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西迪暂无法反应过来,而站于一旁的蒙古儿已经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这事是避无可避了。
“西迪,我们的宝宝再过不久就要出世了,你知道吗?”耶律姚彬满脸幸福的微笑,那慈爱的神情似要将万物包容。
“……”这下,西迪算是听明白了,不对,这时间不对,这孩子怎么会是他的呢?西迪神色惊疑地转首看向蒙古儿,只见蒙
古儿皱着眉头轻晃了脑袋。
“殿下,不如你先好好休息,我带他去见见小主们,想必小主们也很是想念他们的爹爹呢。”蒙古儿提议道。
“也好。”纵使有千般不舍,但的确是应该让他们父子见见先,遂耶律姚彬应道。
“姚彬,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去看看孩子们。”西迪帮耶律姚彬拉拽好被褥,便起身准备离开。
“西迪……待会儿记得回来。”耶律姚彬依依不舍地拉着西迪的手不放,满满的担忧。
“放心。”西迪在耶律姚彬的手背上拍了拍,安抚地说了声才跟着蒙古儿出了厢房。
刚刚炎儿说看到楼下有个长得像爹爹的人,诺儿本来还不信,可蒙古儿真带着爹爹进了房。
“爹爹……”诺儿和炎儿见到西迪,两人急忙投向他的怀抱,几个月来的委屈和无助似乎都能在爹爹的怀中得到抚慰。
“爹爹,你跑哪去了,你知道我们这几个月是怎么过的吗?”炎儿委屈地哭诉道。
“对不起,炎儿,是爹爹没用,爹爹没办法回去救你们,是爹爹不好……”西迪内疚地自怨道。
“呜……爹爹……”炎儿大哭出声。
“爹爹……”诺儿在一旁也是眼含泪光。这段日子,怕是爹爹一个人带着弟妹也不好过吧。
屋子里的三父子就这样抱头痛哭,那所有的眼泪似乎都在诉说着这段日子的离别相思。
待孩子们哭累了,困了,便让西迪哄着睡着了。
“……”来到外间,西迪坐于桌前沉默了片刻,等着对面之人说出他心中的疑惑。
“你有什么就问吧。”蒙古儿知道,今天他势必要将心中埋藏已久的秘密说出来了。
“姚彬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西迪闷闷地问道,怕是没有谁知道自己的另一半怀的不是自己的孩子会无动于衷吧。
“是巴纳罗那个混蛋的。”蒙古儿紧握着拳头,咬牙切齿道。“那个畜牲将殿下软禁在府中肆意凌辱,若不是顾虑到小主们
,殿下是断不可能受这等屈辱的。”
“……”西迪闭了闭眼,那人是这般骄傲,不知要用多大的勇气才能承受那份屈辱啊,“那为什么姚彬会说他腹中的是我的
骨肉?”
“哎……”蒙古儿深深一叹,“你还记得你负气离开军营的那晚吗?”
“嗯……”西迪点点头,那晚他是有点过了,为此他后悔了很久,如果他知道他们之间会有这么长久的分离,他断不会跟他
计较这么多的。
“就是那晚,那个畜牲……那个畜牲似知道你早已离营,于是便趁天黑进了殿下的寝帐,殿下以为是你,所以……”蒙古儿
气愤道。
“……”闻言,西迪恨不得狠刮自己一巴掌,为什么自己当时会这般冲动,不然也不会被那等小人趁虚而入。
“咚……夫人,你怎么了,夫人……”房门外突然传来哑婆儿子的惊呼声。
“姚彬!”西迪一开门,只见耶律姚彬眼神震惊,脸色惨白,双唇颤抖地瘫坐于地。
“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耶律姚彬摇晃着脑袋,似还不能接受突如其来的打击。他只不过是听到隔壁房有哭声,所以
勉强撑起身子过来瞧瞧,为什么会让他听到那番谈话,为什么……
“血,血,夫人流血了……”一旁拉扶着姚彬的哑婆儿子看到地上渗出的一滩血,惊恐道。
“快,快去找大夫……还有稳婆……”蒙古儿见状急忙吩咐道。
“哦,哦哦……小的这就去……”哑婆儿子一瘸一拐地赶下楼去。
“姚彬,没事的,没事的……”西迪知道眼前之人定是一下子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遂柔声安抚道。
耶律姚彬忍受着腹痛的煎熬,心里还要承受非常人所能接受的折磨,简直痛不欲生。
“姚彬,你不要这样,只要是你的孩子那便是我的,我依然会好好爱他的……”西迪柔声劝道。
“不,这是个孽种,我不要,我不要……”闻言,耶律姚彬神情癫狂地挣扎道,双手还用力地朝腹部捶去。
“殿下……”蒙古儿见状猛上前制住那双狠绝的双手。
“放开我,这个孽种不应该来到世上的,让他死,让他死……”耶律姚彬那份慈爱彻底地变成痛恨。
“姚彬,孩子是无辜的……”那样一条小生命,西迪没办法狠心地任他毁去,他明白孩子对姚彬的重要性,只怕此刻他一时
的冲动会造成今生无法弥补的遗憾。
“不,他不能出生,他不能,西迪……不可以……”耶律姚彬摇着头神情哀戚,如果这个孩子出生,那么他一生的噩梦便不
会终止,以后无数个日子,只要他见到这个孩子,只怕他的脑海里都要重放那地狱般的噩梦。
“大夫和稳婆来了……”哑婆的儿子带着两人匆忙地赶来。
“稳婆,快……”蒙古儿拉过老婆子,焦急地催促道。
“这……”稳婆急忙上前准备接生,只是巧妇尚难为无米之炊,碰到不合作的产妇她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是使不出来的啊。
“……”耶律姚彬紧咬牙关死忍,抱着被子将自己臃肿的身躯深深地埋在卷起的被褥里,硬是拒绝稳婆的帮助。
“殿下……”蒙古儿知道耶律姚彬抗拒,但是作为一个衷心的下属,他也断不可能让他的主子因此而丧命啊。
“姚彬……”什么都没有他的性命重要,就算是为了保住眼前之人的性命,这孩子也是必须要生下来的。
“啊……你们让我死吧,我就算是死也绝不能生下这个孽种,啊……”耶律姚彬不听劝,尤其西迪的哀劝只会让他觉得更加
不堪罢了。
“殿下,得罪了……”蒙古儿知道这般下去耶律姚彬迟早要没命,遂狠了狠心,抽过一床边的布帘,扭成细条。
“蒙古儿,你做什么?”看着一向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下属抽掉自己身上的被褥,拿着那根明显用来绑人的布绳朝自己身上招
呼来,耶律姚彬顿时惊吼道。
“殿下,漠北国数万民众等着你,属下绝不能让你这般死去。”蒙古儿拿着布绳利落地欲将其捆成利于分娩的姿势。
“蒙古儿,不要让本殿恨你一辈子……”耶律姚彬咬牙切齿道。
“那殿下就恨吧,无论如何殿下的性命一定要保住。”蒙古儿只是一顿,手上的动作未停。
“不要,西迪……不要,帮我……帮我……”耶律姚彬知是拿眼前这人无法了,遂求救般的地望向西迪,苦苦哀求道。
“姚彬,你再忍忍,很快的……”接收到那样的眼神,西迪除了心痛还是心痛,如果不是自己如此没用,眼前之人如何会忍
受这种种痛苦,威严尽失呢。
“呜……啊……”耶律姚彬最终不得不承受这最亲最爱之人强加的屈辱,如果不是舍不得就此离开西迪和孩子们,他是宁可
咬舌自尽的。
“天啊……”稳婆早就发现这分娩之人的身体异样,只是让她惊恐的却是那刚刚露出脑袋来的胎儿。
“怎么了?”西迪脖子一伸,便也瞧见了那稳婆怀中那满脸紫气的胎儿,心上猛地一痛,“这……怎么会这样?”
“许是胎儿在母体里憋久了,才窒息至脸成紫色之状。”稳婆毕竟经验老道,只是这种情况却不是她这个做稳婆的乐见的。
“赶紧抱出去。”蒙古儿见状便也只是愣了片刻,稍一思虑,便厉声催促着稳婆离去。
“是,是……”看眼前之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稳婆也知这辛苦钱定是讨不了了,更何况如今这情况她也没脸开口要啊。
“回来……”刚刚几乎晕厥的人看着那慌乱地抱着孩子逃离的声音出声阻止道。
“这……”稳婆停下脚步,为难地看了看耶律姚彬又朝蒙古儿瞧。
“孩子……怎么了?”刚刚隐隐约约间他似乎听到,可是他要确定,确定……
“殿下……”蒙古儿劝阻道。
“说。”耶律姚彬强打精神,撑起身子朝那稳婆的怀中瞧去。
“姚彬,别看。”注意到耶律姚彬的视线,西迪猛地抬首遮住那双瞬间呆滞的双眸。
“死胎吗?呵呵……好,太好了……老天还是有眼的,呵呵……死胎,好,死得好……”耶律姚彬笑着再次躺倒在床上,只
是那眼眶中的泪水似是刚放闸的洪水,哗啦啦地往眼眶外涌出。为什么,明明就是不被期待且让他深恶痛绝的生命,看着那
张皱巴巴的小脸被一团死气笼罩,那心却还是如撕裂般疼痛?
“……”见着又哭又笑的耶律姚彬,床前的两人都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不能分担此人的一丝痛苦。
第九十六章:爱而不能
御书房内,勤政爱民的牌匾下,景德帝处理了好几个时辰的奏章已是全身疲乏。
“皇上,前国师凤洛水求见。”总管太监李公公禀报道。
“哦?!宣吧。”景德帝收起了奏章等候着。
“微臣凤洛水参见陛下,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凤洛水上前行大礼道。
“爱卿,平身吧。”景德帝已许久未见凤洛水,如今再见他,竟觉得此人似乎比当年更清雅了些,经历过这么多的人还能做
到如此,也却是不易了。
“谢皇上。”凤洛水起身谢道。
“刚刚听总管说爱卿要来,朕还着实有点惊喜,爱卿可是有事找朕?”景德帝和颜悦色道。
“是的,皇上,微臣想向皇上引荐一个人。”凤洛水直奔主题道。
“哦?能找到爱卿引荐的怕不是寻常人,朕倒有些好奇了。”景德帝饶有兴趣道。
“此人名西迪,便是漠北国六皇子的皇子妃。”凤洛水回道。
“六皇子妃,那就是耶律姚彬的皇子妃?”景德帝惊道。
“是的,皇上,现在他正住在舍下,恳请皇上见上一面。”凤洛水请求道。
“看来,此人跟爱卿的交情不一般啊!”景德帝似乎洞悉世事般说道。
“没,只是……只是他曾帮微臣的忙,如今他有求于微臣,微臣也愿略尽绵力罢了。”凤洛水闻言急急地想狡辩。
“行了,看你慌的。朕是觉得爱卿孤家寡人太久了,是时候给自己找个伴了。不过当然,那六皇子妃就不要考虑了,呵呵…
…”景德帝开玩笑道。
“皇上……”凤洛水惶恐的心稍安了些,闻言心里的苦涩又添了一层。
“那这样吧,找个时间带他来见朕。”景德帝终于开口应允。
“是,那微臣先行告退。”得了应允,凤洛水恭敬地告退。
“去吧。”景德帝首肯道。
待凤洛水出去后,景德帝脸上已恢复了一派的严肃。
“暗卫可在?”景德帝沉声一问。
“属下在此。”一身黑衣的暗卫现于御前。
“耶律姚彬等人可已到达?”景德帝沉声问道。
“是的,皇上,他们正住在东街暗巷的一家小客栈内。”暗卫恭敬地回道。
“漠北可有何消息?”景德帝问道。
“沙耶侍者进了漠北军营,火凤公主也出现在那,似是约好的。”暗卫根据情报回道。
“行了,退下吧。”景德帝疲惫地挥了挥手。
“是。”暗卫立马隐于暗处。
“金陵啊,金陵,但愿你的女儿不要做傻事啊……”景德帝展开收藏的锦画,看着画中的女子叹道。
接连几天,朱府上下都未见到那人的身影,要不是知道那两个孩子还在府中,他真要以为西迪凭空消失了,只因……他那日
的一番话。
“呵……”凤洛水自嘲地笑了声,他何时如此自恋了。
“娘……娘……”远远地便见宝儿哭丧着小脸朝自己跑来。
“怎么啦,瞧你这一张花猫脸……”凤洛水轻柔地擦拭着眼前稚嫩小脸上的泪水,柔声地问道。
“娘,我想爹了,我要爹爹……”宝儿摇晃着凤洛水的衣袖,撒娇道。
“你爹爹不是让人带信来说过几日就回嘛,这么快就耐不住性子啦?”凤洛水揉着宝儿轻柔的细发,宠溺地取笑道。
“嗯……不只我想,弟弟也想了,我们去找爹爹吧,好不好?娘……”宝儿可怜兮兮地哀求道。
“唉……”凤洛水无奈地答应道,“依你就是了。”
“太好了,娘,我太爱你了。”宝儿拉住凤洛水一阵雀跃地蹦跳。
“……”凤洛水有种错觉,似乎眼前这女孩就是他的瑾儿般,不知不觉便抱紧了怀中的小身躯。
哑婆的客栈还是如往常般客人不算多也不算少,只是那哑婆的儿子时不时地抬头瞧着二楼,满脸疑惑不解。
“小二,我的酒呢?”墙边那桌的客人等得不耐烦了,却见店小二端着一壶酒站着发呆。
“诶,来了,来了……客官,你的酒。”压迫的儿子这才回过神,一瘸一拐地慌忙上酒。
“还做不做生意了,真是……”客人抱怨道。
“对不住,对不住啊……”哑婆的儿子赔礼道歉道。唉,也难怪他分心啦,明明二楼的那家夫人生了个死胎,这一连几日竟
无半点哭声传出,真是奇怪的一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