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摆摆手说:“你做你自己的事去吧,我让司机接送。”
郝竞先点头,又跟郝乐说让她照看着点老太太,郝乐笑着说:“竞先你这真是爱操心!我自己的妈我肯定上心!”
郝竞先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又聊了几句把人送上车,才自己开车出门。
老太太这边,郝乐正笑着夸郝竞先仔细有孝心,两个人聊了几句就说到了郝竞先的婚事上,郝乐说:“妈,这事你就让他自己做主吧,都隔一辈了,别操那么远的心。”
“要是你哥哥他们在,我是不用操心,可他们都不在,我不操心指望谁操心?”
郝乐劝道:“妈,你操心也是白操心,还是要竞先自己喜欢才好,一辈子那么长,又不是十年二十年的事,放个不喜欢的在自己身边要怎么过!”
老太太不错眼地看着她问:“乐乐,你跟妈说实话,你……你过得怎么样?”
郝乐别开眼说:“还不错。”
老太太叹了口气说:“你别骗我了,你回来这么久也没见他问一声。”
“妈,真的过得还可以。”郝乐声音很小地说,“只不过是各过各的。”
老太太大概是一时接受不了给郝乐挑的对象让自己女儿过成这样,久久没有说话。
郝竞先给季诗礼打电话那边一直没有接听,他又给安成若打了电话问季诗礼什么时候从剧组出发去机场,安成若被他问得莫名其妙,他说:“季诗礼明明昨天就回去了啊。”
“回哪里?他老家?”
“他自己租的房子那里。”
郝竞先有季诗礼那里的钥匙,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去,挂了电话就直接开车过去了,这一路过去都比较不顺,遇到的都是红灯,这让郝竞先越发烦躁,他上辈子就是车祸去世,这辈子惜命,红灯也不敢闯,他认为不管什么事留着命在总会有转机。
到了季诗礼那里,郝竞先直接拿钥匙开门进去,一开门就闻到很重的烟味,之前季诗礼大概有坐在客厅里抽烟,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满是烟头,还有不少空了的啤酒瓶,郝竞先走近看到沙发前撒了一地的照片,他弯腰捡起一张发现他就是照片两个主角之一。他的心开始发慌,就近捡了几张,照片里都有他,身边的人却一直在换,这些照片倒像极了之前老太太给他看的那些,郝竞先感觉自己的手脚都有些冰冷,他扔了照片起身拿手机给季诗礼打电话,边走过去打开房间的门,季诗礼的手机在房间的床上响。郝竞先挂了电话,走过去把手机拿在手里又转身回客厅去厨房和隔壁房间,同时喊了声:“季诗礼……”一开口才发现声音都有些颤抖。
“这里。”季诗礼曲指在阳台的玻璃门上敲了敲。他坐在墙后的椅子上抽烟,不走过去根本看不到。
郝竞先推开门出去,空气中的烟草味重到呛人,季诗礼的状态很差,脸上没有多少血色,几近惨白,郝竞先从他指间夺过香烟按灭说:“你在信上跟我说过不追究我的过去,我不深挖你的内心,那话还算数吗?”
季诗礼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郝竞先伸手过去挡住他的眼睛说:“别这么看着我,我会觉得你是在看陌生人。”
“我以为你喜欢我。偶尔也觉得你大概是爱我的。”季诗礼的眼睛眨了眨,郝竞先能感觉到他的睫毛在他手心里刷过的触觉。
郝竞先回答他说:“不是以为,也不是大概。我真的爱你。”
“你可以很久不联系我。”季诗礼顿了顿又说,“如果我爱一个人我做不到。”
郝竞先刚想开口,季诗礼又说:“不联系我的时候甚至连我的新闻都不看的吧,我觉得我如果爱谁,肯定也做不到对他不闻不问。”
“有的时候我又觉得你是爱我的,你会屈膝跪在我身前,会忍耐自己的欲望,会给我订一日三餐。”
“你别说话。”季诗礼又眨了下眼睛,郝竞先的手还没有挪开,眼前一片黑暗,像是黑暗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可以肆无忌惮地说很多话,他说:“我第一次见小旭,他在篮球场上跟人打架……”季诗礼伸手摸到了手边已经打开的罐装啤酒,喝了一口继续说,“他背对着我,背影是很强势的性感,我一直忘不了那个背影。”
“小时候家里养了只狗,那一年夏天很热,很久没有下雨,家里的狗一直没有精神,缩在背阴的地方,我就想啊,如果能下雨就好了,没几天真下雨了,很大的雨,大到山体滑坡,我爸车从山上下来时出了车祸,当场就没了,我妈颅内淤血,动过几次手术,刚开始还不记得人,现在好多了。”他又喝了口酒说,“那只狗在那个夏天还是死了,不是热死的,老死的。我为了一只狗求来了雨,弄没了我爸,弄疯了我妈。”
“不是这样的。”郝竞先感觉到掌心湿润,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挪开手,他说,“这是你想太多,雨哪是你想求就能求来的?”
“让你别开口!”季诗礼把手里的啤酒罐子砸了过来,郝竞先捂着他的眼睛站在那里没有躲,铝制的啤酒罐砸中了他的胸口随后落地滚远,洒了一路的泡沫液体,空气中弥漫着酒香。
郝竞先弓身吻他的额头,安慰他说:“诗礼,都过去了。”
“闭嘴。”季诗礼陷入了沉默,不再开口,郝竞先等了一会说:“我把手移开了。”季诗礼没有说话,郝竞先这才收回了手。
季诗礼蹙了下眉低头看着地面,郝竞先问:“不是说回去过年吗?什么时候的票?”
季诗礼一言不发地起身回房间,郝竞先跟在他身后解释说:”不知道你是不是指上次你去巴黎的事情,可能是我看新闻的渠道不对,那条新闻我是真没有看到。但我每天都看你微博和朋友圈,热门新闻也会关注,看看有没有你的新闻。”
季诗礼早就整理好衣服在行李箱里,直接从柜子里拖出了行李箱,然后去卫生间刷牙洗脸,但仍然没有开口。郝竞先知道他有在听,继续解释说:“我也想天天跟你联系,可有时候实在是气狠了,我很小气,你怎么样想前面的谁谁我也没办法阻止,但是你能不能别告诉我?上一次冷战是为他,这次又是!”
郝竞先哼哼两声说:“还强势还性感!”
郝竞先边说边看他神色,季诗礼在刷牙没有理他,郝竞先又开始解释客厅地上的照片,他说:“那些照片都是过去的,我都跟你说过好几次了!我在你以后没有跟任何人有过亲密关系,可以说我除了跟人握手就没再碰过谁。”
季诗礼哼了一声,吐了嘴里的泡沫,开始漱口,郝竞先见他终于给出点反应,才试探着问:“那些照片是谁给你的?”
季诗礼吐了嘴里的水,开了水龙头冲洗洗脸盆,他用手接了水往脸上泼了几次才抬头说:“你奶奶。”
他早知会有被老太太知道的这天,猜想成真也没有意料之中的恐惧不安,反而是觉得轻松,他尚能笑着说:“看来她不会找人划你的脸了。”
“那些照片我最近常拿出来看一看,数一数,想一想,真是什么类型都有。你才二十六岁吧,有照片的就有二十三个,就算从十八岁有,八年时间一年三个,一个四个月,再加上没照片的,或许两个月就能换一任了吧?你奶奶的意思是想谈感情看看那些照片,想谈钱她直接开支票给我,离得远远的就行。”季诗礼擦了把脸侧头对他笑,问,“郝总觉得我开个什么价码合适?”
郝竞先很认真地看着他说:“我不想你开。”
“哦。”季诗礼应了一声别过头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说,“我要不要自己先来两刀,免得别人动手太过粗暴?”
郝竞先凑过去从他身后用力抱着他说:“你别这样,我奶奶不会这么做的。”
季诗礼嗤笑一声回答他说:“天知道。”说完挣扎了下说,“松手,我得出门了。”
第68章
季诗礼拿毛巾擦干了手,跟他说:“我赶时间。”
郝竞先看着镜子里的季诗礼,对方的表情已经不见之前的颓废,只不过脸色依旧苍白,他问:“你怎么回去?我送你。”他凑过去用脸贴他的脸说,“很舍不得你。”
“滚开一点。”季诗礼用手掌推开他的脸,郝竞先偏了偏头让开他的手说,“上次表哥找你的事你还告诉我了,怎么我奶奶找你就不告诉我了?”他以为老太太找的人没查到季诗礼,实际上是老太太给他的名单里特意拿掉了季诗礼吧。
“你一直避讳家里,我以为你知道。”季诗礼偏头看他,两个人的目光接触,均是不躲不避,季诗礼说,“而且你看上去没那么蠢,不过你真的挺蠢。”
“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你说我蠢就我蠢吧。”郝竞先也不在意,又抱了一会才把人松开,说,“我开车来的,送你。”
季诗礼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率先走出了卫生间,郝竞先随后,路过沙发的时候郝竞先弯腰想把那些照片捡起来销毁,季诗礼拖着行李箱站在玄关回头说:“留着吧,哪天我们有了合照,和这些放一个相册里也好给你做个纪念。”
郝竞先没有理会他的话,捡在手里的都一起撕了丢进垃圾桶,季诗礼靠在墙上等他继续说:“撕了有什么用?这些过去的照片到现在还能被你奶奶找人查出来,肯定是有底片在的。”
郝竞先的手顿了顿,若有所思地问:“除了我奶奶有没有其他人找过你?”
“没有。”季诗礼眨了眨眼睛,笑了起来,脸上是得意的神色,他说,“果然被我猜中了,你有没有好好看过,是不是你所有的过去都有人给你拍照留存了?这么在意你,看来对你是真爱啊!”
郝竞先把照片拢在一起抓起来一股脑丢进了垃圾袋,说:“我记不太清,不过也差不多就这些个。”
“啧啧啧……”季诗礼笑着夸他说,“那么多个还没得病,也没被情杀仇杀的,真是不容易。”
郝竞先被他讥讽两句也只是当没听到,走过去说:“走吧。”
季诗礼酒喝了不少,走近还能闻到股很淡的酒味,郝竞先看了看他问:“你晕不晕?”
“还没醉。”季诗礼说完就去开门,走出去后对他说,“你关门。”
郝竞先看他行动如常,猜测他大概是练出了酒量。
上车时季诗礼选择坐在后座,郝竞先也没有说什么,问过他是要去火车站还问:“怎么不订机票?”
“我家那边还没机场。”
一路上比较沉默,等待红灯时郝竞先问:“你之前为什么骗我说你在剧组?”
季诗礼轻笑没有答话,郝竞先只当这个答案归属于他的内心,又问:“我能不能跟你回去?”
季诗礼的手肘搁在车门上撑着脸,神色轻松地问:“这算是看我的脸越来越不顺眼了?”
“我奶奶知道我今天不会回去。”
“就是纯来回你明天也赶不回来。”
郝竞先静默了片刻说:“你这么说就是不反对了?那我跟你回去。”那些照片如果是有心人拍的,大概明天爷爷那里也能有一份,随后就是逼婚,如果能避开老爷子火气最盛的时候还是避开吧,再者季诗礼发疯的情绪虽然暂时下去了,谁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跟在他身边也能放心,免得到时候山高水长只剩下无奈。
“火车票估计都卖光了。”季诗礼从后视镜里看着他说,“我跟我家人怎么介绍你?”
“你出柜了吗?出柜就是男朋友,没有的话就说是朋友。”
季诗礼看着窗外,也没有回答他到底出没出柜。
到了车站郝竞先找了附近一家大型超市的地下停车场停了车,在黄牛那里花高价买到跟季诗礼同一列车的票,季诗礼墨镜口罩全上阵,羽绒服的帽子也戴在头上,一直远远站着冷眼旁观他问票买票,等他买了票过去,季诗礼低声说:“冲动的疯子。”他的声音隔着口罩,听上去瓮声瓮气的。
郝竞先侧头对他笑说:“就是疯,我这也是为爱疯狂。”
季诗礼对他翻了个白眼别过头去,他戴着墨镜郝竞先看不到他的眼色却能猜到他会如何,笑着从他手里接过行李箱说:“我来吧。”
季诗礼不让,郝竞先说:“之前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不是想我照顾你的吗?现在有机会让我照顾你了。”
季诗礼收回了拉着行李箱的手,转而放进了长裤的口袋里,抬着头目不斜视地说:“那就成全你吧,反正男朋友也确实是用来拎包的。”
之后在火车上季诗礼跟他是一点也不客气,指挥他端茶递水,泡面剥水果,郝竞先也不生气,对他有求必应,到了后来季诗礼也折腾累了,加上之前喝过酒,干脆就闭着眼睛补眠。郝竞先跟人换了座位坐在他旁边,等季诗礼睡着之后他就靠在椅子上偏头看着季诗礼。坐火车的体验对他来说并不好,又逢繁忙的春运,到了后来车厢里是越来越挤,各种气味声音混杂,季诗礼在这么吵闹的声音里依然睡得很香,他想起他失眠的事情,默叹了口气,给他找了件衣服盖上。
给他盖衣服时季诗礼迷迷糊糊地醒了一次,看了他一眼,勾了勾嘴角又睡了过去。
在火车上待了十几个小时,季诗礼睡了一路,郝竞先则是纠结了一路,他还是适应不了火车上的环境,等到下火车还得再转客车,早晨空气潮湿阴冷,郝竞先一出火车站就打了好几个喷嚏,季诗礼带着他走过去找车坐,他双手插在口袋里问他:“后悔来了吗?”
“没有啊,跟你一起挺开心的。”郝竞先拖着季诗礼的行李箱在他身后问了句无关紧要的话,他问,“真会有记者坐这么久的车去你家吗?”
“你的智商都去哪了?你们郝氏没被你带领到倒闭真是奇迹。”季诗礼别头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他上了火车就没再戴墨镜口罩,这会儿鼻头还冻得红红的,他说,“本地就不能有记者了吗?而且这年头多点钱这么远也有人愿意来。”
“你们圈子不能用普通思路来想。”郝竞先反驳了一句。
“别找借口。”季诗礼说完找到了开去他们那里的客车,接着又是一路颠簸,中途下车又转了一次出租,郝竞先很庆幸自己没有晕车的毛病,不然这么颠一路说不定就早早超生去了。季诗礼拿出手机刷朋友圈,隔了会郝竞先的手机响了微信提示音,郝竞先拿出手机看了眼,季诗礼跟他说:到我家少说话,我妈不能受刺激。
车上还有司机所以季诗礼用这个方法跟他交流。郝竞先回复说:知道了。被你一提,我突然有些紧张,而且我忘记买礼物!
没关系,你不是随身带支票本吗?随便签两张。
你是认真的?
我在开玩笑。
旁边季诗礼笑着收起手机,郝竞先瞪了他一眼,回复他说:想想路上还有没有可以买东西的地方。
季诗礼的手机在口袋里响了一声,可他没有拿出来看,而是面带笑意地看了郝竞先一眼,那意思大概是我就爱看你急!
临下车前季诗礼才拿出手机给他回复说:没关系,我带回去的也能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