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买的东西怎么能花你的钱。”叶智宣坚持,“你还是先带我去提款机吧。”
“我记得好像前面有一家银行。”
余景然把叶智宣带到银行旁边的提款机,叶智宣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输了密码,余景然不小心瞥到屏幕上的余额数目,眼睛睁大,扫了一眼那串数字,除去后面两个小数点,至少也有七位数,也就是说,他这张卡里面有上百万。
“怎,怎么会这么多?”作为家庭条件只是刚达到小康的余景然来说,这数目他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
叶智宣看着屏幕上的数字,“这张卡去年的时候我哥给我的,他说稿费都打这张卡上了。”
余景然明白过来,要是稿费的话那就不奇怪了,因为浅言的书一向畅销。想到他旁边的叶智宣卡里有那么多钱,余景然警惕地看了看周围,发现没有可疑人物才放下心来。
取了钱,两人进了公园逛,余景然和叶智宣并肩走在公园里的石头小道上。秋末冬初的时节,公园里的叶子花和紫荆花开得很漂亮,几乎走到哪都能看到这两种花的影子。
“我给你拍张照吧。”
“怎么拍?”
余景然拿出手机,往后走了几步,“你站在那就好,可以摆一个你喜欢的姿势。”
叶智宣不会摆什么姿势,每一张照片上都是面带着微笑,很自然地站着,这样已经足够好看。
余景然拉来一个路人,把手机交给他,“可以帮我们拍张照吗?”
余景然小跑到叶智宣身边,和他挨得很近,手搭上他的肩膀,“我们合照一张。”
叶智宣看了看那只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抿着唇低着头。
照了一张,余景然还不满足,又让帮忙拍照的人多照了几张,几张照片的背景和人物动作都没变。
在公园里逛了一圈,再去湖边坐游船,两个人并肩坐在船上,用脚踩踏板来控制速度。公园里中央湖呈弧形,绕着湖游一圈就能把整个公园看遍。
将近中午时,天空渐渐晴朗,太阳从乌云中解放出来,视野更清明。
一点钟离开公园,进了一家餐厅吃饭,余景然踩着自行车带着叶智宣去了附近的步行街,逛了两个小时的街,买了衣服鞋子,折回山里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
那条通往竹屋的小路看不大清,余景然提着今天买的东西走在前面摸路,突然丛林里一阵窸窣的声音传来,余景然下意识地拉住身后叶智宣的手,低声道:“别动,可能是蛇,等它走了我们再走。”
叶智宣站着不动。
等到那阵窸窣的声音渐行渐远,余景然松了一口气,“走吧。”
手依旧牵着叶智宣的,似乎是有意不放开。叶智宣试图着抽回手,但余景然牵得太紧,他轻微的力量根本引起不余景然的注意。
那一小片种了草莓的地上冒出了嫩绿的小芽,每天浇水,偶尔施肥,明年春天就能开花结果。
余景然离开山里回到学校,每天都要给他发信息,信息内容都是再简单不过的日常。
吃饭了吗?地里的草莓长得怎么样?今天降温,多穿点衣服。今天我从天台上看到你那边很漂亮。你吃不吃海鲜,周五我给你带点。
叶智宣的回答更简单,一两个字,他的手机不经常开机,回复往往要延迟几个小时。
晚上,叶智宣躺在床上,看着他回复过来的信息,只有一个嗯字。叶智宣在回复框里打‘我想你。’,犹豫了好半响,始终不敢发送出去。
想了想,删除了那几个字,放下手机,扯着被子盖过头顶。过了一会,拿起手机,打开信息,咬牙输入‘我想你’,在犹豫的期间,眼睛一闭,大拇指按下去,把信息发送了出去。
这条信息,叶智宣迟迟没有回复,余景然第二天早上看的时候没有,上课刷手机的时候也没有,到了第三天还是没有。
余景然想,大概是他的手机没电了,山里没有充电的地方,只能靠着两个充电宝。又或者是,他不知道怎么回复。
周五的下午,余景然才收到叶智宣的信息,那时候还有二十分钟下课,看到手机屏幕亮了,屏幕上方显示一条未读信息,余景然迫不及待打开。
上面写着:你别过来了。
余景然愣了好一会儿,叶智宣的意思是让他别去他那了么?
余景然回复:为什么?
叶智宣回复很快:我想一个人过清静的日子。
余景然看着手机上面的这一行字,叶智宣的意思是他去了会打扰到他?
余景然坐在座位上,下课的铃声响了,班上的同学一窝蜂往教室外挤,身后的女生说:“景然,平时周五你不都是跑得最快的嘛?今天怎么这么淡定?”
余景然回过神,收起桌上的书和笔,“没什么。”
抱着书出了教室,余景然回了宿舍,床上的双肩包和手提包里面有他一早准备好的东西,是今天要带过去的,但是叶智宣的那条信息却让他犹豫着要不要过去。
好像从一开始就是自己厚着脸皮每个星期去他那,好像从来没有顾及过他的感受,或许他根本不喜欢有人打搅。
舍友回来后,看见他失魂落魄地靠着床梯低头看着手机,“哟,难得星期五下午还能在宿舍见到你,今天不出去么?”
余景然抬了抬头,“今天不出去,大概。”
舍友当着他的面就把上衣脱了,套上球服,“那打球,去不去?”
余景然顿了顿,“行。”
换了一身运动装,余景然跟着舍友和隔壁班的几个男生打篮球,凉快的天气里,在球场上奔跑二十分钟就能出一身汗。
余景然平时很少打篮球,空余时间都用去兼职,再不然就是往叶智宣那里跑。
在球场上,能朦胧胧地看到那片山,余景然打着打着球,眼角瞥见那片山就走了神,他一个人住在深山里,一定很孤独,很寂寞。
毫无悬念地吃了一个球饼,头嗡地响了一声,紧接着头皮发麻,脑海里有一瞬间的空白。
几个打球的都围了过来,“怎样,没事吧。”
“你刚发什么呆,球飞过来都没看到?”
余景然摇了摇头,捂着被砸的地方,“我没事。”
“那还要不要继续?”
余景然看了看远处的山,“你们先打,我还有事,先走。”
余景然离开了球场,回到宿舍,拿出手机,给叶智宣拨了个电话,电话里提示对方手机已关机。
余景然连续打了几次都是一样,最后没办法,换了一身衣服,背着早就准备好的双肩包和手提包,踩着自行车飞速赶去竹屋。
冬天的夜晚来的比较早,余景然走到半路时天就已经黑了,来到叶智宣的竹屋,门已经关上,但是有一点光泄露出来,说明他还没睡。
余景然来了多次,已经能手脚麻利地打开外围那道栅栏门,来到竹屋前,敲了敲门,想要喊他的名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不一会儿,门开了,叶智宣似乎已经猜到了是他。
余景然背着一个包提着一个包站在门口,刚才一路小跑着过来,嘴里还穿着粗气,眼神直直地看着他,很多话想跟他说,但是不知道先说哪一句。
叶智宣先开的口,“不是让你别来了么?”
余景然的目光不曾从他脸上移开过,他鼓起勇气说:“可是,我想你。”
叶智宣心里一怔,低下头,余景然红着脸解释,“我的意思是,我喜欢你。”
他像是自言自语,“我知道,你可能还不能接受我,但是我没别的奢求,我就想能看见你,能陪在你身边,就算你当我是朋友也没关系,真的。你别赶走我,让我留下就行。”
“我不配被喜欢。”
余景然忙道:“怎么会,我还觉得自己配不上你呢。”
“其实,你什么都不知道。”叶智宣低声说。
余景然一头雾水,“那该知道什么?”
叶智宣沉默了半响,决定鼓足勇气把隐瞒了很久的秘密说出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一个人住在这里么?”
这个问题,余景然曾经问过,但是他没说后来他也没继续问,“这个你不说也没关系。”
叶智宣毫不犹豫地说:“因为我有传染病。”
余景然震惊,看叶智宣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传染病?他是因为传染病才住在这与世隔绝的山里的?余景然第一个想到的不是自己有没有被传染的问题,而是问:“那为什么不治疗?”
“获得性免疫综合症,就是平常所说的艾滋病,现在的医学并没有治疗方法。”叶智宣的脸色很平静,“你不该靠近我的。”
余景然怔愣住,他从没想过,一个长得这么清秀就像传说中的精灵一样的男孩会染了这种病。所以,当叶智宣说出来之后,余景然久久没回过神。
06.童话里的真相2
叶智宣见他良久不出声,以为他已经被吓到了,“你走吧。”他的双手握着门后的门栓,将门缓缓合上,把余景然挡在了门外。
阻断了屋里和屋外的视线。
在门就要合上的时候。
一只手握住了门沿,叶智宣关门的动作停下,余景然把那扇快要合上的门缓缓推开,直到露出门后的叶智宣。
叶智宣怔愣,余景然看着他道:“我不介意。”
叶智宣不解地看着他,余景然一口气说完,“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是如果能跟你在一起,能经常看到你,就算被传染我也不介意。”
“你现在说不介意,并不代表你以后不后悔。”
“不会。”举起三根手指头,“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后悔。”
余景然放下手指,深情地看着他,“如果不能看见你,才会让我后悔。”
叶智宣鼻尖一酸,脱口而出地骂了他一句,“笨。”
余景然的手提包啪一声掉在地上,跨了一步进门,抬手把叶智宣紧紧揽住,压低声音说:“我智商本来就不高。”
但立马察觉不对劲,叶智宣的体温高的不正常,余景然放开了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借着屋里微弱的煤油灯光,发现他的脸颊也是红的,“你发烧了?”
叶智宣后退了一小步,“没什么,这是正常现象。”
余景然着急,“怎么可能正常,你烧的都快有39度了!”
叶智宣淡淡道:“对于我来说是正常的,这样的状态就算持续一个月以上也不奇怪。”
看他轻描淡写的样子似乎已经习惯了高烧,余景然握住他的手,“不行,烧成这样,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过一段时间自己会好。”叶智宣甩开他的手往后退时,差点就往一边倒了过去,余景然出手及时,把他稳住。
叶智宣的体温太高,就像一个暖炉,从昨天晚上一直发烧,体温有增无减,到了这个时候,已经被烧的晕头转向。平时白皙的脸上被烧得泛起了红晕。
余景然把他打横抱起,进了卧室,依稀听到叶智宣说:“别碰我,你会被传染的。”
“我说了,我不介意。”余景然把人放在床上,双手撑着床面居高临下看着他,“如果传染了,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和你一块住在这里,不是更好。”
叶智宣脸上出了一层冷汗,看着余景然,“如果你被传染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你。”
余景然顿了顿,“你放心,不会这么容易传染。”转身在衣柜里找了一件厚一点的衣服,坐在床沿给他穿上,“我先带你去医院。”
叶智宣双手半撑起身子,“先打电话给我哥。”
余景然这才想起叶智宣还有个哥哥,可以让他开车过来接,余景然开了叶智宣的手机,上面的联系电话就只有两个,一个是叶智明,一个就是自己。
余景然拨通了叶智明的电话,接通后,他首先开口道:“是叶先生吗?”
“你是?景然?”
“嗯,智宣现在发高烧,烧得很厉害,你方不方便过来一趟?”
听到叶智宣发烧,叶智明的语气明显急促,“他现在情况怎样?身体有什么症状?”
余景然看了看烧得脸发红的叶智宣,“他体温很高,可能有39度,暂时还没出现别的症状。”
“我在上海出差,短时间赶不回去,可能要麻烦你帮我照顾他。”
没想到叶智明去了上海,上海回来这里搭飞机也要两小时,余景然到:“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等会我就送他去医院。”
“我叫一个朋友开车去山上接你,你先把智宣带出来,到了马路上注意车辆,待会我会把车牌号发给你。”
“嗯嗯,我知道了。”
余景然挂了电话,从叶智宣的床头翻出手电筒,开了手电筒,背对着床,“来,我背你。”
“不用,我自己走。”
叶智宣下了床,执意要靠自己。余景然忙过去扶着他,“那行,你要是累了,我就背你。”
放在裤袋里的手机屏幕亮了,余景然打开,上面是叶智明发来的信息,信息内容是那辆车的车牌号。
余景然收起手机,一手扶着叶智宣,一手握着手电筒带着他出了竹屋。冬天的夜晚有点冷,四周黑压压的树枝像是魔抓一样向着他们逼近。
狭窄的林间小道根本不适合两个并肩走,余景然只好走上贴着旁边的灌木丛,把空间让给叶智宣。
走了一半不到,叶智宣体力不支,腿一软身子就要往下滑,余景然扶起他,绕到他面前,“我背你。”
叶智宣没动静,余景然往后看了看,“智宣,上来。”
叶智宣犹豫了片刻,贴上他的背,余景然把手电筒往后递,“你拿着。”
叶智宣接过手电筒,余景然弯着的背和双手同时用力把叶智宣托了起来,叶智宣一米七多的身高,但消瘦,体重也只是一百斤多一点。
叶智宣的手一只搂住他的脖子,一只握着手电筒照着前面的路。下巴点在余景然的肩膀上,烧得发红的脸蛋像傍晚六点多钟的太阳。
余景然背着他走了十几分钟,腰酸得已经直不起来,托着他的双腿的手麻痹得不像是自己的。走着走着,余景然脚下一个痉挛,身子往前扑过去,摔了个四脚朝地。
身子着地的时候,手电筒甩了出去,压在他背上的叶智宣忙起来,扶着他的手臂,“你没事吧。”
余景然爬了起来,“我没事,你呢,刚刚有没有摔到哪?”
叶智宣摇了摇头,“没有。”
“那就好。”余景然把他扶起来,再捡起甩到一旁的手电筒,举高手电筒往前面的路照了照,手电筒的光找不到十几米之外的事物,显得前面的小路幽深无尽头。
“还有不远,再走个两百米就能到马路。”余景然弯下腰背对着叶智宣,“来,我们继续走。”
“算了,我还是自己走。”
余景然回头对他轻笑了笑,“你放心,我这一次绝对不会摔倒。”
叶智宣轻抿着唇,移动脚步贴上他的背,余景然把手电筒交给他,再次把他背起,自己身上沾了黄泥也没注意,一心只想着背着他走完这条路。
出了丛林来到马路,余景然背着叶智宣朝着下山的路走,走了五分钟,连一辆车的影子也没见到。
突然,照着前路的光源晃了晃,手电筒啪一声掉落在地,沿着倾斜的沥青马路往下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