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和狗也比你这个他妈的妖怪强!”乔振刚气怒交加,虽是口不择言,却也在很大程度上吐露了心声。
黑清的脸像是被冻住了,眼神瞬间降至冰点。他就用这种连空气都要冰结的眼神看着乔振刚。
乔振刚本能的感到恐惧,冰冷的汗水从毛孔中渗出,沿着湿冷的脊背向下攀爬。
像是感应到男人的恐惧,蛇族微微俯下身,死物般的惨白面孔逼近他,没有抑扬顿挫的声音从那喉咙里挤出来,像把利刃直直划开男人心脏。
“那个水心初对你而言就那麽重要吗?”
血液被抽光。寒意从心底渗出,冷得连指尖都在颤抖。乔振刚咬紧了唇,死命要自己镇定,如果泄露了口风,说不定就会把灾难引向水心初,一定不能让那种事发生,一定!
“你胡说什麽!”
“装傻并不能改变你欺骗我的事实。别以为你可以愚弄我!”
“那是你的事!”乔振刚强硬的反驳。
“不要惹怒我!这样做无论是对你还是你的小情人都没好处。”
“你想做什麽?”乔振刚脸色由惨白变成死白。
看到男人眼中的戒备和惶恐,黑清突然意识到“水心初”是乔振刚的一个弱点,一个任何人都可以利用的致命弱点。同时也看清这个名为乔振刚的男人其实只是个平凡的让感情控制理智的如同蛛丝般敏感的蠢男人。
(44)
“你以为我会做什麽?”黑清怜悯的看着脆弱的男人,“还是你想我做什麽?别担心,要挟有损我的身份。不过,如果你令我满意,我可以将他给你。”
为什麽要许下这个承诺,大概是男人当时的表情像要哭吧。事後黑清这麽解释,并且不认为这个理由是借口。
“给?”乔振刚神经质的笑起来, 已经没有什麽顾忌的了,他撑的太久,太累。没有水心初的爱,这个世界根本就毫无意义,“这确实是你说得出来的话。你能给我他的人,但他的爱,你能给我吗?你知道什麽是‘爱’吗?很陌生吧?没泪、没血把人玩弄於股掌的你又怎麽可能懂得爱,理解爱?如果‘爱’可以给,可以用‘给’字来形容,那麽世界就没有‘绝望’两字!”
没有人能理解他的“爱”,他要的“爱”,爱的人不给。
黑清沈默。乔振刚的突然崩溃看似意外,实则在他料想之中,只是他没有预想到他也会受到波及。
从来没有被这麽直白的质问过,刺耳,却也让他有了一瞬间的疑惑。但马上,这疑惑就转变为不悦。果然不能对始人类的智慧有太高的期待。
“不错的问题,但愚蠢。”暗红色的眼睛看着男人,沈沈地,“爱是种伟大而神圣的情操,但你们始人类把它变为了一种肤浅的情绪波动。不要以为只有你们才懂得爱,我们蛇族的爱更为高尚、不容玷污,还有……”
床边的漆雕矮柜毫无预兆地裂成两半,某种力量正以黑清为中心急速生成。力量达到最顶点时猛然膨胀,就在面色惨白的男人面前,黑清化作一条二十多米长的巨大黑蛇。
巨型黑蛇吐出鲜红分叉的毒信,居高临下地盯着惊恐的全身颤抖的男人。
“没人敢这麽侮辱我!”巨蛇发出冰凉的咆哮。巨大的蛇尾甩动,紧紧卷住男人的双腿。
“不……”乔振刚惊骇万状地大叫,双手乱挥,身体已经悬空、倒垂,巨蛇布满鳞片的粗壮身体立即卷了上来。
“住手!”黑夜中只能听到男人无助的哀叫。
不懂“爱”吗?黑清烦闷的用力贴近男人温暖的身体。
红莲很不爽。与敖丽会晤到一半,黑清竟然很没爱心的扔下他独自面对那条奸诈的“海里四脚蛇”,让他浪费超多珍贵的脑细胞和吐沫子,所以他用力的把钥匙扔在桌子上以示不满。
凝固在空气中的暧昧分子引起他的注意,略一分辨,他往卧室而去,也不敲门,毫无愧疚地开门入内。漆黑的室内,气味更是浓烈,黑清赤身裸体地坐在床边,看到他,只是冷漠的抬了下头,也没说话。
红莲走过去,毫不避讳地欣赏着黑清雪白的身体:“怎麽了,清,你很沮丧啊?”
扫了一眼床铺,乔振刚俯卧着,不知是睡了还是昏了,下半身浸在大片血晕里。
红莲咋舌:“你想杀了他啊?”
“他太不安份。“黑清冷冷地说,表情僵冷。
“发生了什麽事?”
黑清抬起带着冰雪气息的美丽面孔,红瞳看着红莲:“我教训卑微的男宠不需要理由。”
“那是当然!”红莲微笑起来,笑容艳丽。
想了想,慢慢地接了一句:“他惹你不开心,那我来杀了他,很快,他不会感到痛苦。”
“不需要!”黑清没有掩饰语气中的不悦。实际上最近他越来越讨厌红莲这种似试探又像挑衅的行为。不过,除去这点瑕疵不说,他倒确实是名有力帮手,值得忍让。当然,红莲也是明白这一点才会如此放肆。清楚的自身价值,并善加利用,这也是红莲的优点之一。
缓和语气,黑清问道:“敖丽怎麽说?”他走掉之时,敖丽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
“他答应全力以赴。”红莲意简言赅地说。
黑清赞赏的点头:“做的很好,辛苦你了。”
“这可不是我的功劳。”红莲并不是在谦虚,他心里明白的很,“如果不是你对他有恩,他不会答应的这麽爽快。”
敖丽的难缠在各族间人所皆知,要他做对己毫无利益的事难如登天。他这辈子做过最蠢的事就是为了一名始人类和族中长老对立。在差点遭到驱逐之际,正是黑清以蛇族皇子的身份联合其它各族出面调解,才保住了他在龙族里的地位。所以,现在黑清会转而向他要求协助,也正是算准了他出於这层情面一定不会拒绝。
“我们只是相互利用而已。”黑清以谈泊的语气说道。
“这样听着挺伤感的。”红莲笑道,笑容无心。
黑清起身,“我去洗澡。”视线扫过卧在床上的乔振刚,“你帮他处理一下。”
“清。”红莲叫住他,甜甜地笑挂在唇边:“你要宣布对他的‘拥有权’吗”
“他”指的当然是乔振刚。
黑清没有回头,“不会。”他清晰的吐出否定词。
“那麽我仍可以对他出手?”红莲唇边浮动着的笑加深,用甜腻的声音问道。
“你已经那麽做了。”黑清站在门边回头,带着他特有的冰冷高傲的神情,“红莲,记住我说过的话,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当然。”红恋望着合上的门,脸上笑容未减。
踱到床边,弯腰仔细凝视乔振刚昏迷中惨白的面孔,红莲露出赞许的神色,伸手揉了揉他汗湿的发,然後低沈的笑声就从两瓣红艳的唇中逸了出来。
“好样的,乔振刚。你赢了清,你让高贵的清尝到了失败的滋味,真是好样的……”
天之骄子的清,从来不曾有过挫折的清……
“真想知道他现在的感受,那一定很精彩……”红莲愉快的笑着,很温柔的吻了乔振刚的唇,像对待恋人那样。
(45)
黑清坐到新换的床单上,伸手摸了摸乔振刚的额头,乔振刚的体温有点低,不过仍在正常范围。红莲擅长於疗伤,如果他不是红家族长的第三子,或许有希望成为蛇族数一数二的医生,可惜他尴尬的身份令他无法一展所长。
似乎觉察到有人在旁边,乔振刚往这边翻了个身,含糊的喊了一声,然後又喊了一声。
黑清屏息,听的很清楚,他喊的是妈妈。
原本以为是恨到了极点,却原来还是牵挂着的,这男人的心远不如他自己认为的那般坚硬。血缘这东西总是这麽神奇,被动的接受,永生受它的束缚──在这一点上,不管是始人类还是蛇族或者其它种族都一样,这是个逃不开的诅咒或说,馈赠。
抽回贴在乔振刚脸上的手,黑清立起身,坐到屋里的沙发里。红莲端着酒从门口进来,将其中一杯递给他。
“刚才月华夫人来了通信。”红莲在黑清身边坐下,摆出个舒服的姿势,看起来像把黑清圈在怀里。
“月华怎麽说?”黑清啜了口酒,问。
月华是黑清正妻,人美而端庄。十四岁时与十三岁的黑清成婚。是黑清最得力和信任的妻子。
“经御医仔细检查,证实怜夫人没有怀孕,其他夫人也没有怀孕的迹象。“红莲挑黑清最关心的说。“不是太好的消息。”
黑清离开蛇族时他排行最末的妻子黑怜儿身体不舒服,说是很有可能怀孕了。
“只有鬼才会相信她说的。”黑清声音冰冷,一口喝尽杯中酒。
红莲同情的帮他倒酒。黑怜儿每月都要上演一次的“狼来了”是全族皆知的笑话。
“还有呢”黑清又问。生性谨慎的月华不可能只为了一件事就来通信。
红莲晃动酒杯,“皇叔再次联合各家长老上书陛下。”这才是真正棘手的问题。
“这次他又拉拢了哪家长老?”黑清注视着杯中的酒,酒红似血,是族人眼睛的颜色。
红莲叹气,“很惭愧,我家的长老好象也因为年事的问题,而出现痴呆的现象了。”
“红家、金家、银家、灰家,八家之中已经有一半站到皇叔那边,他的苦心经验也算有了回报,不,该说他的说词越来越具有信服力。”黑清冷冷的说。
“他们还提出确切的时间。”红莲又说。
黑清雪白的面孔上毫无表情,眼里却透出让人胆寒的冰冷来,“最後通牒?他们定的期限是什麽?”
“年底。皇叔和长老们提出,如果到了年底你还没有子嗣的话,就要陛下下令从宗室中挑出一个合适的过继给你。”红莲边说边小心翼翼地观察黑清的脸色。这种羞辱不管於谁都无法接受,更别说是生性高傲的黑清了。
黑清额上的小蛇发出一声嘶鸣,狂暴的扭动身体,一种比冰冻的雾气还要寒冷的气息在室内漫延开来。
“挑选只是个借口,有他的孩子是唯一合适的那一个。”黑清以冰冷的声音说道。暗红色的双眸似遭冰霜冻过。不过授人以把柄的他也有过错,可是,那又怎麽能说是一种“过错”?
红莲愉快的欣赏黑清就算暴怒中也如凝固一般的绝顶美貌,“陛下还没作出答复。”这可说是唯一一个好消息。“我们还有时间。”
“父皇会答应的。长老的意见他不能漠视。况且,作为一个继承人,没有後代是失职。”黑清的声音中没有热度。他说的是事实;不管哪一个。
轻晃酒杯,杯中暗红色的酒液沿着透明杯壁旋转,仿若佛家口中的血池地狱在这蛇族修长冰冷的五指间翻转,隐约似可听见冤鬼的号哭。而在瞬息间,不管是地狱的残像、冤鬼的哭泣还是杯中带着死的色泽的甘酿,甚至是水晶的酒杯都已经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蛇族白皙优美的手,以及注视着这只手的带着冰雪气息的眼。
“就这一点来说,陛下确实无法袒护你。”红莲沈吟道,换过一只就杯给黑清,继尔唇边绽开一抹狡狯的笑,“但是陛下绝对不会容忍权威被一次又一次挑衅。这对我们有利。”
黑清明白红莲指的是什麽,越是位高权重的人越是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这可能是身居高位者的一种通病,况且,蛇族的皇从来不是一位仁慈的君主。
“现在就看父皇能容忍到什麽时候。不过我希望不会太久,毕竟他们已定‘年底’为限,我不想让他们等太久!”黑清笔描墨画般精致的面孔上浮现出一抹似冰雪气息般若有若无的微笑。
红莲明白这个瞬间的笑容代表着什麽,却也为之倾倒;黑清的微笑总是美极,也可怕至极。
“昏庸的老人总是让人喜欢不来的。”红莲露出欢畅的艳丽笑容。他再一次肯定,跟在这个赏心悦目到要命的男人身边,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
这是个不等式,八减四并不等於四。
“清……”红莲看着黑清饮尽杯中的酒,欲言又止,他很清楚他接下来的话会触怒黑清,但他仍想要尝试。“如果怀疑,不如确认一下,这里是‘蓬莱’,不论结果如何,族里都不会知道。”
“你的意思是要我接受始人类的检查?”黑清盯着空掉的酒杯,微微垂下的睫毛密密的遮住了双眼。
红莲仍然在微笑:“就基础的医疗知识而言,始人类的医生并不比族里的医生差,这类基本的检查他们可以胜任……”话还没完,人突然就飞了出去,头狠狠地撞在天花板上,掉下来时压碎了一只五斗橱。
“如果再羞辱我,就杀了你!”黑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雪白的面孔上毫无表情,然後转身离去。
红莲从一堆木头碎片里坐起来,用麽指拭去唇边溢出的血丝,冲着黑清离去的方向嫣然一笑,“只是让你做个不育检查而已,又不是做其它什麽色色的事。”
他不满的咕哝着,伸手从头发里抓出块碎木片来,看着它露出失望的神情,“还以为会撕掉我一两只手臂呢,却只是这麽不痛不痒的来一下,害我期待了这麽久,真是……不甘心啊!”
无指一握,碎木片化作一团青绿色的火焰,在雪白如玉的掌心中燃烧。
黑清不育,这在蛇族几乎可以说是个公开的秘密。他十三大婚,至今功有二十六房妻妾,却没有人为他诞下子嗣,连怀孕的都没有。如果说一个平民百姓没有後代最多再抱养或者过继一个,但黑清是蛇族唯一的皇子,他的後代关系到蛇族的未来。皇和後也曾私下要求他接受医生的检查,但都遭到这个高傲皇子的断然拒绝。没有医生的证明也就没有真正的定论,所以就算族人有所怀疑却也不敢公开谈论,这正是黑清的高明之处,但红莲却不这麽看。
“不肯接受现实的男人,真是可悲。”幽幽地叹息从火光中传出,带着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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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振刚努力的翻着身,挣扎了好几下才睁开沈重的眼皮。和往常一样,黑清和红莲已经离区──白天不见踪迹,而晚上阴魂不散,这一点倒是十分符合他们蛇类的身份。屋内死寂一片,但乔振刚确信他听到些什麽。
拖着乏力的身体从床上坐起,可恨的蛇族昨夜差点没把他折腾死,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当原形化的黑清将他那大的恐怖的东西强行埋入他体内时,他就被痛晕过去,在之後的整个过程中一直没有恢复意识,也就不必保有那屈辱又痛苦的记忆。
妈的还不如就那样被他搞死好了!乔振刚悲哀的想。与其过着这种没有希望的日子,还不如就这样死掉,无声无息,谁也不会惊动,谁也不会麻烦,也没有人会为他难过哭泣。
是的。没有人会为他流泪。
伸手将额前的头发拢到後面,深吸一口气再徐徐吐出;早就明白得彻底的东西,现在再想又有什麽用?
刻意忽略掉低落的情绪,扯过床边的衣裤穿上,看到枕边蛇族留下的药丸,拿起干吞下。抛开对蛇族的厌恶不说,他们制造的药倒是很灵验。
隐约的腹痛得到缓解,乔振刚慢吞吞地走进浴室,在用冷水洗了把脸後,他才明白自己醒过来的原因。如果有人在你家窗边吵架,那就算睡的像死猪也会被吵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