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了尽头处那迷人而温暖的阳光，那是一个圆形的洞口，散发着耀眼的白色光晕。

那么高的窗户，他个子再高又怎么会够到？搬来椅子站上去，把胳膊的长度伸到极限才勉强擦到窗户顶的玻璃。玻璃擦完了

，旁边的窗框也要擦，于是一扭腰想要挪挪身体。——哗嚓！砰——连人带椅子全摔倒在地，胳膊肘最先着地，强烈的碰撞

疼地他蜷缩在地上半天缓不过劲儿，过了一会儿让人窒息的疼痛减轻，却发现一时间那条胳膊已经变麻了，完全失去了知觉

。

“你又想造反啊？！你想把我的地板砸坏是怎么的？你心眼儿怎么那么坏？！赶紧给我起来，把这收拾了！”许海燕听见声

音跑过来指着躺在地上的瀚歌骂起来，她一直等着呢。瀚歌躺在地上感觉到冰凉滑腻的感觉，那是什么。是早就泼在地上的

肥皂水。

右边胳膊麻了，抬不起来，就用左手抬着右手干活。

阳建国最近很少回家了。他一生都在逃避。他现在只希望瀚语快点回来。

吃过带血的榛子吗？沾着瀚歌血的榛子。柔嫩的皮肤怎么抵得过坚硬的果皮，坐在那里连续剥了两天，手不会破吗。破了不

会粘个创可贴吗。去哪里找创可贴。呵呵，没关系呀，就让手疼一点吧，这样心里的疼或许就会减轻的。皮破了，继续，流

出血了，继续，果壳扎进肉里面了，继续。

谁都有累的时候，累了，抬起头歇一下，瞬间冬日的清冷阳光照在脸上模糊了视线，习惯一会儿睁开眼睛，看到的是被窗帘

遮挡了大半的窗外干枯树枝，像死人的瘦骨，狰狞可怕。

“卡啦——来，进来吧~”是什么声音可以这么轻易地让百尺厚的寒冰瞬间崩塌。

又是谁的面孔让这寒冰又一点点凝聚。

“瀚语，你爸妈呢？”

“不知道，估计这会儿还没回来，你等会啊，我先把灯开开。王姐怎么也没在。——咔——好啦，你快歇会儿，我去厨房给

你泡杯茶！”

“呵呵，我不喝茶，男孩子才喝茶~”

“那我给你拿瓶果汁吧！别喝凉的了。”

“恩~谢谢~”

“嘎吱——瀚歌？！你——你这是在干什么？？！！”

“没什么，闲地慌。”瀚歌赶紧站起来，可是坐的时间太久了腿不听使唤，明显地软了一下。看见自己丑陋的手指，慌忙藏

到身后。瀚语看见他这副样子，一把抓出瀚歌两只胳膊，瀚歌使劲儿往回缩，瀚语一急把他拉进怀里狠狠捏住他手腕抬到眼

前，只见手背红肿，手指微微颤抖着，反过来掌心冲上，冒着血的指尖触目惊心。

“看什么！！”伤痕就这样赤’裸裸地展现在瀚语眼前，这么难看，瀚歌一下就飙出眼泪往回抽手，瀚语死抓着不肯放：“

你、你、你有病啊？？？！！！！！！”他根本想不通瀚歌为什么会这样！！

第81章

“你是？”许海燕的声音。

“阿姨你好，我是瀚语的朋友，我叫苏晴~”

“哦——瀚语回来啦~！”许海燕冲苏晴笑了笑，转身就看见瀚语的背影。

“……”瀚语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来看着许海燕问：“妈，这些是你让他剥的吗。”

“哎呦——瀚歌！！！！你剥这些东西干什么！留着慢慢吃啊！剥了皮就都不新鲜了！你这孩子！”许海燕假装没听懂瀚语

说什么，凑进厨房，然后又很惊讶地看了看瀚歌的手：“啧——哎呀哎呀你等着阿姨给你买创可贴去！你说你这孩子这是怎

么了？这是跟谁过不去啊！唉！”说完看了瀚歌一眼，那眼神只有瀚歌知道是什么意思。

呵呵，你不用这么看我，就算你不警告我，我也不会卑微到去和他诉苦。

许海燕着急忙慌地一副很担心的样子赶紧跑了出去。

她可不想让自己的亲生儿子看到自己残忍狠毒的一面。

“瀚歌……你……怎么了？”苏晴走进来看了眼瀚歌的手，可能是不忍，她鼻子居然红了。

“谁又惹你了？！”瀚语气地浑身发抖，咬着牙说出这几个字。

“没人惹我。”

“那你做这些给谁看呢？！”

“……”呵呵，给谁看？我也不知道到底要给谁看。

“你给我说话！”

“不用你管。呵呵，那里有剥好的榛子，你们吃吧。”瀚歌说完就走了出去。

不用你管，不用你管，不用你管！他妈的李瀚歌！！！！！瀚语看着瀚歌走进黑暗中的楼梯，简直要气炸了，他妈的简直就

是一个神经病！！！！以后再也别想我管你！！！！！

“瀚语，瀚语……”苏晴看瀚语一脸阴沉，脖子上的青筋暴露走上去轻轻叫了两声。

“没事，别管他，有病。”

“他手指破了，我去看看吧，帮他上点药什么的……”

“我看你还是别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了。”瀚语嘴上这么说，心里又浮现出刚才瀚歌那双手惨不忍睹的样子，气消了大半。

晚上吃饭的时候瀚语给阳建国打了电话，说家里有客人，能不能早回来一会儿，阳建国一听说瀚语回来了心情大好，再也不

能让瀚歌在家呆了，等瀚语回b市的时候就把他带走吧！

“呵呵，苏晴，来多吃点。”许海燕殷勤地给苏晴夹菜，她看苏晴挺上眼的，没有外面女孩妖里妖气的劲儿，一张娃娃脸很

讨喜，心想着这没准以后就是自己的儿媳妇了。

“阿姨，您就别管我啦~您自己也多吃点~呵呵，要不说的话，我真不敢相信您就是瀚语的妈妈呢，身材保持地真好~！”

“看你这孩子，真会说话，好什么呀，呵呵呵呵~”许海燕捂嘴一笑。

“瀚语，这姑娘……”阳建国看了看苏晴，看了看瀚语。

“你这人，这不是明摆着吗？”许海燕假装不高兴地推了下阳建国，苏晴低下头抿嘴一乐，瀚语不置可否。

“呵呵，苏晴你别客气啊，就当回自己家了。”瀚语给苏晴夹了菜。他撇了眼瀚歌，一直低着头，紧紧地抓着筷子吃米饭，

看地他心疼，不是买了创可贴了吗怎么不贴？抓筷子抓那么死干什么还嫌不够疼！瀚语直感觉自己指尖都传来了一阵阵疼痛

。苏晴看见瀚语看瀚歌了，于是笑了笑夹了一只虾放到瀚歌碗里。瀚歌头也没抬就把虾丢到了桌子上。

“瀚歌，你怎么这么没礼貌？！”许海燕终于又找到训他的机会了。

“啊……阿姨阿姨没关系，他可能是不喜欢吃虾吧！”苏晴赶紧说。

“没教养！”许海燕又瞪了瀚歌一眼。

“呵呵阿姨没关系啦，我们本来就认识，平时也经常开玩笑的~”苏晴甜甜地笑着说。

“你这孩子，就别替他说好话了。”许海燕说。

“啊好啦好啦来苏晴快吃吧，呵呵，你老家是哪里的啊？”阳建国赶忙说。

“我家是四川的~”

“川妹子呀，怪不得长这么水灵~”许海燕说。

这一桌子的人一唱一和地开心聊着，瀚语今天话却变少了，心里不知道做了多少次斗争，管他，不管他，管他，不管他，唉

，是自己说的，不管怎么样他都是自己的弟弟，他会把他当亲弟弟看，再看他那样子，实在是不忍，所以——趁人不注意他

往瀚歌碗里放了一筷子菜。

瀚歌还是没抬头，这次却没有把菜扔到桌子上，微颤着手夹起来放到嘴里了。

吃完饭苏晴帮着一起收拾碗筷，许海燕赶紧制止说：“你是客人哪能管这些，走阿姨带你去找个房间。”说着就拉苏晴上楼

了，走了没两步又回头喊：“王姐你来一下，帮我收拾出一间屋子来！”

那意思不是很明摆吗。瀚歌懂。

“瀚语，别愣着呀，一起上来。”许海燕说。瀚语不放心地看了眼瀚歌，跟着走上去。

隐隐约约地瀚语好像听见楼下传来的水声，那是刷碗的声音，就这声音纠缠在他心里让他不安，他想象到伤口被蛰的疼，可

他真的就不明白，瀚歌为什么要这样？他真想冲下去把那些盘子都打碎！

“瀚语~你想什么呢？”苏晴又轻轻推了下瀚语。

“啊、没什么。”可是现在家里有人，他怎么能失态地冲下去。

晚上瀚语故意让其他人先洗澡，好让他们收拾完都赶紧睡觉去，瀚歌早早地就把自己反锁在那间空屋子里了。他不想让瀚语

看见自己的惨样。等夜深人静的时候，瀚语走到瀚歌门前轻声喊：“——瀚歌……瀚歌……”

瀚歌躲在角落里，听见这声音愣怔着不知如何是好。

“开门，是我。”

漫长的黑夜太让人害怕了，最难熬的不是洗衣服不是剥辣椒，而是独自一个人呆在这间寒冷阴森的空屋子里，十八层地狱都

比这要好些吧，起码那里是有火焰的。多少次在昏沉中他都会出现幻听，听到了瀚语的声音，多少次他都想象着瀚语的温度

，想象着瀚语抱着他，现在，现在这一切都不会是想象了！他忍不住，被那声音召唤着，站了起来，拉开一个门缝。

瀚语感觉到一股阴气，暗想可能是心理作用吧，他不知道屋子里没有暖气。

“让我进去！”

“不……”

“……！！！”瀚语一把拉出瀚歌，拽进自己屋子里。

他先把自己卧室门锁好，然后把瀚歌摁到床上，拿出药膏和纱布来。他坐在瀚歌身边，轻轻拉起他的手，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什么话也不想说了，知道说了也没用，默默地用棉签沾了药膏涂在他手指上，怕他疼，所以涂地很轻很慢，每一根手指都

涂上药膏后，他又用纱布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把他们包起来。

“这样是挺难看的，先包一晚上吧，明天再换创可贴。”做完这一切，瀚语轻轻搂上瀚歌的肩膀说。

“……”瀚歌没说话，顺势趴在瀚语肩膀上，眼泪流到瀚语脖子里。

“……”瀚语也不想问了，他也累了，轻轻拍了几下瀚歌的肩膀，然后想要放开他铺床，可瀚歌紧紧抱着他脖子不肯松手。

他怕一松手，自己又会掉进那寒冷的冰窖中。

“听话，我要铺床。”瀚语往下拉瀚歌的手。

“……你会抱着我睡觉吗？”

“……”

“不会吗。”眼泪太多了，瀚语感觉都流进自己的后背了。

“会，会，乖了，先让我站起来啊。”

“你会抱着我一直到天亮吗。”

“……恩。”

瀚歌这才松开了手。

铺好被子瀚语钻进被窝，看瀚歌还在那儿呆坐着，笑了一下说：“喂，还要我帮你脱衣服啊？越活越往回倒了。”

“……”瀚歌眨了眨眼睛，抿了抿嘴。

“唉！！！”瀚语算是自认倒霉了，伸手把瀚歌外套扒下来，又把衬衣给他脱了，只剩一个白背心，这才把他搂进怀里，接

触到他身上的皮肤那一刹那把他给冰了个够呛，这家伙身上怎么这么冷！

你会抱着我睡觉吗……瀚语心一酸，他是太冷了，才会这么想让自己抱着他的吧，唉。伸手把灯关了，瀚语把瀚歌抱地更紧

了，尽管被瀚歌冰地自己也很冷，可他心疼，他想把自己的体温传给瀚歌。

靠在瀚语身上，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疲惫都袭上来了，嘴里含糊不清地呢喃着：“别离开我……抱着我……我想你……”

他就这样流着眼泪睡着了。

瀚语轻抚着瀚歌柔顺的头发，心里却像有了无数个结一样堵得慌，怎么办，怎么办！他必须要让瀚歌尽快脱离对自己的依赖

，这是对他好，也是对自己好。

可是每当看到他委屈受伤的样子，他就忍不住想要保护他，想要对他好。

都怪自己，老是管不住自己，老是心软！这是害他！

第82章

只有在瀚语怀里的时候瀚歌才会这么不愿意起床，每次都是瀚语比他先醒。

“瀚歌，起来。”瀚语推了推瀚歌。

“……我好困……再睡一会儿吧……”

“不能再睡了，我妈要起来了。苏晴也要起来了，你想让她们看见吗。”

“……”瀚歌没有动，把这句话在心里念了一遍，见不得人的东西……

“快点！”瀚语不耐烦地又推了一下瀚歌。

“……”瀚歌松开抱着瀚语脖子的手，茫然地看着瀚语自己坐起来、穿衣服。

“你是智障？衣服都不会自己穿？”瀚语看一眼瀚歌说。

“……”瀚歌抿了下嘴，愣愣地拿来自己的衣服套上。

“行了，出去吧，小心点，别让她们看见。”瀚语又不耐烦地看了一眼瀚歌，催促他出去。

“……”瀚歌就这样被赶了出来，站在走廊里呆站着。该去哪呢？哦对，先该去洗脸刷牙，然后打扫家里的卫生。额不，不

是家，这这幢房子。呵呵，这段时间不是已经习惯了吗。

没过一会儿许海燕她们就真的都起来了，苏晴看见瀚歌自己在用吸尘器打扫就喊了一句：“瀚歌，我来帮你吧！”

“不用，哪有让客人干活的道理。瀚歌，你先去干别的，一会我们走了你再用吸尘器。嗡嗡嗡地吵地人心烦。”瀚语站在楼

梯上看着楼下的瀚歌说。

“……”瀚歌放下吸尘器，拿来抹布开始做别的事情。

哼，你不是喜欢做吗，你不是想做吗，我不拦你！瀚语心里想着。

“瀚语……这样不好吧……”苏晴看着瀚语说。

“有什么不好的，他喜欢。妈——快点儿，饿了，等你吃早饭呢！”瀚语冲卫生间里正在洗脸的许海燕说。阳建国早就走了

。

“哎呦，知道了知道了这孩子~！”许海燕赶紧擦了把脸，抹上面霜，一边拍一边走了出来。

“瀚歌先别忙了一起来吃啊~！”苏晴看着一桌子的丰盛早饭说。

“他不饿，一会儿再让他吃。”瀚语看都没看瀚歌就说。

“呵呵别管他苏晴快吃你的吧~！”许海燕说。

苏晴很勉为其难地拿起了筷子。吃了一半，许海燕喊：“瀚歌——给我们倒三杯牛奶！”

没一会儿瀚歌用一个盘子端了三杯牛奶过来。许海燕一摸：“大冬天的你让我们喝凉的啊？热一热！这孩子，不动脑子！”

瀚歌看了眼那三杯牛奶，扭头就走了。瀚语皱眉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眼许海燕，心想你这是凑什么热闹……你为什么要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