种比较好养的蔬菜,只要保持在常温,它就可以愉快地生长,不过前期不能浇水太多,否则会影响直根生长,后期不能水分太少,否则会影响直根膨胀……”约翰叔叔说。
感觉是一种很难养的植物。
晚上,我正在街上溜达,接到洛宁上将的消息,叫我去一趟中央研究所。
洛宁上将是研究所所长,他负责这次坎贝拉兽的变异研究,我回来之后就把坎贝拉给他,现在应该是有所进展。
果然,洛宁上将一见我就很高兴,对我说有可能通过坎贝拉兽发现基地幕后指挥的身份,他说的专业术语我都不懂,不过他兴致勃勃,我就一直听着。
从洛宁上将那儿出来,我顺着走廊一直走,迎面碰上穿着深绿色t恤和大拖鞋的杜尚别。
“榴莲,”他问我,“什么时候能熟?”
我告诉他,没有榴莲,只有胡萝卜,大概四个月后就熟了。
他很失望,接着,又问我:“还没成功吗?”
“什么?”
我突然想起来,对抗标签那件事。
“成功了,”我说,“现在能再给我做一次测试吗?”
“必须能。”杜尚别严肃地拍拍我的手臂,“不错啊老伙计,比我预计得还快。”
半个小时后,我摘下头盔。
杜尚别站在大屏幕前,屏幕上的数据如夜晚的繁星般闪烁着,他的手指在上面滑动,掀起一阵星光的涟漪。
我走到他身后,等着他研究出结果。
“发现了,”杜尚别指着其中一组数据,“有一部分数值改变了,你对抗成功的暗示是什么?”
“吃他豆腐,觉得他最美,向他示爱。”我说。
杜尚别嘲笑地“哼”了一声。
“还有……牺牲自己去救他。”我汇报完毕。
杜尚别回过头,一向淡然无波的眼里闪过惊讶之色,接着,他又露出了然神色:“保住自己的性命是人的第一天性,这暗示的设置也太不合理,竟然试图对抗第一天性。”
“它以前成功过,只不过我命大,没死。”我说。
杜尚别沉默片刻,突然捶了我一拳头,砸在左侧第七根肋骨上,距离心脏很近,导致我条件反射地给了他一脚。
“嗷!”杜尚别捂裆蹲下,我赶紧扶住他:“抱歉,没事吧?”
杜尚别恼怒地看着我,常年不受光照的苍白脸上出现一层薄怒的红色:“我觉得你很有必要立刻进行一次全面的洗脑,把你脑袋里那点不切实际的念头全都洗掉!”
我扶着他坐到椅子上,监督他检查了一下重要部件,确认没有不可逆转的损伤之后,我说:“我也想洗掉,不洗掉我都没法正常做人了,今天有温穹,也许明天还有热穹、冰穹……”
杜尚别摸摸下巴,思索了一会儿,说:“让我试试把这四条数据删除。”
我惊喜:“能删除?”
杜尚别说:“对,不过也有危险,你要是信得过我,我们现在就可以做手术。”
对于“手术”这种词,我还是有点怵的。
杜尚别说:“光子刀,你看不到的,放心,只是躺进仪器里一会儿。”
我问:“你说的危险是指什么呢?”
杜尚别十分邪性地一笑:“变成智障。”
杜尚别不是医生,顶多说是脑科学家,但是在某些领域,医生都没有他神。
我从圆筒型的仪器里出来,杜尚别告诉我,以后那个牺牲自我的暗示都不会再出现。
“你可以轻松地谈恋爱了,不怕一时脑热捐掉自己的小命。”杜尚别说。
“那实在是太好了。”我感激。
“不过也不要掉以轻心,其它暗示还需要你一条一条对抗,如果对抗成功,就像现在这样,来告诉我,我替你删掉。”杜尚别说。
“谢谢,我简直不知道如何报答你。”
“你知道的,榴莲……冰激凌、蛋糕、点心……什么都可以。”
我保证给他做一包榴莲大合集。
“很好,记住你的话,我还有很多研究,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他高兴地说。
第二天一早有古武的课,我早早来到办公室。
没想到有两个人比我还早,已经堵在我办公室门口。
劳尔一看见我,就腾腾腾走过来,气势汹汹地质问我:“为什么把我调出贯日舰队?!”
我懒洋洋地说:“遵从你的意愿。”
劳尔咬牙切齿:“错怪你见死不救,是我的问题,我道歉,可是你怎么能这么随随便便就——”
我问他:“温穹好些了吗?”
劳尔一愣:“好多了,他昨天晚上就醒了,不过还不能下地。”
我说:“你都一百多岁的人了,说话的时候不过一下脑子?请辞的人我从来不会留,因为他的状态已经不适合在我的舰队效力。”
劳尔跟不上我这话题跳跃速度,呆在当地,半天才反应过来,气得涨红了脸,扭头就走。
“他……怎么回事?早上一来就看见他在这儿念念叨叨的。”马修望着劳尔远去的背影对我说。
“你怎么也来得这么早?”我问他。
马修是校卫队队长,军衔不高,实战经验还挺丰富,大部分是处理学生突发事故锻炼出来的,包括我掀翻自由厦屋顶那个事,也是他带人赶到现场处理的。——不对,不是我掀翻,是温穹掀翻。
以后估计不会再有这种顶包的事了,标签a的“牺牲小我”技能已经被删除掉,按照我的原则,一人做事一人当,谁犯的事就该谁负责才对。
“伽洛?”马修叫我。
我还是学生的时候,马修就是校卫队成员了,我们俩关系一直不错。
“啊?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我抱歉地说。
“哈哈,你是不敢相信吧,机甲操作课以后就由我来代课了!”
我想起来里奥已经被我干掉,一个教师职位空缺出来,我高兴地向马修伸出手:“欢迎,同事。”
“客气,客气,”马修笑着,目光越过我的肩膀,向前看去,“那个学生……好像要找你?”
我回过头,温穹一脸苍白,扶着墙站在楼梯口。
他急切地把我从头看到脚,最后才松了口气。
“回医院去。”我走向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虚弱的时候确实没有我想象中那样惊人的吸引力了。
“嗯,你没事就好,我以为……”温穹神思不属地溜出一句话,又咽了回去,“我回去了。”
“等一下。”
章 12
我开飞船把温穹送回医院,路上,我对他说:“很抱歉,之前我唐突的行为给你造成困扰。”
温穹有些无奈:“你又打算表白了吗?”
“哈哈,”我笑起来,“这件事已经可以作为说笑的材料了,真是抱歉,我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做了。”
温穹的脸色僵住。
我从镜子的反射中看到他的表情,略微起疑,这种时候我不会再以为他还对我有什么感情,可是,他为什么看起来不高兴的样子?
“标签a‘爱妻狂魔’自动发动‘老婆很爱我’效应!”
怀疑的种子埋下,迅速生长出藤蔓,藤蔓将触角伸向意识的角落,霸占住正常的思维。我呆了一下,大脑一片空白,等我反应过来,飞船已经泊在医院门前。
“到了。”温穹看着洁净的玻璃门后早早就繁忙起来的医院大厅,他的脸色很不好,“我本来以为,你和我曾经认识的……他们一样,一旦认定目标,就会执着地去完成。”
他在说什么?他是什么意思?我无法控制自己心里痒痒的感觉,我忍不住去怀疑,我贪婪地盯着他的侧脸,试图从他每一个表情变换中捕捉一丝可能性,他喜欢着我的可能性。
温穹转过脸,乌黑的眸子里若有所失,他看向我:“你不是他们……是我想多了……”
这是什么意思,我终于忍不住,张开嘴巴,我听到自己在问他:“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现在的态度,是叫我不要放弃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欲擒故纵,对我一点用都没有,我……”
充满恼意的话却毫无遮挡地暴露了我还在意他的事实,不,不是这样的,我不是这么想的。只是一瞬间的疏漏,就又被标签控制,我太大意了!
我咬住牙,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我不能再说话,因为每个字都不是我想说的,再这样纠缠下去,我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摆脱标签,找回自我?!
温穹困惑地看着我,他看到我咬牙切齿,似乎理解成了另一种意思:“……你没事吧?要不要进去找劳尔叔叔?”
我想对他说不要,嘴里却迸出另一套言辞:“你以为故意疏远我就有用了?我不会放……”
这时,有人在外面很重地敲打飞船防护罩。
没有什么情况比现在更糟了,来的人是劳尔,我已经看到他那副护仔母鸡一样的表情,除此之外,还有对我的鄙视。
我咬住牙,克制住说话的冲动,伸手按开防护罩玻璃,温穹立刻站了起来,劳尔弯下腰,贴心地扶着他的背和手臂,把他从我的飞船里搀出去。
劳尔似乎要说什么,我不想听,我用力抓住飞船的扶手,对抗标签已经花去我太多精力,我不能分神。
尽管如此,劳尔的声音还是若有若无地飘过来,大概意思就是让我离温穹远一点,我已经失去保护他的资格等等。
“从此以后,温穹有我保护。”这一句清晰地钻进我耳朵里。
无法抑制的恼怒在我脑中炸开,我隐约听到“标签a……无脑吃醋……”这样的机械音,我站起来,我想狠狠地揍他一顿……
“呜呜。”巨大的白犬出现在我面前,两只前爪搭在我肚子上,又黑又圆眼睛担忧地望着我。
我愣愣地看着白虹,他很少变成这样出现,我握住他的前爪,把他上身拎起来,抱进怀里。湿热的大舌头带着丝丝倒刺痒痒地刮过脸畔,我的心情瞬间好多了。
“好了,没事了,我们回去吧。”我合上飞船的玻璃罩,白犬乖乖地蹲在刚才温穹坐过的地方,飞船飞快加速,冲出轨道,向自由厦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