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掰直我 上——关雪燕
关雪燕  发于:2015年0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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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辉第一眼见林佳佳时的感觉,还别说,真有点那么小鹿乱撞的意思。

何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许辉算是有了深刻体会。

利落的马尾辫,未施脂粉的脸庞,样式简单颜色素雅的风衣,林佳佳干净的就像是清晨的第一滴露珠,纯美无暇。

许辉活了二十六年,第一次看一个女人看到发呆。

廖胜英捣了捣他的胳膊,一脸贼笑,“干嘛呢,不打招呼啊!”

“啊?”许辉回过神,尴尬地笑笑,“噢,不好意思。我是许辉,你好。”说着,伸出右手。

“卟哧”站立许佳佳身旁的陈倩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廖胜英也被他搞得直抚额,“哥们,要不要这样啊,你当接见领导呢!”

许辉被糗了个大红脸,不好意思地收回手,清咳两声,“抱歉。”

他也太丢人了吧,平时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一个林佳佳居然能惹出那么大笑话。

该死!

廖胜英在旁边接腔,“佳佳,你别介意啊,我这朋友是太紧张了,没办法,没见过美女的孩子就这样。”

许辉真想拿桌上的咖啡勺捅进他大嘴巴里。

林佳佳脸上始终保持着淡淡的微笑,“没关系。你好,我是林佳佳。”

许辉不得不承认真正意义上的美女不只脸蛋好看,连声音也是出谷黄莺一般,清脆悦耳。而林佳佳的确堪称一个标准美女。

话说完,四人分别落座。

陈倩笑着说:“也不能怪许辉这样,实在是我们佳佳太出众了。想当年在学校那会,她就是名副其实的全院第一美女,追他的人从宿舍楼排到校外都有余呢!还有别的学校慕名来看她的,这可不是我夸张,许辉你也见到了,但凡第一次见我们佳佳的,都得是你这反应。”

林佳佳稍别过脸,垂眼说了句“陈倩。”

表情还是那么风轻云淡的,看来这种夸奖对她来说也是家常便饭了。

许辉脸上也挂着一抹合适的笑,“我和胜英同岁,以后就跟着他叫你佳佳,可以吗?”

林佳佳瞥了他一眼,“可以。”

廖胜英看着许辉那刻意装出来的正经样就想笑,“行了,大家都是朋友,不叫名叫什么,林小姐?许先生?不行了,倩倩,快帮我揉揉,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陈倩笑着拍了拍他胳膊。

许辉不理会他的调侃,继续说道,“佳佳是今年刚参加工作的吗?”

“不是,已经一年了。”

“我听胜英说你被分到了矿上,做什么工作?”

“在矿上的电厂,主要是化验的工作。”

许辉一脸不解,问旁边的廖胜英,“矿上还有电厂吗?”

廖胜英撇撇嘴,“小电厂,底下好几个矿都有,发不了几个电,纯粹资源浪费。过几年,国家准得整顿掉。”

许辉点点头,陈倩又接着说道,“我去过他们那地方,又穷又破的,连个像样点的旅馆都没有。我们佳佳每天和五个人挤一个屋呢,大家上班时间都不一样,没一天能睡好的。你看,我们佳佳都瘦了。”

不知为何陈倩的保护欲总让许辉想起过去女支院的老鸨,一口一个“我们红儿”“我们小香”“这位爷,可得好好爱惜我们娇娇啊!呵呵呵呵……”

许辉低头喝咖啡,借以掩饰忍不住的偷笑。

这时林佳佳开了口,“没你说得那么夸张了,小地方自然也有小地方的好。那里也有很多小吃是城市里吃不到的,那儿的人比较有人情味,街坊邻居处得都不错,不像城里家家都有冰冷的防盗门把守着,谁认识谁啊!再说了,我老家和那儿也差不多,所以,日子也没觉得不好过。”

林佳佳的话像一道清泉流淌过许辉的心头,他抬眼重新打量这个让他怦然心动的女孩。

林佳佳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她没有时下女孩夸张的可爱和放肆的活泼,脱去浮躁,她就像一朵不染尘烟的洁白茉莉。

淡淡的香,裹着清雅和恬淡。

他想起不知从哪本书上看到过茉莉的花语——清纯,贞洁,质朴以及,迷人。

许辉放松的将身体靠向椅子,目不转睛地注视对面女孩的迷人脸庞。

他想,说不定,他真的中了茉莉香毒。

当天晚上许辉给廖胜英打去电话,询问林佳佳的所有资料。

虽不免被兄弟调侃一番,他倒也不介意,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是众所皆知的道理,没什么好丢人的。

第二天廖胜英来到许家把他从陈倩那里得知的消息都告诉了他,最后语重心长地拍拍他肩膀,“哥们,行动要快啊!这国宝要让别人捷足先登了,你还不得呕死。”

许辉自信地抛了抛手中车钥匙,嘴里挂一抹志得意满的笑,“放心,整个S市还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于是,林佳佳顺理成章成了许辉理想伴侣的第一人选。

3、吴景安

吴景安的人生路走得不那么顺遂。

在他很小的时候也有一个完整幸福的家,那时父母还不会天天吵架。爸爸每天下班都会带些好吃的给他们娘两,妈妈每天最喜欢在他脸上甜甜地亲一口,不厌其烦地叫他“心肝宝贝”。

可这种幸福只维持到他上小学四年级。

有一天爸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孩子,说是他弟弟。大吃一惊的妈妈自然不能接受这个被她称作“私生子”的孩子,于是以后的每一天他们都在争吵中度过。

而他,和那个陌生的弟弟,关系也不好。

两个人都自然地排斥对方,即使睡在一个屋,他们也几乎不说一句话不看对方一眼。

这样的日子过了好几年,他上了高中以后实在不想再听到父母的争吵,选择了住校。

也是在那时,他得知了自己异于常人的性向。

和井程的那一段过去,甜蜜和痛苦占了同等份量。

被迫出柜后他被父母赶出了家门,高中毕业后母亲含着泪送他上了高技,也是在他入学当天,父母办了离婚手续。

吴景安是在一年后才听说的这件事,是母亲告诉他的,因为她又遇到了一个合适的好人,打算结婚。

他出席了母亲的婚礼,在另外一个城市,那个男人比母亲大了七八岁,长得慈眉善目,有事没事总是笑呵呵的。

兴许是个好人吧,他打从心底祝福母亲。

从母亲的新家回来后他去看望了一次父亲。

说是看望,其实连面也没见着。开门的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吴常,一看到他就冷着一张脸向屋里喊了一声,“是许辉。”

以前一个屋檐下还知道叫他一声哥,现在直接喊名了。

屋里的父亲不知在干什么,一听到是他,中气十足地吼出来,“让他滚,有我在的一天别想踏进这个门,死东西,别给我吴家丢脸了,我吴浩中没他这个儿子。”

吴常把脸转过来对着他,那表情里好像带点笑,好像在说:“看吧,我就知道是这样。”

吴景安转脸走了,以后的八年他再没来过一次。

认识哑叔也是在那段颓废的时期,让他重新对人生抱有希望。

那时他天天和一群狐朋狗友去校外的网吧成夜打游戏,天亮的时候才溜回来。哑叔的早点摊就摆在校门口,一碗热腾腾的烫面,上面撒了榨菜和葱花,他呼噜噜几口吃完溜进宿舍补眠,旷课成了家常便饭。

有一天他从网吧出来头疼得厉害,好容易挪到校门口,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世了。

醒来时人在医院,是哑叔和另一个男人一起送他来的。

高烧40度,他竟完全不知,还能在网吧打了一夜怪。

哑叔激动得“手舞足蹈”,他却一句也没看懂,还是旁边那个脸上有刀疤,一直沉默着的男人给他做了解释。

“他说,等你烧一退下来,就要狠揍你一顿。”

吴景安心里一惊,心想,难道我哪次吃饭没给你钱?至于吗,为了块把钱,要揍我?

哑叔留在医院看着他打吊水,两瓶水挂完他就糊里糊涂地跟着他们回了家。

哑叔和那男人租了一个大院里的一间,房子不算小而且房租也不贵,就是离市里远了点。

哑叔收拾好了床铺命令他上床休息,吴景安心存疑虑地瞅了瞅两人,最终还是躺上了床。

他向学校请了三天假,接下来的两天都是哑叔陪着他去吊的水,只剩那男人一人去出摊卖早点。

哑叔人哑心不哑,虽然说不了话,他的表情他的手却如一张聒噪的嘴巴,吵得他一刻也别想休息。

慢慢地,他也能看懂一点哑叔的意思。

哑叔不聋,能听见他说话,于是就扯着他袖子示意他不停说话。

吴景安有些烦,“有什么好说的!”

哑叔又指手画脚地比了一番,见他一脸的不耐烦,干脆掏出纸笔写了出来。

“就谈谈你小小年纪为什么不学好,成夜成夜在外面混,天亮才回来,搞得自己生了病都不知道。你家人呢?都没人管你吗?”

一见家人两个字,吴景安的火“噌”地上来了,“你管得太宽了吧!”

情绪一激动,他就要拔掉输液管,哑叔见状,急得给了他一拳,他跌坐到椅子上时头还有点懵。

哑叔这回是真气了,不停喘着气,看他的目光像要把他吃了似的。

接下来的时间“哑叔”成了彻底的“哑叔”。

回到家,吴景安便说要走,哑叔没吭气,倒是那一直沉默着的男人说了话,吃了晚饭再走吧!

吃完饭,哑叔洗碗,那男人送吴景安回学校。

一路上,他说了很多事。

哑叔一生下来就是哑巴,小时候没觉得慢慢大了在小朋友的嘲弄声中才明白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哑叔有个弟弟比他小六岁,他很疼这个弟弟,当第一次听到弟弟叫“妈妈”的时候他开心极了,因为弟弟和他不一样,弟弟能说话。

因为是个哑巴,哑叔没上过一天学,每天不是割猪草就是跟着大人下地干活,回到家他就拉着弟弟,逗他不停说话。

哑叔最爱听人说话。

弟弟上学后,他经常偷跑到教室门口听老师上课,用心记下所学到的知识,回来家用小树枝在土垃地上一遍遍写。

弟弟拿回来的试卷上总是用红笔画了好多“XX”,哑叔用橡皮把他试卷上写的都涂了,自己写了一遍,拿给隔壁的大哥哥看。

那人看后愣了半天,嘀咕着说这什么误人子弟的老师啊,明明全做对了,怎么打了那么多叉叉。

弟弟成绩不好,高中毕业后就去上了市里的高技,说出来会分工作。

哑叔也跟着他一起去了,在弟弟学校附近租了房子摆了早点摊。

谁知弟弟后来也跟吴景安一样,成天不学无术只知道泡网吧、和人打架,终于有一天死在校门口。

哑叔那一阵像发了疯似的,在校门口逮人就问是谁杀了他弟弟,吓得学校报了警才把他赶走。所幸弟弟的案子很快查清了,是社会上的一些混混,因为他弟泡了一个小头头的女朋友又出言挑衅那人,于是被人堵在校门口,本想教训一顿算了的,谁知棍子不长眼,打在了他后脑上,人就这样死了。

哑叔家里人把他弟弟的遗体带了回去,却把哑叔留在了那里。

应该是有迁怒于他的意思吧!

哑叔没哭也没闹,安静地留在了市里挣扎生存。

那男人说到这儿看了吴景安一眼,略带伤感地说,“他大概是把你当成他弟了,不希望你将来也走上这条路。”

吴景安默默的听完这个故事,和男人告别回了学校。

那一夜,他躺在宿舍的床上想了很多。

周末的时候他又到了哑叔的家,嘻皮笑脸地说来蹭饭,哑叔没给他好脸色,他也不恼不走,就在这儿坐定了。

哑叔的家说起来挺简陃的,两间屋,一间当卧室一间当客厅。客厅里除了张桌子和一些干生意用到的杂物外也没什么摆设。

心思活络的吴景安却注意到哑叔的卧室只有一张床。

于是吃饭的时候,他看两人的目光就有了些不一样。

吃完饭,他拉着“哑叔”聊起了天。

他说,哑叔写。

“你们,是那个吧!”

哑叔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在纸上写道,“是。”

吴景安没想到他那么直接就承认了,预定接下来要说的套话就那样卡在了喉咙里。

他顿了半天才重起话头,“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从小就认识,一起进的城,慢慢,就在一起了。”

从小就认识?吴景安心想难怪那男人对哑叔的过去那么了解,原来,他们也算竹马竹马了。

“你们,在一起,幸福吗?”

幸福这个词,说起来挺没意思的。当有一个人说他幸福时,也没料想到那只是一时。没有人能一辈子幸福,时间带来的种种磨难会把这个词打击得变形,最后碎成粉末,随风飘散。

就是放在异性恋人身上,幸福都维持不了多长时间,更何况是不被人接受和承认的同性恋。

可哑叔硬是写了两个字“幸福”,力透纸背,坚定无比。

哑叔是实实在在感觉到幸福,这幸福体现在每一天每一刻。

男人姓张,和哑叔住在同一个村,小时候总见不得别人欺负哑叔,三天两头的和别的小孩打架。打伤了,哑叔会跑到山上采些常见的草药给他敷上。

哑叔跟着弟弟来城里时,他也跟来了,说是在城里的表哥帮忙找了个活。

男人脸上的疤是为了帮哑叔的弟弟而被人划的,从那以后哑叔就总觉得欠了他人情。

哑叔被家人丢在城里后,男人就搬过来和哑叔一块儿住了。

感情也许就是在那时候产生的吧!现在的他们有些像生活了多年的夫妻一样,习惯了彼此,认定了彼此。

起早贪黑地经营一个早点摊,男人帮哑叔擦擦脸上的汗,哑叔给男人递上盛在保温杯里的姜茶。

下午闲下来的时候,男人给哑叔捶捶背,哑叔帮男人按按肩。

傍晚,男人和哑叔去附近的小公园散步,男人喜欢慢跑个两圈,哑叔就在健身器械上慢悠悠地练着等着男人。

幸福,就在一点一滴的生活中。

吴景安有些被这小小的幸福震憾到了。

晚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满脑子想的都是哑叔和那男人的生活。

和井程在一起时虽然年少,但他也有过这种和一个人相守到老的想法。

后来被迫分开,他就慢慢忘记了这种感觉。

同性的恋人怎么可能会长久,抱着这种想法他有些游戏人生。

随意的生活,交往过几个恋人,没超过两三个月就分手,然后继续随意地碰下一个有缘人。

没有恋人的时候他就成夜泡网吧,日子就在他的肆意放纵中滑过。

若不是遇到了哑叔,他想也许他还会继续这样生活,不相信人生不相信爱情,及时行乐。

是哑叔和那男人的事让他有了觉悟,于是抱着说不定真能找到这样一个肯和你一起走下去的人的想法,他有了些改变。

叫他哑叔,其实他并不老,刚刚三十出头。不过是大个十岁,吴景安说我叫你哥吧,哑叔不依,拿手比来比去坚持要让他叫叔。

自那以后吴景安便常去哑叔家里,有时候蹭蹭饭,有时候帮帮他们的忙。

后来他高技毕业就被分到了W矿上的这个小电厂,工资不高,但所幸这里消费水平也很低,日子过得也还算不错。

遇到休班的时候,他会坐上两个小时的车回家,顺便看望哑叔和张叔。

一晃又是七年,如今的吴景安还是孤身一人。

小地方的人比较朴实、传统,估计很多人一辈子都不知道世上还有同性恋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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