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之魔王的管家 下——丁萌主
丁萌主  发于:2013年04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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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他说,“让他忘了你吧。”

我没料到会有这句话,下意识地发出疑问的声音,他的影子却一点点开始消失。我眼睁睁看着他回到水镜之中,只觉得有什么被割去了,离开了我一般,从心底里发冷,连忙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你总会知道的。”

我说:“等等!”

“还有一句……”

如叹息一般,在消逝中,连声音也逐渐模糊,最终只剩下残影,留下最后如回音般的话语。在离去的前一刻,他轻轻说:

“让他忘了你,也忘了我吧……”

******

梦?

像是灵魂忽然归体,我猛地坐起来,紧接着就被天旋地转的感觉击倒,又歪向一边。一双手准确地扶住我,略带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还好吧?”

我感觉到有人从后面撑住我,让我靠在他怀里,眼里还有些模糊,瞥见一寸白净的皮肤,下意识叫道:“陛下……”

那双手顿了一下,伸向一边,拿来一个杯子:“不是他,来,喝水。”

我晕晕乎乎地去接那个杯子,却发现自己很难控制自己的手,在空中不断地颤抖着,最终摔了下去,再抬不起来。

“没事。”背后那人顿了顿,微微捏紧杯子,又缓缓放松,把杯子靠在我唇边,慢慢抬起来,“张嘴,小心呛到。”

我用尽浑身的力气,才控制着身上的肌肉正常运作,仰头喝了口水,艰难地吞下去,靠在身后人的怀里无力地喘着气。

“这是怎么回事?”我喘息着问,“为什么……”

“是我的错。”背后那人沉默许久,说了这么一句,又顿了一会,接着说,“就在我身边,就在我的地界里,你身上还有和我的契约……”

“绯叶?”我明白了那人是谁,有些虚弱地叫,提不高声音,“绯叶?”

他似乎只想在后面搂着我,不想让我看见他的脸,不像我看见他的眼睛。忽然我觉得,他的眼睛现在可能是红的,而后又自嘲,魔鬼的眼睛本来就是红的。

“困,”我说,“没力气。”

他慢慢扶着我倒下去,让我躺下,给我盖上了什么,很温暖,大概是衣服或者被子。

“你睡着,没事,我守着你。”

“麻烦你了。”我渐渐合上眼,又想睁开,“魔宴……”

“养好精神再说。”

他的声音很单薄。

我闭上眼,听得周围很静。

很温暖。

我迷迷糊糊地想着,又陷入睡眠中。

******

再次醒来是被人的说话声吵醒的。周围有人在吵架,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还是传入了我耳朵里。

“你说那个吸血鬼没拿走他那一半的灵魂?怎么可能!是他用那把刀切掉了他的魂魄,为什么就让魂魄自己跑了?他的灵魂也是残缺的,有现成的灵魂难道不会拿去补残缺吗?!”

“不吻合,他无法用。”另一个声音说。

这个声音静得很,是一种让人有些怕大声讲话的静,清冷,无情,像是大江上倒映的月光,阴晴圆缺,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你!”

似乎有人撞倒了什么,又有一个声音响起来,这人是个公鸭嗓,有些熟悉,慌慌忙忙嚷着:“魔鬼大人啊,你把这位大人打坏了,可就没人给你治小情儿了!”

“你讲话注意点!这是我的人,烙着印的正正经经我的人,少给我来那些个破词儿!那个长头发的你说,他究竟会怎么样?”

“这一半的灵魂能一直固定住,就带着一半灵魂活着,跟那个吸血鬼一样,不能,就灰飞烟灭。”

“什么?!”

“别打别打!哎魔鬼大人,你小情儿醒了!唔——唔唔!”

我睁开眼睛,正看见绯叶愤怒地捂着一个披着黑斗篷的人的嘴,后者唔唔挣扎,张牙舞爪的,脸色白得像鬼,鼻子特别大,黑眼圈严重,眼袋快要耷拉到地上。

我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咳了两声,所有人都看着我,绯叶对上我的目光后,迅速偏过头,穿斗篷的则扑上来:“黑木大人,您可算醒了!”

他刚要握住我的手,就被绯叶抓住丢到了一边去,又想冲过来,瞥了一眼绯叶,只得规规矩矩地半跪在我旁边,两只巨大的死鱼眼像看动物似的盯着我:“黑木大人,你还好吗?头晕吗?有没有不舒服的?能认得我吗?”

“认得。”我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你是那天的……”我的思维断了一刹那,又连了起来,“你是竞赛前一天的那个妖鬼。”

“太好了太好了,谢天谢地!”他干枯的两只大爪子握住我的手,对绯叶说,“魔鬼大人,他还记得我,脑袋没坏掉!”

绯叶一把扯开他的手,像扔垃圾似的甩向一遍,妖鬼扁了扁嘴,退到一边去等着大眼睛继续看我。绯叶又对他挥了一下拳头,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又怔住了,似乎这才意识到要正面面对我,有些无所适从,只得跪在我旁边,帮我掖了掖被角,垂着眼睛说:“醒了啊。”

我:“显而易见。”

他顿了一下,还是不看我:“你睡了两天了,离竞赛结束还有三天。月暝逃了,现在应该也在魔宴时空,但是找不到人。你灵魂的状况还算稳定,不用担心。”

这小子,刚才的厉害劲儿也不知道到了哪去,就是一副做错了事的小孩子样,看着可招人疼。

我渐渐能够控制五感和四肢,捏了捏手,力气也回来了些,不禁想要逗他,便看了他一会,茫然道:“你是?”

绯叶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十分惊恐。我差点忍不住笑出来,他平日里有些喜欢装成熟,总是眯着眼睛做慵懒状,现在这个样子像个炸了毛的猫,怎么看怎么有意思。

“你!”他抓住我的肩膀想对我说什么,然而只是说,“你不记得我了?!”

“灵魂缺失的确会遗失记忆,但他的魂魄我固定过了,不会出现这种问题。”

是那个具有使时空寂静的威力的声音。

我心颤了颤,微微撑起来,想看清那人的面容,绯叶默默扶住我,惊魂未定,我对他笑了笑:“绯叶。”他才长出了一口气,用吓死我了的眼神责备我。

一个人缓步走来。

素色的衣角,修长的身材,长发,以及无悲无喜的面容。

年轻却似年老的眼神,于世间,是无尽淡漠。

那人缓缓俯下身,一只手捧着我的脸。

绯叶和妖鬼都有些惊讶,我也望着他反应不过来。

他却如隐忍许久,只是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没了情绪,目光在我双眼间转了转,淡淡说:“你的灵魂还不稳定,这两天,我会帮你。”

29.

我醒来的时候,是进入魔宴时空的第四天下午,在魔宴时空中的身体状况和本体的状况相同,所以就算是只有精神在竞赛里,我还是浑身疲软。

他们说,月暝切了我一半灵魂,灵魂飞了,找不回来了。

这事挺可怕的,虽然没断手断脚,但要灵魂是魔力的源泉,要是搞不好,剩下的灵魂崩溃,瞬间魔力飞散,肉体也因为失去了魔力的支撑,灰飞烟灭。魔力,这就是魔界的本源,魔界的法则。这么想着,觉得好像没什么真实感,原本听到这个消息时的恐惧,也淡了许多,变成茫然。

会怎么样?每个月吐几次血?还是隔三差五就会痛得发晕?

月暝那小子,还真的扎了我一刀。

混蛋啊。

烦了一会这件事,就想起在昏迷时做的那个梦。

我觉得脸有点红。

那是……春梦?

唉唉真是,我一直那方面不是特别有需求,还以为真的就无欲无求了呢,看来还好不是性冷淡。

然后,就想起梦的后半段,另一个我。

如果说现在的我,是个算得上清秀的少年人,那就是个成熟许多,可以说是漂亮的人了。并不是外貌上的美,而是一种感觉。让人想靠近,觉得跟这个人在一起会幸福。

那是未来的我,还是我的梦想?

还是……不是我。

我不愿想这个可能。

那个我说,让陛下忘了你,也忘了我。为什么这么说,难道我跟他不是一个人?

魔族人的梦因为有魔力,常常是有意义的。这个梦,梦里的那个跟我一模一样的人,难道是认得魔王的另一个人吗?

我抓狂地把头发揉乱,特想撞墙。

绯叶的声音在身后接近:“木木,别坐在风口,进来休息。”

我扭头就骂:“老子是你生身父亲,别跟叫孙子似的叫我!”

“这是昵称,”绯叶在我刚醒的时候一直不敢看我,后来像是想通了什么,又变回了从前的开朗,只是开朗中似乎多了点什么。就比如说他现在围着个粉红色的围裙笑着走过来,还走得挺潇洒,笑得挺魅人,真是特别不搭配。

“木,哥想好了,”他坐下揽住我,“这次在哥的地盘上出事是哥的错,以后哥照顾你,保证你好好的,跟哥过你放心。”

我一脚踹过去,他用小腿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还朝我笑,我顿时暴躁:“你是谁哥?还不给爹认错?!”

“跟我好,就是我家的了,来,叫哥。”

他拿一条肉引诱我,我吞了口唾沫,没想到还挺香,强忍着:“都是魔力形成的东西,何况在这也不会饿。”

“味道是一样的啊,不吃我吃了。”他把肉塞进嘴里,还咂巴了两下,舔了舔指头,目光流转故作媚态,“不错。”

“……”我面无表情,最终妥协,“去给爹拿点。”

他兴高采烈地跳起来:“哥这就去~~!”

“小子少给我乱辈分!”

他蹦蹦跳跳地跑走,还回头特开心地看了我一眼,仿佛是确认我真的好好地坐在那,确认了,就安心了。

当天傍晚,吸血鬼领主来了。来时被绯叶认成是月暝,蹙了蹙眉头,手一翻,周围就红了,充满了他平时使用的那种力量。

他俩在门口,我在里面,当下觉得不好,跑出去看见绯叶正冷冷地看着领主,隐含杀机。我吓了一跳,赶紧分开两个人,对吸血鬼领主叫道:“领主,您怎么来了?”然后告诉绯叶:“这不是月暝,你不要随便动手,去里面等我,去。”

绯叶不高兴地转身而去,只留我和领主面对面。妖鬼在大陆上继续收集材料,晚上回来,那个长发素衣的人告诉我叫他清芦,说着要为我找个方便固定灵魂的地方,也出了门去,到现在还没回来。我招待领主,给他找了个地方坐,问道:“您是为了月暝……”

领主虽然跟月暝有着相同的样貌,个性也是爱笑爱闹,但作为少年继位者,明显沉稳得多,也更加圆滑。他现在大概是因为弟弟的事情对我有愧,撑着膝盖,神情颇为沉重,然而他估计不会替月暝向我道歉,我纵然是魔王的仆人,也只是仆人。

果然,他没有表示歉意,只是眉头紧锁道:“月暝不见了。”

我有些惊讶:“他出了魔宴时空了?”

妖鬼告诉我,清芦将所有人带回了魔宴时空,包括月暝。

“他在,只是找不到,因为这个时空能承载的人数不多,只派了几百人来找,却都找不到他。当然,他的身体还在魔界,只要时空关闭了……但是关闭了也不一定找得到他。”他叹了口气。

我懂他的意思,如果月暝能够避过所有人,甚至避过时空设计师的搜寻,那么只要他想,在时空关闭的一瞬间逃脱也不在话下。

“月暝他……”我斟酌着词汇,“他是忽然变得这么厉害的吗?”

领主似乎因为这个问题有些难受,露出悔恨的神情。

然后,他告诉了我跟一对孪生兄弟有关的事。

“他用灵魂跟魔鬼交换来魔器师的才华。”他用这句话开头,语气悔不当初。

精英辈出的吸血鬼一族中,领主有双胞胎。

双胞胎哥哥从小聪慧懂事,可谓十项全能,弟弟则任性贪玩,一直不为族中长老看好。老领主英年早逝,哥哥只得继位,投入繁杂艰巨的领地内事务,内有长老架空权利,外有异族虎视眈眈,几乎没有人看好他,然而,他却凭借手腕和力量完美逆转,令全族安定,自己也稳坐王位,受万民推崇。

弟弟钦佩哥哥,奈何天赋有限,无论如何努力也得不到老一辈的承认,甚至连哥哥也因为政务烦心对他说过几次怎么这么不成器,都没法协助我的重话。此时弟弟还好,只是委屈受训,内心仍然是积极的。直到他见到了一个人。

那人长发素衣,魔器技艺神乎其神。

弟弟从此痴了,抛却所有功课钻研魔器,废寝忘食,此生唯一希望就是能够成为像那人一般的魔器师。他去了魔器师学校,每天抱着大部头书籍秉烛夜读,甚至曾经为了完成一个魔器连着饿了三个月,出工房时面黄肌瘦,几乎没了人形。

如此下来十余年。

然而,事实证明,再怎么努力,没天赋也没有用。

那种此生意义尽失,永远无法再在生活中看到色彩的感觉,令弟弟很绝望。

求不得何其苦。

当时,吸血鬼领地中因为外敌入侵,正是内忧外患的时候,哥哥在外颇有威严,但自己知道还是年轻,许多事处理不好,不觉开始自我怀疑,每日焦头烂额,夜里常常惊醒,出一身冷汗。

一天,哥哥正在制定战略规划,弟弟敲敲门进来,说哥,帮我找那个人。

那个人当然就是弟弟当年惊鸿一瞥的长发素衣者。

哥哥火气上头,心想这个弟弟不仅无用,还为了自己的一丁点小玩意来打搅自己决议家国大事,一顿大骂。领主说,可能就是他当年的一句话,让月暝走上歧路。

他说,你没有才华,再奋斗一百年也不会有成绩,你就没有这个命。

哥哥是真的气过头了,口不择言,刚说完就想道歉。弟弟却只是默默低着头,听到兄长说了那句话,神色变了变,问了一句:只要有天赋就可以了?

领主说,后来他想起月暝当时的神色,觉得就像沙漠里的人看见了绿洲,就像发了疯。

哥哥那时没想太多,只是板着脸说了句是,你别想了。却没注意,弟弟出门的脚步轻快了许多。

像只飞翔的白鸽。领主这么说。

几天后,最后一场战役胜利,哥哥英明决策,更受爱戴,庆祝过后,想起弟弟前几天让他找人,便和颜悦色地去弟弟房里,打算道个歉,满足他的愿望。

弟弟在房里,跪在地上,脸色发白。

哥哥觉得他情况不对,问了几句,弟弟却直摇头说没事,只是不肯转脸。几天后,弟弟重新出屋,拿着一条项链,项链做工极其精湛,上面的红宝石流光溢彩,绝非凡品。

哥,送你。弟弟笑容有些虚弱。

哥哥笑着接过,心里感动,兄弟二人和好,仿佛回到了从前。直到某次一个擅长魔器的长老看见了哥哥带着的项链,大为震惊问这是哪里来的,大为夸赞一番,说是罕见绝品,哥哥才觉得有什么不对。

一年后,弟弟在魔宴中拿了金之称号,笑容依旧,哥哥看着他却觉得有一丝心疼,仿佛弟弟的某一部分缺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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