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几年吃外面的饭都吃腻了,于是就自己琢磨着做了,男人嘛,也该对自己好点。”倒也不说他讲究,几年前在哑叔家喝过一次觉得味道不错,就跟着学了做,这是哑叔每天的早餐之一,他总喜欢打两碗这样稠稠的米糊给他和张叔吃,每一缕香气都是他爱的讲究。
吴景安羡慕的正是这种平淡的小幸福,可惜这么多年,他也没找到能陪他过这种平淡生活的人。
许辉赞同地点点头,转身走出厨房时丢下一句,“给我盛一碗。”
吴景安搅米糊的手顿了下,瞅着锅里那一人份的米糊,恨恨地咬牙。
这人,真张得开口。
许辉心满意足地喝着现煮的米糊,杂粮加核桃的香气很是诱人,红枣和桂圆则给清淡的米糊增添了一丝丝甜味,让喝惯了牛奶的许辉连连称好。
他是满意了,吴景安这边很是不满,有些忿恨地瞅着那抢了他早餐的男人,这人的脸皮怎么可以那么厚。
“我看电视上不是有卖那种豆浆机的嘛,你怎么拿那个锅子做啊!”
什么锅子,电饭锅都不懂,你这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家伙。
“豆浆机太大,我一个人喝不了那么多,所以没买。”
许辉夹起一个包子嚼了两口,“行啊,我给你买吧,以后我常来你这喝,别说,你这味道弄得正好,不甜也不淡,正合我胃口。”
吴景安瞥他一眼,心想着全当他放屁,于是也不反驳。
吃了早饭许辉就走了,吴景安看天不错就把被子晒了,中午去哑叔家吃了午饭又带了些张叔包的包子回来放冰箱里冻着,下午的时候蒋路打来电话约他在x大门口见面。
下了车蒋路离老远就朝他招手,他看了看蒋路身边站着的男孩,也算明白了怎么回事。
蒋路兴奋地给他介绍,“这是张齐,我新处的朋友,”他凑到吴景安耳边小声说,“还是个大学生,纯着呢!”
换做平时,吴景安肯定拿蔑视的眼神扫他,但这会儿有外人在,他只笑笑跟张齐打了个招呼。
谁说大学生就一定纯,现在的大学生说不定比你花花肠子还多。
张齐人长得不错,瓜子脸高鼻梁,唇红齿白,有些女生相。尤其那一双上挑的桃花眼,时时给人一种勾人的错觉。
这样的男生,蒋路是怎么看出来他纯的
要说陌生人相见多少有些拘谨,可张齐却自来熟得过头,在去餐馆的一路上,他的嘴就没见停过。
一会说他在学校的趣事,一会聊他和蒋路的故事,吴景安瞥一眼一直傻笑着的蒋路,不禁感叹一句,蒋路啊蒋路,你也有被比下去的时候。
蒋路爱疯爱玩是圈子里有名的,可这个张齐,吴景安却觉得他会比蒋路更爱玩。
行至“美时”餐厅,吴景安仍往前走,蒋路叫住他,“到了。”
吴景安诧异地瞅了瞅那两金字招牌,拉过蒋路手臂,“在这吃”
蒋路点点头,“和小齐来这吃过两回,味道还不错。”
吴景安更是深吸一口气,皱紧眉头,“你有钱烧的你一月开几个钱啊,还吃两回这还没到月底呢,你还过不过了”
蒋路尴尬地笑笑,张齐则是不屑地瞥了眼吴景安,便杵在餐厅门口不走了。
“没事的,偶尔来吃吃,没关系。”
吴景安看了两人那样也没再多说,跟着进了“美时”
这一顿饭吃了蒋路小半个月的工资,偏那傻人还乐颠颠地直夸那道醉虾味道不错,下次还来吃。
吃完饭张齐提议去酒吧玩玩,吴景安以累了为借口,一个人先回去了。
坐在无人的公车站台,他点着烟闷闷地抽着。
一向只会玩人的蒋路这次怎么就着了这么个小子的道,难道看不出来他只是想讹他的钱,这样的人,哪懂什么真心啊!
还敢说纯,到底是瞎了哪只狗眼,看出来他纯了
蒋路啊蒋路,你怎么——
是寂寞吗
蒋路也有三十了吧,十八九岁时爱玩爱闹还有人依着他惯着他,随着年龄增长,这性子使他的感情路走得越来越不顺畅。到如今,一个没钱的老男人,还有什么吸引力
于是收了心,想寻一份稳妥的感情,可病急乱投医,能有几个好结果。
呼出的烟很快被冷风打散,炫丽的广告牌照亮他略显孤寂清冷的脸庞,这个都市的夜繁华喧嚣,像他这样的平凡人却找不到可以赶走寂寞的方法。
执着地等待一份平淡的幸福,这样,错了吗
这世上有几个哑叔和张叔,同性之间的感情多以性为主,就算撑过了几年,到最后还是会以一方结婚或者厌了倦了想寻下一个火包友为结局。
不知道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还有没有像他这样的傻瓜在孤独地等着另一半。
公车到站,他扔掉烟走上车,坐在习惯的靠窗位置,始终,是一个人。
10、短信
第二天许辉没来喝他预定的米糊,吴景安一边将煮多的米糊倒进水池里一边暗骂自己猪头。
难怪老话说“宁愿相信世上有鬼,不要相信男人那嘴”
当然,这不包括自己。他除了跟兄弟领导几个老大姐常说些没着没落没边没际的诨话外,跟那些纯情小丫头,他可是半句玩笑不敢开,自己就一实打实的同,没必要误人终生。
中午的时候睡了一觉,醒来时都三点多了,他收拾收拾东西就坐上了开往w矿的汽车。
这份工作干得久了连他自己都腻了,休班少回家的时间也少,他琢磨着花两钱想办法调到q矿的电厂,那里离家近,还有厂车,每天坐小时的厂车就能到家了。
七年的宿舍,他真是住够了。
晚上进厂前在厂门口被一中年男人拦住,那人吭吭哧哧地问他林佳佳是不是在这儿上班。
他说是,那男人略顿了一下才点点头,看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样子,吴景安干脆说道,“我们马上就要点名了,你要是想找她就再等十分钟,到那里去找,那是她值班室。”指了指自己工作的地方,看男人明白的点点头后,他转身进了点名室。
奇怪的是接了班后那男人居然没找过来,吴景安也没多想,检查了一番设备后就躲在值班室抱着手机看起了小说。
再抬头时已过了一个小时,吴景安才发现有些不对。
自接班后就没见到林佳佳了,现在取样的时间都过了,而那些东西还摆在实验台子上。
去哪了也不说一声。
吴景安有些内急,想着先小解完再给她打个电话问问。
车间的大灯没开,里面乌七抹黑,什么也看不见。在电渗析排水沟处方便了一下,提上裤子刚想离开,却听到一些断断续续的低低的声音。
不像是猫叫。
吴景安竖起耳朵仔细去听,车间通外面的大门是关着的,而泵房又远,这声音不远不近,最有可能的是从酸碱泵那屋传来的。
吴景安咽了口唾沫,大着胆子轻手轻脚往那里走去。
不会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吴景安很快否定自己的想法,怎么可能嘛,这环境他待了足足七年,要真有什么,早跑出来吓他了,哪能等到今天。
越靠近酸碱泵房,那声音就越清晰。
“佳佳。”
吴景安脚下一顿,这声音……有些耳熟。
“你别这样,佳佳,你知道我离不开你。”
吴景安脑中灵光一闪,是刚才那中年男人的声音。
于是松了一口气,不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就好,至于林佳佳和哪个男人在这干什么,他也不打算那么龌龊地偷听。
刚抬脚要离开,就听林佳佳清清冷冷的声音传出来。
“你是离不开我,同样,也离不开你老婆。”
吴景安刚迈出的脚僵在了那里,他不可置信地朝黑漆漆的玻璃门望去。
这个林佳佳,她到底——
什么女人嘛!
“佳佳,你别这样,我不是不想跟她离,你也知道,我爬到这一步不容易,不能——”
“不能为了我这样的女人丢了教授宝座。”
“佳佳,我知道我对不起你,能不能,能不能再给我点时间。”
“没有必要了,张教授,你继续留着你的教授宝座,和你的妻子儿女享天伦之乐吧,至于我这样的女人,就不劳你费心了,自然会有人接收。”
“你一定要拿那个小白脸来气我吗”
“哼,看来你消息很快,没错,我是有一个男朋友,他条件很不错,比你年轻比你有钱,而且对我很好,最重要,他没有老婆。”
“佳佳!”
“你放开我,放开!你现在还抓着我干什么!既然离不开你老婆孩子,大老远的跑来找我干什么!我不是没人要的女人,你信不信我明天就可以和那男人结婚,他爱我爱得要死,比你这个老男人强一百倍!放开,放开我!”
“佳佳,我离,离,回去一定跟她离,你再相信我一次。”
林佳佳应该是哭了,抽泣声不断,那男人一直在哄她,到最后她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你到底还要我等多久”
“佳佳,佳佳,我爱你……”
“唔……”
接下来的声音不堪入耳,吴景安蹑手蹑脚地回到值班室。
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呆呆地望着面前的铁皮桌,有些失神。
林佳佳,有妇之夫……
那么许辉,一直来找她的许辉,算什么
小白脸爱她爱得要死的男人
看来他想错了,林佳佳吊着许辉不放不是为了想钓更大的鱼,而是利用他来逼迫那个有妇之夫。
许辉啊许辉,你自命不凡,空有高富帅的外在,却没想到眼光这么差,看上了这种女人!
吴景安气不打一处来,瞅着那些化验用的东西也感到窝火,一脚踢翻了取样用的桶,发生很大的声响,塑料瓶蹦哒着跑出来,滚落一地。
下一秒,他冲出值班室,站在星空下,大口呼吸着外面的空气。
那屋憋闷的简直让人窒息,再不出来,他真怕自己还会干出什么蠢事来。
靠在冰冷的砖墙上,他冲动地拔打了一个号码。
响了好几声才有人接起,那人慵懒的声音从不知名的地方传过来,莫名的,安抚了吴景安躁动的心。
“这时间打过来,怎么,你也无聊了”
吴景安头抵着墙,闭上眼睛,轻声问一句,“在哪”
“海南。”
“怎么去那儿了”
“你不废话嘛,来这当然是玩,还能来扫墓啊!”
“心情不错”
“好得很。”
吴景安像是也感染了他的好心情,嘴角不自觉弯起。
心情好就好,心情好也会少爱林佳佳一点,这样,受到的伤害会小得多吧!
“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啊,跑了一整天累死了,刚睡着就被你电醒,你看你罪孽多深。行了,回去给你带礼物,bye!”
吴景安挂了电话,睁开眼睛,仰望着天上稀稀落落的星辰。
一时间,有些感伤。
对着那颗最亮最亮的星,他默默问一句酸掉牙的话。
许辉,不是林佳佳,就不行吗
因“酒香”那一出的高调示爱,许辉再次在厂内乃至全矿打响了名声。
在女人心目中,他俨然成了英俊、多金的白马王子,在男人心目中,那就是豪迈、爽快的大哥大。
林佳佳和许辉凑在一块,虽有人羡慕嫉妒恨,却仍难免在心里夸一句,不是一般的般配。
自古美女爱英雄,若这英雄还是潘安之貌,那就更是完美无暇了。
老大姐们扎堆聊起来,这两人的优良基因加一块,生下来的孩子那还不得仙女下凡俊美如神。
吴景安撇撇嘴,心里不免阴暗地想,生,肯定得生,许辉生的就俊美如神,那林佳佳生的虽文许再世却定是个败顶四眼的钟魁,相由心生嘛!
下了第一个早班,吴景安来到孔新宿舍,打了会麻将。
好死不死,竟让他摸了个地糊。
起成单吊三万的牌,摸牌第一张就是三万,他抱着这三万哭嚎半天,为什么他不是庄啊!
另三家叼着烟斜着眼看他,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了,不乐意你打出来啊!
吴景安又不傻,直接推倒,拿钱来拿钱来。
打的不大,五块十块的,一下午赢了百十来块,够晚上小撮一顿。
喝酒的时候,吴景安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就是那死在海南不思家的许辉。
“有事”
“瞧你这语气,没事不能给你打电话。”
吴景安干了一口酒,笑不笑不地说:“没事你找我打错电话了吧,这不是美女的号。”
许辉在那头笑得更欢,“美女我怀里就有,不缺你那样的。干什么呢,那么吵。”
“跟朋友在外面吃饭。”
“看来我不在你过得也很滋润嘛!怎么样,想哥哥没”
吴景安差点被一口拌黄瓜呛死,咳了好半天才说:“哟,看来您老不识数啊,我28你26,叫你哥,你坐得住吗你,不怕折寿啊!”
“嘿嘿……你那同事和你差不多大吧,人家一口一个许哥叫得可欢呢!你也叫一个来听听,乖,哥哥疼,明儿带好东西给你。”
吴景安真想一砖头拍死他,“废完话了吗,没事挂了啊,我吃着饭呢!”
“行,不逗你了,猜我给你带什么礼物”
一提到海南,吴景安脑中只想到一件东西,“椰子壳”
“哟,你行啊你,咱这算不算心有灵犀啊!等着,我明儿找你去。”
吴景安挂了电话后,闷闷地喝了一口酒,还心有灵犀呢,你吃椰肉给我椰壳,你TM缺不缺德!
孔新手机没带借了吴景安的给自家老婆打电话,这边刚完就见一短信进来,他想也没想就打开来看。
“卟哧”孔新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吴景安疑惑地看他,“笑什么”
孔新使劲憋着笑,一手对着他直摆说“没什么”另一手藏在桌子下将手机递给了旁边人。
旁人不解地接过手机一看,笑得比他还欢,又把手机递给了另外的人。
那人看了一眼短信也是乐得合不拢嘴,他旁边两人好奇地凑过来看,看后指着吴景安直喜。
这一个二个的笑得让吴景安心里直发毛,他一边吼着“都笑什么呢”一边奋力抢回手机,按亮屏幕看了一眼,这一眼把他气得五脏六肺都烧起来了。
只见大大的屏幕上站着一只呆呆傻傻的小猪,肥肥的身子圆圆猪鼻,大大的耳朵一边耷拉一边翘起,瞪大两只小小的猪眼很无辜地瞅着他,底下一行小字“亲,像不像你”
像你妹!
吴景安出离愤怒了。
11、反目
第二天全厂人都知道有个叫“高富帅”的家伙给吴景安发了条极暧昧的短信,短信里那只栩栩如生的小猪被人一传十十传百的夸成了长着翅膀的“神兽”
点名时有人喊“老吴,你家那亲没牵着你,你咋自己跑出来了呢!”
上班时有人来串门“老吴,那高富帅是谁呀,透露透露,哥们准给你保密,绝不说出去。话说回来,你咋有那倾向,不会平时也偷看哥哥我吧!哎呀呀,这可不行,我回去多穿两件。别给你看光了。”
上大班的也有人过来调侃“景安同志,姐妹们力挺你,只要,你把那头可爱的小神兽贡献出来让姐妹们调戏调戏。厚厚厚厚厚……”
吴景安同志深吸一口气,不淡定地吼出一声“都给老子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