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闳见状在裴浩的娃娃脸上捏了捏,正在变声期的嗓音比以前低哑了些,竟把他显得成熟了不少。楚闳说完,就挽裤腿挽袖子的招呼侍卫一起下水了。
“那你小心些。”
被楚闳捏的脸上有点发热,裴浩见劝不住他,便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只是站在河边专注的看着他,好像比楚闳还要紧张似地。
“……五殿下十一月底就要大婚了,听说浩哥儿的婚事也定下了?”
看着那边直冒粉色泡泡的两个十四岁少年,安升的心里忽然有点感触,觉得时间过的真快,初见时坐在裴皇后身边夸自己模样好的活泼美少年,还有总是喜欢赖床不起的幼/齿嫩正太,如今却都已经到了成婚的年纪,都要有各自的家庭责任了。
“嗯,浩哥儿说对方才十岁,家里想多留几年,所以只是先定了亲,要三年后才完婚的。”
楚闲见宦侍们在地上扑好了餐布,就一边回答着安升的问题,一边拉着他在那上面摆着的垫子上坐了。
“过了年五殿下就出宫府居了,浩哥儿也要进国子监就学,往后像这样聚在一起的日子,怕是难得了。”
安升还有一句话没有说的是,不知他们这样竹马成双的懵懂而美好的时光,往后能在彼此的心里留下几分印象?
“不过是比咱们早两年而已,等我也出宫了,大家都没了这些条条框框的规矩限制,不是更加自在得多?”
为安升话里隐隐的萧瑟味道而微蹙起眉头,楚闲侧过脸仔细的看着他,想要知道他这会儿是想到了什么。
“……对哈,我倒是光想着这两年了,觉得只剩下咱们两个在宫里,还真是蛮冷清的了。”
安升闻言打了个哈哈,见宦侍们已经烧起炭火摆好了调料,便起身走到他们从京中自带的铁板式烤肉架旁边,开始亲自动手‘肢解’那些食材,然后腌制肉片和调各种口味的蘸料。
说起这种铁板烧烧烤的方法,还是从八皇子母妃的国家那边传过来的,只不过还处于食材和配料都很简单的阶段。
当时楚跃是用这种新吃法来给他们换口味的,但是安升不知道啊,以为这种铁板烧烤在外国已经发展的很完善了,就点了些食材和调料,然后再一看楚跃茫然的神态,才知道自己超前了,于是把这吃法往他的万能祖父身上一推,只说自己也是听说,然后再鼓捣着众少年一起‘试验’,才把这事给圆过去了。
“还有小八在呢,你哪里会冷清?”
有安升在时,楚闲能不自己动手就不多勤快一下,所以这会儿只是坐在原地看着安升忙活,而由着这铁板烧烤想到了楚跃,楚闲的语气里不禁带上了那么一点点酸。
楚闲不相信楚跃会不知道他们这两年交好他的原因,但楚跃却表现的好像毫不在意,整日里高高兴兴的跟他们玩在儿一起,还对安升的态度格外热络亲切——这让楚闲总有种楚跃是来跟他抢人的感觉,所以对于这个八弟,楚闲也真是完全亲近不起来。
“呵……五爷和浩哥儿也先坐下休息吧,想吃什么跟我说。”
安升知道很多时候解释就是掩饰,所以他只是笑了笑而没接楚闲的话,这时候楚闳和裴浩也过来了,还提着几条宦侍已经清理好鳞片和内脏的鱼。
安升知道这两位纯是会吃不会做的,所以干脆把他们也撵去楚闲身边,反正他一个人供得上他们三个。
“我说小升你是怎么练出来的这刀功,看这手灵活的,不会真是练成暗器高手了吧?啧啧……”
楚闳让裴浩用托盘端了几碟调好的蘸料去楚闲那边坐了,他自己则是站在安升的身边,看着他唰唰唰几下切好薄厚相当的肉片,又唰唰唰的切好各类蔬菜,然后把自己拿过来的鱼划开几道刷好料上板去煎,整个过程那叫一个潇洒利落啊。
“这个啊……”
安升闻言一边用长筷子翻肉分菜,一边从腰带的暗格里抽出一个食指长的薄刀片,然后换着手的开始玩,只见他那特制的小飞刀在指缝间翻飞,左右手玩儿起来竟是同样的灵活,末了他右臂一伸刀片甩出,竟是直扎在不远处侍卫们烤着的鸟雀身上,引得那帮性情爽朗的侍卫们也跟着叫了声好。
有年轻的侍卫还拔出那刀片学安升在指缝上转动,可惜他是练硬功夫的,那粗骨节动的是怎么看怎么笨拙啊。
“五爷以为呢?”
心里面对自己的准头和力道表示还算满意,安升面上却是淡定自若,他将烧好的肉和蔬菜按那三人的口味分装了三个盘子,端过去放到餐布上供他们食用,然后又继续去烤下一波。
安升上辈子学医时,为了练手指和手腕的灵活度与力道,就喜欢转笔、转刀片等,还弹钢琴和敲键盘,另外飞镖也玩的极好,于是这辈子他就自己弄出了个小飞刀来练着玩。
虽然这个世界没有内功可以支持光影火药等特技效果,但安升这手看起来还真是满帅的,至于适用性……这在某些时候是很好的自保手段不是吗?
“这小子,说你胖还喘上了。”
楚闳有些羡慕的看着安升耍帅,但要是让他下苦工去练这玩意儿,那么五殿下是绝对没这个耐心的,所以他就干脆眼不见为净,凑到闷笑不已的裴浩身边吃东西去了。
“……”
楚闲的目光也是一直落在安升身上的,眼睛亮的仿佛都能凝聚成光,而在安升收回刀片闷头烧烤了之后,七殿下就开始构想今晚的‘同睡’计划了!
……
等到四人吃饱玩好的时候,日头已经偏西了,他们又骑着马晃晃悠悠的回了营地,然后两两一组的回了各自的帐篷休息。
“殿下,公子,热水已经备好了,可要先沐浴?”
小果子听了先回来的宦侍的报信,便候在了帐篷门口等待,在闻到两人身上的烧烤烟味时,就一边替他们挑帘子请进,一边知机的问了句。
“抬进来吧……收拾好了就都下去,没本王的吩咐不许进来。”
楚闲闻言应了一声继续往里走,但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侧脸看了安升一眼,然后把除了小果子以外的宦侍都给撵出去了。
反正他的帐篷旁边就是随行宦侍的小帐篷,有事再叫他们进来也很方便。
“……”
安升此时倒是没注意到楚闲的话,他正奇怪的看着帐篷里面的摆设,觉得跟他们出门时有些不一样了。安升又从左到右的仔细看了一遍,这才恍然的明白过来,原来是两个榻床并到了一处……
等等!两个榻床怎么并到了一处?
三十四
“既然出了门就随意些,咱们也自在。”
楚闲正留神着安升的反应,见他正讶然的望着那并在一处的矮塌床,便貌似无意的解释了一句。
而就在说句话这么会儿的工夫,小果子以外的宦侍们已经摆好浴具屏风,躬身退出了帐篷。
“好啊……”
安升这个时候又能说什么呢,只好坦然的应承下来,就见楚闲好像心情不错向自己点了点头,然后在小果子的服侍下到屏风后面沐浴去了。
帐篷里预备的矮榻床是单人式的,带有滕纹镂空木质靠背,而且正好是对称着一个头侧和左侧带靠背,另一个是头侧和右侧带,所以现在这么往起一并,就成了三面有靠背的一张双人床。
此时安升看了看铺好两副枕被的塌床,又看了看那边屏风上逐渐增加的楚闲的衣服,也只能默默的脱了外衣叠好放到自己的柜子上,再拿出医书和充做睡衣的干净单衣摆到了榻上。
在靠近地上烛台架子的一侧倚着靠垫坐了,安升垂眼看了一会儿医书,然后不知不觉就借着看书的姿势思考了起来。
其实对于楚闲和自己关系的过于亲昵,安升不是没想过他们竹马成双的感情以后会‘变质’,但他并不想因为有一小部分变坏的可能性,就干脆拒绝付出自己的感情。
别说一个人是真心还是假意瞒不了别人一辈子,就算是能,安升也舍不得这么骗楚闲,所以只要这孩子长大后不对那位置生什么要命的心思,不威胁到自己和亲人的生命安全,那么自己就是和他做一辈子的朋友知己,又有什么不能呢?
至于说更深的感情纠葛,安升倒是不担心的,因为他对楚闲根本没那方面的想法,楚闲跟他不同,他可以假成亲可以不要孩子,但楚闲身为皇子,娶妃纳妾为皇家开枝散叶是最基本的责任,他可以随心所欲的满世界去跑,楚闲却是不请旨意擅离京城都是大罪,所以这就注定了安升不会把他们的关系往那方面发展……
“在看什么?”
刚沐浴完的楚闲穿着单衣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就见安升正倚在榻上看书,那悠然闲适的模样落在楚闲眼里,只觉得是说不出的好看。
“脉理而已,你知道我对脉象总是辨认不准。”
安升闻言抬眼看向楚闲,微笑着把手一松,任那医术翻落在自己腿边——对于习惯了现代仪器辅助诊断的安升来说,摸脉这么高深的诊断方法,他想要成手,只能出宫以后多找病患来练了。
“可要替我看一看?”
楚闲挥退正给自己擦头发的小果子,让他叫人进来换水收拾,然后自己走到床尾坐了,一只手拿着布巾包住发梢吸水,一手翻着腕伸到安升面前。
“殿下自是康安的。”
安升拉着楚闲伸过来的手借力坐正身体,先把薄被盖到他的腰间免得浴后着凉,然后拿过楚闲另一只手上的布巾,坐在他背后给他擦起了头发。
“你快去沐浴吧,这个让小果子来就成了。”
楚闲顺势往里坐了坐,放松身体倚到安升刚靠过的垫子上,然后微勾着嘴角享受安升的服务,至于他嘴上说的……大家都知道他只是说说而已的,没看那边的果公公正‘忙着’指挥宦侍们干活,根本就没过来碍眼的打算吗?
这边安升把楚闲的头发擦得差不多了,那边宦侍们也换好了水和浴具,于是安升就拿着自己的单衣拐到了屏风后面去。
当然,安升他是不用麻烦小果子伺候沐浴的,楚闲一开始就准了他身边的小鞠子过来。
安升没像楚闲似的泡澡解乏,所以不一会儿就洗完了,而他刚穿好单衣从屏风后走出来,就见候在帐篷外的宦侍们低眉顺目的鱼贯而入,先把刚刚那两面屏风挪过来,将矮榻向着门的方向挡住,使外侧的人看不到里面的情况,然后才往外搬浴桶的搬浴桶,打扫收拾的打扫收拾。
“……”
看着那把自己和楚闲与众人隔开的锦绣百鸟图屏风,安升觉得这场景有点微妙,尤其这边榻上的楚闲竟接过了自己的手里的布巾,想像自己刚刚帮他那样的帮自己擦头发……这种闺趣似的气氛是怎么回事?!
“升现在除了练琴作画外,就只看医书了,以后是不打算入国子监进学,科举出仕了吗?”
待小果子他们都退出帐外之后,楚闲一边擦拭把玩着安升的头发,一边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按照以往的惯例,皇子离宫府居了之后,他们的伴读不是入国子监进学做文官,就是在御前做侍卫然后从武职,而安升现在是文武皆可,却又皆不上心,反倒整日里钻研医理,莫不是真想学了安御医?
“是啊,我这人素无大志,只想以后日子过的逍遥自在,可受不得官场那些明规暗矩,条条框框的。”
既然屋里没外人了,安升也就不再规规矩矩的端坐,他也拉过自己的薄被盖在腿上,然后和楚闲肩并肩的倚坐在一块说话。
“那是要跟你祖父在御医院学习?还是你们家要在京里开医馆?”
楚闲继续把玩着安升顺滑的发丝,当脑中想起安御医的模样时,他不禁眼前一亮,忙侧过身来仔细端详安升的脸,心想他若是能学的跟他祖父一样,是不是往后也能那般容颜不老?
“……这个倒是还没想好,毕竟三年后的事儿呢,而且咱们十五的时候我哥正好科考,自是要先紧着他那边。”
被楚闲热切的眼神看得有点心酸,安升故作未决的样子摇头应道。
其实安升这话也不算说谎,虽然他原本是计划着,当楚闲大婚开府之后,他们的关系能渐渐淡了,到时安旭这个隐形太子党入了朝,安逸当不当御医就没关系了,然后他们祖孙俩就出门旅游行医去……不过计划再可行它也是计划,到时候究竟如何进行,还得视情况而定不是?
“也是……”
楚闲自然不会想到安升有‘遁’字诀,闻言还在想着自己的打算,比如说建府以后他们自由的时间就多了,这京城内外好吃好玩的地方,他们尽可去的。
“到时殿下是想在刑部当差吗?”
见楚闲嘴角含笑谈性正高,安升不由得也纵容的笑笑,同样侧过身的面对着他,主动问起了楚闲的打算。
据安升所知,楚闲对于律法的兴趣也是远胜于其他方面的,而鉴于晟朝对于皇子们的培育制度很给力,真是宁可他们成龙相争,也不愿他们做虫而败了大晟王朝,所以若是楚闲往后真做了这类‘得罪人’的差事,一是他自己不会虚度人生,二也是能少些上面的忌惮。
“嗯,刑部也好,大理寺也不错,还有都察院。”
“额……都察院就算了吧?你不是说他们只会打嘴仗,还捕风捉影甚至无中生有,都很惹人嫌吗?”
“但是暗查御史不错,他们不是风闻奏事,而是暗中巡查天下百官,一经查实可以先斩后奏的。”
“暗查御史?都察院有这个部门?”
“是我皇爷爷在位时特设的,我父皇倒是不怎么用他们了……”
……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就聊到了很晚,等守在外面的小果子偶尔探耳朵听不到声音,然后他又等了一会儿进去熄烛火时,就见他家七殿下正侧趴在安伴读身上,搂得人家紧紧的,而仰面睡着的安伴读,则好像睡的有些不太安稳,不时的动动身体,结果他家殿下就搂得更紧了。
小果子用袖子掩嘴无声的窃笑,然后轻手轻脚的熄了大半灯烛,只留下几根蒙光预防主子们起夜用,就又悄悄的退了出去……
……
第二天一早,当楚闲精神抖擞、步履矫健,而安升满脸疲惫,身形僵硬的上马随猎时,楚闳看着两人的目光简直火热的难以形容,若不是碍于周围人太多,只怕他已经拉着他家七弟飞奔而走,去查看一下他是否‘天赋异禀’了……
楚闲对楚闳的莫名兴奋似懂非懂,只是自顾自的在为自己昨晚已经‘达成夙愿’了而高兴,而看得懂楚闳意思的安升则暗暗憋气,心道你让几十斤的半大小子八爪鱼似的缠一晚上试试,丫的他在我身上从左边翻到右边,又从右边翻到左边的,我连换个姿势都不行,现在没落枕没抽筋已经算我身体素质好了!
因着本次射猎是要计算个人成绩的,尤其是皇子们,所以等到圣上开了第一弓后,楚闳和裴浩也就同安升他们分开走了,而这边楚闲和安升年纪太小,又是玩票性质没想争成绩,所以进了林子后就放慢马速,不一会儿,就见安升不久前喜得贵子的姐夫杨勋凑了过来。
三十五
杨勋跟裴威同岁,今年行及冠礼的时候,受封了皇亲宗室六级爵位的第四级——镇国,虽仍以一等侍卫的身份在御前当差,但免了宫内值宿,还能依旧领着双倍俸禄,再加上爵位的年俸,当年分家所得的产业,所以就算小夫妻两个身后没有父母亲族帮衬,日子却也是宽裕又清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