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城池 上——萝卜叶子
萝卜叶子  发于:2015年1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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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着,一口一口机械往嘴里送饭粒,没注意不知什么时候身边多了一道黑黑长长的影子。

“嗨,很悠闲呢!”冷不丁的,一个嘲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噗!”一口饭粒生生的卡在喉咙管里,不上不下的,徐冉闷闷地咳嗽了好久,才算把那憋在喉咙口的饭粒给硬生生给吞了下去,他坐在楼梯台阶上,扬着脸,带着之前未散去的遐想红晕加上剧烈咳嗽后的双眸泪光,和一脸的无辜表情看着正弯腰玩味看着他的那个人。

“嗨,我发现,和你还真有缘,哈哈!”那人仰脸打哈哈。

薛佳轩,徐冉总算在心中能叫对这人的名字了,罢了,你还能再假一点吗??还能再虚伪一点吗??

“我以为这个地方,除了我就没人发现呢。”薛佳轩惋惜道。

徐冉没说话,况且他也觉得和这种人就根本没什么好说的。

“啧啧,在这里享受午餐,不错的创意呢,啧啧,还有,我记得昨日某人,”薛佳轩抬手摸摸自己耳朵,“如果我没患失忆症的话,某人曾经信誓旦旦要离开我家医院,还说什么?不知您是否还记得呢?恳请赐教。”

看着此人一副诚恳至极的摸样,徐冉简直都要被逗笑了,若不是被步步紧逼的话。他看躲不过去只好一脸木然说道,“我是说过资本主义要达到的话,对不起,我现在又改变主意了,不想打倒您和资本主义了。”说完,徐冉还郑重其事放下手中的饭盒和筷子,一脸严肃的低了低头。

见过厚脸皮的,还没见过如此厚脸皮的,薛佳轩梗着脖子低喊一句,“喂喂,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知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尊严这两字。”

“知道,但是,不是每个有幸拥有这两字的人都懂得仁慈这两字也同样存在这天地间。”此话一说出口,徐冉也被自己给雷晕了。

毕竟,和不懂仁慈的人谈仁慈,就像鸡同鸭讲,他也觉得自己傻透了。

“噢,我发现,你这人,不知天高地厚,特别狂妄自大又没廉耻,还完全不懂进退,我很奇怪像你这样的人怎么敢一而再再而三出现在我和我二哥眼皮下,我倒是好奇,你小子到底有什么能耐,我还特别想……”

没等徐冉反应过来,薛佳轩就做了一个迅猛的动作——他撩开了搭在徐冉额前的黑发。

瞬间,薛佳轩的瞳孔急速收紧,过了几秒钟之后瞳孔又像濒死者一般散开。

第8章

徐冉生的好看,这点诸位一定都知道。但是,现在的徐冉又和余江中最初所见到的徐冉又有些不同了。

即将迈向二十五岁的徐冉,原本脸颊上不明显但依然有的婴儿肥渐渐褪尽,而变得轮廓愈发分明俊秀,眼睑双得像画工了得的花匠手笔,眉眼没一处不好也罢,当薛佳轩的视线落在徐冉瞳仁里去,短短的瞬间,那深黑的颜色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吸附了进去。

和刚刚他见到的,他一直以为有点丑的小子简直有令他颠覆了一切的视觉爆炸的感觉,怎么能这样,怎么可以做到这样?

“靠!你开什么国际玩笑?疯了吧!!”有种被骗了愤怒,薛佳轩低喊。

徐冉的手指慢条斯理的扒了一下自己的额发,让自己重回阴影下,薛佳轩定定望着他,眼神阴郁。

“想什么呢。搞什么飞机。扮丑给谁看呐,小子,哪家牛郎店的红牌,不惜当个外勤工,其实真实的目的只是潜伏在薛氏卧底,目的就是想顺着篙子往上爬对吧?我看就是吧?”

徐冉眼睛微微睁大。

牛郎店的红牌?您眼界还能再高点吗?潜伏在薛氏卧底,顺着篙子往上爬,您的想象力还敢再俗气点吗?

“行啊你,我看你行!打什么鬼主意,别怪我没提醒你,真的最好别想打薛氏的主意,也别打我哥的主意,他的的确确是个GAY,但口味刁钻了得,像你这样夜总会的货色,他压根都不会把你收纳到麾下去,想也别想,门也没有啊臭小子!”薛佳轩趾高气扬的对着平平静静看着他的徐冉,半威胁半警告道。

徐冉觉得,眼前这个人,和他思想境界简直距离十万八丈远,看着薛佳轩那时而惊恐,时而情绪高涨,时而张狂时而警惕莫名的摸样,他觉得特别的想放声大笑。只得憋着按捺不住的笑容,扭曲着表情看着薛氏管理人之一。

“你这是什么表情?”薛佳轩戒备着说。

“真的没有,打什么,鬼主意。我只是想,安安静静做人,安安静静上班。”徐冉认认真真说。

不管他骨子里是什么样的徐冉,外表还是很容易给人不羁的感觉,所以每当他把自己说的越是平淡,听者就越觉得他用心不那么简单。

“好吧,安安静静上班,这是你说的,那最好在我眼皮底下不要耍什么花样,弄什么幺蛾子出来,不然我会让你死的很难看的!”薛佳轩伸出他的食指,在徐冉前胸戳了一戳。

徐冉嘴唇咧开,给了薛佳轩一个笑靥如花的表情。他不常笑,但笑开了的时候脸孔甚至给人一种明艳抢眼的感觉。薛佳轩看到眼前人的脸,居然有种夺路而逃的狼狈。

“哼!你给我记着!”薛佳轩撑死最好又警告一记,这才晕乎乎走开,下楼走到楼道口时候,他下意识把脑袋扬上去,看见楼上阳台栏杆上倚靠着一个黑点,好像还在朝他这边望,薛佳轩仿佛还能看见他嘴角讥讽着上扬的弧度。

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薛佳轩越想越觉得脑壳疼。当他路过二哥的办公室,隔着透明玻璃窗,看见薛其正低头写字。

又想起方才在他眼前晃晃悠悠的明艳脸孔了。

二哥,他什么时候能正经八百有过固定伴侣?凭他二哥的人才,本不应该如此,但薛佳轩无法揣测薛其正究竟想要的是什么。他老人家是喜欢好看一点的,但好看一点的男孩又不足以完完全全虏获二哥的芳心;比起现实的人,他好像更喜欢水中月雾中花?不了解啊想不破,反正“二嫂”这事儿上我看悬!

徐冉摇摇头,闹不明白薛佳轩脑子到底在想什么,这些有钱人的通病好像都这样,总按照自己的角度看问题,戴着有色眼镜看人。但是徐冉现在心情平静,所以不会太过介怀。

只要自己行得正就OK。

下午,发生了一个让徐冉措手不及的事情。当他拿着核医学科的报告单穿过手术室时候,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玻璃炸裂声。

这个声音在徐冉听到异常的熟悉和刺耳,串起一连串灰色的不愉快回忆,而在医院,每个工作人员好像都要对这种场景处变不惊——

“杀死人了杀死人了!医生杀人了!”纷杂的声音从鼎沸的人群中响起,徐冉下意识想捂住耳朵逃避这恼人的声响,但是,他在那纷沓的人影中瞥见一个白色身影。

一个女人,站在张牙舞爪的人群中央,一袭白衣被淡淡的光晕笼罩,静默着垂首,倔强的抿住嘴巴,只是一副淡静着思考的摸样。钟凡心教授!当徐冉认出她的那刹那,他飞身扑向了她。

有拳头砸在徐冉身上,背上,肩膀上,后腰部。他皱了皱眉,只是死死抱住了比他视觉上的看起来还要柔软的女人身体。

钟凡心仰脸看着他,这小伙子她见过的,感觉即陌生又熟悉,陌生的是脸孔,熟悉的是那种呼之欲出的感觉,这世上,唯一一个会不顾一切冲进人群拼命保护她的师兄,唯一一个会蹲在地上为患者系鞋带的师兄,唯一一个把她的围巾给围成外科手术结的师兄——

你?真的?不是师兄派来守护我的天使吗?钟凡心小小声音嘟哝一句。

徐冉没听见。他也的的确确听不见,因为患者家属一记老拳砸在他的耳后,只听“轰”的一声,徐冉顿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头昏目眩,下意识里他想蹲下身去缓解耳部的压力,可尚且清晰的意识仍旧让他死死保护怀中的人——

直到有人强行掰开他的手指,直到有人推搡着他,嘲讽地说,“好了,抱够了吗?知道抱谁在吗?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等这一天等很久了吧?”

那声音远远近近的飘过来飘过去,徐冉愣是歪着脑袋让自己平静良久,才把自己眼前的情景看清楚,方才的场景好似一场梦,梦醒了,只剩自己很突兀的拦腰抱住医院手术室大厅的柱子,旁边还站在一个龇牙咧嘴笑着的薛佳轩。

“钟教授还好吧?”徐冉弱弱的问一句。

“嗯?我姑姑?她还好,刚刚的患者家属都是故意耍无赖,目的只是想讹诈多些钱罢了。你放心,任何有目的的靠近,有心机的接近和试探,讹诈,在我们这儿都不会得逞的!”

徐冉费了一些力气,终于把忽远忽近的声音抓到自己耳畔,也终于逐句逐字闹明白了人家的旁敲侧击,不过没关系,只要那女人没事就好。

他松开手中的柱子,歪歪斜斜的开步走,薛佳轩没想到这小子看着心机重重,但这可以开口要“封赏”的节骨眼居然一句话不说就走,他愣了愣,追上徐冉蹒跚的步子,有点担心地问,“你没事吧,我姑姑反反复复交代过,今天多亏了你,让我陪你去检查检查。”

“不用了,我还好,只是,如果可以的话,拜托帮我去外勤科请个假。”

“真的还好吗?”薛佳轩俯首仔仔细细在徐冉脸上扫了一圈。额,脸色真的很苍白,想想今天这事,也确实多亏这小子,但,薛佳轩还是保留自己对徐冉原本的观感,只是,这节骨眼了他当然也知道适当的退让。

“好,我放你两天假,这两天不扣工资。”资本家很仁慈地说。徐冉微微弯了弯腰,轻轻道了声谢后从薛佳轩身旁掠开。

而徐冉摇摇晃晃着回家之际,某人跳将起来,“不可以!”

钟凡心颦着眉头,有点失去耐心地,“为什么不可以?薛其正?你难道真的忘记薛氏的管理宗旨里有一条,不拘一格降人才?”

“姑姑,不拘一格降人才当然不错,但那个徐冉,他也配得起人才两个字?他凭什么又能到胸外当医生呢?别拿生命开玩笑了亲爱的姑姑!”薛其正按捺住火气,忽然想起这个家里他还有一个强有力的同盟军,立刻扬起声音高喊道,“佳轩,快来帮我劝劝姑姑吧!”

薛佳轩托住下巴望天,额,没想到,会是这样,姑姑居然挺执拗的要那个小子到胸外,即使从实习生开始,手把手的带他姑姑也干。

他是姑姑看着长大的孩子,没可能不知道只要姑姑坚持一件事,就没一件不成的。哦,不对,唯一没成的,就是没嫁给姑姑中意的那个人,结果是,姑姑这辈子,看样子都不会嫁了。

他小时候可是立志了长大娶钟凡心的,懂事之后自然知道自己想法荒谬,可对姑姑的眷念那可是生生不息的,所以薛佳轩当时就打定好了主意,三缄其口。

第9章

徐冉摇摇晃晃在街上走,一边走一边甩着懵懵的脑袋。街上的行人纷纷对他侧目。

那个时候,他特别想马上就飞到余江中身边,特别想缩到余江中的怀里,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只是汲取院长给予的盛大温暖,只是蜷缩在两个人的壁垒里,只是做彼此的唯一。

当徐冉打开门,发现壁柜下方放着余江中的鞋,他有些吃惊那双鞋的摆放。

余江中在生活上是个注意细节的人,从不胡乱放东西,譬如衣橱里的衣服,四季分明,分类摆放,比个女人还要细致讲究;鞋也是,总是鞋头向内,摆得齐齐整整,像今天这么胡乱丢着,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徐冉匆匆忙忙往屋子里奔,混乱的脚步停在卧室的床边。

他看见余江中躺在床上,双眼闭着,睡得挺沉。徐冉轻轻坐在床边,安静看着他的院长。

他眼中始终都是,一直都是意气风发的院长,还是第一次看见院长褪去光环的样子,脸色有些苍白,眼角有细细的纹路,鼻唇沟的皮肤松弛下来,鬓角泛着微微的灰色。

这是首次,徐冉眼睛微红看着院长;第一次觉得心疼;好像认识院长以来,一直都是他倚靠他比较多;一直都是他被当做捧着手心里的宝;一直都是他在被迁就,可突然有一天,徐冉不得不意识到一件事,院长老了。

不论他多么的不情愿,多么不正对,可老去就是一个不争的现实——

不论他多么后知后觉,多么迟钝,他都得接受这样一个事实,可除了面对之外,他还能做些什么呢?

徐冉伸出手,轻轻的,在余江中眉宇间的深深纹路上方虚虚划着。

“我会一直守着你的。”他在心里轻轻,郑重说。忽然,院长微微侧了一下身,眉头攒得更紧了,嘴唇翕动一下,徐冉的手指滑下去,滑在院长热热的,摊开的手心里。

“玲,玲?是你吗?”

徐冉的心陡然间仿佛沉到谷底。

韩玲玲。院长的妻子。自从和院长私奔之后,这个女人的存在一直是两个人讳莫如深的话题,她过的好不好,他们离开之后女人承受什么样的压力和痛苦,这些他们从未谈论过。可不触碰绝不是忽略和冷漠,而是,两个人对这个女人怀有的歉意都太深重,以至于,像一道痂,害怕去揭去碰。

可是不是这样就可以绕过去呢?不行啊,生活就是残酷在此,当徐冉最感到需要余江中的时候,他才发现,或许他压根不是最能给院长需要的那个人。

我知道我很自私,可这次我是不是做得很错?当初他追过来的时候,我是不是就该狠下心来赶他走?我为什么要因为一时的动摇和贪念温暖而留下他?

院长,心里一定有说不出的懊悔吧?想到这里,徐冉从床边站起来,又转头看仍然在梦中辗转的院长脸孔一眼,三步并两步走开,推开了门。

刚一开门,一股子生冷的风从徐冉面门刮过,他下意识缩了缩肩膀。

有对比才明白家的温暖,就像打小无依无靠的他才特别不想失去这世上对他真正好的人。

他爱院长,或许没有院长深厚,可这也是他第一次如此努力的爱了。虽然,有很多陌生的情愫,困惑,彷徨,忧伤,患得患失,喜悦,快乐,温暖,恐惧,忐忑……因为这些都是徐冉第一次感知,第一次遇到,所以他才这么不知所措。

走到现在才站在院长的角度去想,去看,去思考,是不是太迟了?

徐冉信步走到一个六层楼的建筑物的屋檐下,觉得累了,于是背靠在灰色的石灰石墙壁上,双手插在裤兜里,眼睛茫然空无的对着某个点和线张望着。

他不知道,当他茫然望向不知何处的时候,有双眼睛也在认真看着他。

余江中梦见自己在层层厚重的雾霭里奔跑,眼前永远是没有止境的白雾,他恍惚中觉得一直有路要赶,内心焦急。

徐冉,等等我,等等我。

却在身后,听到温柔的呼唤,“江中!”

声音如此遥远而熟悉,陌生而飘渺。他费力了想挣脱了胸中烦闷的心绪,却在听到这温柔的呼喊后,忍不住停住了脚步。

“玲,玲吗?”

终于睁开厚重的眼皮,看清楚眼前的一切,不是曾经的家,是属于他和徐冉的家。

客厅和卧室交界的一串串珠帘还在轻轻晃动。

“徐冉!”余江中从床上弹跳起来,梦中的感觉依然近在咫尺,指尖仍旧停留着某种熟悉的温暖,他从床上跳将起来,慌乱跑到客厅,发现胡乱甩在沙发上的徐冉背包,明确了他的第六感,徐冉回来过,有走掉了。

还是心情非常糟糕的境地下走掉的。

是不是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了?徐冉!不要离开我!

第10章

徐冉有点儿颓唐地依靠在墙根边时候,距离这阁楼五十米开外的另一个房屋背角,余江中也正带着点无奈看着他。

他兜兜转转老半天,终于找到他的冉,却没敢马上跟上去,而是尾随着过来,静静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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