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樾然看着渐渐黑下的天色，于是他拨通了卓靖的视频通话。

【小然？】那边的卓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接通了，投影里是他有些担忧的脸。【小然，你在哪？怎么四周这么黑？蒋升呢？】

陈樾然突然很想哭，然后他真的哭了。卓靖看着对面的小孩毫无征兆地突然落泪，心中紧紧地抽了一下。【小然，你现在在哪，赶紧告诉我。】

陈樾然吸了下鼻子，然后瓮声瓮气地说：“我也不知道，我在A市，这里是海边。”

【开着光脑，我马上来。】

晃动的视频区里显示的是卓靖穿上了外套，然后关门。那个走廊，好像是酒店的啊，他在酒店做什么？陈樾然不解地想着，然后视频上再次出现卓靖的脸的时候，陈樾然发现卓靖坐在车上。

【小然，再等等，我很快就到了。】

陈樾然摸了摸饥饿的肚子，因为之前的呕吐，现在陈樾然的肚子很不舒服，所以他的脸上渐渐浮出了一层薄汗。

靠在栏杆上，等了约摸二十来分钟，卓靖真的出现了。陈樾然揉了揉眼睛，X市不是离这里有六个多小时的车程的吗？

“小然，小然你怎么了？”卓靖慌忙上前搂住了晕倒的陈樾然，然后将陈樾然打横抱起，坐进了出租车，“师傅，去医院，快！”

卓靖守着病床上的陈樾然，看着那一条一条来自蒋升的信息。卓靖紧皱着眉，果真如他所想。卓靖看着那张苍白的脸，心中轻叹，看来他跟着来A市是正确的。

那天和陈樾然打完电话之后，卓靖虽然心中略有不满，但到了那天，心中还是放不下。于是便开车跟着他们到了A市，不过因为卓靖的车子没油了，所以卓靖没能够跟到底。他有些庆幸，陈樾然还是知道依赖自己的。

陈樾然是胃里的毛病，并不严重，打回点滴就好了。卓靖怕他醒来没吃的会饿，于是便出了医院去找吃的了。

陈樾然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一个人躺在病床上，而卓靖就好像是梦里出现的一样，梦醒之后他就不见了。陈樾然摸了摸肚子，还是饿怎么办。

“小然，醒了啊。”听见熟悉的声音，陈樾然猛地抬起头，看见的是卓靖的微笑。

“……你，是真是假啊。”

卓靖听着陈樾然的问话，心中紧紧地揪着，于是暂时放下了手中的食物，将陈樾然紧紧抱住，然后轻抚他的后背。“现在知道我是真的还是假的了吗？”陈樾然的手犹豫了半响才抬起来抱住了卓靖，然后蹭着卓靖的肩膀，喃喃道：“果然是做梦。”

卓靖无奈地和陈樾然对视，然后伸手掐了一下他的脸，然后笑着说：“不和你胡扯了，先吃饭吧。”

陈樾然总算是从恍惚之中醒来了，他的脸色渐渐转红，然后低着脑袋，开始认真地消灭眼前的食物。

卓靖没告诉陈樾然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陈樾然也没告诉卓靖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两人只是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一起用完了晚餐，然后跟着卓靖去了酒店。

躺在床上的那一刻，陈樾然还是觉得很难过，难过的睡不着。

外头月光正盛，他起身拉开窗帘，看着外头依稀可见的大海。陈樾然抬着脑袋，轻声说道：“再让我任性一下吧。”

然后陈樾然敲响了卓靖的门，卓靖身子一僵，然后很快就去开门了。门外的陈樾然抬着紧张的小脑袋，结结巴巴地说：“卓，卓大哥，我想和你说说话。”

Chapter42

背景音乐是卓靖早年的单曲。那种低沉的嗓音，将两人所处的氛围整个都变得格外暧昧。陈樾然将自己整个包在被子里，倒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自己的心跳。

陈樾然暂时还没搞懂那种见到卓靖就会心狂跳，因为他的拥抱就会安心的感觉是什么，亦如卓靖也还没搞懂，自己到底是把陈樾然当弟弟来看还是……

“有什么想不通的吗？”卓靖主动开口问道，“可以和我说哦。”

陈樾然揉了下被角，然后缓缓地将今天的事情一一和卓靖坦白。卓靖紧握着拳头，不过面上还是一派云淡风轻，他只是伸手拍了拍陈樾然的肩，说着：“以后不要和他见面。”

“……卓大哥，是不是对一个人好就一定是想要好处的？”

“当然不是。”

“那卓大哥呢，卓大哥对我好，是为什么？”

“……”

其实答案就在嘴边，可是卓靖总觉得说起来很艰难。他试着开口说：“因为，我将你看作自己的弟弟，自然要对你好。”

一时间两人只是安静地对视了一下，卓靖形容不出他的心情，那种快要膨胀的无奈和脑海中不停叫嚣着否认的心思，让卓靖整个人的脸色都很差。

陈樾然自己也在纠结那一刻的心情，失落？庆幸？他知道，庆幸的是卓靖把自己当弟弟看的话，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不会再像之前一样，让自己独自一人，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至于，失望，陈樾然不想探究，他怕，一探究竟会引起的是更大的恐惧。

“是啊，我也把卓大哥当自己的哥哥呢。”陈樾然笑着说，倒是没有多费力。至于卓靖，脸色自然变得更加奇怪了，只是，卓靖自己也不愿点破，既然如此，便只是兄弟吧。

“所以，卓大哥，我们约定做彼此的兄弟吧！”陈樾然笑容意外的开朗，卓靖心中已是认定陈樾然将自己当作哥哥来看待了。有一股酸涩的心情，从脚底一点一点穿透了卓靖的脑颅。

卓靖笑着揉了揉陈樾然的短发，艰难地笑着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陈樾然眼睛亮亮的，“我在网上看到的，原句是，约定做彼此的天使，我就改一下。”卓靖笑出声，然后用自己的额头抵住陈樾然的，在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之后，卓靖才低声道：“小然，还是约定做彼此的天使吧。”

“……噗！”莫名的，这个场面，这个台词，陈樾然忍不住笑场了。卓靖无奈地放开陈樾然的脑袋，也跟着他一起笑了起来。笑容停下，不知为何，陈樾然一点也感觉不到自己笑容背后的喜悦。

陈樾然躺在床上，脑袋枕着双手，看着白色的天花板说道：“卓大哥，我们约好了，不要忘记。”卓靖点了点头，认真地说：“好，不会忘记。”

那晚，陈樾然是在卓靖床上睡的。卓靖则在阳台上抽了一晚上的烟，那是他自几年前戒烟之后第一次抽。

“陈樾然……弟弟……陈樾然……弟弟……”卓靖一晚上颠来倒去也只有这么一句话。

卓靖活到现在就喜欢过一个人，那简直可以提升为正儿八经的爱了。只是恋情还没开始就直接被无情的坠毁了，所以他依旧以兄弟之名做一个侠肝义胆，两肋插刀的好男儿。本估摸着自己的一生就是被家里的老头逼着和哪位千金小姐结婚，然后生两个继承人，然后自己这辈子就算是这么结束了。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世间最多的就是难解的命数，所以他遇到了陈樾然，所以在他一时兴起的调戏之情，却反让自己整个堕落了。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no作no die，卓靖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抬头一看天色已渐亮。

卓靖轻声去了浴室，洗掉一声的烟味，顺便刮一下连夜疯长的胡茬。

之后陈樾然发了条信息给蒋升，大致意思是他可以原谅蒋升，不过希望以后连面都不要见了。陈樾然知道，蒋升喜欢自己这没有错，只是陈樾然更清楚的是，自己对蒋升连半点那个意思都没有，所以他很不希望见到蒋升，也就格外的决绝。

后来卓靖带着陈樾然在海边又待了两天，之后又送陈樾然回了家。在做完这些事情之后，卓靖才打开了另外一只光脑，上头都是卓母的信息和通话提示。卓靖无奈地选择了接通，卓母一脸担忧，看着卓靖，然后才低声诉说着这两日卓父对他有多生气。

“靖，你父亲已经知道那个男孩子了，为了他的安全，你还是回一趟家吧。”

卓靖紧皱着眉，然后挂了视频通话，调转了车向，回家。

此刻，家中的卓父正一脸严肃地坐在沙发上，手臂交叉着。卓靖刚回来，就被在门口等着的卓母拉住了，卓母轻声提醒着：“靖，你爸爸现在心情不好，你尽量能顺着点就顺着点。”

“……我知道了。”

卓靖进门，卓父脸都没抬，直接冷冷地说：“还知道回来啊。”

“……”卓靖并不想和卓父吵架，只是卓父似乎没有那个自觉，“你这两天给我去哪里鬼混了！”说完直接将一堆照片扔到卓靖的身上，照片从纸袋子里掉了出来，上头都是自己和陈樾然的照片。卓靖弯腰捡起几张拍的还不错的照片，一边捡还一边笑着说：“我还要谢谢你，帮我把照片截下来，我可不想他出什么事。”

“！”听到这话，卓父直接气急攻心，一脚狠狠地踹在卓靖的肩上。卓靖连声都没出，只是觉得肩膀处火辣辣的疼，其余的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毕竟已经习惯了。从小到大，只要卓父有什么不顺心的，卓靖就会遭殃。

“你还要不要脸！这是个男人！”

卓靖也不解释什么，倒不是懒得解释，而是越解释，他越不信。卓靖要是现在和卓父说自己和陈樾然是清白的，只是兄弟呢，卓父保准一巴掌呼上来，劈头盖脸就能骂你，敢做不敢认！

卓父见卓靖一直沉默着也不说话，心里头火气更胜，想着自己生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居然变成了同性恋，真是越想越气。

卓父还想下脚踢得时候，卓母慌忙拦住了卓父，边拉边劝。卓靖只是安静地坐在沙发上，连冷笑都不想发出。卓父痛骂了一顿之后，心气算是顺了，于是才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严厉地说：“明天穿得正式点，片桐家的人要来。”卓靖默了，起身，“没空。”

卓父于是瞬间被戳中了爆点，直接大吼着站起身，“你这是什么态度！片桐家的小姐不是你自己挑的嘛！”卓靖皱眉：“我什么时候挑过女人了，我明天没空！”

“你，你信不信我让你永远也见不到那个男人！”卓父咆哮着，卓靖这才算是与他对视，“你敢动他，我不会放过你的！”说完之后就离开上楼去了。

只剩卓父在楼下愤怒地吼着：“你这是什么态度！你还把我当你爸嘛！”

卓靖全身躺倒在大床上，心情很不好，然后他拨通了苏弟弟的光脑。那边苏弟弟的笑容很快就出现了。

【靖靖！】苏弟弟那边明显是在学校的宿舍里头，对于卓靖的视频通话表现的是十分的热情，全然不顾同宿舍某个连裤子都没穿的舍友。要是平时估计卓靖都能说出来笑话笑话，可是现在卓靖的心情很不好，所以对后头那个光屁屁的同学是半点兴趣都没有。

“晏晏，找个安静点的地方，我要和你说正事。”

苏弟弟那边表情也跟着一块严肃起来了，然后就看见他转身，什么话都没说，那个光屁屁的同学慌忙拿起一条可以遮身的裤子，然后跑出了宿舍。苏弟弟随即转过身朝着卓靖露出乖巧纯真的笑容。

【靖靖，现在可以说了！】

“之前的事情，可以开始了。”苏弟弟那边显然愣了一下。

【靖靖，你确定吗？再如何，他也是你爸。】

“……没关系。”卓靖的声音低沉了些许，然后他给苏弟弟看了一张照片说：“替我找些人，在暗地里保护着他，一旦出什么事，第一时间告诉我。”

苏弟弟仔仔细细地瞅了眼照片，然后惊讶地说：“靖靖！这是个男生啊！你，终于换人啦！”

“……”卓靖无奈地看了眼苏弟弟，苏弟弟就瞅着他无辜地笑。

【不过，靖靖你为什么不自己找人啊？】

“……最近，老头子盯我盯得比较紧，我不想把他牵扯进来。”

【哟哟，看来靖靖真的换人啦！】苏弟弟在那边笑得很是真诚，卓靖这边却是没什么笑意，在听到上楼的脚步声的时候，卓靖迅速地交代着余下的事情：“他叫陈樾然，记得不要让他发现。”

【喂，靖靖！】

卓靖关了光脑，卓母轻轻地敲了下门，然后卓靖前去开门。

卓母一边帮着卓靖处理着肩膀上的伤势，一边掉眼泪。

“靖，你告诉妈妈，那个男孩子，真的和你。”

“……不是，妈，至少现在还不是。”卓靖躺在卓母的腿上，闭上眼睛。母亲带来的是一种温暖安全的感觉，这让卓靖这几天烦躁的心情转好了不少。卓母一边轻抚着卓靖的肩膀，一边说着：“靖，妈妈知道，你喜欢的是男孩子，只是你爸爸他，恐怕很难接受。靖，就当是为了那个男孩，你明天乖乖待在家里好吗？”

“……他是不是要我和那个女人相亲。”

“靖，你忘记了吗？片桐小姐是之前和你在酒会上说话的女孩啊！”卓母皱着眉提醒道。卓靖愣了下，然后回忆一下，心中却渐渐有了想法，片桐小姐，不就是烟花嘛！

“……我知道了。”

卓靖一边闭眼，一边思索着该如何和烟花说才能够让她帮助自己。

那边陈樾然回了家里，看着窄小的房间，第一次陈樾然生出了恐惧之情。于是时隔多日，他找了李安阳，李安阳是他的心理医生，也是他信任的朋友。所以陈樾然小心翼翼地将之前的事情讲述给李安阳，李安阳在光脑那边，表情很吓人。因为此刻，他已经将蒋升脑补成了猥琐痴汉的那种变态人群。

【小然，要不你搬来我家我还有尧尧一起住吧！】

“尧尧？”

【就是盛世啊！】

陈樾然脸红，结结巴巴地说：“这，这不好吧，你和盛世大哥，你们……”

【诶呀，放心，我们不会吵到你的！】

陈樾然脸色更加红了，那边李安阳还在一个劲地劝说着陈樾然赶紧搬过来，各种引诱。陈樾然最终还是动摇了，虽然从一开始只是想找个人说说，来缓解内心的恐惧，没想着要如此麻烦李安阳，不过李安阳太过热情执着，加上陈樾然也确实不想一个人住了，所以他还是同意了。

然后两个小时之后，苏盛尧的古董小车就来到了陈樾然的家门口。李安阳穿着棕色的大衣，从车上艰难地走下来，然后拍了拍陈樾然的肩膀，笑着说：“小然，东西收拾好了么？”

Chapter43

李安阳的小公寓再次搬进了一个人，顿时小了不少。陈樾然住的是李安阳家的储藏室，睡的是李安阳的单人床。三人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收拾好了这间房间，幸好的是，储藏室里的东西清空之后还算挺大的。

“谢谢你，李大哥。”李安阳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欸，客气啦，你叫我一声哥，我当然要罩着你！”

于是乎，陈樾然算是在李安阳家住下了，每月给李安阳一些房租费，包吃喝。苏盛尧对这件事倒是也不反对，因为他通过苏弟弟知道了关于卓靖找人看着陈樾然的事情，于是多少也能猜到些。

所以，当天晚上，李安阳靠在苏盛尧的怀里，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尧尧，你真的不介意吗？”苏盛尧捏了下他的鼻尖，笑着说：“你都说是你兄弟了，我有什么好介意的。”两人于是相视一笑。

时间往前推个两天。

李安阳拉着苏盛尧在服装店里买衣服，苏盛尧很无奈地看着李安阳问：“阳阳，只是吃顿饭，没必要如此隆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