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灵异)上——牛角弓
牛角弓  发于:2015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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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我师兄收来的东西。”李野渡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笑着解释说:“大概是不怎么值钱吧。”

秦墨池还没说话,就听正房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两男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走在前面的中年男人国字脸,眉眼平直,额头有很深的皱纹,显得十分严肃。他一迈出房门就直勾勾地盯住了秦墨池,眼里有一种仿佛是探寻,又带了点儿鄙夷的神色。他身后跟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身材高瘦,一身书卷气。皮肤很白,眉眼清隽,带几分病态的感觉。

秦墨池正在琢磨到底哪一个才是李野渡的师兄,就听中年男人用一种略有些不屑的语气说道:“没想到六爷还有闲心跟这些东西打交道,或者它们手里都藏着几件上年头的老东西?”

被叫做六爷的男人像是没听出他话里的嘲意,笑得温文尔雅,“司马先生说笑了,那某就是个生意人,来者是客,和气生财。”

司马先生冷哼了一声,看着秦墨池的眼神越发的不客气起来。

秦墨池也终于意识到这人对自己的敌意,恐怕不只是因为自己的来访打断了他们的聚会那么简单。

“师兄,”李野渡也有些尴尬,那坤打电话让他直接过来,他并不知道那坤这里还有客人,“这是秦墨池。墨池,我师兄那坤。”他瞟了一眼那坤身边那位面容刻板的中年人,不知道怎么介绍,索性什么也不说。

那坤给人的感觉就是温柔如水,尤其一笑起来,更是让人如沐春风。他走下台阶,朝着秦墨池伸出一只手,“久仰大名。”

秦墨池忙说:“您客气了。”他很仔细地打量那坤的长相,想不起到底在什么场合见过他。或许是小时候眼盲的缘故,他对声音有一种特别的敏感。那坤说话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一种流水般温润的韵致,他以前绝对是听过的。

那坤像是察觉了秦墨池神情中微妙的异样,脸上的笑容加深,他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说:“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司马承司马先生,我的……客户。这位是秦墨池,‘秦墨池工作室’的老板,咱们临海市最有前途的珠宝设计师。别看他年纪小,可是拿过好几次国际金奖的哟,很厉害的。”

秦墨池忙说:“那先生过奖了。”

司马承微微有些不耐烦地皱着眉头,眼神里却多了几分犹疑。

这种怀疑的眼神让秦墨池感到不快……被人像看什么低等动物似的看着,换了谁也不会觉得高兴。不过他到底是那坤的朋友,秦墨池心里不快也不好表现出来。

那坤虚虚抬手,“司马先生,我送你出去。”

司马承点点头,率先往外走。路过秦墨池身边的时候,他的脚步一顿,用一种教导主任训斥逃课中学生的语气问道:“通过安全考试了吗?”

秦墨池脑门上的青筋不由自主地抽了抽,自从被夏知飞科普一番,他已经听得懂这男人在怀疑什么了。几次三番被敲打,秦墨池忍不住反唇相讥,“我这里还有小学、中学考试成绩、大学考试成绩、大学毕业论文……你要不要一起检查一下?”

李野渡本来要替他解释一番的,没想到秦墨池会这么说,一口气呛在嗓子眼里,低下头咳嗽了起来。那坤却没那么多顾忌,哈哈笑了起来,“司马先生,这回你可看岔眼了。”

司马承被秦墨池顶撞,本来就十分不爽,又被那坤挖苦了一句,脸色越发难看起来,他上前一步,突然伸出手朝着秦墨池的头顶抓了下去。

那坤惊叫起来,“司马先生手下留情!”

李野渡上前一步要把他推开,但司马承的动作更快,左手结印飞快地向前一推,将李野渡整个人撞飞了出去。

秦墨池用眼角的余光看着这一幕,心头发急,偏偏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司马承的手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的手心里有一个龙眼大小的圆形纹身在飞快地旋转,每转一圈都像是扩大了一圈。

秦墨池觉得头晕目眩,魂魄都仿佛要被吸走。

旋转的图案越来越亮,直朝着他的头顶罩了下来,就在触到他的一瞬间,有什么东西从秦墨池的身体里冲了出来,“嗡”的一声轻响,像是在他身前张开了一张无形的大伞。

秦墨池的视网膜上飞溅开一团刺眼的火花,像有什么东西碰撞在了一起。

秦墨池的身体猛然震动了一下,胸口隐隐发闷。这种感觉,像在健身房里被人带着拳击手套重重打了一拳似的,说不出的难受。而司马承则后退了一步,嘴角溢出一丝腥红,死盯着自己的目光却像要吃人似的狰狞。秦墨池有些茫然地看着他,没搞明白为什么明明是他偷袭自己,怎么搞的好像比自己还要狼狈。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李野渡被司马承推到一边又狼狈地扑过来,将秦墨池拽到自己身后,那坤也匆匆拦在了秦墨池的身前。

“司马先生,冷静!”

“你怎么不问青红皂白就动手?!”

司马承艰难地喘息,伸手抹掉嘴角的血渍,一双眼睛凶狠地盯着秦墨池,简直像要扒开他的外皮,翻开内里好好看看似的。被一个陌生的男人这样看着,秦墨池不由得心口发紧。他知道司马承看出了他身上有妖气,可他说动手就动手,又是谁给他的权力?夏知飞所在的那个特事科都没人说要收了他,难道司马承在这一行里的地位还凌驾于官方机构之上?

“司马先生,这位小友是我请来的客人,”那坤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虽然司马承辈分比他高,但在他的地盘上说动手就动手,未免也太不把他这个主人当回事儿了,“他的情况比较复杂,在特事科也都有过报备。”

“特事科?”司马承冷哼一声,语气颇为不屑。

“我知道,我知道,”那坤笑得挺假,而他似乎也不在意让人看出这一点,“一帮小年轻嘛,有一些甚至不是行里人。但是司马先生,现在毕竟是法治社会,我们也要与时俱进,讲一讲法律意识,你说对不对?就算是你们司马家收了妖,不也要跟特事科报备吗?”

听到“收妖”两个字,秦墨池的瞳孔猛然一缩。

收妖,收妖,他把自己当成了妖?还有那些敏感胆小的动物、甚至夏知飞,他们都当自己是妖……秦墨池想到这里,心中勃然生出一股怒气,这些人凭什么给自己的身上贴上这样一个可笑的标签?!

李野渡像是猜到他在想什么,伸手搭着他的肩膀,冲着司马承冷笑道:“抓小偷还要讲究个证据呢,司马先生什么都不问就能直接动手,好大的气派。”

司马承冷冷瞥了他一眼,“少给我们司马家扣帽子,我们收的妖只怕比你吃过的米粒还要多呢。”

“那是,”李野渡懒洋洋地说:“谁能有你们家吃得多呢,可这里到底是临海市,不是终南山。司马家越俎代庖总归是不好吧,难道司马家已经牛逼到不把特事科放在眼里了?”

司马承脸色微变。他们是老派的隐世世家,所谓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与官方机构良好的合作关系对司马家的江湖地位有益无害。如果有司马家目中无人的流言的传开,司马家的处境就变得有些微妙了。

司马承被李野渡挤兑,有点儿下不来台,冷哼了一声,“信口雌黄!”表情却比之前有所缓和。

那坤再度跳出来打圆场,“司马先生,秦小友在特事科已经登记,回头您见了曲队长,一问就清楚了。”

秦墨池看出他们是在给司马承找台阶下,也不吭声。他对这男人的身份有些好奇,或者可以回头找夏知飞打听打听。

司马承冷冷扫他一眼,转身走出了小院。那坤亲自送他到门口,李野渡却没有动,待那两人走出视线,匆匆转身,抓住秦墨池的手臂上下打量,“哪里不舒服?”

秦墨池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院门口,两个人压低了的谈话声隐隐传来,秦墨池听到“安全考试”、“落户证”等词,心里怒气消退,反而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人人看出我身上有妖气,你也看得出?”他问李野渡。

李野渡沉吟不语,眼中却流露出戏谑的神色。

秦墨池有些气馁,“你也觉得我是妖?”

李野渡没忍住,伸手在他额头揉了两把,“是人是妖,又有什么关系?”

秦墨池总算听到了不一样的回答,顿时双眼闪亮,他抬起头傻乎乎地看着他,“没关系吗?”如果没有关系,为什么又会有特事科,有法明大师,有司马承这样的天师?

李野渡想了一下,把自己的答案又完善了一下,“对我来说,你是人是妖都没用关系。只要你还是秦墨池。”

秦墨池笑了起来。

那坤关了院门,一回身,脸上的笑容掉了下来,“真拿自己当头蒜了!”

李野渡瞟了一眼他身后的木门,提醒他说:“人还没走远,搞不好会听到哦。”

“那有什么?”那坤不以为然,“反正当他的面,我已经对他很客气了。”他对秦墨池说:“我跟你说,这几大世家的人都不大正常,自以为是的不得了,以后碰到了也不用理会他们。一群神经病。”

秦墨池,“……”

那坤在他面前站定,笑着问他,“你还记得我么?我觉得你应该能听出我的声音。”

秦墨池没想到他会把话挑明,愣了一下,脸上浮起笑容,乖乖叫了一声,“坤哥哥。”

“好乖。”那坤笑着摸摸他额头,“上次见你,还不到我大腿高呢。长高了,也更漂亮了。”

秦墨池,“……最后那句可以不必说的,谢谢。”

那坤又笑,对上李野渡不满的眼神,越发来了兴致,伸手搂住秦墨池的肩膀,“走,进屋里谈。我这里有最好的白茶。”

那坤喜欢小孩子,尤其是漂亮乖巧的小孩子。秦墨池记得他小时候每次那坤回来都喜欢抱着他在山里走来走去,还教他一些稀奇古怪的小法术,可惜他都没用学会。不过他是真的不知道那坤就是“坤哥哥”的名字。

那坤按着秦墨池坐下,开始给他煮“最好的白茶”。李野渡跟着坐了下来,神色还微微有些不满。

那坤瞟了他两眼,没忍住,伸手过来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臭小子,敢给我脸色看!”

李野渡躲了一下,抱怨说:“还不是你,没事儿招惹司马家的人干什么?有客人也不事先说一声。”

那坤气的要揍他,“难道司马承是我请来的?我要知道他来,还会给你打电话让你把墨池带来吗?”

秦墨池咳嗽了两声,“咳,咳,司马家是什么来历?我看他架子很大呀。”

第18章:世家

“嗯,架子是很大。”那坤坐下来,一边指挥李野渡煮茶一边说:“你大概没听说过四大世家吧?说白了都是混江湖的老神棍……什么跑腿算命看风水……”

李野渡咳嗽了一声。

秦墨池莞尔。

“好吧,”那坤无奈地扭转话题,“这些装B的世家你没必要知道,又不会有什么接触,对吧?我就先告诉你司马家的情况就好了。”

“司马家的祖先其实并不是道家子弟,就是跑江湖的。”那坤眼神真诚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真的。”

两个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俩咋不相信我呢?”那坤挤出挺伤心的表情,“司马家的祖先确实是在街上摆小摊的,给人测测字、看看风水,偶尔收个不成气候的小妖什么的。三百年前妖族与道门中人爆发一场大规模的冲突,于是……”那坤停顿了一下,“于是正经天师都死光了,没剩下几个真正有能耐的人。矮子里面拔高个,司马家这样的小门派就熬出了头。”

秦墨池有些好奇那坤说的妖怪和天师之间的冲突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但看那坤的神色明显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秦墨池也就没再勉强,他还可以回家去问夏知飞嘛,夏知飞有个官方身份,知道的事情应该不会少。唯一拿不准的就是这些事情算不算保密内容,要是算的话,夏知飞也不会告诉他。

“他们家在终南山?”秦墨池好奇地问他,“隐居?”

那坤点点头。

“既然隐居,跑来临海是做什么?”

那坤把冲好的茶水斟入杯里,轻轻推到他面前,对他刚才的问题很是不以为然,“说是隐居修行,但哪里舍得真正隐世,不过是自抬身价,沽名钓誉罢了。越是他们这样的人家,对于自己的江湖地位就越是看重。一群伪君子,不用搭理他们。”

李野渡不放心地问他,“他不会再去找墨池吧?我看他不是那种肯听人劝的类型。”

那坤想了想,“这倒是有可能。”他看看秦墨池,提醒他说:“尽量别跟他起冲突。他这人自大得很,要对付他,你只要放下身段死命拍他马屁就行了。”

秦墨池,“……”他觉得嘴巴有点儿发苦,如果司马承真要跟他“起冲突”,他又有什么本领抵挡这种“冲突”呢?

李野渡对这个回答十分不满,“司马承千里迢迢跑到临海,总不会是为了抓墨池吧?他就没别的事情要做了?”

“这我就说不好了。要说是为了之前的命案,好像也不是。那个死掉的人是司马家很边缘的亲戚,按理说不该惊动司马承这样的人物……嗯,你们别看他神经兮兮的,在司马家还是挺有地位的。”那坤跟司马家的人不是很熟,要不是他师父与司马家老一辈之间有交情,司马承来临海也不一定会过来拜访他。

李野渡摸着下巴琢磨,“要是他太闲,干脆给他找点儿事情做好了。”

那坤不大放心地看着他,“你打算怎么做?”

李野渡狡黠一笑,“我先琢磨琢磨,有眉目了再跟你们说。”

秦墨池看着他露出一副女干猾的表情,忽然想起这个家伙来临海这么久了,一直没有对自己摆明身份,问他什么都不肯说,还像个旁观者似的站在一边看自己的热闹,害的自己还在一边羡慕他“兄弟情深”。

李野渡没有注意秦墨池脸上变幻的神色,一脸关切地嘱咐他说:“司马家的人要是找你,你一定记得告诉我,嗯,告诉师兄也行。”

秦墨池哼了一声。

“最好跟‘特事科’的人打声招呼。”李野渡不放心地问那坤,“司马家不会真的跟‘特事科’对着干吧?”

那坤摇摇头,“只要他不傻,应该就不会。”

司马承并不是毛头小伙子,在他们提醒了司马家和“特事科”之间的关系之后,他应该不会再冲|动行事了。

李野渡又说:“如果他们还不死心,老子就不客气了!”

秦墨池随口问他,“不客气就怎样?收了他?你还能收天师?”

那坤和李野渡一起笑了起来。

尽管心里不大爽,但是看见李野渡的笑容,秦墨池的表情还是不由自主的缓和了一下。

李野渡抬起手,似乎是想摸摸他的脑袋,但最终还是垂了下来,在他耳朵上轻轻捏了一下,“放心吧,哥哥我厉害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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