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聿言走得极为轻缓，陆祢趴在他背上，一时犹如窝在暖暖的被窝中，不一会儿就萌生睡意，察觉到这一现象的聿言嘴角漾起一抹笑，对工作人员说了个长句：“你们声音小一点，别把她吵醒了。”

助导在心中默默地为两人点了个赞，这一段播出去，收视率一定会爆棚。

Day 3。

地点：学校。

当天任务：帮助该校学生完成校园祭典，获得学生认可，拿到至少三颗星的奖励。

陆祢从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就开始眼冒星星，聿言实在想不明白陆祢为何对学校有如此深的执念，想到自己的校园生活，摇了摇头，还是不要想了。

帮助对象一，女仆咖啡厅。换上最保守的女仆装仍觉别扭的陆祢在日本同学的热情教授下学会了“欢迎回来，主人”“请问您需要些什么？”“请慢走，主人”等日语。

在同学的热心撮合下，负责做点心的聿言客串了一把客人，陆祢拿出拍戏时的敬业精神，娇软而不媚俗地喊出那声“主人”，日语水平过硬的聿言同学瞬间合上菜单走人，走了几步，又折回来，面部表情略显僵硬，莫名说了一句：“合格。”

帮助对象二，烤串。在聿言被飞溅的油在胳膊上烫出第三个水泡的时候，陆祢忍不住主动请缨，哪知对方理也不理，随意朝他腿上瞄了一眼，那意思明显是，腿都不好了，还来折腾手，你还是省省吧。陆祢气不过，却是嘴硬心软地从同学处借了一套带袖子的围裙套在聿言身上。

帮助对象三，live show。作为Eden的前鼓手和亚洲音乐天王，两人在舞台上的能量几乎无可抵挡，看着两人在舞台上狂high，其余三对CP纷纷上台，为该校的校园祭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Day 4。

地点：不限。

作为本期节目录制的最后一天，节目组要求女生在白天为男生做一件事，男生在晚上的祭典送女生一件礼物。陆祢冥思苦想了一夜，聿言除了希望自己为他打架子鼓之外，似乎没别的需求了，便眨巴眨巴眼道：“聿言，你能不能说件我能够完成事情？”

正在琢磨送什么礼物的聿言想了想，“昵称。”

“取昵称？”陆祢大脑一短路，“野兽不是挺好的吗？”见聿言脸色骤变，咳了几声改口道：“阿言，可以了吧。”

聿言品味了一番，“将就。”

“这就完事了？”陆祢觉得水分太重，一咬牙，“你再说一件。”

聿言直接无视了一脸纠结的陆祢，大长腿一迈，几步就没人了。落单的陆祢一时也没了事儿干，干脆把自己像块卷布一样丢弃在角落，蹭着墙角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助导将陆祢叫醒，“你现在有个任务，找到聿言。”

还没睡醒的陆祢听见这话的第一反应是，“聿言失踪了吗？”

“他现在在外面玩。”

“嗯？”陆祢清醒了，“手机和钱包不是被节目组收了吗？他哪里来的钱？”想了想又道，“哦，明白了，没钱还有颜值在。”后知后觉地抓住关键点，“那提示是什么？”

“中心商业街。”

正值周末，中心商业街上人山人海，车水马龙，陆祢向助导索要第二个提示的时候，助导笑着抛出三个字：“看缘分。”

陆祢从围观群众中找出几个会中文了，问了附近的娱乐场所，记了几个可能性大的，可顶着烈日将这几个场所排查完后，陆祢又热又累，却一无所获。

陆祢倒不相信节目组真的会让他们看缘分，正准备再次询问，就见不远处树荫下坐了一只大熊——穿着大熊玩偶装的人。陆祢怔怔地走过去，拍了拍大熊的脑袋，“阿言？”

大熊不动，陆祢轻轻踹了踹他的脚，“到底是不是你？”

大熊摘掉了头套，露出了一张闷得通红的俊脸，大颗大颗地汗水顺着脸庞低落，从陆祢的角度正好可以他看见全然被湿透的T恤。陆祢怔然，“你……为什么……”

聿言摸了摸他的头，朝他笑了笑，说不出的爽朗俊逸，“赚钱给你买礼物。”

“我……”陆祢忽的有些难过，鼻头酸酸的，心中却是暖暖的，话到嘴边又是，“那你要下班了吗？”

“还有一个小时。”聿言正要将头套戴上，陆祢拦住他，身上没有纸巾，干脆把外套脱下来给他擦汗，聿言摸了摸他的脸，凑到他耳边说，“下次给我打架子鼓吧。”说完，又走到了阳光下。

陆祢一时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只下意识地跟着他站到了阳光下，大熊将陆祢向回赶，陆祢不理，硬生生地凑上去，大熊只得用一只大掌托着促销饮品，一只大掌放在陆祢的头顶，给他方寸阴凉。

陆祢几乎要哭出来了。

他原就是个没人疼的小孩，在遇到苏和之前，什么苦都吃过，遇到苏和之后，苏和对于他身体状况的关心远胜于对他的关心，他于他不过是队友之一，得到的关心总是有限的。但身旁这只沉默寡言的大熊总是默默地做着一些让人感动的事情，以前这样，如今也是这样。

来往的行人都被这一幕吸引了，又见有摄像人员在拍摄，跟着掏出手机拍个不停，有几个人认出了陆祢，立刻联想到了大熊的身份，饮品摊前一时生意火爆。

兼职结束后，两人回酒店收拾了一番，聿言换了一身清爽的行头，就要去选购礼物，陆祢想跟着去，被节目组拦下了，说要等到晚上揭晓悬念。

是夜，待节目拍摄结束后，一身浅紫色和服装扮的陆祢被聿言带到之前去过的那座山，站在台阶前，聿言忽的握住了陆祢的手，他道：“你知不知道这座神社是用来祈求什么的？”

“什么？”陆祢只记得自己那天睡得格外香甜。

“这是结缘社。”聿言将一块写有自己名字的桃木牌递给他，深邃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这是我送你的礼物，真正的礼物。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一起走上去。”

陆祢握着木牌犹豫了。他曾听人说过，祈求结缘，必定是要两个同心同德的人一同走上去以显双方诚意，才能求得结缘神的庇佑。于是，他笑了笑，转移话题道：“你的中文变好了诶……”

聿言只盯着他，不开口。

陆祢终于绷不住，叹息道：“你是认真的吗？”

“自然是。”聿言一改往日的慵懒散漫，轻声试探道，“你不愿意吗？”

“我……”陆祢觉得桃木牌有些烫手，“我承认，对于你做的一切，我很感动，或许还有一点心动，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我现在脑子里有点乱，我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好。”聿言不再赘言，“我等着。”

两人并排向回走着，聿言似乎又变回成了那只大熊，沉默寡言的，温暖的，有安全感的，陆祢心下一动，唤了声他的名字，在他愣神的空档给了他一个拥抱。

Part34 《风尘》宣传期

“这是结缘社。”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一起走上去。”

陆祢的脸瞬间有些发烫，下意识地将写有聿言名字的桃木牌拿出来狠狠地打了两下，嘀咕道：“都是你这只野兽的错，混蛋，可恶！”打过后，又觉得自己有些傻气，讪讪地放回包里。

这几日在国内，陆祢似乎总在走神，心中脑中全是聿言，从两人的初识到《我在》中的点点滴滴，那日午后的大熊和那夜难得话多的聿言。

“你不愿意吗？”

陆祢大致是愿意的，但是，他想到了一个问题——他始终认为自己还是个男生，但聿言呢？他在心中是怎样看自己的？一个会打架子鼓的帅气女生？只要想到聿言是以他是女生为前提才产生这种想法，陆祢心中就有说不出的郁卒。

“哎哟！”

“对不起。”陆祢回过神来，连声道歉，“抱歉，我不是故意撞到你的。”

“陆祢？”女生稳住了身形，收回脸色的诧异，露出笑容，“你好，我是孙灼。”

“你好。”陆祢伸出手与她相握，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对方。

孙灼是典型的长腿美女，目测净身高高过陆祢两公分，紧实光滑的蜜色肌肤同陆祢形成颇为鲜明的对比。她穿着齐腿根的牛仔短裤和露脐吊带衫，一头妩媚至极的深棕色大波浪，又生得一张西方化的脸，大鼻大嘴，只眉目间带着些许中国特色，形状上却略显男性化，显得英气勃勃。

“真人果然比电视上漂亮。”孙灼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赞叹之色，自来熟地将手搭在陆祢的肩膀上，圆润的胸脯紧紧地贴在陆祢的后背处，传来淡淡的体温。

陆祢眉心一条，不着痕迹地闪开，“我还有宣传，有机会再聊。”说完，神色匆匆地转身离去。

抵达休息室的时候，柯综桐正在房间内等他，同往日的意气风发不同，他似乎极为疲累，眼底浮着隐隐的青色，下颌处泛着淡青色的胡茬，倒是有几分落拓不羁。

“柯导有何指教？”陆祢冷声道，“若没有，还是不要随处走动，免得记者给我扣些莫须有的罪名，您最近可是风头无二啊。”

柯综桐满不在意的笑了笑，“你倒是一直对我避如蛇蝎。”

“我对您无所求。”

陆祢一脸坦然，柯综桐垂下眼眸，“你说得对，我知道那些女人对我有所求，我也愿意满足她们的要求，交易而已。但安妮到底想要什么？能不能麻烦你告诉我，她想要什么！”

听完这话，陆祢忽然觉得柯综桐有些可怜，除了安妮，他从未被别的女人爱过，他也不曾爱过任何女人。陆祢道：“她要你。”

“我看，她是要毁了我吧。”柯综桐冷笑一声，“她以为这样我就会就范了吗？她未免太小瞧我了。”柯综桐站起身，走到陆祢眼前，“烦劳你告诉她，圈子里从来不差这些脏事儿，她毁掉的只会是她自己，而我，会越来越好。”

“这话……”陆祢叫住他，“请你亲自告诉她。”

陆祢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安妮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她要的是柏拉图的永恒爱情，而柯综桐追求的弗洛伊德的鱼水之欢。从她交付真心的那一刻起，她就输了。

二十分钟后，宣传会开始，独是一帝一后外加一个最具潜力新人的阵容就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宣传片播放，短短的两分三十六秒，既有冯云昌的谨慎多疑冷血，又有洛三娘的傲然妩媚风情，三人的爱恨情仇，国仇家恨，最后尽数落于琴瑟的一句话：“我们从来不是天生的风尘女子，而是落入风尘的女子。”

现场掌声雷动，主持人激情澎湃道：“这就是我们五月十号将于香港首映的电影《风尘》的宣传片。接下来，有请本片的导演，手拿两座最佳导演奖杯的我们本土鬼才导演柯综桐先生！再来是本片的主演，哇哦，国际奥斯卡奖影后、SS现任CEO段若涵小姐！香港金像奖影帝章丰泽先生！以及本届电视剧年度盛典最具潜力新人奖得主陆祢小姐！”

陆祢表示和这几位名头响亮的人一同登场很有压力，却不得不端着笑脸，露出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跟着做自我介绍，中规中矩的回答主持人的提问，总之，三句话不离《风尘》。

趁着气氛尚好，主持人抛出了宣传期必问问题之一，“拍摄中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待柯综桐和两位前辈说完后，陆祢才将阿蓉提前准备好的答案声情并茂地背出来，“最有趣的莫过于看章丰泽前辈挨若涵姐的打，听说他们俩的关系很好，这次拍戏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章丰泽和段若涵的友谊从来都是圈内外心知肚明的事，陆祢这样说出来也不会显得太突兀，众人不觉脑补了一下画面，均是会意地一笑。

宣传会进行得十分顺利，主持人的现场调控能力相当不错，一时间宾主尽欢，只记者提问时，有个以爆猛料而出名的记者直言，《风尘》剧组中导演乱搞男女关系，女一号出道至今绯闻不断，女二号和国际几位大佬不清不楚，倒真是什么样的人拍什么样的片子。

陆祢正欲反驳，却自知资历不够，不该在此时开口，而柯综桐虽沉了脸，却无可辩驳，段若涵则笑意不改，不愿辩驳。最终章丰泽开了口：“我们三人都是受导演亲自邀请的，自然是导演心目中最适合演这个片子的人。”

主持人立刻接过话头，将这页翻过。

结束宣传，陆祢刚回到酒店就接到张邵祁打来的电话，换了身便装去到酒店会客厅。

“又见面了，陆祢。”孙灼笑着朝陆祢招了招手，“你说，这是不是缘分？”

陆祢笑着点点头，坐到张邵祁身侧，将目光落在孙灼旁边的另一个女人身上。她的相貌不算特别好，但坐在那里，也不必什么名牌装点，自有一种空谷幽兰般的娴静气质。陆祢道：“谷子姐好。”

徐谷子稍稍吃了一惊，她混迹娱乐圈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这几年嫁入豪门，完全淡出了公众视野，没成想还能被认出来，笑容了多了几分真切，“你好，陆祢，我有看过你的戏，你很不错。”

两人寒暄了几句，也未见张邵祁开口，徐谷子只得自顾自地交代，“我手头有一部小说改编的电影，希望能邀到你出演男主角，我之前有和张先生谈过，不知你意下如何？”

陆祢看了张邵祁一眼，他那模样明显是要自己拿主意了。

徐谷子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温和笑道：“影片叫《爱在罗马》，将赴罗马实地取景。我身旁的孙灼是目前选定的女主角，这是剧本，你可以先看一下。这虽然是我第一次做导演，但，我想说的是，我是很认真的。”

张邵祁突然开口：“电影档期安排在多久？”

“目前打算是暑期档，大概是八月。”

张邵祁又道：“阿祢目前的工作有些多，《我在》的拍摄，还有五月份的戛纳电影节，中间还有些大大小小的事情，你怎样打算？”

徐谷子笑了笑，“这些事情我都有考虑过，如果陆祢答应出演，剧组会尽量配合她的时间安排拍摄，而且，这只是一部小成本电影，相对不需要太多的拍摄准备时间。”

张邵祁未置可否，陆祢道：“不介意的话，我仔细看过剧本再作答复，可以吗？”

“当然。”

待两人离去后，张邵祁道：“这戏接或不接对你来说都没差，由你自己定。”顿了顿又说，“我已经委托ZY替你量身打造一套礼服，戛纳走红毯穿的，明天会有人来量尺寸。你最近精神有些恍惚，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陆祢微怔，却是无从开口，最后只道：“首映式的时候帮我弄张票吧，我想带个小粉丝去看。”

“那个出租司机的女儿？”见陆祢点头，张邵祁道，“原就有好几张发给粉丝的票，我来安排。”

两人聊完最近的工作安排，陆祢回到房间，接到了黎昕的电话。

“阿祢，Yedda，”黎昕的声音晕染着酒气，带上了些许缠绵的味道，似是情人间的呢喃，“今天是我的生日。”

陆祢神色未变，“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