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逐者(穿越)上——小黛猫
小黛猫  发于:2013年04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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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语气诚恳,我想了想,站起来说:“也好,我也有些问题想要弄明白,那就一起走一趟吧。”

第二十三章:刑讯

这片溶洞很大,也速人占据的只是靠近入口的一小部分,也已足够容纳数千也速妇孺而不显得拥挤。因为洞口狭小,入洞十余米后就没有自然光线了,也速人的准备毫不意外的很充分,制作精巧的烛灯被分发到女人们手上。没有人迹的远处荡漾着深邃无边的黑暗,有人迹的近处则时明时暗地闪烁着被云母片模糊了的光明,深长的溶洞中蜿蜒着一道由不规则光点组成的河流,仿佛夜空中的银河。

站在这条摇曳的光河中,有那么一瞬,我失神了片刻,好像又回到了那个乘坐宇宙战舰在茫茫星河中游弋巡逻的青年时代。战舰指挥室巨大的屏幕上投影着已经存在了亿万年的星河,无数行星在漠然地按照自己的轨道运行,对我们这些贸然的闯入者毫不关心,就连宇宙中的尘埃看起来也似乎浸透了岁月的味道,变得深沉而疏远。远航的人总是寂寞的,不过,再小的宇航舰艇上也总有数百上千的同伴,推进器熟悉的轰鸣声会让人心神宁定,一成不变的土豆炖牛肉里也带着故星的味道。

也许,只有孤独的寂寞,才是真正的寂寞吧。

此时,大多数也速人都已经躺倒在各自安置的草垫上睡下了,孩子们倚靠在母亲的身旁,没有孩子的妇女集中在洞的另一边。有一个女人幽幽地在两个人群之间交错的空隙中穿行,手里紧紧攥着一顶孩童的帽子,大概是一位丧失了不满十岁的幼子的母亲。她到处走着,偶尔踉跄着踩到了别人的脚,没有人责骂她,但也没有人劝慰她。我随着蒙阿术穿过那些大大小小的洞穴时,还看到了数张有几分眼熟的脸庞,曾随我作战的也速少年也跟他们各自的母亲靠在了一起,露出了孩子才有的那种眷恋着母亲身上羊奶香气的睡颜。

这些年纪最大的也速少年也已安然入睡了,我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人在警哨执守。看他们睡得那么香甜,似乎没有人在担心脱脱人是否会追到这里来。没有见到拔都拓,也许年轻的未来族长就是这些也速人心里最大的保障,只要他还醒着,没有发出备战的命令,其他人就都可以安心地享受这份几天来难得的安宁。这也是我最欣赏拔都拓的地方,虽然年少,却能给部下安定的感觉,好像只要有他在就可以放心地笑,放心地哭,即便暂时失利也不会丧失战斗的信心,这是一种无论作为政治领袖或优秀将领都必须拥有但却不是人人都能具备的品质。

相比之下,在这个方面,小趸就欠缺一些。

也许是因为总挂在脸上的那种稚嫩表情,又或者是那双细长的小眼睛里时常闪动着的堪称狡诈的光芒,小家伙更像是一个阴谋家。在银河帝国,我们把这种人称为 “政客”,那可不是一个褒义的称谓。再诚恳的表情在小趸脸上,都有些像是面具,真正才智超群、目光锐利的人会因为这些似是而非的掩饰而心生疑虑。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就算有一天小家伙真能踏上他所期望的那个位置,恐怕也会步履艰难,前途难以逆料,无法得到属下衷心的信任和效忠,更不会有人像这些也速人信赖依靠拔都拓那样地信赖依靠他。无论最终目的如何,这种毫无保留地依托,应该是任何处于领袖位置的人都会渴求的状态。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山谷也确实无险可守,哨兵只要紧守住溶洞的入口就行了,倒也用不了几个人。

蒙阿术一直在回头看我。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问他:“有什么事?”

蒙阿术想了想,才小心翼翼地说:“听夫人说你过去一直在柯兰山脉西麓游学,对勐塔族的习俗大概不太了解。今天是勐塔神和努尔恰雍神湖的神女结亲的日子,在勐塔传说里,天神和神女就是在这一天夜里一起升上天空,化作两颗交相辉映的明星。在这个夜晚一起看星星的都是两情相悦的情侣,你和小趸虽然是……那样的关系,还是不太合适的……”

原来是勐塔式的情人节,难怪刚才拔都拓会怒气冲天地拂袖离去,说不定他就是来找小趸去看星星的。我已经习惯小家伙在这件事上拿我当作挡箭牌了,所以就只是淡淡地笑笑,没有接口。蒙阿术又偷着看了我几眼,好像把一声叹息闷在了心里,也不再说话了。

在这样略微尴尬的沉默中,我和蒙阿术并肩而行,渐渐走到了这条人造银河接近终点的地方,周围的烛灯少了,光线却亮了起来。踏进将近出口的一个洞穴时,打骂哭闹的声音突然打破了四周的宁静,一股浓重的烟气扑面而来。

洞穴中没有多少人,倒是支着许多用石块垒起的土灶,大概是也速女人做饭的地方。吵闹着的应该是一对母子,母亲把儿子夹在腋下,一边快手快脚地剥着儿子身上的衣物,一边用手使劲地拍打着孩子裸露的臀部,眼看着就拍红了一大片。孩子随着母亲的动作疼得大哭起来,四肢别扭地垂挂向地面,却不敢挣扎。

小孩子年纪不大,可能刚满十岁,身上的衣裤都有些湿,上面还残留着紫色的印子和锯齿状的草叶,看来是在外面那片林子里疯玩过了。做母亲的嘴里喝骂着什么,是勐塔话,听上去有些急切和慌张。女人剥下小孩子的衣服后把光溜溜地发着抖的孩子一把丢到地上,自己拿上衣服就匆忙地跑到洞外去了。

一个母亲如此对待自己的孩子,真是很奇怪。

我掩着口鼻,挥手驱散眼前的青白色烟雾,咳嗽了一声,对蒙阿术皱了皱眉:“洞里的通风不好,怎么不把灶火设在外面的空地上?”

蒙阿术张嘴“啊”了一声,一边埋头拉着我快步走到洞外,一边说:“洞里比较安全,在空地上生火怕起烟会招来脱脱人的追兵嘛。”这是一个很牵强的理由,我闻言平静地瞥了蒙阿术一眼,也没有辩驳或是追问。

其实这个山谷位于山陵深处,而且谷地深洼,一直都有雾气弥漫,炊烟混杂其中是很难分辨的,并不会被脱脱人在高空中的侦禽轻易发现。至于在地面上,如果脱脱人的侦骑已经到了能够看到谷中升腾的烟气的距离,只怕一个冲锋就能杀进来了,掩藏不掩藏也就没有太大的区别了。

蒙阿术往外走时脸上一晃而过的紧张神情完全落在我的眼里,眼前的这个也速小鬼虽然也算机灵,而且处事老成,但要论到不露痕迹地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这一方面,他和小趸之间的差距大概可以用光年来计算,也远远比不上拔都拓。哪怕他用咳嗽不答来蒙混一下,效果也要比破绽如此明显的敷衍之词要好。而我的沉默似乎倒让他更加紧张了,脚下的步伐又加快了许多。

踏出洞外的时候,眩目的阳光让我有一瞬如盲的感觉。

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了看天,又望了一眼前面的树影,我这才意识到刚刚那场仿佛轻浅的小睡竟然足足有四五个小时,完全超出了我的计划。回来的时候还是薄蔼初开的清晨,看现在树影的方向和长度,应该已经过了正午了。很久没有睡得那么充足了,精神确实好了不少。只是在目前的情形下,四五个小时已经太长久,久到会有很多事情发生,有些也许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我却还有不少事没做。这样的意外虽然不至于让我觉得沮丧,但不耐的烦闷却还是有的。

洞口外不出所料地站着几个全副武装的也速少年,应该是担任警戒任务的哨兵。这些孩子全都聚集在洞外的空地上,冲着空地中央的人叫骂呼哨着。这种情况让我有点讶异。难道拔都拓命令他们警戒时并没有分配各个哨位的具体位置,所以这些少年就全都守在了洞口之前?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对拔都拓的军事天分的评价就会降低不少。不过,看眼前少年们激动叫喊的样子和空地上此时此刻的情形,我觉得还是这些孩子私自离开哨位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眼睛的余光里看到刚刚跑出来的那个母亲正把小孩子的衣服丢到一个较远的角落里,然后又急匆匆地返身往洞里走去,弃之不及的样子好像那是一堆烫手的垃圾。收回注意力,再环视一圈,还是没有发现拔都拓的人影,这个家伙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洞口前的空地中央树起了一个大大的木头架子,三根小腿般粗细的树干斜撑在地上,顶端用树藤缠绕在一起,形成一个立体的三角锥。树干略略削净,去掉了旁枝杂叶的树干上却扎满了顶部削成了三角形的木刺,有长有短,根根都冲着架子的中心。这个东西早晨我们回来的时候还没有见到,应该是我入睡的这几个小时里新造的。

一个人体被挂在三角木架上,双手被缚在从木架顶上垂下的一条绳索上,没有任何支撑的身体在木架之间来回晃荡着。虽然那个人的身体被绳子的力量带动着旋转了半圈,此时正背对着我,但不用看到他的脸我也能猜到他的身份。此时此刻,在也速人的营地里会得到如此待遇的,也只有蒙巴颜一个人。

拷问的方式很特别。

即便对于深受那个疯子荼毒、对各种刑讯方法可谓见多识广的我来说,也算得上特别。

三个也速少年手执皮鞭,站在架子的三面,一人负责一个方向。细长的鞭子很有技巧地在树干间的空隙里飞舞,抽打在蒙巴颜身上。蒙巴颜的上身精光,下身也只有一条布裤,半裸的身躯上充满了血肉模糊的鞭痕。鞭子很细,不是沾过油就是沾过了水,因而加重了抽打时的力量。鞭子落下的时候,执鞭的也速少年还会轻轻一转手腕,让鞭子的末梢带动蒙巴颜的身体旋转晃动起来。无论他撞向那个方向,身体的某个部位都会被树干上的木刺扎入,然后在身体被绳子的力量像钟摆一样带开时,从伤口里拔离出一股股血箭。

每一鞭下去,蒙巴颜身上都会添上一条长长的紫红血痕和好几个血洞,也会招来周围也速少年的叫嚷声,也许是在叫好,但也说不定是在叫执鞭的少年下手再狠一点。蒙巴颜倒也不愧他脱脱族勇士的名声,一直在抗声大叫着,以他一个人的声音居然勉强能与周围也速少年们的叫声相抗衡。有一个也速少年提着一个木桶,桶里装的不知是什么液体。就在蒙巴颜的叫声越来越响的时候,少年把液体泼到了蒙巴颜身上。悬挂着的人体突然痉挛起来,叫骂的声音也一下子变得支离破碎,随之而来的是也速少年们的哄笑。

在我的一生之中,从来也没有低估过人类在恶意方面的想象力。破坏永远比建设简单,也比建设更能激起人的热情,无数人在无数段历史中以实际行动明确地告诉我们,当创造力被用于破坏时,人类的能力和激情几乎是没有任何局限的。战争之所以为成为艺术,被人系统专业地研究学习,正是因为战争本身就是破坏活动的集大成者。

把不属于自己的完美摔碎,让位于云端的强者落下尘埃,每个人在心底里其实都是残忍冷酷的,加诸在他人身上的痛苦会给人类带来不单纯的快感,这种情绪也只在被称为万物之长的这个动物群体中才能看到。这其中,我所知的最甚者,就是那个疯子。他好像就是为破坏而生的,让正面的、美好的东西消失,让负面的、恶意的气氛笼罩在他经过的所有地方,似乎就是他一生唯一的乐趣和目的。

也许正因为我是其中不太成功的一个例子,他才会这样紧追不放。

在破坏和杀戮这方面,那个疯子堪称是一个完美主义者。

而也速少年们此刻正在进行的拷问游戏,虽然限于时代认知和物质条件方面的匮乏,无法与那个疯子层出不穷的各种古怪刁钻的折磨方式媲美,单就恶毒方面的创造性而言,也不算逊色了。

虽然知道这是战争中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我对刑讯一向没有太大的兴趣,后来的经历又让我对这样的场景更加抵触。看了身边兴致盎然的蒙阿术一眼,我正在想要不要开口阻止这个无聊的游戏进行下去,木架那边低沉下去的叫骂声突然又响了起来。

蒙阿术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不只是他,周围的那些也速少年也都愤怒地鼓噪起来,执鞭的那几个也煞白着脸,更加用力地抽甩着鞭子,甚至不再保持一个跟着一个的节奏,而是几人同时挥鞭同时落下,急切的鞭打把蒙巴颜的身体抽得一阵乱转乱晃。

“他说什么?”我问蒙阿术。

“他说阿拓是不知羞耻的胆小鬼,以神骨为证,也速人是要被勐塔神抛弃的部族……”蒙阿术握紧了拳头,两只手发出嘎吱嘎吱的脆响,骨节一片青白。

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来,蒙巴颜是在求死!

脑子里闪过这个认知的时候,我皱了皱眉,拍拍蒙阿术的肩膀说:“让他们停下来吧。”

“你说什么?!你知不知道,那种侮辱是必须用血来洗清的!”刚才一直态度温和的蒙阿术猛地转过身来大吼一声,攥紧的拳头好像马上就要朝我脸上挥来。他的声音太大,甚至盖住了蒙巴颜的叫声和也速少年们的喧闹声。人们都转过头来注视我们,不相熟的少年看到我和蒙阿术之间一触即发的气氛都悄悄地把手移到了刀柄上,与我相熟的几个少年脸上则露出了一丝忧虑。

“你刚才好像说过,人是我俘获的,所以这个俘虏的处理权应该归我,是杀是放都由我说了算。我不记得向人表示过要把他打成残废。”我直视着蒙阿术,同时向侧面移了半步,用蒙阿术的身体阻断了身边两个也速少年直接向我发起攻击的路线。

蒙阿术直愣愣地瞪着我,刚想开口说话,旁边传来一个刺耳的声音,一下子把我们俩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因为鞭子停了下来,木架上蒙巴颜的身体随着绳子又转了回来,在看到我的那一瞬,他踢踏着悬空的双腿嘶声大叫着什么。

即使不懂勐塔话,我也能听出这和他刚才的叫骂完全不同,那种语气听起来愤怒而绝望。

我问蒙阿术他在叫些什么。

蒙阿术有些困惑地回答我:“骗子……他说南稷人是骗子。”

我和蒙阿术之间说的南稷话,所以在蒙巴颜眼里,我当然是一个南稷人,而且还是一个厚颜无耻偷袭了他的南稷人。不过骗子的意思应该远不只于此,我的俘虏身份特别,似乎很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事情。

我望向蒙巴颜的目光变得更有兴致。

第二十四章:暗流

我让蒙阿术找了一个比较僻静的地方,叫上两个也速少年架着蒙巴颜把他搬到那里。树荫挡住了正午燥热的阳光,我坐在林子边缘一个树丛背后的山石上,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脱脱族俘虏。

那些不起眼的木刺确实很厉害,蒙巴颜被从木架上解下来的时候已经无法自己站立了,架过来的时候也是脚拖在地面上半拉半拖着过来的,草面上挂着两道歪歪扭扭的血迹。无愧于勇士的名声,蒙巴颜还是那么硬气,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闭着眼睛也不出声,看起来就像是死了一样。

蒙阿术走过来看了两眼,扭头对我说:“好像晕过去了。”

我对他轻轻摇了摇了头,然后凝视着蒙巴颜的背脊,说:“既然问不出什么来,那就敲碎他的膝盖骨,然后把耳朵割下来给左贤守送去吧。”

我的话音刚落,蒙阿术还没应答,伏在地上的身体就动了一下,蒙巴颜双手撑地从地上抬起头来,用一种最恶毒怨恨的目光,蛇一样地死死盯着我。

我能理解他的恨意。他在受刑中求死,是因为再这么折磨下去他的身体就会残废。一个勇士最惧怕的不是战死疆场,而是拖着残废的肢体继续生活下去,何况是像蒙巴颜这么一个高傲的人。而高傲的人,其实是不会那么轻易放弃生存的权利的,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

他需要缓冲的时间让受伤的身体得到休息,装死可以说是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我想他是不愿意在尚未调整到稍好一些的状态时就与我交锋的。在他的心目中,或许宁愿被那些也速少年鞭打致死,也不愿意接受我的审问,虽然我的手里没有鞭子,也没有利器。蒙巴颜如果真的存心求死,当然也可以继续装作昏迷,那我也就没有必要问下去了。我不是那个疯子,对于一个死志坚定的人,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神奇的办法能够硬撬开他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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