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唱唱至高朝，陆祢突然加快了手中的动作，鼓槌在手中打了个旋儿，在镲鼓间有节奏的翻飞，力度和着主唱的声音渐渐变强，唇角带着淡淡地笑意。

鼓手汉子若有所感，眼睛眨也不眨地跟着陆祢的手，心中默默记着陆祢转鼓槌的次数，面沉如锅底，尤其是最后，陆祢将左手鼓槌抛起，独靠右手快速连击结束演奏，在众人的目光中轻松接到鼓槌，他更是惊叹羡慕不已。

呼声四起，陆祢知礼地向观众鞠躬致意，不顾主唱妹子的挽留和鼓手汉子切磋的请求，扶着安妮在众人的安可声中离去了。

“阿祢，我有些累了。”

陆祢扶着她在一处长椅坐下，塞纳河在夕阳的余晖中泛着粼粼波光，河上游船往来，旅客喧嚷，回想着触碰架子鼓的感觉，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意，掏出手机将自己录制的音频文件发给了聿言。

“阿祢，我可能要常住在这里了。”安妮忽然笑了，“我觉得这里很好，环境好气氛好，可以时时听到美妙的音乐，更重要的是，没有人认识我。”

“想好了？”

安妮点头，摸着肚子，表情柔和了很多，轻声道：“我最近想了很多东西，尤其是关于这个孩子，我不知道该不该留下它，它是不被父亲期待的。但和你来到法国后，失去了周围人的声讨指责，我发现，不论如何我都是爱这个孩子的，我要它，带它来到这个世界，教他怎样去生活……”

安妮说着说着就抱着陆祢哭了起来，“阿祢，孩子没有错，错的是我，我怎么能让它来承担我的错误。哪怕全世界都不期待它，哪怕它将来怨我恨我，我现在也绝不会舍弃它。我会努力做一个好妈妈。”

“我知道，我相信你。”陆祢轻拍着她的后背，“等孩子生出来，我还要给它当干爹呢！”

“你当什么干爹？”安妮破涕为笑，“当干妈还差不多。”

两人笑闹了一阵，安妮疲乏了，陆祢招了辆马车将她送回酒店，自己再度折返，去到刚才表演的地方，见人去楼空，不觉心下怅惘。无奈之中，登上了一艘游轮，站在甲板上，观赏塞纳河岸的夜景。

“你好。”

一句怪腔怪调地中文从身后传来，陆祢转身一看，是个大鼻子蓝眼睛棕卷发的外国人，礼貌道：“Hello。”

外国人眼中一亮，“I’m Dave.And 中文名字，小宇宙。”

“Okay。你好，Dave。”陆祢死活喊不出那个古怪的中文名，“需要我的帮忙吗？”

“Yes！我想……”Dave晃了晃挂在胸前的单反。

陆祢对单反没有太多的研究，却注意到他穿的衬衫是今春ZY的限量版，笑着比划了个同意的手势。

Dave当下不客气地要求陆祢摆出各种姿势，听着他近乎专业的表述，陆祢收起了应付的心态，拿出拍海报的认真劲儿，同他死磕了近四十分钟。一旁的游客对两人见怪不怪，以为是模特儿出外景，只拍摄结束后，有人向陆祢索要签名、合影。

作为补偿，Dave点了一桌地道法式大餐，东道主地向陆祢讲解每一道菜的做法、吃法，陆祢起先兴致盎然，后来肚子饿得受不了了，Dave却还口若悬河地说个不停，心中郁卒不已。

一顿饭下来，Dave将陆祢引以为最佳听众，又说道自己下午见过他的演奏，是天意让他们相遇，陆祢心念一动，自然地将话题从美食转移到音乐上。

陆祢在西洋流行乐器方面的知识储备相当不错，而Dave则对西洋古典乐器颇有感悟，聊到中国民族乐器的时候，两人意见统一地盛赞不已，一番话下来，大有相见恨晚之感，几乎引以为知己。

再一次被陆祢叫到名字，Dave一脸激动地要求：“请叫我小宇。”

陆祢心道，难道你是姓小宇，名宙？面上却是从善如流：“小宇，方便问一下，你贵庚？”

“什么羹？”Dave恍然大悟，“对对对，中国的羹汤相当不错，我最喜欢羊肉羹。”

陆祢无语，“你多大了？”

Dave一脸疑惑，“腰围还是胸围？”

陆祢扶额，“How old are you？”

“46了。”Dave幽怨地看了他一眼，颇为惆怅地说，“单身。”

两人又寒暄了一会儿，待游船靠岸后，相互留了联系方式，江湖气十足地抱拳道：“后会有期！”

Part37 首映礼

“喂，阿言，怎么了吗？”陆祢避开正在与首映式工作人员交流的阿蓉，背靠着墙唇边浮现出一抹笑意。

等了一会儿，那头还是没人说话，陆祢看了眼时间，催促道：“阿言，你在吗？首映礼要开始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祢。”

即便知道聿言只是懒得说全名，陆祢依旧脸红了，还未恢复冷静，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磁性十足的低沉笑声，聿言直白道：“想你。”

陆祢整个人都傻掉了，拿着手机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直到陆黎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指才回过神来。陆黎盯着他的脸瞧了又瞧，若有所思道：“姐，你血槽爆啦？这脸红的，啧啧，不会变身吧？”

“说什么呢！白瞎了你的打扮！”

陆黎今日穿了件意大利纯手工制米白西装，栗色卷发和碧色眼眸，同陆祢相似的精致五官，不说话的时候，俨然童话故事中走出的王子。但一开口，立刻成了日漫里走出的中二少年。

只见他一翻白眼，不以为然道：“还没有我驾驭不了的装备。”说完，又一脸讨好地凑到陆祢身前，“姐，再给我配个坐骑，横扫副本的标准配备！”

“做梦……”陆祢话音未落，听到电话那头传来轻笑声，下意识地问道：“你怎么不挂电话？”

聿言道：“不想。”

陆祢习惯性追问：“那你想什么？”

“你。”

一向脸皮薄的陆祢再度脸红，目光扫到眼前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陆小弟，手一抖就挂了电话，色厉内荏道：“看什么看，去外场候着！”

“姐，”陆黎面露疑惑，“你把我姐夫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陆祢的心砰砰直跳，生出一种被人抓女干的窘迫感，拿出家长教训孩子的常用句式，“小孩子家想那么多干嘛？”

陆黎依旧疑惑，“我只是感觉最近姐夫话变少了，问他什么，他都四个字四个字的往外蹦，你说，是不是你让他考验我智商的！”

“你想多了，他是把你当自己人了。”陆祢心道，人越熟话越少，唉，也不知是什么毛病。

这时，阿蓉向两人走来，打了个手势，陆祢会意，让她把陆黎带去观众席位，自己则去到后台准备。

“阿祢，你可来了。”段若涵细手一抬，勾勒出一个漂亮的弧形，“快，快，告诉我，你邀请的艺人好友都是谁？老章死活不告诉我，你快说！”

“我邀请的是……”

陆祢还没说出口，主持人就打断了他的话，调侃道：“若涵姐，作弊是会长痘痘的哟。”

章丰泽见陆祢还是一副状况外的呆萌神情，笑着解释道：“待会上台要互猜到场好友。其实就是借那些人的名气，替电影造势，不过嘛，猜不对也是蛮尴尬的。”

“那你刚才还不肯告诉我！”段若涵狠狠地给了他一掌，“死老章！”

这一点倒是三人多虑了，在台上拿到主持人发的提示卡的时候，陆祢注意到每一段光环介绍后，都附带了一个小号字体写的名字，想到主持人刚才义正言辞的模样，哑然失笑。

“诶，我们女主角笑咯。难道陆祢已经猜出来了吗？”主持人捕捉到这个契机，“那就由我们陆祢先开始猜今天的助阵嘉宾。”

“啊？”陆祢面露难色，“好难啊。你看这个，就写了‘love’这个词，但若涵姐是单身，我到底要猜谁？”

主持人连忙抖包袱，“我们若涵的‘love’是谁呢？陆祢猜一个吧。”

“哦，我知道了。”陆祢笑着念了另一个名字，“国际巨星威廉￥丁格，他和若涵姐的情侣档超配的。”

“到底是不是呢？请看！”

灯光流转，忽的落在一个满头白发的外国人身上，那人起身朝众人挥手致意，用一口标准的英式英语同台上诸位打招呼。段若涵惊喜地走下台同那人拥抱，向观众解释道：“这位是国际知名珠宝‘love’的市场总监George。”

陆祢在台上故作遗憾道：“还以为可以看见威廉￥丁格。”

“诶，快看！”

众人朝主持人手指的方向看去，顿时爆出了一阵惊呼，老牌好莱坞帅哥威廉调了调领带，上前同段若涵拥抱。

有段若涵的大咖级珠玉在前，陆祢的新生代当红艺人在后，再以章丰泽一众好友的主场作战优势，群星云集，星光璀璨，十分钟的嘉宾介绍高朝不断，赚足了眼球和呼声。主持人见好就收，再度将话题回归到影片上，有了宣传时的经验，陆祢从容不迫、游刃有余。

又十分钟，《风尘》香港首映正式开始。陆祢坐在第一排，认真地看着自己的第一部电影，脑海中不断浮现在拍摄中的点点滴滴，心中感慨万千。看着琴瑟的一点点蜕变，他觉得荧幕上的那个风情万种的女人既熟悉又陌生，明明是他演出来的，却又不是他。

在张邵祁告诉他，他将出演琴瑟的时候，他心中其实是反对的，最初也迟迟不能入戏。但在香港，他想到了他最喜欢的那个艺人，那人也曾扮过女装，甚至在演唱会上脚踩高跟、嘴染朱红，不是哗众取宠，仅仅是那个场景需要，那首歌需要。

作为一个艺人就该敬业，全然忘我。

殷红的血在琴瑟娇弱的身躯下漫延开，像是接引亡魂的舍子花，花开彼岸，涤荡着这个可怜的风尘女子的灵魂。

影片终结，现场掌声雷动，一众主演起身鞠躬，章丰泽眼角有些湿润，被记者问到时，套用了一句：“世上再无洛琴瑟。”

从现场反应来看，当夜的首映式无疑是极其成功的，但专业影评人的评价还得等一两天才能看见。这些靠笔杆子吃饭的人不但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着电影票房，而且对艺人口碑的打造有极大的作用。

回到酒店，阿蓉开始收拾行李，嘱托着陆祢明日去到戛纳的各种注意事项。陆祢把玩着手机漫不经心地听着，忽的从床上坐起来，换了身不显眼的打扮，再乔装一番，边走边说：“阿蓉姐，反正邵祁哥会和我一起去，你就不要担心了，我先出趟门。”

“诶，早点回来，小心记者……”

陆祢按照黎昕短信上给出的路线开车来到了一家酒吧门口，等了许久也不见他来，打电话给他，却是无人接听，正准备离去，副驾驶座旁的门忽然被人拉开，一个女子被塞了进来，陆祢一看，竟是孙灼。

陆祢见她脸色潮红，拍了拍她的脸，“喂，醒醒，醒醒。”

“嗯？”孙灼眨了眨迷蒙的眼睛，眯着眼睛看了许久，突然呵呵傻笑道，“诶，陆祢，你怎么在这里？来，喝！诶，酒呢？被子呢？”

看着醉得不轻地孙灼，陆祢无奈至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她嘴里问出了住址，给她系了安全带，将她捎带回去。

抵达目的地，陆祢尝试了一下，发现以自己当前的体格想将身高体重都高于自己的孙灼抱起很是困难，便三两下把她弄醒了，打算把她扶回去。哪知孙灼眼睛一睁，二话不说，扯住他的衣领就吻了上去，带着浓浓的酒气。

陆祢一掌推开她，用力地擦着嘴，怒道：“你疯啦！”

被酒精麻醉了大脑的孙灼完全没有思考能力，傻道：“原来是真的陆祢，我还以为是梦呢！来，再亲一个……”

“亲你个头！”陆祢毫不客气地拍了下她的脑袋，趁着她迷糊的功夫，连拖带拽的将人送回了公寓。

回到车内，陆祢又擦了擦嘴，恨不能搓掉嘴上的那层皮，嗅着车内飘散着的酒味，心中极不是滋味。想到无意中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黎昕，正要给他打电话，他却是打了过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陆祢心下烦躁不已，语气不似往日和善。

黎昕轻笑一声，“如果不是苏和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已经和聿言在一起了。阿祢，你把我说的话都当成什么？”

“呼——”陆祢舒了一口气，尽量使自己平心静气，“黎昕，你在哪儿？我们好好谈谈。”

“我不在香港。”黎昕言语温和，“你想说什么，我听着。”

陆祢沉默片刻，“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

“不可能。”黎昕回答得干脆利落。

“我已经不是Yedda了！我有自己的新生活！”陆祢愤愤不平，“你不让我和粉丝有太多的交集，你总在媒体前单方面的宣称我身体不好，需要静养，你宣扬我是同性恋，让我不敢和乐队其他人亲近。我起初以为是你讨厌我，你却说你喜欢我，你所谓的喜欢是什么，就是要把我与所有人隔开，心中眼中只有你一个人！”

“没错！”黎昕幽幽地说，“但你为什么总要看着别人呢！比不过苏和，是我输给了时间！但这一次呢！这一次是我先找到你的，是我先抓住你的！”

陆祢突然笑了，“黎昕，你真可怕，你的爱真可怕。”

“阿祢，你为什么要变得这么耀眼呢？”黎昕似是叹了一口气，“但我总归是会抓到你的。”

Part38 戛纳红毯

是夜，张邵祁沉声嘱托：“明天走红毯的时候不要紧张，时刻注意自己的仪容仪态，适当曝光就好，不需要和其他艺人抢镜，你关注的重点应该是奖项……获奖宣言，我准备了一份，你待会儿看一下，自己酌量补充，万一用到……”

回过头，瞧见心神不宁的陆祢，张邵祁皱眉道：“阿祢！”

“恩？”陆祢如梦初醒般看向他，“怎么了吗？”

张邵祁走到他身边坐下，“你还在想今天的新闻？”

陆祢迟疑着点了点头。

今天中午，陆祢正发着微博，同粉丝们分享自己在戛纳的见闻，挑选着看了几条艾特自己的微博，竟是看见了一条和自己有关的新闻，标题赫然是“深夜热吻！影视新星陆祢疑是同性恋！”

瞅见最后三个字，他的心瞬间漏跳一拍，犹豫着点进了页面，当头就是一张他坐在车内等在酒吧门口的照片，撰稿人指出，该酒吧是香港有名的一家同性恋酒吧，陆祢深夜驱车，其中必有古怪。

接下来是孙灼上车后的一系列组图，其中他替孙灼系安全带的那张，因为角度问题，甚至被笔者误导为车内热吻，似是为了论证笔者推论的正确性，紧接着附了一张两人接吻的特写。继而是陆祢半拖半拽地将孙灼带进某私人住宅，据查正是孙灼的居处，此后不再赘言，自然是干柴烈火，春风一度。

陆祢怒极，一掌拍在桌子上，想要解释，却不知从何处说起。陆祢求助于张邵祁，他表示已经知道此事，国内公关团体正在处理，让陆祢不要担心，安心准备明天的走秀，但陆祢始终静不下来，隔了半个小时再去看时，事件再度升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