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莫繁居然说了这么长的一句话,林燃却早没了心思调侃他,想了想顺手给韩复发了个短信,“莫繁送晚饭来了,正准备吃,你忙归忙也别忘了吃晚饭。”
韩复回复得很快,却也很简单,“嗯。”
林燃笑笑,收起了手机,对莫繁说了声谢谢,开始和于简一起迅速地把饭菜解决了。
不想打扰他们工作,莫繁并没有久留。
其实林燃和于简今晚只需要整理资料,于是一边干活一边就有一搭无一搭地聊了起来。
虽然若是认真算起来两个人认识的时间只有大半年,但是也算经历过许多事比一般朋友都要来得亲厚,于简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自己早就想问的事,“你之前的事……真的不打算告诉韩复了?”
林燃手里还翻着文件,回答得很随意,“嗯。”
于简显然有些不认同,“可是林燃……”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林燃合上手里的东西,神色认真起来,“虽然当年闹得挺大的,但是去我家里把我捞出来的就那么几个,也很默契地没把那时的情况告诉别人。我当时嘱咐过他们千万不要告诉韩复,后来……毕业的时候一起喝酒,也和他们都说过,如果以后再见到韩复,那些事也不要再说。”
于简叹了口气,“既然你坚持,不说也没什么,可是我总觉得……这样……不太好。”
林燃拍拍他的肩膀,“早就过去的事了,没必要,而且我也真的不想再提。于简你知道,对我来说它永远是个心结,能不碰就还是不要碰了吧。”
18、冷战
接到白苏的电话的时候,林燃正和韩复在外面吃饭。
为了腾出回A市参加方泽逸婚礼的时间,两个人都着实忙碌了一阵,好容易把手头的工作该做的做完该安排的安排好,离他们订好票出发的时间也只剩两天了。
林燃一手接起电话一手还不忘拿叉子卷起盘子里的意面往嘴里送,说了没几句就放下了手机。
韩复刚想问是谁,林燃已经顺手把叉子也放下了,“我有点事,你慢慢吃吧。”
看着林燃起身要走,韩复赶紧也放下了手里的餐具,“怎么了,谁的电话?是有急事?我送你吧。”
林燃指指桌上还剩的一大半东西,“不用了,我打车过去就行。哦对了,我今晚不一定回去,你别等我了。”
他的语气像是在说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韩复追了两步拽住他的手臂,“谁的电话?”
略带些质问意味的话让林燃忍不住微蹙起眉,“小白。”
韩复想了半天才想起他口中的小白是谁,那个在酒吧门口抱着林燃不放的男孩,那个口口声声说着要和林燃回家的男孩……那个时候他和林燃还没有重归于好,他问林燃他和那男孩是什么关系,林燃只是语焉不详地说与你无关……
被韩复攥住的手臂上传来鲜明的疼痛,林燃有些不耐地想甩开他,“放手。”
韩复没听他的,手上反而加了几分力气,“都这个时间了,他找你干什么?”
林燃盯着他看了半天,然后冷冷地笑了开来,“韩复,这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
这样的神色……就好像回到了几个月之前,韩复心里一沉,放软了语气,“小燃,我不是那个意思。”
林燃转过头,“我不管你什么意思,现在我让你放手。”
这饭自然是没心思再吃下去了,韩复迅速地结了账跑出门,正好见林燃上了出租车。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很快开了自己的车跟了过去。
车子开了好半天才到了目的地,居然,又是那个酒吧。
韩复看着那个男孩在林燃刚刚下车的时候就扑过去一把抱住他,而林燃也完全没有打算推开他的意思,反而是伸手拍了拍他的头,笑着说了句什么,温柔而宠溺的模样。
他以为那两个人会进到酒吧里,刚打算熄火然后等一会儿再进去,就见得他们重新上了停在一边没走的出租车。
再一次跟上去的时候,韩复心里不是没有犹豫。
他们现在已经重新在一起了,也确信彼此的心意,所以更应该给他足够的信任,可是……
这一次并没有跟多久,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了某个酒店的门口。
看着林燃搂着那男孩走进酒店大门,韩复只觉得有些呼吸不畅。
他拼命忍住冲上去给那人一拳然后把林燃拉回自己怀里的冲动,心里一个声音在说小燃不是这样的人肯定是有别的情况你应该信任他,另一个声音却在说没错林燃没有骗你,但是你别忘了,他否认过他和那男孩的关系么?
韩复觉得自己在车里坐了很久,看了时间才发现不过十分钟。
他打电话给林燃,很难得的还是十分克制的语气,“小燃,我在酒店楼下。你下来,咱们谈谈。”
林燃愣了几秒,“你怎么跟过来了?”反应过来之后语气就有点儿不好,“我现在没空。”
韩复僵了一下,“那我等你。”
电话那头林燃似乎是笑了笑,然后是很冷很淡的声音,“我今晚都不会有空,你愿意等,就等吧。”
夜,渐渐深了。
本来也算是在闹市区,现在周遭也完全静寂下来。
韩复靠坐在驾驶座上,极其疲惫地阖上了眼。
似乎又过了很久,又似乎就在下一刻,林燃已经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座上。
韩复看看他,半天不知怎么开口。
林燃似乎也是极倦,上了车把安全带随意一扣就靠着椅背闭上了眼,“先回家。”
等了半天,韩复还是没有开车。
林燃睁开眼侧过头看他,“好吧,如果你非要我解释的话,小白是我朋友,今天遇到些事情需要我帮忙,仅此而已。”
韩复不开口,只是直直地盯着他看,目光幽深。
半晌,林燃叹口气,“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不想再多说什么,我真的很累了,韩复。”
那个晚上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沉默着开车回家,沉默着上楼,沉默着各自洗澡睡觉。
第二天一早林燃却又是出了门,直到傍晚才回来。
韩复正在厨房做饭,见他回来也不说话,只沉默着把还冒着热气的菜一盘一盘地端出来放在餐桌上,然后拿了碗筷摆在林燃面前。
林燃有些无奈,终于还是放软了声音,“我有些不放心,今天又去看了看小白,早上看你还在睡就没叫醒你。”
韩复一言不发地放下筷子,起身走到卧室,默默地把自己的被子抱到了一直空着的另一个房间。
林燃当场就摔了筷子,“韩复你抽什么风!”
韩复依旧不回答,只又把自己的枕头睡衣也一并抱了过去。
林燃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那房间里,一把拽过床上的枕头摔到韩复脸上,“你要是不稀罕住这儿就给我滚出去!”
韩复弯下腰捡起掉到地上的枕头放回床上,原本还是不想说什么,看林燃这样子还是忍不住叹息一声,“算了,是我犯神经。”他暗笑自己,果然人都是得寸进尺的么,刚刚回国找不到林燃的时候想的是只要能找到他就好,两年后终于重新遇到时想的是不管怎么样只要能把他追回来就好,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就忍不住想要得更多,“说好了以前的事都不再说了的。”
林燃却是冷笑一声,“哈,那我是不是该感谢您宽宏大量?”
韩复有些无奈,“小燃,我真的是想好好和你在一起,不管是过去那七年,还是现在……”
林燃盯着他看了许久,然后别过头去,“是么,韩复,你以为我……”察觉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他索性径直走出门去,“我们都冷静一下吧。”
19、不堪
方泽逸上大学的时候和韩复、林燃并不是一个专业,因此婚礼上虽然请了不少同学,倒也和他们都不怎么熟识。
不过刚有人引了韩复和林燃落座,旁边坐着的人就惊讶又惊喜地转过头来,“韩复?!”
韩复看见那人也有些意外,“明以?你回国了?”
那人整个身子都转过来,“嗯,前几天才回来,想都稳定下来联系你来着,没想到今天就先遇见了。”他往韩复旁边看了看,“这位……就是林燃了?”
韩复有些尴尬地看看和自己已经冷战了快两天的林燃,而后淡定微笑,“对。小燃,这位是我在英国读书时的朋友,沈明以。”
林燃礼貌地颔首,“你好。”
沈明以伸过手和他轻轻一握,却是看向韩复笑道,“没想到还真把人追回来了,真有你的。”
看样子这人是知道自己和韩复的事的,林燃只微笑致意。三个人闲聊了一会儿,婚礼就开始了。
新人敬酒的过程中出了个小插曲,沈明以被不小心就裙摆绊到的新娘洒了一身酒,一群人笑闹着打趣了半天,等新人准备去下一桌敬酒时,沈明以才转过头小声道,“能不能陪我去清理一下。”
恰巧韩复在新人敬酒之后就离席去接公司电话,林燃半天才反应过来沈明以叫的是自己。
虽然有点纳闷自己和他没有那么熟,再说清理个衣服而已为什么还要人陪,林燃还是很快站起身来跟着他一起往外走去。
沈明以一路弯弯绕绕地走到酒店这一层最角落的卫生间,在林燃奇怪的目光下轻笑道,“抱歉用这种方法打扰你。”
林燃很快明白他是有话要说,而且多半还是和韩复有关,“没关系,是打算和我说什么吗?”
沈明以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沾了点清水慢条斯理地往衣服上浸了酒渍擦过去,“虽然有点唐突,但是看到韩复回国后你们还能在一起,作为朋友我觉得很欣慰。”
林燃只笑笑,“谢谢。”
沈明以转过身微笑,“另外算我多嘴吧,提醒一句,虽然他的抑郁症几年前就算是痊愈了,但平时还是要多注意些。”
沈明以又说了什么林燃已经完全听不清了,他怔怔地看着沈明以,好半天才怔怔地反问,“你说……抑郁症?”
对方似乎有些惊讶,“你不知道?”
林燃下意识地摇头,没有发觉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到底……怎么回事?”
沈明以将手帕叠好放回口袋里,似是不想再多说,“看来今天确实是我太唐突了,韩复没有告诉你应该是有自己的考虑。我已经说多了,再有什么,你自己去问他吧。”
婚礼又进行了好一会儿才结束,韩复先前订好的住处就在这家酒店楼上,他和林燃一路沉默着上了楼,沉默着进了订好的套间。
韩复默默叹了口气,刚想说小燃你不要和我怄气了好不好就见林燃一把关上门走到自己面前,“韩复,你可不可以给我解释一下,那位沈先生说你得过抑郁症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他会突然问出这么一句,韩复一时间有点慌,“小燃,明以和你说了什么?”
林燃死死地盯住他,一字一顿重复道,“我问你,那位沈先生说你得过抑郁症是怎么回事?”
韩复太了解林燃,他知道,今天无论如何也瞒不过他了,“好,我跟你讲,不过,你先冷静。”
林燃依旧目不转睛地看他,动作也丝毫未变,“说。”
韩复其实已经很少回忆起那段过往了。
那段对于他和林燃来说,都是充满着痛苦的过往。
那个时候,他被父母带回了家,被锁在自己房间里被没收了手机断掉了网线失去了一切和外界联系的手段。
整整一周,他能见到的只有父母,和每天到家里来一趟的所谓的心理医生。
再然后,被父母一起带到了英国,并在那边的大学办好手续插班入学的手续。
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患上了抑郁症。
而拖到三四个月后,症状愈发明显,和他同住的室友沈明以甚至发现他已经出现了轻微的自残倾向。
而这个时候,知晓了儿子病情的父母终于妥协,在某个下午,和韩复好好谈了一次。
那个时候,父亲对他说,从你小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么好的儿子,我只要你健康幸福就好,其他的又有什么呢。可是啊,你渐渐长大了,又那么优秀,难免就让我多出了许多自私的希望。
我知道你一直是个好孩子,听话又孝顺,这一次……大概是爸妈逼你太紧了,但是也希望你理解我们的心意,知道我们并不是想害你。
父亲叹了口气,继续道,其实我也明白,子女不是父母的附属品,但是我还是自私地希望你能实现我两个心愿,第一,希望你能出国留学继续深造,现在既然我们已经来了这里,我就更希望你能坚持下去;第二,希望你能娶妻生子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好,现在我们就不说这个了,那么,我的第一个希望,你能做到吗?
对于父母,韩复心里也一直是有愧疚的。
大半年来,他也不是没看到,父母似乎都忽然间老了不少。
现下又听到父亲这样的话,他几乎差一点就掉了眼泪。
父亲拍拍他的手,继续道,这边大学的学制是五年,不管怎样,我希望你能坚持读完,不管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将来用更好的姿态站在你爱的人身边。
他抬起头,看见的是父亲略带苦涩的笑容。
紧接着还有一句,五年的时间,如果回去时候你还是坚持现在的选择和那孩子在一起,那么我们都不会再反对,而是……支持你。
最终,不管动作多么沉重,韩复还是点了头。
带着对那人的想念,也带着无比坚定的信念,他在英国度过了五年,漫长而又艰难的时光。
很长的一段过往,变成语言也不过寥寥数句。
韩复看看眼前神色复杂的林燃,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伸过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就是这样了,你别难受,小燃,都过去了。”
原本已经低下头的林燃抬头看他,声音颤抖得厉害,“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
韩复笑了,笑得温柔而包容,“就像你说的啊,过去的这些有什么重要的,毕竟都过去了啊。”
林燃紧紧地抿着嘴唇,表情看起来就像是要哭了一样。
然后,在韩复心疼得不知道怎么是好的时候,他伸过手抓住了韩复的手臂,一巴掌打到了自己脸上。
20、幸福
韩复几乎要疯了。
这么多年来,除了在某种运动中有些恶趣味地“欺负”过眼前这人,他哪里舍得动过他哪怕一根手指?
他一把将林燃搂进怀里,微凉的手指抚上他面颊上那一片红痕,心疼得连声音都变了,“小燃,你……”
林燃不说话,只仰起头吻他。
韩复却没有回应这个吻,他后退了一步,双手按住林燃的肩膀,一字一顿异常认真,“小燃你别这样,现在我们能好好在一起,过去的那些就都没什么重要了。”
林燃的眼神依旧非常难过,他再一次凑上前不顾一切似的去吻韩复,而这一次,韩复没有再拒绝。
天色渐渐暗透了,林燃懒懒散散地躺着,他转过头,好像是在看躺在旁边的韩复,又好像是在看他身后光线暖绒的台灯。
韩复伸手摸摸他脸上早已看不出红痕的地方,好半天才叹息一声,“小燃……哎,算了,要不要抱你去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