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魏九霄搁下本子,又去看我手机里拍的照片,“好像是有点儿问题,一般来说,只有停止新陈代谢的死尸才能产生这种程度的腐烂。”
“对,我刚才从她脸上取下了一点腐肉样本,打算交给法医老张研究一下。”
魏九霄叹口气:“这下我们又有的忙了。”
“是啊。”我挂挡开车,心说我当了一年半刑警,休假的日子屈指可数,你丫趁早觉悟吧。
魏九霄似乎有些疲劳,他微微阖上双眼假寐,我经过一个转弯的时候,他突然轻声说:“前辈……别再去济世馆了。”
!!!
我差点儿踩了刹车,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没什么……到了叫我啊,早上修房子累死人了。”他嘟囔一句,真的睡过去了。
我看着魏九霄那张精致的脸,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卷进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件里。
张家,魏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24.纯阳血
我跟魏九霄回局里之后,先去跟队长简单汇报了欧雪的案子,队长也挺重视的,他让小黑跟魏朵朵去A市各大医院的皮肤科全面调查,遇到类似的情况第一时间联系当事人,做好立案准备。
等小黑跟魏朵朵走了,队长斜睨着我:“小何,你还有个事情没说吧?”
“啥?”我装傻。
“林翠华跟你说什么了?”队长掐住我的肩,“老实交代。”
我苦着脸:“队长啊,她就让我好好照顾她老公,别再被那些鬼魂祸祸了——就这些。”
队长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说:“行,你去忙吧。”
我松口气,抓着那个塑封袋要去找法医老张,临出门之前,又听到队长说:“小何,你什么时候觉得可以告诉我了,再说吧。”
……这个老狐狸,原来什么都知道。
秀水街101号的事情,似乎和那个神秘的魏家有关,我还是先跟死人脸知会一声比较好。
没想到我一见到老张,他就黑着个脸,爱搭不理的,只顾低头摆弄手里的骨架子。
= =,我说你年纪一大把了傲娇个什么劲儿……
我把欧雪的腐肉样本递过去:“老张,帮忙看看这个呗,有个女的脸上生出了腐肉,蔓延得特别快。”
老张明显很感兴趣,但是又看一眼我,没接,不耐烦道:“去去去,我没空。”
=皿=,我怎么得罪你了?你倒是直说呀!
得,看谁沉得住气,我随手拿了本《尸斑与死亡时间》坐那儿翻起来,老张安静没五分钟,果然开口了:“我说小何,你是打算害死我大侄子吗?我们张家跟你什么仇什么怨呐?”
“关死人脸什么事儿?”我没听懂,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老张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把我揪到水槽跟前,哗啦啦地拧开了水龙头,那咬牙切齿的样子,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打算淹死我……
“看着。”他拿过来一个玻璃杯,水流特别大,接在杯子里没多久就满了,哗哗往外流:“你是天阳体,这就是你的阳气,用得猛生得快,再怎么糟蹋也无所谓。”
我点点头,他又把水关到滴答滴答那么小,把杯子里的水泼出去一半:“你让我大侄子用金贵的纯阳血救鬼灵,他得这样——猴年马月才能补回来!”
“纯阳血?”我大惑不解,“那是什么东西?”
“我大侄子天赋异禀,他那血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纯阳血,对付恶鬼比朱砂都管用。”
我恍然大悟,原来死人脸的血比熊猫血还要牛逼啊!难怪上次往铜钱短剑上抹了一点点,就能吓退山魅。
老张又说:“但是因为旧伤,他的造血功能跟不上,你让他用那么多的血救了个破鬼灵,你说你是不是在害他?是不是跟我们张家有仇?嗯?!”
……好像还真是,可、可是我不知道啊QAQ!
鬼晓得他要用那么多血才能救杨小克,还补得这么慢!
我嗫嚅道:“对不起……要不我回去再给他炖点儿鸡汤?”
“那玩意他又喝不了几口,顶什么用?”老张气呼呼地指着我,“下次再让他冒险,我就把你活剥了炖给他喝!听到没?”
“是是是……”我陪着笑脸,“那老张……啊不,张叔,怎么才能给他补回来啊?”
死人脸这家伙,老是什么都不说……我又总给他找麻烦……简直蠢透了T^T。
老张没好气道:“把这药拿回去煮了,只要二煎留下的药水,温服,监督他早晚各喝一次。”
我接过药包,疑惑道:“喝药还得监督他?”
老张怒道:“他怕苦——小时候老把药偷偷倒花盆里,浇死我好几盆君子兰!”
噗!!
我没忍住给笑了,死人脸挨刀子都面不改色的人,居然怕药苦?!
老张给了三天的药,药包并不大,都是些碾碎的药渣,我琢磨了半天也认不清药材,只能嗅出一味麝香,心里还奇怪这不是外用的药嘛,煮了能喝么?
反正是他亲二叔给的,总不至于喝坏他,也许这是人家张家的独门秘方呢。
……
下班回家,死人脸那货又不在,我去邻居阿姨那儿借了个中药锅,又百度了一下煎药的方法,专心给死人脸煎药。
煎了不到五分钟,我先撑不住了,味道那个苦啊,熏得我差点儿没吐出来,没办法,我跑卧室里把游泳用的鼻夹翻出来戴上,这才觉得好过一点。
难怪死人脸小时候要倒掉,这玩意儿,谁能喝下去……
一煎出来的药汁几乎是黑色的流质,我倒掉了,再加水滚二煎,这回看上去总算像那么回事了。
煮好了药,我把房间门窗打开透气,药碗放热水里温着,扒出来一包旺仔牛奶糖,坐等死人脸回家吃药。
死人脸一回来,就看到我满脸女干笑地朝他招手,他警惕地看着我:“有事?”
“今天你二叔给我几幅药,让我监督你喝下去。”我笑眯眯地把糖给他看,“死人脸,吃完了还有糖,咱好好喝了不浇花成么?”
“……他怎么什么都说,”死人脸黑着脸,“我不喝,自己能好。”
“别拗了,我知道你身体不好,纯阳血那么珍贵,你干嘛不告诉我?”我把药给端过来,不跟他开玩笑了,“死人脸,说真的,杨小克的事我很自责,这是我唯一能帮你做的事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汁,过了好久都没动作,我想摸摸药凉了没,刚要去拿碗,他就端起药一饮而尽,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手抵着嘴巴,忍了好半天恶心才松开拳头。
“行了?”他放下药碗,淡淡地瞥了我一眼,翻了几件衣服去浴室。
我还有点儿呆呆的,他好像……没有老张说的那么怕喝药吧?
晚饭照例给死人脸煮了不加盐的鸡蛋面,我坐在他对面吸溜康师傅:“喂,有个事儿得跟你说。”
“嗯。”他应了一声。
“养小黄那个女的你还记得吧?”
“小黄?”死人脸疑惑地看着我。
“就山魅嘛,穿黄衣服那个。”
“……”
“今天林翠华跟我说,养鬼是别人教她的,又给我一个地址——秀水街101号。”我拆开火腿肠包装,边吃边说,“我怀疑地址指得就是百草街的济世馆,而且我亲眼看见魏九霄从那里面出来,他还跟我说什么不要再去济世馆了,死人脸,我觉得那地方肯定有问题!”
死人脸搁下筷子,突然认真地叫我名字:“何征。”
“啊?”
“不要再去济世馆了,听魏九霄的。”死人脸定定地看着我,“你不该掺和进来。”
= =呵呵,我恐怕早就掺和进来了……
从我知道自己是天阳体的时候。
25.杀人腐尸
死人脸低头吃面不说话,我也没反驳他,但是该查我还是会查,一是因为作为警察不能不管,二是因为,我把死人脸当朋友。
是,我是没他和魏九霄那么牛逼,可我也想用自己的力量帮他、帮张家,哪怕只是一点点。
……而且绝不能再给死人脸揽下救鬼灵这么蛋疼的事儿。
吃过晚饭,我继续钻卧室里斗地主,死人脸开着小台灯看书,突然有那么一瞬间,我希望这样宁静的相处可以再长久一点,让死人脸晚一些卷入麻烦,那个收妖捉鬼的死人脸固然帅,可也很辛苦。
半夜三点多,我起来放水,发现死人脸居然不在客厅沙发上,他去哪儿啦?
正疑惑呢,门突然开了,给我吓得直接把拖鞋飙过去:“谁?!”
“是我。”死人脸按开灯,他手里捏着我的拖鞋,额头上带着细汗,呼呼地喘气。
“大半夜你干嘛去了?吓我一跳。”
“跑步。”死人脸扶着门框,脸色红得要滴血,几乎是在咬着牙说话。
我看他不对劲,赶紧上去试温度:“死人脸,你怎么这么烫,是因为喝了那副药吗?”
“嗯,药效大。”死人脸呼吸急促,啧了一声,又转身下楼跑步去了。
我看他离开,心里特别地困惑——老张给的到底是治病的药?……
还是壮阳的药啊?!= =居然能把死人脸折腾成这样。
我等了好半天没见他回来,不知不觉窝沙发里睡着了,再醒过来的时候身上盖着薄毯子,天已经微微亮了,死人脸正在旁边喝牛奶。
“早啊。”我跟他打了个招呼,去厨房把中药锅给端灶上,死人脸被牛奶给呛了一下,恼火地瞪着我,我干笑两声:“就三天,男子汉大丈夫,你坚持一下,多跑几圈权当锻炼了。”
监督死人脸喝完早上那一趟药,我按时去警局报道,十点多的时候小黑和魏朵朵做完了医院访查,带回了令人震惊的消息——
整个A市发现腐烂症状的足有十三个人,清一色全是漂亮女性,年龄集中在二十到三十五岁之间,除了欧雪,娱乐圈还有一个三流小明星也遭了殃。
可令我疑惑的是,这些人住所不集中、口味不一致,首先就排除了接触感染、食物感染的可能性,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么多人同时得了一种怪病呢?
没多久,老张的化验结果也出来了,一切正常,欧雪脸上的腐肉就是腐肉而已,如果放在死人身上,腐化程度大约四十天,完全没什么可疑的。
这次案件涉及受害者较多,上面又担心腐烂症会在A市传播,于是命令E队尽快立案侦破。
队长、王队、老张、魏九霄和我在二队的办公室开了个秘密会议,因为我见过李兆光的儿子、又和欧雪比较熟悉,就分配由我来负责找出病因,魏九霄协助老张尽快找出腐烂症的解决方法。
回三队的时候,小黑他们一伙人正在发动大脑做出各种假设,小黑居然说腐烂症是外星人在利用宇宙射线做实验,给魏朵朵笑得差点儿抽过去,队长打断他们的聒噪:“行了,都闲着没事儿啊?酒店杀人案破了吗?KTV暴毙案破了吗?该干嘛干嘛去。”
等大家散伙了,队长把我叫过去单独训话:“小何,这次的案子你叫上张焕,让他全程协助你。”
“啊?这又没什么闹鬼的事儿,不用了吧。”
我心说,死人脸吃完药还要在小区里跑步呢=w=
“小何,”队长表情严肃,“小黑和朵朵查出来的都是正在患病的人,可你知道死掉的病患会怎样吗?”
我吞吞口水:“死前都腐烂了,死后……不就烂得更彻底么?”
“真那样就好了,”队长苦笑,“早上二队接到的一起案件,你自己看看。”
队长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牛皮纸袋,上面写着腐尸杀人案,我打开先看了一下案件记录,案子预计发生在今天凌晨2点至3点之间,当事人两个,一个是腐烂症死者高柳,女,二十三岁,S大应届毕业生,一个月前开始产生面部腐烂,昨天中午肺衰死亡。
本案被害人高政,男,二十九岁,系高柳的哥哥,案发当时独自在放置高柳尸体的房间替妹妹守灵,而作案嫌疑人……居然是死者高柳?
我惊讶地问队长:“这个高柳不是死了么?难道诈尸杀了他哥哥?”
队长沉着脸没说话,示意我继续看——高政的身上出现了很多抓痕和腐肉脓液,致命伤是喉管被咬穿,而在死者高柳的身上,检测到了相关的血迹和碎肉。
怪了,死人脸曾经告诉过我,人死后是会离魂的,也就是说,魂魄没办法再操纵自己的尸体,那么高柳的尸体是怎么动起来的?她又为什么攻击高政呢?
勘察组拍了不少照片,我一张一张看过去,高政死相很惨,简直像被什么猛兽撕咬过一样,眼睛瞪得滚圆,嘴巴大张,看上去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现场到处都是腐肉和血迹,显然高政死前曾经拼命挣扎过,至于高柳的腐尸,几乎已经烂成了一副半露的骨架,左臂也在和高政的打斗中被扯掉了,破败得完全瞧不出是昨天中午才去世的。
我猜他们兄妹俩的关系一定很好,不然面对着这样一幅恐怖的腐尸,高政怎么敢一个人守灵?
“队长,既然发生了打斗……其他人呢?都没听到什么动静吗?”我问。
“高柳死的太惨,当时家里人坚持直接火葬,高政说要按习俗送一送她,才说服父母在家里停灵一晚上,昨晚家里只有高政,其他人都住了酒店……发现尸体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他们第一时间报了警。”队长叹口气,“要是其他人也在,可能死的就不止一个人了。”
我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也许高政固执地不肯火葬也有错,可高政的确是个好哥哥……当时的高柳一定是认不出他,才会杀了自己的哥哥吧?
“那后来呢?腐尸还有没有再伤过人?”我问。
“没有,事后一切正常,这会儿估计已经送到老张那里解剖了。”队长说。
我捏紧了档案袋:“队长,你放心吧,我和死人脸一定会尽快找出腐烂症的原因。”
“嗯,这案子有危险,你随时配上枪。”
“知道了队长。”
从队长那儿出来,我又去找小黑和魏朵朵了解其他腐烂症患者的情况,总算发现了一个疑点——
尽管位置不同,但这些女患者大多数是从脸部开始腐烂的,而极个别的,居然是从腹部和胸部。
李兆光的儿子是唯一一个男患者,我打电话给李兆光的前妻,她说儿子的病已经好多了,我问起患病时的情况,她回忆说孩子的病是全身发作,没有先后之分。
挂掉电话,我整理了一下思路,突然有了一个猜测,也许她们都用过同一样东西,而这样东西,八成是外用于皮肤的,既然女人和小孩都能用的,肯定不是化妆品……
那应该是什么药膏或药水之类的玩意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