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飞挑起眉,漂亮的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容念亭?”他的语速很慢,带了些许探究。
“你认识我?”念亭忽然笑了起来,一如当初一般好看。
宸飞握酒杯的手略微一顿,而后又故作镇定地笑了起来,“我认识你,不过你似乎不认识我。”
念亭今天也是一个人来,并没有带上袁海,“哦,我觉得你很面熟,也许我们以前就见过吧?”
宸飞微笑着垂下眼帘,双唇轻轻吻上酒杯,这事儿要是摆在一年前,他可能在看到容念亭的那一秒就会立刻逃开,而如今,确实
稳重多了,“大概……是认识的吧?”
“大概?”念亭笑出声,举起酒杯对宸飞摆了摆,“Cheers?”
宸飞倒也洒脱,将酒杯在念亭的杯子上碰了一下,“Cheers!”
“你给我讲讲我以前的事吧,我挺好奇的,还有,你叫什么名字?”念亭问着,又抿了一口酒。
宸飞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而后将视线投向水晶杯里的红酒,“既然都忘了,又何必再想起来?”言下,他一口气将剩下的酒全都
喝了下去,继而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容念亭,“我们以前也只是泛泛之交,所以名字的话,就算了吧。”
念亭跟着站起,望着宸飞渐渐远去的背影,不知怎么的,心里莫名地泛起一阵隐隐的痛,适时邹青正往这边来,这人便是今次宴
会的主办者,念亭见了,便也端起酒杯朝他走去。
“好久不见了,容少。”
“是啊。”两人的酒杯碰了碰,念亭道:“正好要去找你,你却自己跑来了。”
“哦?”邹青的声线往上一挑,眉目弯起,“找我什么事?”
念亭丝毫不含糊,“想向你打听一个人,身高大约一米七八这样,长得很清秀,头发有点长,黑发,眼睛很漂亮,刚见他是穿了
黑色小西装并打了银色的领带。”
听念亭说到这里,邹青对他口中的这个人已然了解,“你说的是尹二少吧?”他拿着酒杯在手中晃了晃,“看来你还真是忘了很
多事呀,怎么?看上人家了?”
念亭笑了笑,倒也坦白,“那人挺有意思的,我以前和他是不是认识?”
“何止认识啊,你俩的交情可不是谁都比得过的。”邹青说得很暧昧,却越发激起了念亭的好奇心。
“所以我和他并非泛泛之交了?”伴着他的问话,邹青忽而笑起来,“泛泛之交?你觉得泛泛之交会睡一张床吗?”望着念亭眼
中闪过的一丝震惊,邹青又道:“不过他那人不好搞定,恐怕你得多费些心思了,自求多福吧!”
邹青用力拍了拍念亭的手臂,背过身往后边走去,可才走了两步他又回过头,“忘记说了,他叫尹宸飞。”
宸飞是中途离开的,走出会场后他就给希言打了通电话,“你立刻去查一下,容念亭在美国的那一年中,是否有因为车祸或是头
部撞击而进过医院?”
希言那人向来比较淡定,对于宸飞突如其来的指示也并没表现得很惊讶,但他仍是多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吗?”
“嗯。”宸飞淡然应了声,“今晚我撞见了他,不过他好像失忆了。”
希言一愣,过了会儿才答道:“好,我这就去查,等我消息。”
宸飞想过许多种可能,他猜念亭是出了车祸导致失忆,又猜他是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去撞到了头,可没有一种是与真相吻合的。
一小时后,希言回电告知,“容念亭在过去一年中并没有入院记录,不过他倒是每周都会约见心理医生,另外我查到一年前他刚
回美国时,曾与美国知名的催眠大师Paul见过面,并且有很长一段日子,他不是住在自己家,而是在Paul的宅子中度过。”
“催眠师?”宸飞听着希言带来的情报,眉头不禁皱了起来,“难道说,是催眠导致了容少出现失忆的假象?”
“很有可能,一般的催眠只是单纯地套取信息,而容少的情况可能恰恰相反。”伴着希言的话语,宸飞又是一怔,“什么意思?
”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容少接受催眠的本意是想要放下一些事,这种情况下通常就只有两个办法,一是将某些记忆直接移除,
再来就是植入一种新的意识,这两样,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深度催眠。”
“深度催眠……”宸飞暗自琢磨着,“那么,容念亭应该是采取了前一种办法,所以连同我在内,他一并都忘记了。”认识到这
一点后,他便没再多说什么,只淡淡回了一句“我知道了”,随后挂了电话。
那一晚他没睡好,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容念亭。
而再见到念亭,是在他常去的那家GayBar,那家伙估计是早就打听好了他的去处,所以跑来堵人的。
“不介意我坐这儿吧?”很俗套的开场白,宸飞抬眸瞄了一眼念亭,无所谓地耸耸肩,“请便。”言下他从高脚凳上跳下来,对
调酒师甩下一句“记账”,转身就走了。
念亭一见宸飞要走,连忙追了上去,“哎,你怎么走了呀?”
宸飞压根没瞥他一眼,只自顾自地往前走,“喝够了,当然该走了。”
“那我送你吧?”念亭开始献殷勤,只可惜宸飞并不领情,“不必了,容少还是回去喝酒吧。”
“你都不陪我,我一个人喝又有什么意思?”念亭很无赖地贴上来,自说自话地搭上了宸飞的肩膀,“这时候挺适合到处去兜兜
风的,宸飞,不如我们上山去看夜景吧?”
听到念亭叫自己的名字,宸飞这才侧过脸扫了他一眼,“这是从哪儿打听来我名字了?”
“邹青说的,他还告诉我说我们关系很好,以前还睡过一张床。”念亭这话说得太直接,使得宸飞微微变了脸色。
巧妙地从念亭怀里闪出来,宸飞从口袋里摸出车钥匙,“我要回家了。”像是怕念亭再说送他之类的话,他又加上一句,“我开
了车来,所以不用劳烦。”
“那我劳烦你好了,你顺便也送送我?”念亭本是想着最好还能请宸飞进屋喝杯茶之类的,只是对方似乎并没有要接他的茬。
宸飞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还没来得及发动车子,念亭却已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宸飞望着他,眼底沉了几分,“滚下车。”
“我才不要。”念亭拒绝得很干脆,给人一种反客为主的感觉,“别这么小气嘛,要不你就开回自己家,我再从你那儿打车回去
。”
“你是吃饱了撑着吧?”宸飞瞪着念亭,恨不得用眼神杀死人,盯了许久,他才长叹一口气问道:“那到底想怎样呢?”
“邹青说我们以前……”念亭的话还没说完,宸飞却又抢过发言权,“我不管邹青和你说过什么,我只问你想怎样?”
宸飞表现得太强势,念亭除了配合,不知该说些其他什么,于是索性实话实说,“我想追你,我想试试看,我们还能不能重新开
始。”
“重新开始?”听着这话,宸飞却忽然笑了起来,摇摇头,他说:“那太冒险。”
“有什么冒险的?”念亭不明白,爱情又不是混黑道,干什么还要考虑危不危险?
宸飞瞧着念亭那一刻的表情,有些无奈地叹道:“你是把什么都忘了,可是我全记得,怎么办好呢?万一哪天你想起来,我可就
玩完了。”
闻言,念亭唇边的笑容瞬间敛去,沉默了半晌,他才又开口,“真的有那么重要吗?爱为什么不能超越一切呢?”
宸飞望着念亭的双眸,没有说话。
念亭也不觉尴尬,只自顾自地往下说:“在美国的时候,总隐约记得上海有个对我很重要的人,是你吧,宸飞?”
“这就是你回来的原因?”宸飞的眼梢轻挑,勾起一丝风情。
念亭微微颔首,“是啊,我回来寻找属于我的爱情。”这话说得委实煽情,让宸飞心中升起一片酸涩。
很久后,宸飞才又问:“为什么要做深度催眠?你知道那很危险,一旦失败可能永远醒不过来。”
念亭也老实,宸飞问什么他便答什么,“可是催眠能让我忘记一些事,阿海说,忘了就可以不用被过去缠绕,可以放开胸怀去爱
,可以做很多想做却碍于各种负担无法做的事,也可以不必活得那么累。”
如果说前三句“可以”让宸飞动容了,那么最后的一句“可以”却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冲击。
——可以不必活得那么累。是啊,在那之前,他们都活得太累了。
宸飞扬起唇角,莞尔笑了,“这话不像是袁海说的,倒像是你嘱咐他转述给自己听的。”
“你也发现了啊?”念亭忽然笑起来,仿佛之前的失落全是幻觉,“我就说这么有水准的话不像袁海那木头会说的,果然是我更
有知性青年的气质吧?”
没想到念亭会说出这样的话,宸飞先是一怔,继而却笑出声来,“你经此一遭,敢情把性子也改了?”
“什么意思?”念亭没太理解宸飞的话,而宸飞也不打算解释太多,“没什么意思,我开车了,容少可坐稳了。”
那似乎是个转折点,自那夜以后,念亭总是巧合地出现在有宸飞的地方,一次、两次,无数次……宸飞有意无意地避着他,两人
却是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
某日他在曜天总部召开堂主会议,正说到要事,不料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他也没看来电显示便直接接了起来,“喂?”
手机那头传来容念亭的声音,“宸飞,一块儿看电影吧?”
“不看。”说着,宸飞便果断地按了挂机键,然后继续开会,可没说两句,手机又响起来,他接起,依然是容念亭那家伙,“那
我们去游乐园玩吧?”
“不玩。”宸飞还是就俩字,随后挂了机。第三次铃声响起时,宸飞已有些恼火,念亭在电话里问他,“待会儿一起吃晚饭吧?
”
宸飞咬牙切齿地回了他两字,“不吃。”
甩了电话接着开会,可惜念亭太有毅力,又给他打来电话,宸飞按掉几通,对方却仍坚持不懈地继续打,宸飞气得接起电话就骂
道:“容念亭你他妈有完没完?老子正在开会!”说完他也不给念亭回话的机会,直接就挂了。
没隔几秒钟,铃声又响起,这一回宸飞也没耽搁,接起就问:“你够了没?”
那边念亭的声音听上去挺委屈的,“我就说最后一句。”
宸飞被他闹得心里极度不爽,口气自然好不到哪儿去,“有屁快放。”然而接下去容念亭的一句话却顿时将他心头的怒火彻底浇
灭了。
那个温和的嗓音在耳畔轻柔诉说,“生日快乐,宸飞。”
Chapter 64
——生日快乐,宸飞。
那一句祝福幽幽回荡在耳畔,宸飞的心狠狠地颤了一下,这才记起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真是忙糊涂了,把生日都给忘了,只是
他没想到,容念亭居然会记得。
他的口吻缓和下来,“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念亭倒也表现得洒脱,“那次宴会后我偷偷查过你,当时看到你的生日,就有心记下了。”
“嗯……”宸飞应了一声,再没有多余的话。
“那你忙吧,我挂了。”
断线之后,宸飞继续给各位堂主开会,只是明显不如之前投入了。会议早早地结束,宸飞从总部走出来,坐进了车里。
望着后视镜中自己的脸,他发了会儿呆,最终自言自语道:“生日,果然还是该找个人陪一陪的。”言下又摸出手机,给念亭回
拨了一通电话。
对方似乎很意外宸飞会给他打电话,从声音里就能听出欣喜,“宸飞,你开完会了?”
“嗯。”宸飞换上蓝牙耳机,同时发动了车子,“你现在在那儿呢?”
“我?我在家啊,最近公司里也没什么大事,我就在家多休息休息。”伴着念亭的话语,宸飞已驾着车往容家的方向开去,“那
就一块儿吃晚饭吧,我想了想,觉得生日还是应该庆祝一下。”
“就是啊!”念亭的声线猛然往上一提,“还要买个大蛋糕。”
“蛋糕就免了,我们才两个人。”不知是不是错觉,宸飞总觉得念亭这趟回来,好像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那就买那种小蛋糕,一人一块,还要定个浪漫的餐厅,点上蜡烛,来一顿烛光晚宴。”念亭独自在哪儿自说自话,越说越开心
。
宸飞无奈地摇摇头,“随你吧,我这就过去你那儿接你。”
“好啊!”
大约是近五点的时候,宸飞到了容家,他在门外按车喇叭,然后念亭就跑了出来直接坐上了他的车,“我在菲丽餐厅定了位置,
这就过去吧!”
宸飞心说念亭动作还蛮快,于是点点头,往餐厅驶去。等到了餐厅,他才发现原来容少不是在这家餐厅定了位置,而是包下了整
个餐厅。
浪漫的烛光晚餐,桌上有花、有酒、有蜡烛,舞台上一个身穿白色西装的男人在雪白的三角钢琴前弹奏,而在那人的边上,另一
名男子架着小提琴与之协奏。
悠扬的旋律回荡在偌大的餐厅中,画面是那么的令人感动。
念亭问他,“喜欢这里吗?”宸飞环顾着四周,而后点点头,“看得出你花了不少功夫。”
“Surprise!”说话间,念亭又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小盒子,“这是送你的生日礼物。”
宸飞愣了下,随后才接过来,那盒子很漂亮,银色的,上头还镶了水钻,宸飞细细打量了一番,才打开了盒盖,而盒子里装着的
是一根铂金项链,吊坠是一枚戒指,边缘也镶着一排的钻石,而在戒指的内侧,他隐约看到刻着些什么,拿近一瞧才发现那是一
行小字,写着:念亭love宸飞。
“这是前几天我在上海的家里翻出来的,我想这应该是当初打算送你的礼物吧,不记得为什么没送出去了,不过现在送也不会太
晚吧?”念亭的声音依然很随和,此刻更是能够挑拨起心弦。
“很漂亮。”将项链重新放回盒子中,盖上盒盖,宸飞又把那首饰盒给推回到念亭的面前,“只是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不贵重!”念亭望着宸飞,像是生怕他不收,又跟上一句,“真不贵重,宸飞,这是送你的礼物,只有你一个人有资格拥有它
。”
温柔的情话,让人感动得想落泪,宸飞的目光停留在那个盒子上,许久后才摇摇头,“不行,我还是不能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