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奏迟 上——阿落
阿落  发于:2013年04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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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愣地看着,不知道怎么言语。我们对视着,耳边就听见蝉鸣。

许久,他伸出手,轻轻触碰我的脸颊。

细长,冰冷的手指。每一下,都让我有流泪的冲动。不对啊,倾君,刹璎,你应该绕过我的身子去,你应该用力推开我,用力甩

开我。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我,让我都变得不知所措了啊。

脚漫过冰凉的溪水。

“小卿……”你开口的一瞬,恍如回到从前。

我站着,等着后话。但他最后也没有说出后面的话,收了视线,垂下眼,向岸上走去。我拉住他,他转头,没有像第一次一般推

开我,我觉得有很多话想同他说,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最后,我凌空写,你要找的人,烙翼。

他的眼神里透出了惊讶,许久才问:“你为何知道?”

果然是……他应该是已经想起了吧。我便垂下头去。

他说:“我只想起了他的名字。其他什么也没有想起,真的。”

我抬头看他。

没必要和我解释那么多,真的。

“还有……”他说,“我们总算是有三年,你没有看到的东西,请不要相信,当做对我的最后一点信任,好么?”

语气婉转,像从前对我说着的话。

若他再停留一秒,我定然会冲上去拥抱住他。偏在此时,远处传来了陈又然的声音:“小哑巴,给我死出来!!”

他在我眼前便消失了,快得我只能眨一下眼。

让我有种什么也没有发生的错觉。

“你怎么在这里。”陈又然说,“快些走吧,你的事情我同他说完了,他也答应和我们一起走了。”

我心情不好,只是垂着头点点头。

一只手忽然摸上了我的头,耳边是陈又然的声音:“好啦,小哑巴,别那么不开心,事情没有绝对,总有办法。”他抵着我的额

头,放上他的脸颊,亲昵地蹭了蹭:“你看,我说了一定会治好你的,哥哥没食言吧。”

陈又然特有的温暖,我抵着他的脸颊,忽然就这样哭了出来。为什么要哭,好丢人,要在他看不到的时候擦掉。不要哭了啊!!

眼泪就是这样一滴一滴落下来,我满心想着如何对陈又然解释,但他还是在我耳边说着话,用手死命抵住我的头,直到那些泪水

都沾湿了我的领子。

“哥哥很厉害吧。”

“快点崇拜一下哥哥,小哑巴。”

“以后嗓子一定可以治好的,到那时候,跟我拌嘴啊。”

“不过你那么些年都不会说话了,肯定斗不过我的哈哈!”

他的手一直没有放开,顺着我的头发,摸到我的脸,我吓了一跳,他已经碰到了我湿乎乎的脸,我下意识想躲避,但却被他搂得

更加紧。

“世界上有许多许多分离。”

“许多哦,你熟都数不过来,随时随地,无时不刻。”

“这点事情就哭,不过就是看见老情人了嘛,你在哭,不要你了。”

我看着前面,他继续在我的耳边说着话,手也没有松开。

其实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在哭,而且,他也看见了我见到了那个人,但是他没有去追他,而是让我们有了这么短小,微薄的机会

见面。是这样的吧,或许是这个样子……

斐似雪就这样和我们一起上路了。

路途之上,他对我们讲了一些关于他的事情。他是魔和人的混血,难怪少去了魔的妖艳,气质又异于常人。还能怀有常人无法掌

握的能力,他的大多医术,都是依靠这样的。

当然让我觉得汗颜的是,他那条超级长的拖地长袍总算是改换成了一条正常而轻便的衣服,虽然依旧是在我眼里,十分娘的紫色

斐似雪真是人如其名,宁静华丽,清冷似雪。细长的眼眸,恍如可以洞悉一切,看上去十分狡黠,实际也会盛满温柔。

“陈公子……”

“都说了不要叫我陈公子。”陈又然叹了口气,看向斐似雪,“虽说认识的天数不多,但以后的路途上,也是要生死一同的伙伴

,这样叫得真是见外。”

斐似雪想了想:“我年长于你们,你们就唤我一声大哥吧。我叫你们又然,小卿,如何?”

陈又然看了我一眼,我装作没看见,继续往前走。陈又然便笑道:“当然好啦,大哥。”

斐似雪也淡淡笑了一下。

我们下面的目标,是炎渎山。

也就是我出生的地方。自从我记事开始,我便生活在长安,对于炎渎山那个地方,我是一点印象也没有,小的时候我很记恨自己

的父母,为什么把我扔在那种地方不管,前几日知道了真相之后,也反而觉得轻松许多,那里似乎可以找到许多关于我的秘密。

炎渎山这名字,总会让我想起大片的岩浆,遮天蔽日的血红,处处燃烧着火焰的人间炼狱摸样,但是我真正来到这里之后,才发

现并不是这样的。

这里太安静了,就像任何一个小村落一样,有午后洒满阳光的石板路,有浅色岩石垒砌出的房屋,有郁郁葱葱的青草,还有远处

层叠的山脉。

我来到这里,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里便是我的出生地,人魔两界的交界处,炎渎山吗?

第十九章

“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吧。”斐似雪忽然说,“难得来一次这里,我想去看看我的母亲。”

应该是他母亲的墓。我这样想着。

“我们和你一起去吧。”陈又然说。

“不了。”斐似雪摇摇头,“你和小卿四处走走吧,第一次来到自己的出生地,不是应该好好看看的么。”说罢便转身,边走边

说,“一会我便会来找你们。”

正好是傍晚时候,夕阳下的斐似雪越走越远,影子拉成一个斜角。他的背影很单薄,瘦弱,乍看之下还有些像女子,想起他的身

世,这样无力承受了那么些年,也真是十分地累。若我是现在的他,一定也希望,可以得到人的安慰和温暖吧。

我拉拉陈又然,指指斐似雪。

“你让我去陪他?”陈又然眯着眼问。

我点头。陈又然虽然只对我一个人嘻嘻哈哈的,但是他的确有着可以温暖人心的力量。那种力量是与生俱来的。

他哭丧着脸说:“小哑巴你要抛弃我么……“

我翻了个白眼。他继续说:“好啦,我知道了。你去那棵树下等着我,不许走丢了。”

我心想,我又不是小孩子。他拍拍我的肩膀,快步上去,我看见两个人的背影并肩走在了一起,彼此也没有什么多的话。

一瞬间觉得他俩还挺配。

呸呸呸!何卿你个二傻,你以为全天下人人都跟你似的是断袖么!想到这里觉得耳根又烫了起来。

我们沿着那淡青色的石板路一路走,鞋子在上面发出的声响,让心都安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这是我的出生地,虽然

我并未曾在这里生活过,但还是会从心底油然而生一种难得的亲近。

我走了两步,便看见一个面目平凡,两眼血红的人。他应该是个魔,他的身边是一个矮小的姑娘,嘴角两边有两个小酒窝,我想

她的笑容应该十分甜美。更加令我惊讶的是,她居然对着身边那个魔在微笑。

果然和传说的一样,这里的人和魔是和平相处的,最后一片乐土。

到了傍晚的时候,魔似乎更加多了,这里也有酒馆,客栈,各种杂货小铺,卖者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我本身就好这个,一家一家

地逛着。

各式的书籍还有武器,神奇的药水,这些在人界真是难得看见的珍品,一摸口袋,钱是没带够的,懊恼地想着等下找陈又然让他

先帮我垫着。

到了很晚的时候,街上似乎就是魔的天下了。他们发着奇怪的声响,但人类也不以为然,睁着血红色的眼睛,徘徊在道路之上,

留恋在酒馆之内。

魔们唱的歌,我倒还是第一次听见。他们似乎偏好着低低的音,我在一家酒馆的门口,倚着门像里望去。围着一圈人中有个舞台

,一个魔在上面唱着歌。他说的话我只能略略听懂一些,意思什么的根本拼凑不来,却很喜欢他的声音。

我听过长安城中的歌女唱歌,有些清脆而嘹亮,有些则委婉动人。有时在河前,看见远方楼船上的灯火,就可以听见延绵而来的

歌声。

但这个魔的声音,是十分低迷的。闭上眼,就恍然看见在黑暗中,缓缓绽放了一朵血红色的花。滑过你的心头,都会觉得悲伤。

唱歌不是娱乐的事情么。为何他们会喜欢如此悲伤的感觉。但是,又不得不承认,听完这一首,就会深深陷进去。就想着了魔一

般。

这声音,蕴含的力量真是可怕。

过了一会,我才想起和陈又然的约定,连奔带跑地去了那棵树下,就看见陈又然和斐似雪已经在那里。斐似雪半依在那棵苍天大

树下,半垂着眼,雪白的皮肤衬得他整个人近乎透明。陈又然在一旁,轻轻摇着扇子,嘴角挂着一抹微笑,看着斐似雪。

两人似乎在交谈什么,心情愉快。

我走近了之后,陈又然才回头看我。

“你去哪里了,等了你半天。”

我抿了一下嘴,想怎么开口问陈又然要钱,不料陈又然先开口了:“人来了,我们就出发吧。”

我想起在路上,斐似雪对我们提起的一个在炎渎山的人。传闻他一直在这里修炼,已经是非人非魔,亦人亦魔的人。斐似雪同他

有些交情,他说,他有能力可以看见人的前世今生。或许他可以知道解开封印的办法。

我们便要去拜访。

斐似雪说,许久不来这里,许多路都记不清晰了。我们沿途走着,天黑的时候,却可以看得清路,两边是红光闪烁,类似萤火虫

般星星点点的物体。在沿途,许多许多,一直照耀着道路。

回家的旅人,看见这个,会一直记得回家的路吧。好有趣的东西。

他们两人似乎亲近了一些,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一路上,一向冰冷的斐似雪似乎也开始微笑着搭理陈又然的话,不

知不觉,就到了一处地方。

安静地诡异。

是一处大宅子,在夜晚看的确是鬼气森森的,大门庄严威武,在浓浓雾气之中,看得人心惊肉跳。

斐似雪上前,轻轻叩门。那叩门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周围静得连呼吸都清晰可辨。

过了不多久,就有人来开门。

那人全身上下裹得十分严实,看了斐似雪一眼。斐似雪只是淡淡地说:“在下斐似雪,麻烦通报一下你家主子。”

那人点点头,便往屋里去。过了一会出来,然后说:“你们随我来。”

进了那屋子之后,我才发现,原来那些雾气是从这个屋子中漏出来的,因为里面的雾气更甚,弥漫在空气之中,连前后的路也看

不清晰,更何况是夜晚。那带路的人,手中执着一支蜡烛,微弱的光照着前面的路,和我们彼此的脸。

陈又然轻轻拥住我,我转眼,看着他的手也搭在斐似雪的肩膀之上。

忽然觉得心中有些异样的感觉。

但是很快,他便带我们到了另外一扇门的门口。带路的人让到一边,用他低哑的声音道:“请进。”

我们踏进去之后,整个视野微微明亮,但也只是微微。那烛光十分暗淡,在正前方有个人,坐在太师椅上,用手抵着头。

我看见他的时候,倒吸了一口冷气。

看上去有三十好几,长得十分强壮的男人,却在暗淡的灯光之下,分明看到他的脸上爬着藏青色的图案。那应当是纹身。从他的

左眉开始,占据了半张脸的位置。他的头发很长,束到脑后。于是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还有怪异的图腾,更加阴森可怖。

我下意识向陈又然身边靠了一靠。

斐似雪走上前去,对着那人说:“燕时先生,别来无恙啊。”

座上之人勾嘴一笑,站起来:“斐弟也是啊。无事不登三宝殿,什么事情,劳烦你大老远赶到炎渎山,不是只为见我一面吧?”

斐似雪很随意地坐到他身旁的凳子上,指着我说:“我是为那小子而来,你一定也会对他的事情感兴趣的。”

我被燕时一看,才发现他的目光十分的奇特。不是我在看见斐似雪第一次的时候,那种清冷和犀利,他的目光中有一种兽性,形

容不出。那种最原始的,充满生命力的东西。

我想起斐似雪的话,他非人非魔,亦人亦魔。

“他是谁?”燕时问。

“他的声音被封印了。十八年前出生在炎渎山。”斐似雪淡淡笑了起来,“现在你有点兴趣了么?”

燕时果然坐正了,指着我说道:“过来。”

我居然真的乖乖听话地过去了。站到他的面前,更加仔细看了他的眉目。他的眼睛居然是黄色的!瞳仁是如线一样。

他和斐似雪一样把手放在我的喉结之上,过了一会,说道:“还真他妈是。”

“你不是在没有找到魔王和他老情人的情况下,不会帮别人随意治疗的么?”燕时笑了笑。

斐似雪没有接他的话,说道:“你看能不能帮他解开封印。”

“不能。”燕时斩钉截铁地说。

我心中一咯噔,抬眼看他。

“为什么?”这次问话的是陈又然。他从一旁的地方上前了一步。死死盯着燕时看。

燕时换了个姿势,用一只手,指向我的眉心处,我咽了口口水,做出一副“怎样啊”的表情,但他只是笑了一下,脸上的纹身跟

着一起动了动。

他说了让我意外震惊的话。

“他身上,有刹璎那人渣讨人厌的味道。”

第二十章

心中一下怒火中烧,陈又然比我还快,一把按住我的肩膀。这时,燕时突然一把掐住身边斐似雪的脖子,这一下措手不及,斐似

雪低低“啊”了一声。

“他和刹璎接触过,对不对?你本来就知道,对不对?居然还把他带到这里来!要不是你曾经有恩于我,我现在就掐死你!”

斐似雪苍白的脸泛出红色,细长的眼睛眯得更加细长。

陈又然和我想去阻止,但他手挡在前面,一把制止了我们。

“燕时……大人……咳咳……我的确瞒了你,但这个真相……你不想知道吗……?”

燕时稍微松了松手,脸上的纹身一颤一颤:“魔王自那时消失之后,我便感受不到他的气息了,但是我居然在这家伙的身上感到

了那么一丝丝,很微弱,但是我知道那一定就是魔王。”

我屏住了呼吸,陈又然在我的旁边,轻轻贴近我。

燕时又说:“我活了那么多年,你们真当我是傻子?想让我帮他?可以,你小子去外面给我跪着,等老子我心情好的时候,觉得

你跪够了,你再给我进来,我再考虑解开你的封印。”

我呆愣地看着他,几乎脑子动也没动,便转身就走。陈又然一把拉住我,鲜少在人前皱眉的他,居然紧锁着他的眉毛吼我:“你

疯了啊!”

我没疯,如果我有了前世的记忆,我就一定可以离刹璎进一点,再进一点。我隐隐觉得,我的身体里也有一部分我未知的记忆,

就像刹璎对烙翼的记忆,虽然已经支离破碎,但是却依旧指引着他,告诉他他的心。我也是,我不是没想过,烙翼可能就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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