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曼为难的看着朔,“王爷,他不肯吃药怎么办。”
朔深呼一口气,看着潋安惨白而干裂的嘴唇,想起了他曾经说过的话。
他不识得他是谁。他对他说,自己不属于这里。他告诉他,他不是他喜欢的那个人。
原来都是真的。
林峰淡然的走进房间,让不看不出表情,“属下斗胆,此人就算不是四王爷身边的人,也身份可疑。”床上的人一听就不依了,他妈的你们到底想怎么样的,都在演什么戏啊,潋安刚想撑起身子骂两句,一声巨响就零落在房间。朔愤怒的将桌上的杯子砸像林峰的身体,刚毅的脸庞立刻青肿起来,一小块破裂的地方,涌出血液。
“出去。”朔收回锐利的眼神,不愿再看见他。
“是。”
潋安心中一悸,有种被吓到的感觉,看见那人慢慢走来,立刻想翻身朝里,却发现一动身体就痛的不得了,“啊——”潋安忍不住轻轻呻吟。
满怀复杂心情的朔也莫名的一阵心痛。“潋安。”
皱着眉头,继续不理人。
“是我误会你了,你不是他,你先把药喝了,等你伤好了我就放你走,或者,我现在就可以送你回家。”
回家……潋安止不住的冷笑,“莫名其妙的把我当作女人,又把人当作细作打个半死,你是王爷,何不直接杀了我。”潋安心中暗想,自己什么时候能这样说话了,肯定是在这锻炼出来的。
“吗的,都滚出去。”
第十七章:当寂寞笼罩
朔眼神一软,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只说了句,“潋安,我还给你。”他叫絮曼把药放在床旁,点了蜡烛就都走了出去。
朦胧的烛光照亮了房间,一摇一晃的,可在潋安眼里还是觉得黯淡,家里的日光灯照的就跟白天一样。他再一次仔细的观察起房间,这个以前从来没见过的门,雕花的木床,第一次想起来家,豪华的套房,柔软的沙发,却充满冷寂。
潋安用沙哑的嗓子自言自语,用手紧紧抓住被子,“每一次房间都只有我一个人,对了曼曼和他也走了,是我叫他们滚的。”该走的人是自己才对,这里又不是我的家。
潋安努力的想离开,却一直动弹不了那可怜的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脑袋沉沉的,迷迷糊糊里仿佛有人一直坐在他身旁,陪着他,望着他。
我们从来没有想过,下一秒究竟会发生什么,也许破旧不堪,也许让你满心欢喜,可猜的到吗?我们像在这个世界上捉迷藏,猜谜语。
絮曼踌躇的在林峰的房门口,最后还是将手中的瓶子放在地上,匆匆离去,她忘了里面的人以他的警觉力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房间的门口站了一个人。
再一次醒来,潋安睁着眼皮发现身旁的人正拿着鞭子,心里一慌惨叫起来。没想到朔却将鞭子拿给林峰,“你们怎么打潋安的,就怎么打本王。”林峰拿着鞭子一抖,神情怪异,他自然是不会对眼前的人出手,不是不敢,而是永远不会。他紧紧的咬着牙齿,艰难的开口,“王爷……”朔嘴角勾过奇怪的弧度,又说,“絮曼,你来。”絮曼吓得跪倒在地,颤抖的叫着王爷。
潋安不屑的白着眼,这些主仆在搞什么啊。
“你们都不来,本王自己来。”朔盯着林峰腰间的剑。林峰单膝跪下,“打张公子的是属下的人,他的伤由属下来还。”他脸上的伤已经开始结疤,映衬着他迅速拔出的刀光。潋安厌恶的踢下被子,愤恨大过了疼痛,“够了,你们有病啊。”
絮曼撞下林峰的剑后,时间像停止般,一直沉寂,潋安微喘着气,无法理解眼前人的所作所为。
“我走。”吗的,我走行了把,劳资还不乐意呆呢,一群神经病,潋安一边捂着疼的地方一边下床,被朔一把拉住。
可他最终还是松手了,“王爷,我不是您的梦中情人李梦然,我是个男人,我叫张潋安,看清楚了吗?”他走了
一直到他走了,没了踪影,说还是一直维持着原来的动作,他分不清到底谁是谁,分不清感情到底是给谁的,只是觉得胸口闷闷的,压抑再压抑。
而走出大门的潋安前一脚还潇洒的“哼”的一声,镇定的不得了,后一脚就开始茫然,身后是高高的朱红门“晋王府”三个大字的牌匾熠熠生辉。
巨大的陌生和一丝恐惧笼罩着这个对潋安来说并不熟悉的地方,他扶着额头困扰的漫无目的游行,谈不上迷路,因为根本没路可走,要是在现代还可以打车来着。潋安等到看不见府邸了,立刻放弃了浪费力气的行为一屁股坐在了冰冷的地上,伤口隐隐作痛。暖黄色的阳光似轻抚的手掌,抚慰每一寸土地,潋安把脑袋钻进膝盖,暖暖的。
现在应该是春天把,有点冷,自己刚睡醒应该是八九点把。
自己该怎么办呢,好想回去。
第十八章:在迷途中寻找
祁御医来到朔的房间时,他正坐在梳妆台前,眼神空洞的拿着一支白色的玉簪。祁覃自顾自的放下他爱吃的糕点,有艾草的味道,绮妃最喜欢的味道,“小子,过来吃糕点。”祁覃像在自己家一样拉过朔,一起坐在桌前,若无其事的开口,“那个受伤的小子,走了?”
朔眼神微微一亮,抬起头,淡淡的回应,“嗯。”
“幂儿跟我从小就相识,十三岁那年我对她说,我娶你为妻如何。”幂儿是绮妃的小名,祁覃全然不顾朔疑惑和诧异的眼神,自顾自的笑着叙述一个故事,仿佛一个与他完全无关的美好故事。“她吓的连最爱的手绢都不要了,拼命跑,谁知道过几天她竟然羞涩的躲在我家柱子后面,脸红的不得了,见我来了,又跑,哈哈哈。”祁覃沉浸在回忆里,他觉得这个故事应该让朔知道,他想让他知道,这个沉浮了多年,一直掩埋着无法见光的秘密。朔也静静听着,露着微笑,想不到母后儿时这么可爱,他隐隐约约知道母亲的秘密,但是从来没有对他说过。
祁覃一直对他很好,小时候受伤了也只有他肯来疗伤,细心而慈爱,是从来没有过的长辈的温暖,是避风的港口,是宽大的臂弯。
“后来,她跑到一半支支吾吾的说出一句话,你上次说的还算数吗?那个时候我发誓成年后非她不娶,人算不如天算那,她才十五岁就被逼得入了宫,朔儿,皇帝身边那么多女人,你说他会对她好吗,我拼命想法子进宫,便选了学医这条路。”祁覃的指甲紧紧扣着桌面,猛然大笑,“可是幂儿被那狗皇帝打入冷宫,她死了,我的幂儿没了。”朔知道,眼前的男人满载着深情与怨恨,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祁伯伯。”
祁覃突然夺过玉簪,逼迫一样的质问,“朔儿,你爱的到底是谁。”
……
世界像缺了一角,便接二连三的倒塌,化为陈迹。在春季弥漫着香甜空气里的鲜花,娇艳欲滴,稚嫩的像轻轻一碰就会破碎,然后凋零。
潋安的头一直倾斜,终于到了一个角度猛然惊醒过来,街道来来往往的人越来越多,他拍拍酸掉的腿,脑海里灵光一闪蹦出一个词。
——山崖。
月朔莞尔一笑,“我已经分不清他到底是谁了。”
——可是,我想找到他。
林峰彻夜查京城的户口,就是没找到张潋安这个人。
说不定他是外地的,他在这里根本没家,自己却让他回家。
“祁伯伯,我有事先走了。”
“臣告退。”祁覃满意的笑着离去,觉得天气甚好,幂儿,这个宫害死了你,是他们所有人害死你的,我怨恨那个金碧辉煌的宫殿。但愿朔儿能走出这个偌大的鸟笼。
潋安随便拉了个路人甲就问,你知道哪里有山崖吗?也不顾别人一副“看,这人有病把”的表情。
他们在一个复杂错乱的迷宫里,期盼寻找到正确的路,就算没有找到也没有关系,找到对方就好……
第十九章:那些温柔的爱
潋安一直朝南走,直到一片翠绿出现在眼前,怕自己迷路就找了些石头一路做记号,又好笑的摇摇头,迷路了又怎么样呢,又没地方回。他摸着其中一棵树,褶皱的树皮粗糙的贴着手指,这里就是池林么。
一年前。
“朔,若是皇上不愿我做你的妃子呢?”
“那我就带你远走天涯。”
“倘若,我不爱你呢?”
淡蓝色的轻纱随着舞姿柔和的摆动,梦然在月光下起舞轻吟,虽满嘴笑容,却让人觉得那样易碎,像水中月的倒影,接近破碎的美,虚幻而迷离。朔像眼前的人立刻就要消失一样握住她(这里用女子的她,比较合适)纤细的手。
朔,倘若,我不爱你呢,你会怎么样。
“朔,倘若,我们不能在一起。”梦然的声音静静的,却让人很不平静。
朔微怒又充满自信的对上那双闪动的眼神,“真有那么一天,你会跟我走的。”
梦然,你一定是爱我的。
那一年的春季,充满甜腻花蜜的味道,就连泥土都是清新自然的,那些温暖就像梦一样,隐埋在朔怀里痛苦又愧疚的李梦然眼里。
其实朔早就应该知道身边的那个人并不是来爱自己的,而是来杀自己的。只是某些东西占据了理智,池林的那些刺客并不只冲着自己一个人,有一半的刀刃是对着梦然的,他以为他是被刺客推下悬崖谋杀掉的。那个时候受到太大冲击的朔用极其残忍的手段,虐死了那时悬崖上面的人,他们红着眼睛,眼珠子要瞪出来一样还不够,失去四肢的身体血流不止,与他们身上穿的黑色夜行衣,融合在了一起。
只不过,让朔想不到的是,竟然是他自己跳的下去,李梦然自己跳了下去,为什么。
为什么不再等等……
就算知道那些丑陋肮脏的事实也无所谓。
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来兑现你那句不能在一起呢。
潋安一根筋的兴奋的想着,找到我来的地方,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呢,回到我原来的时代去,悬崖,悬崖,究竟在哪里!
他只是单纯的凭着直觉走着。
他高兴的妄想下一秒就能看到熟悉的家,尽管是冰冷的。
他不知道晋王府附近大大小小的街道,已经有人在那里找翻了。
远处,缠绕着仙界一样的白色雾气的地方正在被潋安逐步接近。
一团团雾气下的景色,深不见底,令人毛骨悚然。
第二十章:心跳
潋安终于找到那深渊时,不惊感叹,真美啊!翠绿苍苍的丛草,踏在上面有柔软的感觉,他微微伏下头,浩瀚庞大的烟雾使人看不清它的本来面目,像黑洞一样,望不到尽头。
我是从这里来的,该怎么回去。
——跳下去吗。
潋安猛地退后一步,被自己的想法吓到,跳下去,开什么玩笑,那还有命吗!!他苦恼的坐在草坪上,屁股有点刺刺的,抬头是云净的天空,碧空万里,让人觉得空荡荡的……
少了什么呢。潋安百般无聊的拿起石子,扔到下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可怕的寂静不断蔓延,还有那一丝说不出来的烦躁。
就在他抓狂的站起身子想吼两声时,耳边传来焦虑又熟悉声音。
“潋安,不要。”
他转过头时,由于地面的倾斜与惯性脚掌像完全失去重力,慢慢的往身后的倒去,那一片空旷死神一样的接近,满目惊恐。
“啊——”从未有过的恐惧,紧绷着脑子,惊魂未定时他已经被一个男子狠狠的拉过来,一起跌倒在地上。潋安张大了嘴巴用冰冷的手指摸着脸庞,湿润的感觉不断滋生,额头有温暖的气息拂过,像松一口气的喘息,又很急促。
“你他妈的没事吓我干嘛,我差点摔下去了,你怎么吗?”这个混蛋,坏脾气的少爷立刻恢复本性,边站起来边踢旁边的人肉垫,却以为没踢准,又快跌了下去时被朔一把接住压在身下。额头重重的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吓死了我,知道不啊!”潋安咆哮着张开眼睛,俊秀的脸庞映入眼眸,几缕发丝在脖颈里挠痒痒,一阵心跳迅速的带过。他故意装作很生气的样子,用力推开月朔的胸膛,“滚开。”玉簪随着衣服的褶皱猛地滑落出来,掉在潋安的肚子上。
朔轻轻的把头埋在潋安肩膀,宽大的手掌垫在他的脖子底子,看似轻柔的动作,却让身下的人怎么也挣脱不了,拼命的用脚乱踹,甚是可人。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早就应该知道,他和这个人之间早就有一条细细的绳子牵绊着,不管谁拉都会让对方像失去空气一样,艰难的痛着。
从他手忙脚乱的找药时。
从他放浪不羁的喊自己喂时。
从他满身是伤出现在自己眼前,心狠狠的撕扯时……
“对不起,我不该不相信你,我不该把你,当作另外一个人。”朔的声音很柔软,怕吵醒别人一样,他决定对潋安说一切的眷恋和曾经真实的想法。
“混蛋,你怎么才来找我。”你不知道我很怕吗?在这个全部陌生的世界里,我谁都不认识,只知道了你,我怕的要死。
“那你爱的,到底是谁。”
潋安脸边稚嫩的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印着五彩斑斓的色彩。
第二十一章:红线(1)
他们回到王府时,絮曼高兴的忙上忙下,一会泡参茶一会检查他离开前的伤口。
“潋安少爷,你的伤怎么样了,我去拿药。”潋安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回来这丫鬟这么高兴,高兴的自称奴婢都省了,这可是第一次。
朔摇摇头半开着玩笑,“都不知道谁是这儿的王爷的,这丫头伺候你比伺候我还勤,本王回来这么久,连口差还没喝到呢。”
“王爷,奴婢这不是在替您开心么,潋安少爷一走你就痴痴呆呆的,在房里哪也不去。”絮曼微微努着嘴,有点委屈的说着,她又说完一句话后,就陷入了沉寂。“奴婢不想王爷再像失去李小姐那样痛苦。”
潋安尴尬的如坐针毡,另一个人倒是自然的很,赶走了絮曼,去拿了药膏,嘴角还仿佛一直露着意犹未尽的笑容。
“御医说你的伤得看一个月呢,我来帮你上药。”其实祁覃说的只有半个月,朔觉得刚折腾了大上午,怎么说也得再躺一个月。
少爷破天荒的露出一副很淡定的表情,少了痞子的味道,多了娇艳欲滴的感觉。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你爱的,到底是谁。
那个时候朔惊慌的察觉到对方的泣涕,以为是错觉,可潋安的眼角分明溢出潮湿的眼泪。
“潋安,我真的很爱梦然,我从来都不知道他是背负着多大的寂寞和不忍来拼命维持这段感情,我知道他是细作,一个出色的细作是不应该有感情的,更不该用那么长的时间来完成命令,更何况他是亲王的人。”
“我以为他潜伏在我身边早晚会对我出手,林峰私下找过他不止一次,他以为我不知道,如果可以,我真的想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爱他。”
潋安觉得喉咙涩涩的,连口水都咽不下来,“那你,来找我干什么呢。”他摇摇头,自嘲一样,“用我这个有一模一样脸的男人来替代你爱的女人?”
朔撑起身体,眼神刚好与潋安对望。
“不是的,潋安。”
是潋安,不是梦然。
潋安觉得眼前的人,既悲哀又痛苦,可还是忍不住的冷笑,“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