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凤洛水拿过枯枝架上的外袍披上身,那属于陌生男人的气息让他心里多少有些异样。
所幸,湿衣服很快便被烘干了。这个过程里,西迪真如他自己保证的般,没有转过身去。
“几年前我学过一些推拿的手艺,你让我看看你的伤吧。”西迪建议道,当年他在军营里看着那些摔伤打伤扭伤简直是家常
便饭。
“其实也不是很严重,就是走不了。”凤洛水推辞着。
“都走不了,那还轻吗?”西迪不由分说地上前查看凤洛水的脚踝,果然那里红肿了一块,拿捏了会儿,才放心地道:“还
好只是扭到了韧带,没有伤到骨头。”
“那就没事了……”看着西迪甚是认真地推拿红肿的地方,凤洛水倒有点不好意思了,筹措着想要将脚缩回。
“不行,你这淤血一定要散开,不然脚还是会痛的。”西迪抓着凤洛水的脚踝不放,郑重且认真道。
“……”雨还在一直下,没有停的征兆,凤洛水看着眼前为自己细心推拿的人,心里的某个角落不由得软了,那如温泉般的
丝丝暖意竟是让人这般舒心畅快……
第九十二章:逃出魔掌
之后的日子,西迪和凤洛水默契渐生,只是两人都恪守着自己的本份,不敢逾越道德的鸿沟,以礼相待。
只是这般平静的日子,竟被一封快马加鞭的家书打破。家书是弱水托人送来的,信上说凤府发生了大事,凤老爷有私生子一
事终是纸包不住火,东窗事发。如今她娘亲柳氏天天喊着要上吊,凤老爷更是因此被逐出家门,万念俱灰的他正准备到凤仙
寺剃度出家,总之如今的凤府真是鸡犬不宁啊。
“不行,我得回京城。”凤洛水看完家书后,决定道。二叔待他犹如亲生,如今他身陷困境,他无论如何不能坐视不管。
“很紧急吗?”看凤洛水焦急的模样,西迪猜想定是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了。
“阿迪,这里就拜托你了,等我处理了京城的事就回来。”凤洛水交代道。
“行,反正工程也快完工了,你路上小心。”神木居的手艺果然不同一般,短短三个多月就将祠堂建得差不多了。
“嗯。”凤洛水将工程和府里的琐事都交托了之后,便连夜兼程赶往京城。
因为凤洛水离去的当晚,宝儿就因为见不到凤洛水而闹起脾气。
“爹,娘,我要娘……”宝儿踢着双腿哭喊着,一桌的菜怎么劝也不肯吃。
“宝儿,爹爹跟你说了很多次,洛水他不是你娘……”西迪端着喂孩子的饭碗叹气道。自从这孩子上次病好了以后,跟洛水
非常亲,凡事总是喜欢粘着洛水。大概是知道洛水因为给她找药而受伤,心里对他又多了一份亲近吧。
“我不管,我要娘……娘……”宝儿喜欢洛水,这是朱府上下都看明白的事,要不是知道这孩子不是洛水的亲骨肉,怕是外
人也会将俩人误认为父女,因为从五官上细看确实长了那么五分像。
“好好,等你吃完饭,爹带你去找娘好不好?”西迪诱哄道。
“真的?”宝儿怀疑地看着西迪。
“那到底吃不吃?”西迪用危险的眼神问道。
“呵呵……吃,好吃……”宝儿这才破涕为笑,抢过西迪手中的饭碗着急地扒起饭来。
“哎,小鬼就是小鬼……”西迪宠溺地擦掉宝儿嘴角的饭粒笑道。看着女儿这般喜欢那个人,西迪的心里万般为难,如今姚
彬生死未卜,女儿又吵着去找洛水,他该怎么办呢?
就在西迪看着宝儿出神的时候,一只如疾风般飞驰而过的利箭深深地插在了屋内的木柱上,木箭上竟还绑着一张纸条。西迪
赶紧出屋查看,见外面没有异样,便回了屋解下纸条,上面寥寥数字,但大体的意思西迪算是看明白了。那人说姚彬现如今
被囚禁在巴纳罗的新府邸,那人要他去京城向皇帝求助。
“到底是什么人呢?”西迪拽紧手中的纸条疑惑道。
耶律姚彬六个月的肚子已经凸显出来,然而他被软禁在将军府里,只要踏出房半步就有众多侍卫跟随,行动受到极大的限制
。
“行了,撤了吧。”一桌丰盛的菜肴没吃几口便让人撤下去。
待侍女们通通退下,耶律姚彬这才坐回桌前抓起矮桌上每天都供应的水果,缓缓地啃了起来。他知道巴纳罗每天都让人在他
的饭菜里加了遏制他内力的药,所以他只能以这种方式来填饱肚子。缓缓地运功将气聚于丹田,让他欣喜的是他的内力已经
恢复了五成,然而就凭这点功力要想逃离这还是痴人说梦,更不论去宫里将两个孩子救出来了。
“来人。”耶律姚彬填饱了肚子后稍歇了片刻便叫人道。
“公子,有何吩咐?”门外的侍卫进来低首道。
“我要出去走走。”耶律姚彬镇定道。
“是。”侍卫出去安排了人手,便打开门在门外静候。
如往常一般,五六个侍卫将他保护地密不透风,实际上不就是担心他逃跑吗?耶律姚彬留了心眼,用心地记住走过的线路和
周围的环境。
“哟,我还猜这大肚婆是谁呢?瞧,这不是我的皇弟吗?”不远处传来尖锐的女声。
“……”尖锐刺耳的女声让耶律姚彬禁不住皱起了眉头,心下一沉,知道来人便是火凤。
“怎么样,我的好皇弟,这段日子过得可还好?”耶律火凤用幸灾乐祸的语气道,鄙夷的眼神将耶律姚彬上下看了个遍。
“好不好都不管你的事。”耶律姚彬根本不想见到这个人,如果不是他现在不能暴露自己恢复功力的事,他真想一掌解决了
这个女人。
“怎么会不管我的事呢,瞧瞧,我又要当阿姨了呢,嗯……这肚子都这么大啦……看着不像五个月啊……”耶律火凤靠近伸
手摸上耶律姚彬凸起的肚腹,故意找茬道。
“拿开你的脏手。”耶律姚彬闻言一惊,猛地拍掉那只恶魔般的手。
“赃?”耶律火凤看了看自己白皙无暇的手,鄙夷地看着耶律姚彬道,“怕是我的手再赃也赃不过你吧,瞧瞧,现在可是连
野种都有了……”
“你……”耶律姚彬怒目圆瞪,肚腹间猛然一阵抽动,“啊……啊……”
“你别耍花样啊……”见状,耶律火凤以为耶律姚彬是装的。
“姚彬……”这时,巴纳罗匆忙赶来,见耶律姚彬痛得瘫倒在地,急忙抱起他,愤怒的眼神直逼始作俑者。
“本宫只是说了他两句……”耶律火凤心虚地闪避道,他现在可是她的靠山,不能得罪呢……该死的,谁知道耶律姚彬那个
贱人是不是故意的……
待巴纳罗听到了大夫的保证,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听下人回报,耶律火凤还在大堂等他,心一静便明白如今的时局
他们是谁也离不了谁,遂客气地前去道歉。
“公主,属下刚刚多有冒犯,还望公主恕罪。”巴纳罗低声下气道。
“算了,怎么样,他可还好?”耶律火凤为大局着想倒也不与他计较,端起一旁的茶水似是无意地问道。
“没事了,大夫说大小平安。”巴纳罗嘴角含笑道。
“快当爹的人果真不一样啊……”耶律火凤见巴纳罗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完全不见当初的野心勃勃,遂挑拨道:“不过,别
怪本宫没有提醒你,小心有人早早地送了你个便宜儿子。”
“……”闻言,巴纳罗自信地答道:“呵……这点公主请放心,他肚子里的是我的孩子无疑,只是……还望公主看在属下衷
心耿耿的份上,善待姚彬和我那未出世的孩儿。”
“瞧你说的好像本宫是什么蛇蝎般的女人似的。你放心,只要你支持我,将来等我登上宝座,你就是我们漠北国一人之下万
人之上的大元帅。”耶律火凤诱哄道。
“属下先多谢公主,祝公主早日心想事成。”巴纳罗低首恭贺道。
“好,好……哈哈……”耶律火凤得意地放声大笑。
当晚当耶律火凤回府的时候,听管家说刚刚宫里传来消息,太医说可汗已是强弩之末,怕是没多少时日了。耶律火凤怀着复
杂的心情进了宫,去见她那自小让她又爱又恨的父皇。
“凤儿,你来啦……”床榻上的老人已再不复往昔的强势,勉强地撑坐起身虚弱道。
“你……好点了吗?”看着垂垂老矣的父皇,耶律火凤收起了往日的刁蛮任性,不忍地问道。
“好,好很多了。”耶律鄂多虚弱地笑笑,伸手拉过耶律火凤的手语重心长道,“凤儿,父皇知道你怨我处死了你的母妃,
但是你要明白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么多年来父皇自认宠你不比彬儿少,父皇只希望你能放下心中的怨恨。”
“可是你最爱的还是他,不是吗?”耶律火凤当然知道这些年父皇对自己的纵容,可是她的心里还是不甘,“你总是把最好
的东西留给他……”
“你是指皇位吗?”耶律鄂多平静地问道。
“……”耶律火凤垂首沉默。
“好,父皇可以下诏将江山传给你,但是你要答应父皇最后一个请求。”耶律鄂多坚定道。
“什么?”闻言,耶律火凤抬首问道。
“让父皇再见彬儿一面。”耶律鄂多说道。
“哼……”耶律火凤气愤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我就知道你心心念念的只有他,小时候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我和母后
在你眼里根本不存在……”
“不是这样的……咳咳……凤儿……咳……”耶律鄂多越是焦急咳得越是厉害,手帕掩口,一展开手帕上已是一团猩红的血
迹。
“父皇……”亲眼见到父皇咳血,耶律火凤的心里还是有所动容的,急忙上前关心道。
“凤儿……父皇时日无多了,这是父皇最后的请求,你就不能答应吗?”耶律鄂多虚弱地说道,那模样似要随时会咽气般。
“……”耶律火凤最后痛苦地闭眼点头。
“好,好……”耶律鄂多欣慰地闭上了眼。
“父皇,父皇……”耶律火凤见状慌乱地叫唤道,见其微微起伏的胸膛才放下了心。
耶律火凤遵守了对父皇的承诺,安排耶律姚彬进宫。初闻此消息,耶律姚彬以为火凤那女人又在耍什么花样害他,只是能进
宫还是多少让他开心的,他已许久没有见过父皇,不知道他的病情怎么样了?还有诺儿和炎儿,不知在宫里可有被欺负?
耶律姚彬被直接带进了皇帝的寝殿,殿内淡淡的熏香在鼻尖缠绕,床榻上的人呼吸微弱,要不是那断断续续的咳嗽声,耶律
姚彬倒真要怀疑那人是否还活着。
“父皇……”看着疼爱自己至深的父皇如今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耶律姚彬心痛地无法呼吸。
“彬儿……”看到心心念念的孩子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自己眼前,耶律鄂多欣慰道。
“父皇,对不起,孩儿没用……”耶律姚彬自责道。
“孩子,时间不多了,听我说咳咳……我把玉玺藏在……”耶律鄂多示意耶律姚彬凑近,交代完便将一把小号的金钥匙塞进
了耶律姚彬的手中,叮嘱道:“这把钥匙你一定要收好……”
“父皇……”耶律姚彬激动不已,没想到父皇这时候还想着把皇位传给他。
“主子,公主朝这来了。”耶律鄂多的近侍陈公公急匆匆地进来禀报道。
“彬儿,蒙古儿和孩子们都在宫外等着你,你快去吧……”耶律鄂多指了指墙壁的方向,只见陈公公不知动了何处,墙壁上
现出一道暗门。
“父皇,我们一起走。”耶律姚彬知道自己这一走,怕是今生就与父皇永别了。
“殿下,快啊……”陈公公看着外面的情形,焦急地催促道。
“彬儿……父皇相信你将来一定会是个好皇帝,但是父皇求你,如果……如果可以的话,就饶火凤一命,她……无论如何都
是父皇对不起她……”耶律鄂多缓缓地摇了摇头,嘱托道。
“殿下,快走吧……”陈公公拉起耶律姚彬往暗门的方向而去。
“快走吧,孩子……”耶律鄂多催赶道。
“父皇,父皇……”耶律姚彬眼含泪光,然而那道无情的墙门还是关上了。
“邢俊,我终于可以来见你了。”耶律鄂多转首看着另一面墙上挂着的画像,神情温柔嘴角含笑地闭上了眼。
“主子,你走好……”陈公公跪于龙榻前,哀痛地告别道。
“他人呢?”耶律火凤一进屋就看不到耶律姚彬的人影,大声质问看守的侍卫道。
“刚刚明明还在这的啊……奴才该死……”侍卫们也是丈二摸不着头脑,他们可是一直守在外面,这人怎么可能会不见了呢
?
“还愣在这干什么,赶紧给我出去找啊……”耶律火凤催赶道。
“是。”侍卫们急忙蜂拥而出。
“父皇,父皇……父皇……”耶律火凤靠近龙榻,呼唤着面带微笑的耶律鄂多,但是却久久得不到回应,这时才察觉不对劲
,一探鼻息竟没气了。
“公主,主子去了,您请节哀。”陈公公跪于一旁,低垂着头道。
“你说,父皇怎么会死了,我明明已经停了药,为什么他会死了?”耶律火凤抓起陈公公的衣襟,怒声质问道。
“公主,你不用伤心,主子他是自愿的。”陈公公一脸平静地回道。
“你说什么?”耶律火凤吃惊道。
“主子早就知道你在他的汤药中下毒,他说如果他的死能够消除你心中的怨恨,让你们姐弟冰释前嫌,他便是死也是值得的
。”陈公公依旧平静地注视着神情震惊的耶律火凤。
“父皇可有留下遗诏?”过了好一会儿,耶律火凤才失魂落魄地问了句。
“……”陈公公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