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除了门口的感应灯亮着,从可视话机里什么也看不到。可就在这时,他又听到孩子的哭声。
郑超看了眼钟表,刚过十二点,浑身便打个寒噤,突然想到孙潇潇看的那些个恐怖片。他虽然不喜欢这些,但对鬼神却无比敬畏。
人说“神三鬼四”,他什么也不想,先在身后的菩萨那里磕了三个头。然后头靠近大门,侧耳倾听,哭声依然在。
郑超闭眼猛吸一口气,右手摸摸胸口,手上一用力猛地推开门。
只听“砰”地一声,好像打到什么东西,哭声突然大了起来。
刚刚熄灭的声控灯又亮了。
定睛一看,一个两三岁的小孩坐在地上,两只眼睛肿的像核桃,正哗哗地掉眼泪,额头上鼓起一个大包,红彤彤的。看来是刚才自己开门砸的。
“小朋友,别哭,乖,是叔叔不好,来,叔叔看看……”
小孩抱着个小水壶,身上还背着小背包。见郑超要抱他,也不认生,立刻张手要抱抱,但是哭的更来劲。
郑超差点内疚死,抱着小孩又是摸又是哄。这要是人父母找来,自己多少钱都赔不起。
抱着小孩回家,郑超立刻打了胡医生的电话。
“小朋友,不哭哈,叔叔这里有巧克力,只给不哭的好孩子吃……”郑超从外套里拿出孙潇潇塞给他的零食。
小孩哽咽地看
着花花绿绿的零食,大眼睛一眨不眨,明显带着渴望。
“来,叔叔给你打开……看,小熊……”
郑超把小熊巧克力递给小孩,小孩接过来小心地舔舔。
“甜……甜……”小孩刚高兴一会儿,接着又皱眉开始掉眼泪,“疼,呜呜……”
“不哭,不哭……医生一会就到,好孩子,不哭……叔叔给你倒果汁喝……”
郑超一手抱着小孩软软的小身体,另一手去开冰箱门。
小孩含着糖,好奇地看大门一样的冰箱,“一,二,嗯……门……”
郑超夸奖道,“乖孩子,真聪明!”
小孩高兴地咧开小嘴笑起来,眼睫毛上还沾着泪水,眼睛红红的,像只小兔子。
郑超也跟着笑了,其实他很喜欢孩子,可惜一直都没生出一个来。平时见到带着孩子逛街的父母,眼里难免羡慕。只是他明白,离开故土的人子息稀薄,膝下凄凉是难免的事,也就不再强求。
胡医生很快就到了。
胡医生名叫胡可,在市医院工作,担任副院长。他是个看起来有些白化的人,可能祖上有些外族血统的缘故。不过一看就知道他是医生,整个人显得很洁净。
“没事,涂点药膏就可以,明天就会消肿。”
胡医生用手指捏捏小孩的脸蛋儿,棕色的眼睛微眯,显得有些女气。
“什么时候生的?”
“什么?”郑超抱着孩子,呆愣地问。
胡医生翘起嘴角,“不是你生的?”
郑超抿抿嘴,“在家门口捡的,我倒希望是我生的……”
“呵呵,要是人人都有你这运气,我就得失业了……”胡医生合上诊箱,“正好你的case培养失败,我想你现在已经不需要了吧。”
“啊!?”郑超的手差点把端着的米粥扔出去,“怎么回事?我很健康,体检报告你也看了……”
胡医生耸耸肩,“是很健康,健康到能杀死卵子。”
郑超眉头皱的死紧,“你逗我玩儿呢!?”
“卵子可是具有这世界上最强悍的防火墙。你该庆幸我没有公开结果,否则你就别想安安稳稳的生活,我在米国的大学学长可是对这方面很感兴趣……”
郑超叹了口气,“好吧……我没想到科学也斗不过……”
“慎言!”胡医生警告他。
郑超点点头,手却无意识地抚摸着小孩的头发,看来他不想认也得认了。
“财宝!”小孩突然说。
郑超回神,不明白小孩什么意思。
“财宝,嗯……要,要睡觉觉……”小孩打了个哈欠。
郑超和胡医生笑起来,原来这小孩叫财宝。更有趣的是,他完全不怕人,也不管头上的大包疼不疼,只要能忍得住就要吃要喝,看来他是要赖在这里了。
“这孩子真不是你的?看起来和你很有缘分。”
郑超再次解释,“真是捡的。他头上的包还是我开门时不小心撞的。”
“你没问问他父母是谁?”
“问了,他连话都说不好,其他的问了也是白问,明天去派出所打听下……要走了?”
“嗯,我明天还有台手术。”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门,突然胡医生转身,直视着郑超,“我分手了。”
郑超无语地看着他。
“我就知道你是这种表情……留步吧……”
郑总只好目送他离开。
“……有得必有失,谁又能真正摸到命脉……唉……”
第十一章
福利院丢了个孩子。
郑超早晨看新闻时才知道,但遗憾的是,丢的孩子是个不会说话的小婴儿。
他伸头看了看还在睡觉的财宝,小嘴嘟嘟着,婴儿肥的小脸红嫩嫩的,额头上光光亮,大包消下去之后,只留了一层油腻的药膏。
郑超是越看越喜欢,恨不得自己留下来。不过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这种想法太邪恶,说不定小孩的父母正急着找人呢。
他准备让老爷子打听打听谁家丢了孩子,他们公安系统消息比较灵通。
郑超坐在财宝的床边,伸手摸摸小东西的小手,软乎乎的,心里不禁变得柔软无比。想到有对夫妻可以拥有这么可爱的孩子,他心中十分艳羡。有时候越是得不到越是渴求。
郑超至今不愿再想那些悲苦的日子,但心中总挥不去对父母的痛恨。如果不是他们,自己现在就不会孤苦伶仃;可也正是他们,才逼迫他成为现在的郑超。任何结果都是要付出代价,不论好与坏。
“嗯……”财宝翻了身,窗外透进来的阳光打扰到了他的美梦。
郑超拿出靠枕堆在一旁,挡住阳光。
他要去做早饭,惯例的外卖早餐可不能给小孩子吃。报纸上说那里面有地沟油,是不是真的,他以前不在乎,现在要给孩子吃,还是家里的更干净卫生。
昨晚财宝睡着之后,他特地上网搜罗了不少宝宝食谱。光是打印纸就用了一盒,标准的奶爸作风。
“喂?老齐!你认不认识奶牛场的人?不行,牛奶有毒!你帮我打听一下谁家养羊,我今早就要羊奶。”
“对不起,齐总还没起床。您是哪位,需要我代为转达吗?”
郑超愣了愣,擦!老齐也找男人?!
“不用,不用。”
郑超挂断电话后又给陈建打电话,“老陈?是老陈吗?”
“是我,怎么了?”
我怕再遇到个睡在温柔乡里,郑超心想。
“羊奶?你怎么想起来要这个?……我家保姆养了三只给八妮。这娃娃上次考试没考好直嚷嚷缺营养……”
“借我点儿。”
老陈的八闺女壮得像头熊,再补营养得成什么样儿?!
“行,我这就让司机给你送过去。”
郑超挂了电话开始高兴地煎蛋黄小饼。
金黄色的色拉油流淌入锅,在锅底形成一汪贵气的油汪。做成月牙和星星形状的小饼一入锅变散发出诱人的香气,蛋饼周身首先变成琥珀色,大大小小的油泡噼里啪啦地作响……
叮咚叮咚……
正处于大厨模式的郑超无奈地接通手机,齐正航唯恐天下不乱的声音突破话筒的阻隔立刻充斥耳朵。
“老郑!一大早要奶呐!哈哈,我帮你找几个大奶怎么样?哈哈……”
“送你瓶洁厕灵。”
“干嘛?”
“清理你的嘴。”
“靠
!说正经的,你一大早找奶做什么?我家baby刚才还问这人是不是渴奶啊,哎呦!不是你说的,是我说的行了吧,嘴一个~”
郑超忍了很久,对方那边的打情骂俏才停止。
“已经找到了,没事我挂了。”
“哎!等等,我认识个搞养殖的,猪牛羊都有,你说你要哪种吧!”
“尼玛!我哪种都不需要!”
郑超生气地挂断电话。还猪牛羊!说不定今天小孩就被领回去,他要那些个东西做什么!
有时候和齐正航说话一样让人头疼,他天生一股北方大汉的豁达劲儿,豁达的口无遮拦,几近猥琐的程度。
郑超和他最早开始合作,那时候齐正航是个被人赶出京城的私生子。二十年过去,现在齐家的人见了他虽不是时刻巴结,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当他不存在。
可能是钱越来越多的原因,齐正航的性子越来越开放,完全不像二十年前那个愤世嫉俗的少年,如今他是潭花市的财神爷。
蛋饼煎好,郑超又用苹果刻了几个小动物,拿出一些果仁插在上面做点缀。网上说,小孩子吃饭很挑嘴,最好把食物做成一些可爱的图案吸引他们,激发食欲。
做好这些,郑超从烘干机里拿出财宝的小衣服。这衣服昨晚蹭了不少灰尘,可能是财宝跌在地上弄脏的。
“财宝,……宝宝,醒醒……太阳晒屁股喽……”
郑超轻轻地唤道。
叫醒时不能太突然,容易吓到小孩子。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手轻抚孩子的背部,慢慢轻声唤孩子的名字。
财宝砸吧砸吧嘴,半睁开眼,看样子还在梦游,半醒不醒的状态。
郑超和他对视良久也不见财宝有反应,“财宝?财宝……醒醒……”
好嘛,半着睁眼又睡过去了!
噗……
郑超使劲憋着才没大声笑出来,这小子太逗了!
“财宝,起床吃饭啦……不快点就没啦……”
财宝抽抽鼻子,小腿一动,慢慢醒过来,看到郑超,小嘴嘟囔,“财宝,吃饭饭……”
郑超一只手揽着财宝的小身体,一只手给他套衣服。衣服不多,但是扣扣子麻烦些。小孩衣服上的扣子都很小,郑超笨手笨脚地折腾了半天才扣好。
难怪给孩子穿衣服的大多都是妈妈,那些小扣子对男人来说实在太袖珍了。男人衬衣上的领扣都比这个大。
“先洗脸,还要刷牙……别乱动,小心弄眼睛里……”
收拾好财宝的个人卫生,郑超出了一身汗。但是他不敢把空调温度调低,怕冻着财宝。
吃饭前,老陈的司机准时把羊奶送到,热腾腾地冒着热气。还是老陈细心,一定吩咐人事前煮过了。
老陈不仅这点好,而且他不爱打听事儿。换成其他人一定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郑超为嘛要羊奶,为
嘛想喝,为嘛为嘛的十万个为什么……可老陈不,你要什么他能帮忙就一定帮到底,也不会八卦兮兮地追究到底。
老陈是他们这几个人里最靠谱的一个,虽然想儿子想疯了这点儿实在膈应人,总体上来说他是商界难见的老实人。
国内的小孩喜欢喝非母乳的很少见,大都受不了鲜奶的膻气。羊奶的膻气煮过后也比牛奶大,郑超没办法只好可劲地加糖。搞得羊奶直接和糖稀没什么区别,家里的糖罐子立刻减了半罐,财宝却喝的很痛快。
“炒克利!”
郑超一板脸,“吃水果!”吃那么多糖还想要巧克力?!
财宝瘪瘪嘴,无奈地接过郑超递给他的“小兔子”,嘟囔着,“难吃……真难吃……”
“噗!”郑超哭笑不得。
这个“真”字来自郑超那句“手洗的真干净”,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他学以致用。
……
前几天的项目拿下来之后,他就有些闲,反正其他股东每天都会去看看,今天也没什么重要的事,郑超也就不打算去公司。
在郑超他们这个小圈子里,他一直都是个类似术士的角色,干得,和那些算命师差不多的工作,相看聚财之地。其实无非就是看中哪里能发财,纠集着几个朋友一起投资。
他一般只赚三个周期的钱,多了也不管生意如何好,立马就抽身。
这是他师傅教的。欲壑难填,适可而止。一个生意不可能永远长久盈利,总有低谷或者衰竭的时候。
就比如陈建的煤矿。储量不大,胜在出产高质量的无烟煤,大家当年赚的盆满钵满。最后没几年矿枯了,没有后继的新矿补充,生意也一落千丈。所幸当时陈建听他的建议把生意提前卖掉,否则就没有现在的海虹集团。
说实话,他赚钱多少有些投机成分在里面,赚的是眼光精准的钱,也是有自知之明的钱。
既然上午没事,老爷子也没给他确切的消息,郑超就决定带财宝去买点东西。他觉得自己和财宝很投缘,在财宝父母找来前,他想送财宝一些礼物。
拿出一件羽绒短外套把财宝包结实,郑超抱着他下楼等司机。
宫海和他那几个朋友依然定点围在卡宴周围,郑超站在远处喊了一声。
宫海立刻小跑过来,“郑先生,这么早。”
早什么早,他出门时都快十点了。
“还没想出办法?”
“唉……邪门儿,昨天还有个十几厘米的距离,今天一看只能插一根手指!另一个车门上也戳了鬼脸,好嘛,对称了!也不知道他么谁搞恶作剧!……”
宫海好不容易得辆好车却不能开,郁闷的要死。
郑超也很不舒服,他瞅瞅那车,越看越不得劲,又听说还有这么邪乎的事,简直恨死自己。干嘛围观!干嘛嘴贱打招呼!这车
指不定带了什么晦气,想到这里郑超借口有事恨不得拔腿就跑。
“郑先生,郑先生,还有件事……”
“什么事?”
因为财宝一直好奇地往车那边看,郑超怕他染了晦气,拿帽子遮住他的脑袋。
“别看,别看。待会儿带你去看大车……”
宫海不好意思的说,“那车……您,您不要了是吧?”
“不要!”
“那……咱什么时候去过户?”
郑超就搞不明白了,这么晦气的车开不出来还经常闹邪门事,怎么还有人想要?不过他不喜欢不代表别人不喜欢。
“这车挂的是公司的户,你去找潇潇,让她帮你办。”
“谢谢,郑先生。您送我这么大件儿东西,我还……您看,您什么时候有空,我请您吃饭……”
郑超摇头,“不用,不用。”心想我谢你都来不及,帮我处理这么个大垃圾。
两人互相寒暄时,司机开车来了。
郑超立刻抱着财宝坐进车里。
黑色的慕尚平稳地滑出小区,进入书院路的车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