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刚看到他们了,他们在一起。”
曾夕一想就明白了‘他们’指的是谁。
“我看着他从我身边走过,我叫他,他只看了我一眼就走了。只看了我一眼,呵呵……”杜宇又喝了口酒,眼里的的悲伤怎么也藏不住,曾夕知道他心里的伤从没好过。
“爹娘去得早,他是我远房的表兄,从小别人看不起我,打我、骂我,他都会帮着我,他给我买吃的,教我读书认字,他说会永远和我在一起的,他说他会宠我一辈子的。后来,后来他认识了她,我们三人一起过了几年。”杜宇的眼神里已经有了一丝疯狂一丝绝望。“曾夕我不贪心的,我只想在他身边守着他,看着他。为什么这样都不可以,为什么他不要我了。连见面对我说句话也不愿意?”
曾夕感觉心里堵得慌,他能说什么,说:没有谁少了谁是活不了的,说:没了他你以后会遇到更好的。
他比谁都明白,给出的心怎会那么容易收得回来。
想到余叶辰,想到林展飞,想到那夜他叫出的名字,才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大度,自己也会忘不了放不下。
拿过酒坛喝了一口,液体入口,一种辛辣的感觉就从喉管烧到胃,难受得紧,又刺激得紧,又喝了两口,手轻轻抚摸着小腹,最终没在喝。
就这几口对于从没喝过酒的曾夕来说,无疑也让他有了醉意。
两人互相搀扶着摇摇晃晃的回了唯香,把照顾他们的小厮吓得不轻。
唯香的老鸨亲自将曾夕扶回房,传信给了世咏。
余叶辰、林央还有默一去了林剑庄,默三留在唯香,看到曾夕和杜宇醉酒回来,连忙去林剑庄报信。
此时曾夕房间两个黑衣少年,一个将曾夕扶起靠在床榻上,一个用湿毛巾为他擦着脸。曾夕感觉全身都在痒,身上到处都是红诊,微微睁开眼,看着为自己擦汗的少年,露出了温柔的笑意,“春雨。”又看看扶着自己的另一位少年,“霜降。”
被叫作霜降的少年有些生气,又有些心疼的说:“你啊,就是不叫人省心,自己是什么体质不知道吗?还敢喝酒,你是想找罪受吗?”
曾夕头晕晕的,身上又痒,说话都带了点撒娇带了点委屈,“别告诉咏爷爷好吗?”
春雨将湿巾放在盆里,豪不客气打破他的想法,“迟了,信已经送过去了。”
曾夕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这时老鸨在外面敲门,“公子,大夫来了。”
春雨正要去开门却被曾夕拉住,摇摇头对外吩咐:“不用了,退下吧。”
霜降、春雨不解,却也不好多问,直到听到老鸨和大夫远去,曾夕才说:“我不想看大夫,我没事了。”
两人无奈,曾夕于他们是兄弟,更多的是主仆,他们不会忤逆他的意思。
杜宇一觉睡到天黑,酒醒了什么事都没有。
曾夕可惨了,一身的红诊又不能看大夫,又不敢乱吃药,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抓又不能抓。
余叶辰回来就直奔曾夕屋里去,看见门口守着的两位少年,虽没见过却并不吃惊,点点头表示打声招呼,霜降、春雨也很礼貌的回了声:“余公子。”
余叶辰看见在床上打滚的人,脸上、手上全是红诊,“小夕,你这是怎么回事?”
曾夕将头在余叶辰怀里蹭了蹭:“辰,我以后在也不会喝酒了。”
余叶辰一听又好气又心疼,“吃药了没有?你不是不喝酒的吗?今天怎么想起来喝酒了。明知道自己喝酒会过敏你还喝。”
曾夕那敢告诉他自己并没有看大夫,也没有吃药,只好当没听到把今天杜宇的事说了说。
这时林央和杜宇也来了,杜宇看见曾夕一身的红诊内疚得要死,“曾夕,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喝酒会过敏。”
曾夕却并不在意,“没事的,我是自己要喝的不关你事,只是起点诊子过两天就好了,我从小就这样,你不会担心。”
听曾夕这样说杜宇心里是好受一点了,但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余叶辰却是一直皱着眉,看着曾夕这样他心疼。
林央却是若有所思,曾夕有种被狐狸看着的感觉,心虚的不敢和他对视,拉过被子将自己盖住,打了个哈欠露出疲惫的神色。
果然余叶辰就让林央、杜宇出去让他休息,还说自己守着他睡。
杜宇不会多想说了句:“曾夕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在来看你。”就出了门。林央虽什么都没说,但他出门时看向曾夕的眼神太过复杂,让人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余叶辰握着曾夕的手轻轻说:“睡吧。”曾夕也真的睡了过去。
林央找到老鸨问出曾夕果然没有看大夫,心里的疑惑更盛。从这次回来曾夕的药很少断过,但都是世咏亲自配的,就连药渣都是他亲自处理的。而世咏并没有表现出担心,就说明曾夕并没病,如果只是药膳补品,有必要将药渣都处理了吗?而且今天曾夕为何不让大夫看?虽然太多疑问但世咏不说,曾夕不说,他也不能问。
次日清早世咏就到了,头发衣服上还带着湿气,谁都看得出他是连夜赶过来的。
还好自从知道曾夕身子后就让余叶辰睡了客房,现在床上只有曾夕皱着眉睡得并不踏实。
世咏刚伸手搭上他的脉,曾夕就醒了过来,看到世咏有些惊喜有些害怕,但看到世咏带着湿气的头发和衣服更多的却是内疚,“对不起咏爷爷,小夕又让你担心了。”
就算开始还有一些生气,现在也全消了。“让咏爷爷给你诊下脉,以后别任性了。”
曾夕点点头,露出调皮的笑脸,乖乖的伸着手让世咏诊脉。世咏的手指刚搭上曾夕的手腕就一惊,脸色越来越难看,曾夕也越来越担心,害怕孩子会出事,他真是后悔喝那三口酒了,如果孩子因为喝酒出事了,他要如何原谅自己。
世咏终于放开了曾夕的手腕,还没从惊愣中缓过神来。
曾夕小心意意的开口:“咏爷爷。”
世咏看着曾夕不知道怎样开口,突然间有种心力交瘁的错败感。
曾夕从世咏的眼里看到了对命运的无奈,更加害怕:“咏爷爷,别吓小夕。”声音都带着点哭声。
世咏将曾夕搂在怀里,老泪纵横,“小夕,咏爷爷害了你,爷爷害了你啊。”
“咏爷爷,别吓小夕,怎么了。”
世咏伸手抚摸着曾夕的小腹,“小夕,你听咏爷爷的话,我们不要这个孩子好吗?”
曾夕退出世咏的怀抱,带着质问,带着绝望:“为什么?”
“能有这个孩子是靠蛊,但我没想到蛊在你体内生长出了子蛊。现在子蛊和母蛊都在孩子体内,但在过一两个月,子蛊就会脱离胎位进入你的身体,从此你和孩子生死相随。孩子一担出事你也会……子蛊出事并不会引响母蛊。”
听世咏说完,曾夕反而松了口气,拉着世咏让他坐到床榻上,靠在他怀里。“咏爷爷,我要留下孩子,我们都不会有事的。别担心好吗?”
世咏深深的叹气:“小夕是咏爷爷害了你,世上不管什么都要负出代价,而生命的代价只能是生命。怀胎,出生,长大成人,要是他有一点意外你可就……”
曾夕能明白世咏的但心,但他依旧愿意留下一这个孩子。“咏爷爷,不会有意外的,我们会守护着他慢慢长大,他是曾家的孩子,是曾家这代唯一的孩子。”
世咏怜惜地揉揉曾夕的头,“好,我们一起守护着他长大,我们就和命运斗一次。小夕不能有事,你要是出事了咏爷爷只能跟着你去了。”
“我们和命运斗一次,咏爷爷既然能成功配出‘承香’我们就一定不会有事。我怎么能让咏爷爷三十多年的努力付之东流。”
世咏还能说什么,他只能祈求上苍,让曾夕和他肚子里的孩子都平安无事。
第四十一章:知己
次日,林央在看到世咏后心里的猜测更重了,不过他还是没有问,既然世咏、曾夕都不愿意说,那他一定会尊重他们。
有了世咏,曾夕身上的诊子很快就消了,只是曾夕的胃口更差了,很多东西都不想吃,很多时候吃了就吐,曾夕的所有都是世咏一身包办,还有春雨和霜降全天轮流跟着。世咏对外只说曾喝因体质特殊喝酒伤了胃,要好好调养几个月。除了林央众人也都没有多想。
唯香丢失的银子依旧没有找到,但世咏并不着急了,没什么比曾夕更重要。
经过商量余叶辰、林央回石流,曾夕、世咏、杜宇回阳西城,余叶辰将石流的事情处理好了后再回来去曾家接曾夕。
次日大家兵分两路开始上路。
豪华的马车慢慢的行在官道,四匹俊马随行在侧。虽不知道马车里的人是谁,单看骑马护卫的四人都是一身劲装悠然自得,却有一种不能突略的气势。
一路行来虽很张扬,但却没有人敢轻意打马车的主意,也起到了一定的震撼作用。
马车里垫着厚厚的毛皮,有一张小小的茶桌,几个暗格里放着干果和世咏的医书。曾夕靠在小桌上,可怜惜惜的看着世咏,“咏爷爷,好闷,我们走快点吧。”
世咏不为所动丢给他一本书,意思很明显闷了看书。
曾夕嘟着嘴,将书放在一边撩起窗帘,和骑在马上的春雨聊起来。
世咏偷偷勾起了嘴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子的原因,曾夕越来越像个孩子,撒撒娇耍耍小皮气,让世咏有种被依赖的快乐。
在世咏面前,曾夕并不敢喊他们哥哥,这是当初的约定,私下里世咏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不知道。
“春雨你和我说说现在江湖上的故事吧,我都快闷死了。”
春雨是个直肠子不懂得拐弯抹角的人,“主子,现在江湖上被说得最多的就是你和余楼主了。”
霜降、惊蛰、清明都无奈望天,就不能动动脑子吗?当着主子的面说他。
还好曾夕不但不生气,还一脸好奇听故事的样子。
春雨见曾夕想听就来了精神,捏着喉咙学着一个粗糙的男声:“那曾家也是一城首富,曾夕少爷不做却要和个男人在一起。”
话刚出口其余几人都暗中观察着曾夕的脸色,见他并没生气才松了一口气,给春雨使脸色让他不要在说,可春雨是个直肠子那里看得懂。
变了一种声音接着说:“可惜了,可惜了曾家万贯家财却后继无人。”
“哎……曾家少爷一定是个重情的人,那余叶辰要是真心待他还好……”这次却是一个女声。
众人也都被他这惟妙惟肖的口技吸引。粗糙的男声又起,“给人当男宠,被骗了也是活该。”
女声里带着气愤,“你怎么能这么说,那曾少爷如果不是真心喜欢能跟着个男人嘛,比起那些三妻四妾花天酒地的人要强多了。”
粗糙的男声高了很多,显然被激怒了,“你懂什么,那就是个兔儿爷,和小倌有什么差别。”
另一个男声带着淡淡的无奈:“别吵了,快吃,一会还要去办事。曾夕和余叶辰是真爱也好,是男宠也罢,关我们什么。”
说完了春雨还一脸我很利害吧的表情看着曾夕,曾夕也却实夸了他,“春雨真利害。”
霜降却知道春雨一定还有没说完的,“那个说主子是男宠的男的最后怎么样了?”
春雨摸摸鼻子偷偷的看着马车,外面办事时是不许私自行动的,但他并不后悔,如果世咏要罚也不后悔。“我把他卖到了小倌,那老鸨不但不给我银子,还要了我十俩才收了人。”众人看他那一脸纠结的样子,也忍不住好笑。
“接住”话音刚落一定十俩的银子从窗口飞出,春雨随手接住放在怀里,满眼笑意,“谢总管。”
这时前方传来了吵闹声,惊蛰打马前去看了一下就回来:“主子,前面滑坡,路被堵住了。”难怪没有遇到过来的马车,只有很少的行人,还是一身泥土。
几人将马车停在了离滑坡十来米远的地方,看到泥土山石还带着从山上滑下的树木,将路堵了个结实,两边的人能听到对面的声音,看到一些头顶在晃动。
赶时间的,没有骑马的人会从滑下的泥土上爬过,因为没有下雨泥土并不陷人,有马和马车的只能回头或就地等待。
众人为难了,“怎么办。”
赶车的杜宇一直当自己是隐形人,说真的他有一些害怕世咏,更何况曾夕因为他的原因在床上躺了几天。
世咏跃上马车顶见对面也停了一辆豪华的马车,并不输于自家这辆。一个起落到了对面,迎来了一阵叫好声。
马车两边站着三个灰衣汉子,见世咏显露的轻功连忙拔出随身配剑。
世咏停在离马车一米远的地方,这是一个安全距离,不会太近对主人不尊重,也不会太远感觉不礼貌。
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撩起了车帘,锦衣华服的男子扶着戴着纱帽的女子下了马。路人纷纷侧目,偷偷的看着这两人,男的棱角分明身材修长是个美男子,虽看不见女子长什么样,但那盈盈一握的腰身不难想出决对是个美人。
世咏本想和他们换一辆马车,但见对方有女眷也就放弃了,正要转身离去,男子却叫住了他,“前辈留步。”
“何事?”
“前辈,可是也要赶路,不防我们将这路上的泥石移开,两边同时动手,人多总要快一点。”
世咏看了眼他身边的几个灰衣人,丢下句“可以”就回到曾夕这边,吩咐清明、双霜降去附近农家找工具。
很快两人带着工具回来,春雨、惊蛰、清明、霜降、杜宇很自觉的开始将滑下的泥石铲到路边。
世咏将那件紫色白毛滚边的披风为曾夕披上,就站在一边看着,这时对面也开始了动静。
两边的路人议论纷纷,也有些人自觉的加入了他们的行动,虽然没有工具但,但搬一块石头总会少一块。
曾夕回到马车里,取出茶叶,点上火炉,没多久淡淡的茶香就飘了出来。为正在劳苦的人,每人沏了一杯茶,亲自送到他们手里。
那些搬着石头的粗人见曾夕亲自为他们送茶来,都激动得说话都带结巴,将满是泥土的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才敢接白底青花的茶杯。茶杯虽小,喝到嘴里却唇齿留香,虽不懂茶也知道这是好茶,搬起石头来更有劲。
曾夕用水将茶杯洗净,又用茶水冲洗几次,才从新泡了一壶,让世咏托着小茶桌,带着他一跃上了车顶。
对方看着他们的眼里露出了兴趣,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搂着女子上了车顶。
曾夕盘腿坐下,优雅的沏了四杯茶。
世咏拿起两杯用力一推,茶杯平平的向对面飞去,男子随手接住,不漏一滴茶水出来。给了一杯给身边女子,一杯放到鼻下嗅着:“好茶。”
品一口更是回味无穷,“‘落雪香’好茶,‘落雪香’唯雪国独产,下第一场雪之日开采,每片茶叶上都带朵雪花。没想到今日还能品到千金难求的好茶。”说罢将两茶杯原样还给了世咏。
曾夕见对方认出了落雪香又豪爽大方,起了结交之心,“公子如果喜欢,可以过来一叙。”
男子也不推迟搂着女子“好”字刚落音,人已到了曾夕车顶。
两人对视一眼双双跃下车顶,眼里是满满的笑意。
世咏从马车里找了两块兽皮铺在地上,中间放着小茶桌,女子取下纱帽,唇红齿白柳叶眉,肌肤如雪大眼睛,当真是少有的美人。
女子给几个行了个万福礼,就随几人一起席地而坐。曾夕换了新的茶叶,从新煮水沏茶。这官道也让几人坐出了雅间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