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时延 上——危危印
危危印  发于:2015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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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泽愣愣地点了头,像是还没回过神的样子。

孙童咬着嘴唇勉强咧了咧嘴,低声道:“那我走了。”他垂着脑袋,神色黯然,背影显得很是单薄。

时延抿了抿嘴,但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低头看着紧紧拉着他手腕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他的徐泽,时延眼神深沉。有了手心里这一份责任,他决不能再如前世一般冲动行事。

况且,时延也不知怎么帮助孙家两兄弟。

“哥?”徐泽低低唤了一声,往时延身边靠了靠。

“没事了。”时延揉了揉他的头发,脸上的神色缓和下来,“走,进屋去看书。”

“嗯。”徐泽乖乖点头,拉着时延的手走进了屋里。

屋里的桌子上搁着不少书,是孙秀刚拿过来的,都是这个年代最简单的故事书,包括成语故事、寓言神话之类的不一而足,估计都是她女儿看过的。

“哥?”徐泽拍了一下时延的手臂。

“艹!”时延手里的书一晃,回过神来,侧了脸低低骂了一句,忽然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哥,怎么了?”徐泽慌忙跟着站了起来。

“小泽,你想不想去看孙童的哥哥?”时延转过头问道。

徐泽犹豫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

“好,走!”时延推开凳子,走到门边拿起了彩虹伞,一回头徐泽还愣愣地站在原地。

“走啊。”时延招手道。

徐泽慢慢地拉开嘴角,随即从眼角满溢出来,小跑着到了时延身边,一把抓住了时延的手,重重点头,“嗯!”

跑到前院问了孙秀地址,孙秀好一番叮嘱又塞了一罐头的白开水,才允许时延带着小泽出门。此刻将近中午,天亮得刺眼,地面也白晃晃的,没走十米时延就有些后悔刚才的冲动了。

鬼知道为什么他给徐泽念书的时候总是想到孙寒那张脸和孙童的眼神?!

“热不热?”时延问徐泽。

“不热。哥,孙童的姑奶奶为什么要打他和他哥哥?”徐泽有些不解的问。

“不知道。”时延道。过早地失去亲人让他根本没有机会弄通这些亲戚之间你来我往的复杂关系,上辈子他所亲密接触过的也不过徐泽一人而已。

幸好孙寒家住的并不远,走了十来分钟,徐泽喝了两次水的功夫,就到了。

孙寒家中间是一块半个篮球场大的场,场的西边是用那种日字形的水泥砖砌成的厨房,几处水泥砖横摆露出的窟窿当作通风口。北边是一间大瓦房,分为两小间,站门口一眼就能看个通透。东边是一排挺粗壮树,树下摆着一个石碾,村里一般是用来压场或者压稻壳的。场南侧连着路,路南是一片地,看着刚翻整过,挖了几道沟,又撒了薄薄的土,这当口儿,种些秋白菜或是秋萝卜都是不错的。

时延带着徐泽往屋里瞅了一眼,也没看见人,喊了一声孙童也没人应。左右观察了一圈,才看见几个弯腰弓背的人埋首田里,时延走到田边看了看,正是孙童和一男一女在忙碌。

“孙童。”徐泽喊了一声。

那三人听这一声,都抬起头来看着时延和徐泽。孙童首先笑了,满手泥也忘了,直接上了脸擦了把汗,高兴道,“小泽,时延哥哥。”

那男的大约四十岁,看了一眼孙童,又细细打量了一下时延和徐泽,才道,“你们是谁啊?”

时延笑了笑道,“叔,你好。我是时延,这是小泽。等开学小泽就要上一年级了,以后和童童就是同学了,所以我们提前来打个招呼。”

男人又扫了一眼孙童,孙童下意识地垂着头缩了缩脖子,就听他笑着说:“你同学来找你呢,还不去跟人家说说话?”

孙童猛地抬头,在男人眼底深处瞥见那抹熟悉的温柔,心底的害怕一下子消失不见了,立刻点了点头,从田垄上一路冲了出去,笑嘻嘻地站到了时延和徐泽面前。

三个人一路走到树荫下头,时延才开口,“那是你爸爸妈妈?”

孙童点头。

“你爸爸看着不像是会打人的样子,倒像是念过书的。”时延又看了一眼田里重新弯腰干活的男人,奇怪道。

“嗯,我爸爸是高中毕业生,要是有钱就读大学了!”孙童颇为骄傲地扬了扬头,说完却又重新低下头去,声音也弱了下来,“因为我们欠了姑奶奶很多钱,所以……”

时延皱了皱眉头。难道上次孙寒隐晦地表现出想要分一杯羹的意思,是因为家庭情况逼的?

第19章:开学,再遇六子

时延和徐泽来得不巧,孙童姑奶奶串门子去了,而孙寒也好容易才在疼痛中睡了过去,因此,他们既没能看到那个孙童口中凶恶非常的老妖婆,也没能看到伤痕累累的孙寒。

时延本来想塞点钱给孙童,可孙童死活不要,一个劲儿地往后缩,声音还不小,弄得田里两个大人都不时望上一望了。时延没了办法,只好收了手,想了半天,也只能叮嘱孙童,告诉孙寒等好了的时候去找他。

既然孙寒想要分一杯羹,那就让他一起掺和掺和好了。只是夏天不久就会过去,这毕竟不是个能长久来钱的事儿。

刚回到屋里,孙秀就端着两个碗进来了。“诺,这是大娘煮的绿豆汤,来,先喝点,一会儿就开饭了。”

“啊,大娘真好。”徐泽笑眯眯地迎了上去。这一路小脸纠结的,这时候总算是露出个笑容来,让时延心头一块石头落了地。

******

多少有些出乎时延的预料,从那日他和徐泽去孙童家,一直到徐泽开学前一天晚上,时延都没能等到孙寒。时延身体好了,就重新骑上自行车,几个村子地转悠着卖棒冰。有的时候,他也会特意转到孙寒家门口,然而几次都没看见过孙寒,到后来,这心思便慢慢淡了下来。

这将近二十多天的日子,时延倒是挣了不少钱,估摸着得有二百八十多。和原来手头的钱凑合一下,送徐泽上学倒是毫无压力。

对于徐泽上学这回事,大家都颇为重视。晚饭的时候,四个人围聚一桌,孙秀先给徐泽剥了个鸡蛋,颇为郑重地说了些祝福的话,而唐安民则送了徐泽一本崭新的新华字典。本来时延还想劝徐泽不要紧张的,结果被他们俩的气氛一调动,连他自己都忍不住有些激动。

时延识数,识字,这不过是上辈子学会的作为一个人基本的生活技能而已。然而上学,对于时延来说,一直就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念头。倒也不是很想上,只是觉得那是一件很高贵、很文雅的事情,自己是做不来的。

一夜难眠。

清晨时延就被不安分的徐泽吵醒,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这小家伙正瞅着床头挂着的新书包笑呢,时延不由得也笑了笑。他不清楚徐泽在被他捡到之前在怎样的家庭,过着怎样的生活,然而至少在这一刻,徐泽是真真正正地满足着,为上学这件事情而欣喜。

这就够了。

“小泽。”时延唤了一声。

“嗯?”徐泽转过头来,眨巴着眼睛。

“来。”时延张开双臂。

徐泽立刻笑着缩进时延怀里,头抵着时延的胸口咯咯地笑,“哥哥送我上学么?”

时延收拢双臂,“当然。”有节奏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咚咚咚咚地,让他一时有些迷怔。还记得那些夕阳西斜的傍晚,厚重的窗帘遮蔽住的房间里,交织在一起的呼吸与心跳声,也是这般。

9月1号,秋老虎回头,前几日还稍微降下来的温度陡一下又升了回去。

时延带着徐泽到孙家村小学校的时候,就见门口的大道上家长孩子简直扎了堆,人头攒动,闹腾地不行。有的大妈一边跟自家孩子交代事儿一边不停地抹汗,有的则软硬兼施地把抱着自己大腿的孩子推往学校里去。

主干道很宽阔,横向能走三辆车。不过这年头,怕是也没多大可能在这里实现车来车往。两侧都是大花坛,花坛与花坛间间隔不远,空当里摆着桌子,桌子后头坐着的一看就是老师,领着自家孩子的大姐大哥大妈大叔地都在这里排着歪歪扭扭的队。

二年级到五年级的孩子学校都有档案,只用到学校报个到领新书就成了。只有一年级的新生要在老师那里登记家庭情况、联系方式之类的。

时延随便拣了一个队伍站着,瞅着前头不认字的大妈正跟老师说着什么,他倒也不着急,四处打量着小孩儿以后要上的学校。

进入校门的干道西边是篮球场,篮架篮筐都很陈旧,地上的线看着像是石灰粉划出来的,有的地方都抹开了。东边是操场,跑道是黑乎乎的煤渣,中间绿油油的草地,草得有膝盖那么高。

操场南头是厕所,靠外侧标着男,靠里头标着女,进门的地儿还是露天的。

四面的大白墙上写着“团结友爱,勤学上进”、“每天锻炼一小时,幸福生活一辈子”之类的红字标语。围墙特别高,墙头上都是玻璃碴子。

顺着干道往里,三幢教学楼,一幢办公楼,还有一个小院子,里面都是联排的房子,只有一层。正中间是一扇铁焊的后门,门上挂着一把大铁锁。这样一眼望过去,学校还真是够小的,设施也相当简陋。

时延正想着,忽然听到一个脆脆的声音,“小泽,时延哥哥!”抬头一看,孙童就站在徐泽身边,笑呵呵的,看样子很是兴奋。

“童童!”徐泽笑着叫道。

孙童仔细看了看徐泽,笑嘻嘻地说:“小泽,你可真好看。衣服好看,书包也好看,还是黑猫警长的,都是新的吧!”

徐泽有些羞涩的点点头,抬头看了一眼时延。

“童童,你是一个人来的?”徐泽好奇道。

“不是,”孙童指了指不远处,“我爸爸带我来的。”

“你哥呢,”时延插了一嘴,“最近怎么都没见到他?”

“哦,我哥他们开学早,现在住在学校里。”孙童回答。

原来如此。时延暗道。自己直接挣钱了,倒忘了孙寒还要上学了。

“小泽,我们待会儿一起报名吧。老师说,我们是按照报名顺序分班的,到时候,我们就是一个班的了。好不好?”孙童兴冲冲道。

“好啊。”徐泽笑眯了眼睛。

等了大约十几分钟,终于轮到徐泽报名了。这时候,学校里吵吵嚷嚷的声音渐渐静了下来,一声铃响,从教学楼里传来了朗朗读书声,交错在一起,高低起伏,拖沓杂乱,却让门口还未离开的家长们纷纷露出了笑脸。

孙童的父亲跟时延打了个招呼,给孙童报了名,叮嘱了几句就回去了。时延没急着离开,等老师带着孩子们各自往自己的班级走,时延就牵着徐泽的手跟了上去。

时延没有进教室,只是在窗口朝里望了望。跟他想象中的也差不了多少,前后两块沥青的黑板,正对的两面墙上一面挂着艳红的国徽,一面挂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八个红字和一个圆形的大钟。

两侧墙上贴着中小学生守则,“热爱祖国,热爱人民”之类的。头顶是三个大吊扇,吊得很高。桌椅是联排木质长桌长椅,一排都坐四五个人。

孩子们吵吵闹闹的挤在一起,嘻嘻哈哈地笑叫个没完。

时延望着和新伙伴玩得开心的徐泽,笑了笑,悄悄地离开了。

******

徐泽按预计的上了小学,时延算是了了心头一桩心事。而他的卖棒冰计划也告一段落,接下来,他要在学校附近摆个小摊子。

不过,他原来打算是开个小店,卖些本子、笔、零食之类的薄利多销的小玩意,但没想到学校里已经有两个小店了。一个在学校大门口,一个在学校侧门口。大门口那个店,店主还是孙晨家的什么亲戚。

这样,时延就把这一打算给放弃了。

时延绕着学校的围墙外围慢慢地走着,脑子里飞快地转过许多念头。实际上时延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多聪明的人,有时候甚至可以称得上笨拙,否则他前世报仇也不会一开始就想到玉石俱焚。但时延觉得,只要自己多想想,总还是能找到出路的。

正想着,迎面却走过来一行人。

打头的人二十来岁,腰上缠着一把棍子,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眼睛左右乱扫,一看就是个流氓样。后头跟着的约摸十五六到二十出头不等,从肩膀到脖颈都是财狼虎豹的刺青,一边耳朵上好几个耳钉,有毛刺的、光头的,还有这年头极流行的杀马特造型。这样一群人站在一起,任谁都要躲一边去。

时延不用细看,就知道是六子他们一伙人。

当初他在村子里偷鸡摸狗的时候,就经常看见他们一伙人在村子里溜达晃悠,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其实是随时准备瞄准落单的人下手,先围堵,后吓唬,然后混点钱花花。

时延曾经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当时时延把仅剩的一小块馒头塞进了徐泽的嘴里,自己却饿得浑身虚汗,出来找东西吃的时候,腿脚发软,头冒金星,在路上绊了一下,就摔倒了,再也站不起来。

他那时候,还以为自己死定了。

然后,一只手捏着块鸡蛋糕递到他的眼前。那油汪汪的香味瞬间让他意识清醒,睁开眼睛朝那只手的主人看过去。

一个笑得痞气的青年,就是六子。

他伸手抢鸡蛋糕的时候,六子迅速把手缩了回去。时延有些怔怔地看着他,香味不断地引诱着他吞咽口水。

六子回头和自己的狗腿子们对望了一眼,满脸既是得意又是嘲讽的笑意。

“小子,想吃?”六子晃了晃手,勾着半边嘴角笑。

时延的目光从六子那张脸转移到他手里的鸡蛋糕,噎了一下口水,却没有吭声。

“哦?”六子笑了一声,“还是个有种的。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时延,”时延咬了咬嘴唇,才讷讷地回答,“我叫时延。”

“嗯,时延,这名字好,”六子咂了咂嘴,和后头一群人又笑开了,“听着就有文化,贵气!”

时延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好笑的,呆呆地看着,也不动弹,也不反驳。

六子伸出另一只手在他脸上拍了拍,道,“哎,你看你饿得,没爹养,没娘疼,惨哟!以后跟着我吧,不包你顿顿吃肉,至少能吃饱喽,怎么样?”

时延眨眨眼睛,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一会儿,才道,“我……我还有个弟弟。”

六子一怔,随即点头道,“行啊,把你弟弟也带上。只要你能打耐操,以后老大我保证你俩都能吃饱。”

“真的?”时延有些不可置信,眼睛里满是惊喜。

“当然。”

“那……那好。”时延咬咬牙,点了头。

六子笑了,把手里的鸡蛋糕塞给他,“诺,吃吧。”

“嗯,谢谢。”时延狼吞虎咽。

“来,叫声六子哥我听听。”六子看着他的样子,哈哈大笑。

“六子哥。”时延傻笑一声,乖乖叫道。

有那么一段时间,没有一天会饿肚子,身边总是有很多笑闹的男孩,时延还以为自己终于遇到了传说中的好人、伙伴、朋友。

后来发生的一切,告诉他他错了。

再生一次,时延已然能够正视过去的自己。所以,从六子一伙人身边走过的时候,他甚至连眼睛眨动的频率都没有改变,心跳无比平稳。

然后,两下擦肩而过。

等时延走远,六子忽然回过头,皱着眉头问旁边的“杀马特”,“那是谁啊?”

“杀马特”想了一会儿,不太确定地说,“好像是以前住在那条臭水沟边上的小孩,没爹没娘的鸡霸蛋一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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