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堂主这时突然啊了一声,沉吟道:“所以上次才会放过试剑门的弟子吗?”
听到中堂主这话,秦怀风心中顿时一暖,低头抱拳,“谢教主。”
夏浅离喝茶的动作一僵,不悦地皱眉,“不是为了你。”
但不是为了他的话,又为了什么呢?
秦怀风难掩嘴边笑意,温柔地看向夏浅离,只见后者垂头遮挡脸上羞恼的神色。
每个动作都叫他怜惜不已。
夏浅离说过“你让我变得不像自己”,但他觉得中毒更深的是他。现在的他都忘了在遇见夏浅离之前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了。
看到两人都突然不说话了,左护法疑惑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收剑入鞘,“能请问秦掌门缘何成了魔教的战友吗?”
这话实在难答。总不能说我之前被雷电劈到施良玉的身体里,然后心就被你们家教主偷走了吧。
无法如实回答的秦怀风只好打哈哈了,“这事嘛,说来话长。”
“秦掌门但说无妨。”
秦怀风看向充满期待地看向自己的眼睛。其中包括夏浅离那双清冷明眸。摆明了想看他出丑。
秦怀风无奈一叹。
既然观众如此期待,他也不能让大家失望。
清了清嗓子,秦怀风开始编故事了,“这得从我和教主的相遇说起。”
在座四人均竖起了耳朵。
“那是在一个月色明媚的夜晚。我和教主在枝叶摇曳的柳树下相遇了。”
夏浅离嘴角微抽。其他三人也被这个“诗情画意”的开头弄得一愣一愣的。
“然后呢?”姬长老首先开口了。
像在听书一样的语气惹来了夏浅离的冷冷一瞪。姬长老默然地低头摸桌子。
被瞪的还有秦怀风,但后者仍然不怕死地往下说,“然后我就问教主,你是魔教教主夏浅离吗?他答是的。”
夏浅离强忍住丢瓷杯的冲动。另外三人难掩好奇地继续认真听故事。
“他又问我,你是试剑门掌门秦怀风吗?我答是的。”
三人渐感不妥。
“我说久仰久仰。”
“……”
“他也说久仰久仰。”
“……”
“我说今晚的月色不错。”
“……”
“他也说今晚的月色不错。”
“……”
“我说有美人相伴看月更不错。”
“……”
“他说能……”
后面的话被一声脆响打断。是瓷杯碎裂的声音。
秦怀风看向脚下的碎片,干笑道:“教主,一般都只是丢鸡蛋和番茄的。”
夏浅离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秦怀风垂下眼眸干咳两声,“当然,教主是教主,想丢什么都行。”
于是故事没有后续了。
满心期待,却只听到这么一个无趣的故事,左护法看向夏浅离,“教主,此人真站在我们这边?”
夏浅离一边拿过其他瓷杯,一边懒洋洋道:“秦掌门是在提醒我们,日后要和他相处,必须有很强的忍耐力才行。”
中堂主摸了摸腰间剑柄,“若忍不住呢?”
秦怀风抢在夏浅离之前连忙道:“凡事都不可太冲动。”
夏浅离竟然认同地点了点头。
秦怀风感动得几乎流下两行热泪,“教主……”
“你可在三思之后出手。”
“……”果然夏浅离没可能对他那么好。
又喝了一口茶后,夏浅离放下瓷杯,敛容正色道:“白道那帮鼠辈为何还没动静?”
终于进入正题了。
其余四人均收起了脸上轻松的神色。
现在魔教正处于浪尖之上。教内重要人物聚集一堂,自然是在商量如何对付白道,而秦怀风这个试剑门掌门就是最好的情报来源。
“他们暂时延迟了行动。”这个延迟花了他三天的唇舌。
夏浅离却只是冷冷挑眉,“不过是延迟了。”
秦怀风委屈地对手指,“我努力了好久。”
修长洁白的食指一敲桌上瓷杯,又是一声破碎的脆响。夏浅离眼中静静燃烧着冷峻的怒火,不过幸好不是针对他的。
“一群烦人的鼠辈。要来就来,本教主奉陪到底。”
夏浅离说得傲然,但其他人不若夏浅离那样清冷孤傲。
左护法担忧地开口了,“但是教主,这次白道拧成一条绳子,实在有点难对付。”
夏浅离冷笑,“难得他们会团结起来。”
还不是因为你!
这是在场其余四人的心声。
秦怀风曾很傻很天真地以为嵩山的两人占了很大的分量,但在武当的三天里,他发现那两人真的只是导火线。
干咳了两声,秦怀风提醒道:“教主,听说你把武当十数名弟子打伤了。”
“他们不自量力,要挡本教主的去路。”夏浅离说的时候,眉毛也没抬一下。
这个还可以。
“那么废了青城派数十名弟子武功一事呢?”
“他们说本教主坏话。”
理由开始不靠谱了。
秦怀风继续,“派人到华山下毒,让华山上下数百名弟子中毒又因何事?”
夏浅离侧了侧头,看向左护法。
左护法马上回道:“当时教主说华山派的服饰难看。”
……
秦怀风突然明白为什么梁青阳会说夏浅离就像个修罗了。想到这个人因自己的死而四处发泄迁怒,秦怀风就感到心痛。
夏浅离看向沉默下来的秦怀风,冷声道:“你觉得本教主做错了?”
秦怀风马上摇头,“错的是我。”
是他亏欠了夏浅离。
夏浅离垂眸,“别把自己想得太重了。”顿了顿,夏浅离又补充了一句,“本教主早就想教训那帮鼠辈了。”
这是明显的口是心非。
嘴角忍不住上扬,但眉头又马上因担忧而皱起来了,“教主,与其硬碰,不如在大火烧起来之前,就把火苗扑灭。”
“如何扑灭?”夏浅离抬眸看向秦怀风,眼中写满了讥讽。
努力了三天仍只得到延迟行动的结果,秦怀风也知道这事难办,“不如魔教先拿出解药?”
受到魔教奇毒之苦的白道为数不少。这也是白道誓要讨伐魔教的原因,特别是让人武功尽失的毒药叫人恨得牙痒痒,也怕得皮挫挫。现在白道连喝一口水都要用银针探过。
夏浅离却仍然只是冷哼,眼中讥讽之情更甚,“他们要的不只是这些。”
还有魔教各地的商行。
深知其意的秦怀风苦笑,“至少代表了魔教的诚意。我也好说服他们打消对付魔教的念头。”
夏浅离挑眉,“你觉得他们会听?”
秦怀风想也没想就摇了摇头,“不会。”
“……尽说废话。”
“但只要摆平不会听的人就好了。”秦怀风好脾气地脸色不变,“这次起因是嵩山,主持的是武当,但真正推波助澜的却另有其人。”
夏浅离这才正眼看向秦怀风,眼神凌厉,“谁?”
秦怀风并没回答,而是意味深沉地看着夏浅离,反问道:“教主又因何前来开封?”
第四十章:表白
现在白道聚结起来,计谋讨伐魔教。在此等危急关头,夏浅离和教内重要人物却不是镇守魔教本址,而是跑到相隔甚远的开封来。想必不是为了白道的事,而是……
夏浅离眉目不动,冷冷道:“打狗。”
这两个字实在简洁。
秦怀风无奈地看向其他三人。
“教主,要告诉他吗?”姬长老谨慎地征求夏浅离的意见。
夏浅离没点头,但也没摇头。
算是得到默许的姬长老转过头来,“之前带头叛乱的巫长老等人正聚集于开封,打算在白道对付本教的当下趁火打劫,再次挑起事端。在我们来到之前,分舵子弟已经有不少人遭到了袭击。”
“原来如此。”秦怀风听完恍然大悟地一拍掌。
夏浅离挑眉,抬眸看向他。
秦怀风这才笑眯眯地把回答夏浅离刚刚的问题,“真正在背后煽风点火的正是开封的齐岳山庄。”
在武当的时候,每当他为魔教说话,齐岳山庄的庄主就跳出来喷口水,然后被齐岳山庄拉拢过去的门派也加入喷口水的行列。
大家说得情绪激动了,自然听不进他的话。这时候师弟都会很没义气地用扇挡面,拉着师父就走,一人难敌众口,最后他也只好悻悻而归。
齐岳山庄极力主张讨伐魔教,而魔教叛徒就在齐岳山庄所在的开封这里。话说至此,秦怀风的言下之意已经呼之欲出了。
“他们勾结在一起?”姬长老愕然于这个结论。
秦怀风点头,“这样就能分得更大一杯羹了。”
白道要是真把魔教剿灭了,其后自然只能是大家一窝蜂去分这块大饼。身为一个小派的齐岳山庄又怎么抢得过大派?不过要是它协助魔教叛徒夺得教主一位,情况就大大不同了。和白道小派勾结,这种事那些魔教叛徒可谓驾轻就熟了。
从齐岳山庄庄主又是奔波游说,又是嫁祸陷害看来,对方答应给他的好处肯定不少。
“肮脏至极。”夏浅离冷冷一笑。
秦怀风心有戚戚然地叹气,“白道比魔教还要不堪。”
“都是打狗。多铲平一个山庄又何妨?”夏浅离的声音冷得几乎能射出冰渣子来了。
听出夏浅离的言下意图,秦怀风连忙劝道:“教主,眀里来做不可,魔教来做更不可。”
他不想白道多一个仇恨魔教的理由。
夏浅离眯起了双眼,眼中闪烁着复杂难测的眸色,“难不成秦掌门来做?”
秦怀风马上笑着抱拳,“正有此意。”
姬长老等人脸上均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试剑门掌门要去对付白道门派。虽然勉强接受了这人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了,但听到对方竟然愿意鼎力相助到如斯地步,他们还是不由得感到吃惊,同时偷偷瞄向了夏浅离。
这两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恩?抑或……情?
感到惊讶的不单单是他们。
夏浅离垂眸遮掩眼中激动的神色,“若事情败露,恐怕会让秦掌门陷于千夫所指的窘况。”
正邪不两立。他们本来就应当处于相处对峙的立场。
秦怀风仍然在笑,凝视着夏浅离的眼神更是无比温柔,“有些东西比自己还要重要。”
重要得不惜舍弃一切。
因为不想暴露行踪,所以夏浅离一行人并没有住到分舵,而是住在这家不起眼的客栈里。夏浅离住在这里,秦怀风自然也厚皮脸地赖在这里。用完晚膳后,秦怀风在过道中遇到了姬长老。后者手上端着饭菜。
夏浅离并没有和他们一起吃饭,而是叫姬长老稍后送饭给他们。
“教主这一个月来都没什么食欲,总是较晚才用膳。”
对秦怀风的疑惑,姬长老是这么回答的。听到这句话的秦怀风想起了那个毫不在乎地啃干粮的夏浅离。这样一个人竟然没有食欲。
之前是神伤,现在是心烦。明明那是自己最想珍惜的人,他却一次又一次让那人受伤,所以在和大家吃饭的时候,他也心情抑郁得难以下咽。现在的偶遇,其实是他有意为之的结果。
“送饭给教主吗?”秦怀风笑眯眯地问道。
姬长老犹豫着点头,隐隐觉得秦怀风的笑容很可疑。
“要不我来帮你送如何?”
虽是问话,语气却不容商量。秦怀风说完就马上拿过了姬长老手中的托盘。
姬长老惊愕,伸手想拿回托盘,“无需麻烦秦掌门了。”
秦怀风灵巧地躲过了姬长老伸过来的手,“不麻烦,不麻烦。”
反而乐意至极。
“但教主正在洗澡。”姬长老为难地皱起了眉头。
秦怀风哦了一声。
姬长老又伸出手了,“还是让我等会儿送去吧。”
“不用,我现在就拿去。”
话音刚落,秦怀风已经施展轻功,朝楼上掠去了。
留在原地的姬长老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后才猛地回过神来。
她刚刚……不是说教主正在洗澡了吗?
轻微的水声从门后传来。单单听到声音,就叫秦怀风感到一阵燥热了。
别后重逢,心中浓厚得化不开的情意更是缺堤而出。白天因为忧心白道讨伐魔教的事而稍稍分散了注意力,但现在为了不打草惊蛇,把魔教叛徒和齐岳山庄的人一网打尽,他们只能静下心来等待时机。
暂时不用忧心其他事情,原本就波澜万丈的心自然更加激动难平了。
站在门外,秦怀风深呼吸了一口气,敲了敲门,“教主,我送饭进来了。”
轻微的水声蓦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清冷的声音,“本教主在洗澡。”
秦怀风应了一声,但下一个动作是开门而进,然后反手关门。
他可不想让其他人看到夏浅离的裸体。
抬头看去,就看到正浸于木桶之中的夏浅离用几乎可以杀人的眼神瞪着自己,“你怎么进来了?”
秦怀风极其诚恳地回答:“走进来的。”
“……本教主在洗澡。”夏浅离冷冷地重申了一次。
秦怀风看着那赤裸在外的白皙肩膀,不禁咽了一下口水,连忙低头开始摆放饭菜,“教主无需顾虑,尽管慢慢洗。我等就是了。”
“放下就出去。”这五个字是从齿间挤出来的。
秦怀风的脚却仍然牢牢黏在原地,“我想服侍教主吃饭。”
一声冷哼传来,“是我吃,还是你吃?”
前一个吃的只是饭,后一个吃的却是……
秦怀风顿时感到下腹发热,心跳如擂鼓,“若教主肯赏赐的话。”
“……真不害臊。”夏浅离的语气中有着他从没听过的紊乱。
突然好想看看夏浅离此刻的表情,但还没抬头,就听到一道冷冷的声音。
“转过身去。”
秦怀风听话地转了一圈。水珠马上如银弹般飞来。他侧身躲过。
“秦、怀、风,你、再、敢、跟、本、教、主、装、傻、看、看?”一字一顿,字字如箭。
这回秦怀风老老实实地转过身去了。
可以听到身后夏浅离走出木桶,换上衣服的声音。
之前在幽谷之中时,他看过无数次夏浅离的裸体。当时觉得大家都是男子,确实也没什么好忌讳的,但现在不同了。他已倾心于此人,自然难免会产生欲望。现在单单回想起那白皙如玉的酮体,他都感到全身燥热难耐。
片刻之后,夏浅离换好了衣服。虽然诱人的白皙肌肤已被白衣遮去,但乌发未干,水珠潋滟,此时的夏浅离浑身散发着魅惑的气息。
秦怀风不禁看得呆了。夏浅离不悦地抿了抿唇,虽想怒斥,但又莫名地感到羞涩尴尬,只好垂下眼眸。
眼不见为干净。
夏浅离在吃,秦怀风在看,于是这顿迟来的晚膳,夏浅离吃得很不自在,碗中饭还没吃完一半,就已经放下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