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之魔王的管家 下——丁萌主
丁萌主  发于:2013年04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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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中的神采,不见了。

“我常常听佣人说看到他痛苦的样子,梦魇,或是在午夜时无声哭泣,却没问过他,还笑说是佣人们的错觉。有一次我也看出来他不大对,便去问了,他说没有的事,但最后问我,要是知道他做了肮脏的交易,会不会觉得他卑劣。我当时满心都是那些所谓大事,在他身上放的注意力非常少,对他的话都不会深想,哪里想到他话里有话。”领主一只手横着捂住眼睛,声音有些压抑的发颤,“他一直把秘密藏在心里,还有随时可能灰飞烟灭的恐惧,怕被我知道他跟魔鬼做了交易会觉得他卑劣。我怎么会觉得他卑劣……我看着他装着笑得灿烂,其实那么惨,怎么会想不到他心里藏着这么大的痛苦……”

我看着一个领地的领主在我面前痛哭流涕地忏悔,心里也很不好受,想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终于没有动。

有时在身边的最容易忽视,只顾着世上繁华,只顾着那些惊心动魄的事,却把最重要的,最爱的那个人的事情轻轻忘了。

何尝不是教训。

可就算月暝内心已经扭曲了,也没有理由给我一刀。他凭什么?因为我是有天赋的,不用跟魔鬼交易就能够走到如今的高度?

但不得不承认,此生唯一爱的事情,唯一想要达到的目标,那个真正的理想,如果得知从出生开始就决定了,无论如何努力如何奋斗都不可能实现,甚至比不过别人轻轻松松的一点付出。

就连付出了许多努力终于成功的人,也嫉妒得想要手刃吧。

唉,月暝,你对不起我。

领主说他要亲自在魔宴时空寻找月暝,最终还是替弟弟向我道了歉,求我不要恨月暝,我要什么都会给我。我很想冷笑,然而还是把他好好的送走了。走后,妖鬼和清芦回来了。清芦带着我恢复了两天,我的身体好了很多,几乎和健康时没什么差别。同时,我也见识了他让人眼花缭乱,堪称神技的手艺,甚至悄悄偷师,学了几手灵魂固定和灵魂融合的技艺,觉得比我之前十年读书受益都多。

最后一天,我们要前往中央魔塔,前一天的晚上,我睡不着,睁着眼睛想这几天的事情。

吸血鬼领主来找月暝了,魔王为什么不来找我?

他知道我受伤了么?他知道我从此失去了一半的灵魂,随时生活在隐患中,可能再也无法过正常人的人生了吗?

我以为,他纵然不爱我,还是疼我的。如果他知道,会来看我吗?他现在没来,是不知道吗?

而且我自作多情了,其实,他也没有像我以为的那样,会一直看着魔宴时空中的我吗?

想了想,开始自嘲。

说起来,进入魔宴时空前,还打算赢了就去告白呢。现在想来,真蠢。

生病的人容易悲观怨怼,我没生病,但也算是虚弱,于是也悲观怨怼了。

何况,这样的身体状况,还不知道能不能赢。

忽然,我想起吸血鬼领主说的那件事。

——那人长发素衣,魔器技艺神乎其神。

30.

于是第二天起来,再看着清芦,我的心情就比较纠结。

清芦在我记忆中如同神只,也如同梦魇,那双无悲无喜的眼睛曾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出现在任何晃神的时刻,折磨着我,把我少年时的自以为是和骄傲打击得分毫不剩。那段时间,我痛苦,像是挣扎出蛹的蝴蝶,骨头要被压折,突破血肉刺出来。

所以,我没法把他和一个导致月暝扭曲崩溃的人联系起来。

也许只是相似的人?我这么想。

魔界不出世之神手无数,并不只有清芦一个。

不论如何,我也只得如此想着,让自己不要在意。

考虑这些事的时候,我坐在草垫子上,眼睛没焦距地看着妖鬼在外头乱跳乱叫。他显然看见了此生见过的最伟大的魔器之一,因为,我刚刚也是这样认为的。

妖鬼围着猛看的,就是那个牛掰哄哄的玩意。

起因是绯叶打算捆一只鸟来给我们一行人当坐骑,正在寻找目标,清芦话也没说,越过他发出一声清啸。

然后,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恐怖的景象就出现了。

天空忽的黑了一片,巨大的黑影从天边渐渐变大,赫然是一只巨鸟,然而不是魔宴时空中纵然少见,但还是存在的那种,而是——魔器。

展翼有几十米的鹰,绿宝石的眼睛,从鸟喙到尾翼,全部都是零件组成,魔纹组合成羽翼的纹理,数个巨大的法阵刻在鹰背上,双翼上,腹下,发出金棕色的光,仔细看来,居然是火系、水系、风系、土系、光系、暗系……几乎所有系统的魔力集合于同一法阵中所发出的光。若是一个新生进入魔器师学校,教授会讲的第一堂课基本就是:千万不要那么蠢,把相克的魔力加持在同一个魔器上。

而清芦这一个巨型魔器,不仅这条金科玉律,几乎是对魔器师的全部法则倒行逆施,戒律破了个十成十。

我瞄了一眼,就从心底里——发指。

只粗略一看,就能判断这个大魔器可以在任何险境中来去自如,不论去多么凶险的地域,也可攻城略池,所向无敌。

何况,短短六天,其中两天他与我们在一起,是在怎么造出这个需要整个魔界魔器军队制造一年的东西的。

——何为神技。

外头,清芦一跃而起,轻巧落于鹰背上。妖鬼死命爬了有十多分钟,终于胜利登顶,朝我欢天喜地地挥手,叫我快上去。

我恹恹地,一边想着清芦真是有空,一边走到巨鹰垂下的翅膀边上,没什么力气地往上爬。

“黑木,别自己乱动!”绯叶从后面走过来,抱住我,脚尖轻轻一弹,腾空而起,稳稳落在鹰背上。我被他揽在怀里,又被他的外套裹着,也真开始拿自己当个病号了。

巨鸟起飞,像是箭一般冲向高空,我们跟着鹰划破蓝天,冲破云层,渐渐平稳,在云层之上最湛蓝的部分平飞。因为各种加成,我们这些乘客享清福,像被保护在罩子里似的,清新,清爽,感受不到真正升空的劲风阻力,压力变化,就到了万米高空。

绯叶贴在我耳边:“心情不好?”

我简直像被宠坏了的小屁孩,闷闷地嗯了声。

他笑着抱紧我:“没事,从这里出去就带你去玩。”

我因为身体和精神上的各种混乱,各种压力,觉得什么都没太有意思,偏过头慢慢地问他:“你何必对我这么好啊。”

他面孔靠过来,鼻梁顶着我的鼻梁,声音暧昧:“你说为什么?”

我偏过头去,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

这是我过去从没有过的出格举动,做完之后自己也吓了一跳,头脑空白了一瞬间,为了掩饰不自然,飞速转回头去,缩着不知道说什么。

身后好半天都没声音,久到我以为他不在意,他才从后面抱住我,把下巴搁在我肩上,低声问:“为什么亲我?”

我闭了闭眼,心说我哪知道为什么。

可能是脆弱时,身边有人愿意提供依靠,就荷尔蒙发作了一瞬间。好歹我也算是喜欢男人的男人,对这么一张好看的脸,这么一个对我不错的人,难免会恍惚一小下。

但我心里只有魔王,我确认。

我回过头去,想要直视他,真诚地跟他解释,自己只是刚刚发疯了,却看见他的红眼睛水洗般亮,目光直直的,神色认真。我心里意识到自己犯了错,想干笑着问他干嘛啊,却被一下按住后脑勺,眼见他侧着头就吻过来。我心惊胆战,赶紧推他,拼命往旁边闪想躲过去。绯叶在这方面很霸道,直接把我翻过来按倒,膝盖压住我的腿,不管不顾地就压上来。

突然,整个空间一震,地动山摇,还听到有地面裂开般的轰隆声。巨鹰也被飓风击中一般,我们几个人被晃得七零八落,我,绯叶,妖鬼,简直像三个球,满处滚,只有清芦淡淡望了一眼苍穹,任他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我好不容易扒着鹰毛,没摔下去,另两个人各自撞在看不见的罩子上,还好没人从万米高空掉下去。我惊悚地看着清芦。

清芦像是背后长了眼睛,无波无澜道:“时空外有人生气了。”

我揉着被撞到的脑袋,气闷地心道是谁这么厉害,发个火整个时空都震动了。

本来是无责任腹诽的,谁知道,我真的想到了一个可能的人选。

谁发怒会震慑魔宴时空,谁发怒能令整个时空震慑。

魔王含着怒意的紫眸浮现在我眼前。

我这次是真怕了,捂着嘴赶紧坐好,把边揉脑袋边咒骂着走过来的绯叶推开,急忙忙说:“你坐到那边去,不然你死定了,我也死定了。”

他用大眼睛瞪了我一会,喷了口气,不爽地走到罩子尾部,大大咧咧地坐下,哼了一声,转过身去背对着我,不住地把拳头握紧又松开。我一直注视着他,直到他好好地坐下不再来找事,才松了口气,把一直挂在脖子上的蓝宝石掏出来,细细地吻了好几下,忽而觉得宝石背面的老银上有一小块凹凸不平,反过来一看,差点惊得直接从巨鹰上掉下去。

那是个小小的魔纹,然而,以上面附着的魔力来看,即使这个魔纹只刻得米粒大小,也丝毫不会影响它发挥作用。

那是个追踪魔符。

具体的用处,是能随时看到魔纹附着物佩戴人所处的环境,以及行动。也就是说,是个实时监视器……

我想起这几天绯叶对我亲亲抱抱这么多次,顿时泪目。

魔王……魔王……!!!

我会不会一回魔界,就见他持剑迎来,直接把我斩杀于马下啊!!!

不要啊!我错了!!我绝不会再犯了,陛下留我一条命吧!!!!

清芦说快到中央魔塔了,我觉得大限已至,哭丧着脸躲到角落里去。在角落里的一片鹰毛上,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鹰毛上有几颗宝石,是魔宴时空里绝对不会出现的。

那是魔器师协会禁止的宝石,因为它们都有一个被列为禁忌的作用——创造灵魂。

也就是说,即便是一个稻草人,用上这几种宝石,再加些魔纹,加些法阵,稻草人就能拥有灵魂,拥有自我意识和思想,就像一个……真的活人一样。

这种技术在几千年前被称为造人术,甚至,复活术。

可是,这种宝石已经被禁止数百年,若不是我有权阅览魔王最神秘的那些藏书,说不定这辈子也不会有机会了解到有这种东西存在。

怎么会。我心中升起一阵莫名的恐慌。这种宝石怎么会出现在魔宴时空,为什么清芦会拥有这种东西?

我们乘坐的这只巨鹰,拥有自己的灵魂吗?

不仅如此,还有隐秘的、需要掩人耳目的心思也冒出来。

我能不能用这些宝石,重塑自己的灵魂?

所有书籍都把灵魂炼成划为禁术,说会招来恐怖的后果。

可是,只是炼成我自己的灵魂……

我的心脏砰砰跳,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我胸腔中喷发,汹涌而出泛滥满地。

然而,不等我平复心情,巨鹰就开始疾速降落,耳边风声响起,眨眼间穿越云层,看见陆地。

一座通天巨塔直插云霄,如钻出地面的利剑。

中央魔塔外表就让人联想起惨烈的黄昏,它脚下的森林中,真正的惨烈正在上演。到处都是爆炸,到处都是魔力的激斗,林子里的鸟都已经飞尽,所有人都在互相残杀。

绯叶不知为什么,没有靠过来,只是沉默地坐在一边,看不出想着什么。

巨鹰盘旋在魔塔周围的森林上空,我招呼妖鬼和清芦,说:“清理战场吧?”

清芦高深莫测、面无表情,妖鬼一推手,请我先,我推回去,想先称称他的斤两。他从善如流,拿出两块类似打火石的东西,通体雪白,也看不出魔纹。

两块白石互相一擦,清脆的声音响起来,几点火星被摩擦出来,像有自己的生命似的,往下飘去。

妖鬼就这样坐在巨鹰边缘,一边晃着腿,一边擦打火石,火星像播撒的金色种子,大片大片地从天而降,向下面激斗的参赛者们飞去。

我一开始还有些疑惑,拿出望远的魔器对着细看,才看出那些火星是什么。

亡灵的种子。

那都是妖鬼一族的秘术,亡灵术。

只见那些火星一明一灭地飘向参赛者们,在接近他们时,化为更多微尘一般几乎不可见的形态,钻入那些人的毛孔。

然后,然后那些人就像内部的水分沸腾了似的,变得扭曲颤抖,最终,炸裂。

无数白光飞向天边,我看得直冒冷汗。

他是什么人?居然这么厉害!

这是……可能连妖鬼领主都不知道的秘术!!

我不易察觉地瞥了他一眼,拿出一块同样通体洁白的石片,区别是,我的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魔纹。我又拿出一根玉白小石棍,在小石片上一敲。

白光飞得哗哗的,整个世界都被映白了。

我之前就给绯叶做了防护措施,再看妖鬼和清芦,前者耳朵上两个大黑石头,什么魔波都能吸收,后者没有防护措施。

妖鬼崇拜又激动地握住我的手,我朝着清芦扬扬下巴。

我们都期待地看着他。

清芦不置可否,只是拍了拍巨鹰。

成百上千的炮筒在巨鹰身下伸出来,估计从地下看,它就是个翻着的刺猬。

突突突突的枪炮声响起,我们看着地上如同最细密的网一般的攻击范围,看着暴雨的攻击,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自己弱爆了。

嘛叫厉害,这可不是一般的炮,是以逆天的技术,把几乎所有魔力元素凝于一处,产生的没人知道是什么玩意的恐怖武器。

太……吓人了。

断断续续轰炸了一个小时,到了正午,魔塔开门时。

我们降落,确认除我们之外周围只有不到十人后,随着大门缓缓敞开,走了进去。

瞬间,空间转移,绯叶被排除在外,快得我来不及叫出声。

然后,我眼前一片黑,稳了稳心思,心想没有绯叶跟过来更好,便默默等待,只知道自己可能要被魔宴时空分配到什么赛场里,却不知最终测试会是什么。

脚下的地面似乎在缓缓转动。

终于,停了。

黑暗中,大门缓缓敞开,光线射进来,竟然很刺眼。

大门彻底打开,我看见了外面是什么。

荧幕,大大小小,排列的满满的,布满蛋形场地四周圆形墙壁,甚至穹顶的荧幕。

每个荧幕里,都有一个人坐着,在看着我。

那些人……将军,魔器师,领主,王公贵族……

一个声音响起来,环绕全场,口吻像是主持人:

“第二场测试,Ω组,一对一比赛第一轮!看啊,我们这一场聚集了最多的观众!欢迎你们,来自军政各界的大人们!”

我忙去找魔王,没有。

这时,我看到对面的大门中,走出一个细高的身影。

脸色苍白,倔强的眉眼中布满血丝。

主持人高声道:“让我们欢迎连续三年的银之称号取得者,魔王的随身仆人,尊贵的黑木大人!!!以及连续两年取得最高的金之称号的,吸血鬼领主的孪生弟弟,爆发的天才——月暝!!!”

我走入场地,月暝面对面走过来。

他眼神阴鹜,对我抽动嘴角,似乎是想要笑,却无比阴森:

“黑木,又见面了。”

我顿时觉得,剩下的一半灵魂都开始痛了……

31.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他还想要金之称号?

还是他想要把我另一半灵魂也……剥掉?

为什么他能避开所有的搜查队来到这里?那些屏幕上的将军、领主们不说,魔器师协会作为主办方难道不知道他做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还把他放到我身边?

究竟……为什么?

“黑木,”他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直直盯着我,一步步走过来,在我五步远外停下,那眼神十分渗人,像是手术刀,要切开我的大脑查看里面的东西,“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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