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木倾倒,火光冲天。
顾戈在剑阵内挣扎了片刻就渐渐安静下来,身体逐渐缩小,又变回了原来孩童的样子。
嵬乙警惕地差看了一会儿后收了剑阵,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误了嵬乙的事情,白度心里有愧,可他又不想顾戈出事,只好敷衍地说,“他忽然就变成这样了。”
“你将这孩子的来历原原本本地告诉我。”
“嗯。”白度也知事情严重,认真仔细地跟嵬乙讲述了顾戈的来历,但是一些包藏秘密的细节方面却都保留了下来。
嵬乙听完后,道:“许是那蛟龙的孩子,蛟龙本就是奇物,若非小重天宫内其他地方都很难生存,这孩子能长这么大也是托了轮回石的功劳。”
“那他刚才是怎么回事?”
斟酌了片刻,嵬乙答道:“在下认为许是轮回石还有一部分真气残存在他体内尚未能被他完全吸收,而他又不慎乱了内息,没控制好轮回石的真气,这才猛地刺激了自身的生长,也乱了他的心智。”
这倒也说得通,白度点了点头,抱着顾戈小小的身体惆怅得很。
小孩子这时候乖巧了,像是耗尽力气玩够了一样缩在白度的怀里,一张漂亮的小脸上布满泥土跟血迹,但还是能看出来五官上的精致。
他长大了竟是这么好看的一个人……
脑海里晃过男人的面貌,白度咧了咧嘴,嘀咕了一句,这真的不太好啊!他怎么开始惦记起一个男人了!
心里发虚,白度浑浑噩噩的,就听嵬乙道:“这孩子若是这么放置十分危险,又是蛟龙之子恐怕更是难以驯服,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白小兄弟可愿一听?”
“真人请讲。”嵬乙帮了白度不少忙,又是修真大能,若是能给他些意见他自然是乐得听。
嵬乙道:“在下过几日便要回宗门复命,不如就将这孩子一并带入无名宗吧,他天赋异禀,若是能在无名宗,想必也会有更好的发展。”
第三十七掌
无名宗是整个洪荒大陆之上最为神秘的存在,就连地址也飘渺难寻,有关无名宗有很多很多的传奇故事,每一个都几乎匪夷所思。
独立于洪荒大陆四部九州之外有一处地方名叫撼天神脉,撼天神脉内自成一方小世界,有独自的运行法则,而无名宗则隐匿在撼天神脉的最深处,若非宗门人愿意,外人无法随便进入。
撼天神脉是整个洪荒大陆聚灵能力最强的地方,无名宗位于灵穴处,自是得天独厚,钟毓天地灵气,比一般的修真门派还要强盛几分,若是要论资排辈一番,无名宗称第二,那便无一门派敢称第一。
这样一个修真大派能收容顾戈自然是好事,一方面能够让顾戈的能力不被埋没,另一方面也能压制顾戈的这份能力。
如果他再这么暴走第二次的话,可能就没那么幸运有嵬乙真人压制了,白度他们都不是顾戈的对手,到时候,刀俎与鱼肉的关系很明显,倒不如现在让嵬乙真人带走,也许方便一点,对他们也是好事。
白度正斟酌着,怀里熟睡着的顾戈动作了一下,红润的双唇一瘪,喃喃了句:“白度……”
心里一软,白度打定的主意又松动了一些,怀抱着顾戈的双手不禁用力了一些,却听嵬乙道:“白小兄弟,你先等等。”
“怎么了?”白度问道。
嵬乙凑过去,仔细看着顾戈的面庞,脸色十分沉重,随手抬手在他面前一抹,立刻出现了一道锁链似的光影,闪烁片刻之后便消失不见。
白度诧异不已,问:“这是什么?”
“好似是什么封印。”嵬乙也不太确定,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东西,“那封印锁住了他的魂魄,也封住了他的部分记忆,这个孩子的来历恐怕没那么简单。”
白度:“能解开封印吗?”
嵬乙:“凭我之力,怕是不能。”
“那……”
“若是解开了封印,你不怕会发生什么吗?”嵬乙望着白度的眼睛,沉声问道。
“会发生什么?”白度对此一无所知,顾戈的一切都是一个谜,他掌握的东西太少了。
“……”嵬乙沉默着没有说话,最后他摸了摸孩子的脸,那上面腾空飞出两枚印章,一黑一白,位于顾戈脸蛋的两侧,嵬乙道,“若是不破除封印的话,怕是这孩子要死。”
“什么?”
“这封印极为阴狠,是以吸收他性命为代价而下的,如果不及时解开的话,恐怕他只能有十年的寿命。”
“真人可有什么办法?”白度紧张地问道。
“我无能为力,家师也许有办法。”嵬乙直白地说,“可惜家师闭关,要过小半年才能出关。”
“那也来得及。”白度算了下时间,十年的寿命,如果在这十年间解开的话应该也可以,但是,如果真的如同嵬乙说的那样,封印是靠吸收顾戈的生命为食的话,就不应该耽搁下去,今早解除封印对他们都好。
思前想后,白度终是下定了决心,道:“嵬乙真人,我可能随你一同去无名宗?”
“路上相随倒是可以,但是一入撼天神脉就不太方便了。”
白度直皱眉头,撼天神脉地域广博,与古川山脉相比也毫不逊色,入了撼天神脉后,估计还要许久才能到达无名宗,其中的路上会发生什么他还真是不太放心。
等等——白度连忙叫停,他现在是在干嘛?是在担心顾戈的安危吗?本来还巴不得这个孩子远离他,自生自灭去呢,现在却反过来要担心顾戈的安全,他到底是哪根筋发生错乱了不成!
手中紧紧攥着炙狱邪龙,白度惆怅得很,一方面是真的发自内心地担心顾戈,一方面则是对自己的这种不正常的心态感觉了隐约的危险。
嵬乙深深地看了一眼白度脸上的挣扎,道:“你倒是对这个孩子十分看重。”
“是啊。”
白度这个人挺简单的,谁对他好,他就会对谁好,大部分人也都是这样的,顾戈虽然吃了他的轮回石,但是是真的对他好的,那种好是白度能真真实实地感受到的,温暖着他的心脏。
如果顾戈是个熊孩子的话他也不至于这么烦恼了,对这么好的顾戈他实在不能这么狠心地就将他的未来交给嵬乙。
白度斟酌了下,道:“还是等顾戈醒了,我们再定夺吧。”
嵬乙点了点头,道:“自是可以,只是再过段日子我就要回无名宗,日后能否再出来就未成定数。”他想了想,说,“那便这样吧,后日落日之前告诉我答案,在那之前我在镇口的茶馆里等你。”
“好。”嵬乙真人如此大度心善,白度心里愧疚,忙道,“麻烦真人了。”
“哪里。”嵬乙笑道,“我与白小兄弟有诸多缘分,自是不在乎这一点小事。”
“是真人心善啊。”白度也随着嵬乙笑了起来,两人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又随口聊了几句其他的就各自分开。
回到客栈之后,白度把顾戈放在床上,辛光羽跟江小北一直没敢回去休息,守在门口等着白度,等白度安顿好顾戈之后,两人凑过来,问道:“白度,怎么了?”
“那个人当真是顾戈?”江小北不确定地又多问了一句。
“嗯。”白度点点头,随着三人一起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拎起酒壶,闷了一口烈酒。
辛辣的味道烫热了喉咙,白度发出一长声感慨。
江小北一脸微妙地看着白度,又探头看了看房间里昏睡不醒的顾戈。
“我方才遇到嵬乙真人了,是他帮忙制住了顾戈。”
“真人怎么说?”辛光羽是嵬乙真人的忠实信徒,忙问道。
“他说顾戈有影响他生命的封印。”白度抿了抿唇,将嵬乙说的那番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辛光羽跟江小北他们,他现在需要有人帮他提点意见,不然的话,混乱状态下的自己一定不能得出一个比较好的结论。
两人沉思片刻后对视一眼,辛光羽鼓起勇气,道:“白度,我觉着可以将顾戈交给嵬乙真人。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无名宗人杰地灵,对顾戈的成长百利无一害,再加上他封印的限制,这一次非去不可。”
江小北补充道:“白大哥,我知道你舍不得小顾戈,我也舍不得,可他性命重要。”
两人你一眼我一语都在劝着白度让顾戈去无名宗,无名宗的神圣早就烙刻在他们心里,没理由不去,白度也知道无名宗的很,能教导出嵬乙真人那样好的地方定然是处天福宝地,但是……他隐约觉着不好,也许真的如江小北说的那样,是舍不得顾戈。
不对不对,他怎么可能舍不得顾戈!
“白度。”软软的手从背后抱住了白度的脖子,顾戈软糯的嘴唇就贴了上来,他凑到白度唇边轻轻地亲了一口,问,“你们在说我的坏话,对不对?”
辛光羽跟江小北都错过头去,低声咳了咳,没敢说话。
白度用力把顾戈从头顶拎了过来,放在身前。
顾戈站在最下层的台阶上,正巧能跟坐在地上的白度平视,两人视线相撞的时候,白度到嘴的话就不知道怎么说了,挣扎了一会儿才说:“顾戈,你知道你身体里有封印吗?”
“知道。”顾戈点了点头。
“它会危害你的生命你也知道?”
“嗯。”
“那你……”
“没关系。”顾戈往前一扑钻入白度的怀里,将脸埋在白度胸前,“我不害怕。”
“……”白度被缠得一身的脾气全都泄没了,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拎着顾戈的后衣领把这粘人的孩子拎了出来,“你别闹了。”
“我没闹。”顾戈声音低低的,带了些委屈,“你不要赶我走。”
白度心软了。
而此时,辛光羽跟江小北都感觉到顾戈刺过来的冰冷眼神,纷纷打了个寒颤,一前一后地说:“白度我们先走了。”“白大哥,夜深了,我回去看一下娘亲。”
两人都走了,顾戈更粘在白度身上,恨不得跟白度融为一体,抱着白度的胳膊就不松手,嘴唇还一直往白度的脸上脖子上凑。
白度撕开这片狗皮膏药,正经道:“我并不是在赶你走,而是你也知晓这封印的厉害,不能坐视不理。”
“可是我不想跟你分开。”
“只是一段时间。”白度耐下心来劝导。
“一段时间也不想。”顾戈道,“先前你被关押入狱,我就十分想念你,我不想跟你分开。”
“……”知道顾戈的倔强,白度也不跟他多说,他现在操的心都是白费的,顾戈有自己的想法,决定是他下的,与他白度也没什么关系,若是出了事也是顾戈自己担责任。
可一想到可能发生的事情,白度心里就会感觉莫名的恐惧,他还要说什么却听顾戈道:“如果这是你的意愿的话,那我就去做。”
他抬起头来,用那双黑漆漆的眸子看着白度,一字一顿清晰地说:“我不会拒绝你的所有要求。”
第三十八掌
顾戈都答应了,白度应该松了口气才对,可心里还是有股不舍的感觉。他现在的心情就跟送小孩去寄宿学校一样,寄宿学校知根知底还会担心呢,别说无名宗这样虚无飘渺的地方。
整理了下心情,白度暗骂了自己一句婆婆妈妈的,就抱着顾戈回屋睡下。
“明天我带你去见嵬乙真人,这封印越是能尽早破除越为妥当。”白度睡前对顾戈喃喃道。
顾戈抱住白度的胳膊,将脸紧紧地贴在白度的胳膊上,轻微点了点头:“好。”
次日,白度一上午做出了一个月份左右的小吃交给辛光羽跟江小北,好在这小吃不会坏,不然的话,他外出这么久就不用做这方面的生意了,白度把东西都封存在买来的一个储物戒指里,交给稳重一点的江小北,叮嘱两人道:“我此去不知道多久才会回来,客栈暂时交由你们看管,这些小吃酌情拿出来卖,其他时候可以做些普通的食物。”
他看向辛光羽,道:“光羽,我不在客栈的这段日子,若是有人上门挑事,尽量避让,避不了的也不要怕,实在是危急时刻,解决不了的话……”白度从包裹里拿出三枚暗金色的令牌交给辛光羽,“用这个召请我即可。”
“这是?怎么用?”
“聚义令。”白度解释道,“默念令牌的名字就能看到几个名字浮空出现,你默念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好。”辛光羽点了点头,默默记下。
白度玩游戏的时候一直算是个散人,不怎么跟帮会亲近,身上带的聚义令也不多,还好能用,而且他们三个还默认到一个帮会里面去了,就连顾戈都在,方便多了。
如果辛光羽发生事情太急的话,他还可以神行回来,客栈的位置就在帮会领地那里,是亮的,不过来这里之后,神行的cd有点长,大概在十五天左右,除滞散在三十天左右,有些麻烦。
把能想到的事情都交代好,白度站在原地又思考了一会儿,最后拍了拍两人的肩膀,道:“万事小心。”
“我们才该对白大哥说这句话。”江小北笑了笑,脸上满是不舍。
辛光羽是世家子弟,修真一途上见识得比江小北多,像是白度这样或因求道或因机缘而外出远门的情况多得很,并不如江小北那样伤感难离,他拉了拉江小北,道:“小北你做什么一副要哭的样子,白度他是去送顾戈去无名宗,无名宗是什么地方,应该高兴才对。更何况,外出游历更不应该伤心。”
江小北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道:“白大哥,我昨日在客栈内听一位客人说,最近撼天神脉周围隐有邪修出没,你们一定要小心。”
“嗯,此事我听嵬乙真人说过。”白度摸了摸江小北的头,感觉怀里的顾戈敏感地抓紧了自己的衣服,手又悻悻地收了回来,续道,“那些邪修是觊觎撼天神脉内的一处矿藏,我们避开走应该没什么事情。”
“嗯!”
几人又絮叨了一会儿后这才分别,白度抱着顾戈到昭明镇镇口的茶馆里找到了嵬乙。
嵬乙又是一身白衣飘然,面上覆着一张遮掩面容的面纱,正坐在那里跟一个孩童说着什么,那孩童哭得眼睛发肿,手向后一指,嵬乙视线随着移去,看到了树枝上挂着的一只纸鸢,立刻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没事,我帮你取。”他摸了摸孩童柔软的细发,也未起身,弹指一打,一阵风起,将那纸鸢轻轻地送到了嵬乙的手里,“给。小心不要再被风吹上去了。”
“谢谢大哥哥。”孩童接了纸鸢,欢快地跑走了。
嵬乙一双眉眼微微弯起,极为好看的眼睛里蕴藏着星子一般灿烂夺目,那是一个极温柔善良的人,也是一个能杀伐果决,丝毫不拖泥带水的人。
“我不喜欢他。”顾戈拉了拉白度的衣领,将头别过去不去看顾戈,脸埋进白度怀里,“你也不要看他。”
白度无奈地勾了勾眉,按了按顾戈的小脑袋,“这可不行。”他快步走了过去,叫住嵬乙,“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