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打扫书房的侍婢发现了书桌上的一封信，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原因只是那封信的信封上写着歪歪扭扭的‘遗书’二字。

第五十三章：命运作弄

朱老爷闻信就急忙赶了回来，看完朱大少留的家书差点气晕过去。

“这个逆子……”朱老爷不知是生气还是担心，眼睛都红了。

“爹，你别急，他们肯定还走不远，现在去追肯定能追上的。”凤洛水也是气急，这两人怎会如此胡来，那土城现如今可是龙潭虎穴，岂是说入就入的，那里面的境况只有从里面活着走出来的人才知道，这么冒死进去，都不知道是否有命出来。

“也只能这么办了。”朱老爷连逢打击，先是女儿生死未卜，再来老伴缠绵病榻，接着儿子奔赴险境，这些哪桩不需要他操心，毕竟不是铁打的身子啊，也难怪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

可惜，凤洛水没想到的是，朱大少他们可是易容赶路。两人打扮的还似模似样的，吹起胡子瞪起眼睛还真有点像那走遍大江南北的游商来着。

十几天马不停蹄的赶路，朱大少和贾六终于来到了西北战乱区，此处流民遍野，哀嚎不断，那场景有说不出的凄凉。

“六子，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啊？”朱大少看着这些流民也是于心不忍，问道。

“大官，现在是多事之秋，西北的几个小城都在遭受战乱之苦，那些地方的百姓为了活命只能举家迁徙，这些大概就是那些有家不能回的百姓吧。”贾六见此也是深有感触，想当年他也是与爹娘一路颠沛流离逃到京城，如果不是因为战乱要逃亡，也许现在他还会有个哥哥。

“好可怜哦。”朱大少看着不远处一个年轻的妇人割开自己的手腕用自己的鲜血哺育襁褓中的婴儿。

“大官，不要看了，这里的流民太多了，呆久了对我们没好处。”贾六知道他们这身行头对那些流民意味着什么，如果再呆下去引起他们的注意，只怕他们真没命进土城了。

“可是他们真的好可怜哦，要不我们分点干粮给她们吧。”朱大少提议道。

“好吧。”拗不过朱大少，贾六只好把准备的干粮拿出点分给了那对母子。

“谢谢，太谢谢您了……”妇人抱着孩子猛朝他们磕头。

“大人，也给我们分点吧，大人……”又一个老妇跑过来跪求道。

“大官……”包袱里的干粮越来越少，可是前来跪求的流民却一个劲地增多，眼看就要把他们包围起来了。

“六子……”朱大少这时候知道害怕了，那些流民的眼神各个饥渴，恨不得把他们身上的肉撕下来吃似的。

“大官，快跑……”贾六抓住机会拉着朱大少拼命地往前跑，终于在丢掉了所有的干粮和水之后成功地逃离了那些流民。可是当他们放松警戒的时候，他们不知道真正的危险正在逼近。

“大官，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贾六坐在地上聆听着，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什么？”朱大少还毫无所觉。

“大官，你呆在这，我去看看。”贾六不放心地站起来朝发出动静的方向而去。

“哦，六子，你要快点回来哦。”朱大少抱着包袱缩着脑袋，害怕地左看右看。

“你在这呆着，不要乱跑哦。”贾六叮嘱道。

“六子，是你吗？”突然，很大的动静从他的左侧传来，朱大少转过头去一看，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住了他。

贾六循着发出动静的方向一直走，可是过了半响都没发现什么，想想或许是自己多心了，正要走回原路，岂料不远处传来朱大少惊恐的尖叫声。

“大官，大官……”贾六按着原路返回，可当他再回到刚刚休息的空地时，已经没有一人。“大官，你在哪，大官……”贾六高声叫喊着，可是回应他的只是呼啸的风声。

荒凉的城门口坐着一堆要死不活的乞丐，那些人有些是原先就是做乞丐的，还有的是迫于生计，再有的是痛失亲人无处可去的，总之形形色色的人构成了这么大堆乞丐帮子。

“开饭啦，开饭啦……”漠北国的士兵推着一桶香喷喷的米粥车前来。

“开饭咯！”乞丐帮里有人高兴地大喊一声，一群原本半死不活的乞丐立马活了过来，争先恐后地拿着手中的破碗去争抢那一桶稀薄的米粥。

“馒头来了。”抢完米粥接着是香喷喷而且还可以闻的到肉味的馒头。饿了几天的乞丐们更是挤破头，彼此大打出手，就为了一个可以吃到肉味的馒头。

“小迪，你都两天没吃东西了，怎么不去抢啊？”一个瘌痢头的老乞丐接过小弟孝敬的馒头，偏头向那个角落里一动不动的男子问道。

“反正我也抢不到，何必过去让他们打呢。”男子睡眼朦胧，毫不在乎道。

“你小子倒是想得开哦。”老乞丐笑看了眼男子，扒了一半的馒头扔过去，“喏，要还的。”

“谢了。”角落里的男子不客气地接过慢悠悠地吃了起来。

城下的乞丐谁都没有注意到，城门上站着两个漠北国举足轻重的人物。

“怎么样，我的好皇弟，可有选到合心意的？”一身火红的劲装衬得女子如火般耀眼，金丝绣边的鞋履更加显示出女子不俗的身份。用长满倒刺的银鞭迫使那个全身束缚着铁链的男子抬起那颗高傲的脑袋，狠狠地逼问道。

“呸……”男子回以口沫。

“啪！”女子伸手檫了脸颊上的秽物，伸手就是一个响亮的巴掌。“你也不看看你现在是在谁的手里，你以为你还是那个指挥着千军万马的耶律姚彬吗？”

“耶律火凤，你最好现在就放了我，要不然我绝饶不了你。”耶律姚彬对其怒目而视。

“哈哈……你饶不了我，”女子似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止住笑声平静地问道，“你凭什么呢？我的好皇弟，你可不要忘了，我的母妃可是可汗的正后，而你的呢，呵呵……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妖怪……”说到最后一句时，那极度阴寒的眼神竟让人无比地难受。

“你……不准你侮辱母妃……”耶律姚彬怒吼道，那个人无论在别人眼里是什么，但是自小他就是最疼他，爱他的母妃，他容不得别人这么侮辱他……

“嗤嗤……皇弟啊，你说你这个妖怪生的是什么呢，是不是也是个小妖怪呢？”女子不怀好意地在男子耳边轻语。

“你……”闻言，耶律姚彬脸上的血色尽退，浑身颤抖不止。

“你别激动啊，放心，做姐姐的一定给你挑个最好的，也好配的上你这个漠北国的战神，尊贵的六皇子啊……哈哈……”女子说完后仰头大笑着离开。

“……”耶律姚彬恨得咬牙切齿，可是全身被缚，武功被制，他如何脱身呢？

黄昏的时候，城里突然出来一小队官兵往那乞丐堆里查看着。专挑那些又邋遢，又臭的乞丐打量。终于在角落里，小队长发现个奇臭无比的，还有那张黑乎乎的脸让人看了就直倒胃口。

“就你了，跟我们走。”小队长用刀往那睡得跟头猪似的人身上敲去。

“做什么？”乞丐睁开眼，打了个哈气，睡眼朦胧道。

“带你去吃好吃的。”小队长邪笑了声，露出两颗小金牙。

“不去行不行？”乞丐睁着无辜的双眼问道。

“你说呢？”小队长坏笑着把大刀直接架到了乞丐的脖子上。

“那就去咯。”乞丐无奈地起身，离开他早已熟悉的小天地。

“小迪，有什么好事别忘了关照我们。”瘌痢头身边的小跟班对被官兵带走的小迪挥挥手道。

“关照你个死人头啊，他这一去还能有命活着回来吗？”瘌痢头老乞丐狠狠地朝小跟班的脑袋上敲去。

“我哪知道啊……”小跟班赶紧缩了脑袋，委屈道。

土城最繁华的房间内，侍卫带着邋遢的小迪进来。

“公主，人已经带来了，您要过目吗？”侍卫恭敬地问道。

“嗯……”火凤公主离乞丐一丈远，捏着娇俏的鼻子，一脸嫌弃地吩咐道，“行了，就这个吧……赶紧出去……”

“是，公主。”侍卫遵命地带着乞丐出去了。

“来人，把这房间给我从里到外通通刷一遍，天啊，真是臭死我了……”这天底下竟然还有这么肮脏邋遢的人，耶律姚彬啊，连我都开始有点同情你了呢……

侍卫带着他穿过好几个回廊，却迟迟不肯停下。

“你们到底要带我去哪？”乞丐不耐烦了，这些人都是木头吗，怎么问了都没反应的。

“少废话。”一个侍卫终于掉出一句话来，虽然不是什么好话。

“诶，我说你们……”乞丐正准备发飙，侍卫们却在一个小院门口停下。

“给我进去。”侍卫用力一推，硬是将乞丐推进了一间房。

“你们干什么？喂，开门，开门啊……”乞丐用力地拍打着门板，可是门那头依旧无人理睬。“今天真是活见鬼了。”乞丐烦闷地坐到一旁，正要拿起茶杯喝水，一声让人想入非非的呻吟声让他将入喉的茶水全数喷了出来。

寻声而去，只见红帐内依稀躺着一个人，似受着什么非人的折磨，似痛苦又似欢愉。

“喂，你还好吧？”乞丐也不敢随随便便掀开红帐，谁知道里面有什么，要是看了不该看的，那他真是跳进凤江也洗不清了。

“救……救我……”红帐内发出微弱的求救声。

“我都身不由己，怎么救你啊，你随意，我就自便了。”乞丐正想走开找一处角落窝着，岂料红帐里伸出一只铜色的手紧紧地抓住乞丐的手臂。

“救……救我……”那只手用力一拽，乞丐立马被拉进了红帐内。

“啊……”乞丐一声惨叫，挣扎而出，连带着把床上的人也拖下了地。

“救……救命……”男子面容俊美不凡，眼带桃花，轻薄的衣裳凌乱，全身冒汗，脸上还泛着异常的绯红。

第五十四章：脱离险境

凤洛水派出去的人终于回来了，可是依旧没有朱大少的消息，正一筹莫展之际，门童来报，贾六回来了，朱家上下欣喜。

“老爷，少夫人，少姨娘……呜……我总算见到你们了……”贾六蓬头垢面，狼狈不堪，浑身脏乱不说，那身上的衣裳早变成了破烂的布条，说是穿不如说是挂在身上更加合适。

“贾六……你是贾六？”看着眼前这个完全是一副乞丐打扮的人，朱老爷险些认不出来了。

“老爷，是我啊……呜……”贾六见到久违的众人，心中感触，泪流不止。

“大官呢？大官人呢？”独独不见大官的人影，凤弱水急忙上前抓着贾六摇晃道。

“哇……”贾六大哭着，噗通一声跪于地上，“大官不见了……呜……奴才该死，把大官弄丢了……”

“什么？”凤弱水本就虚弱的身子一振，开始摇晃起来。朱老爷刺激过度，跌坐进了椅子上，不发一言。

“弱水。”凤洛水急忙扶住她。

“哥，大官，大官不见了……”凤弱水眼泛泪光，抬首说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凤洛水疾言厉色道。

“那天，我和大官到了……”贾六一五一十地将他去土城和走散的经过说了一遍，想起痴傻的大官在那种环境下险难生存，不禁嚎啕大哭不止。

“你在土城外郊逗留了十来天都没任何他的消息吗？”凤洛水心中焦急，这对现在的朱家来说无非又是一个噩耗，朱夫人还缠绵病榻，而最重要的是两个孩子都还小，难道要这么早就没了父亲吗？

“我在那条道上见人就问，可是都没有见到跟大官长的相似的人。”贾六越说越伤心。其实他可是把路上的谁都问了，除了那一堆瘫坐在城门口像烂泥一样的乞丐们……

“或许他进城了呢？”弱水思索了片刻，抱着一丝希望道。

“我本也这么想，可游商的牌子虽然我也有一块在身上，但是城门守卫太过森严，根本不准游商进去，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就想着总不能这么一直干等着。后来我就想或许大官找不到我，自己先回府了，可哪知……”直到身边仅有的盘缠也用尽了，他只好怀着一丝希望一路行乞回了京城。

“这么说，他很有可能进了土城。”凤洛水猜测道。

“凤哥哥，我们的大官会没事的，对不？”进了土城会没事？弱水心里更加不安，急急地向凤洛水问道。

“弱水，别担心，不会有事的。”尽管心里没把握，但他只能这么说。现在弱水身怀有孕，已是辛苦，绝不能再刺激她了。

“老爷，你怎么了，老爷？”管家富贵惊慌出声，不住地摇晃着朱老爷。

“爹，你怎么了，爹……”洛水和弱水这才注意到，朱老爷脸色煞白，全身颤抖，那两只手更是哆嗦着如秋风中的落叶。

“快，快去请大夫……”洛水赶紧吩咐门外的侍从。

“找……大官……救……他……回来……”朱老爷口齿不清地颤着嘴唇将这句话说完。

“你放心，爹，我一定会把大官找回来的……”凤洛水抓着朱老爷的手承诺道。

“啊……”屋里的让人一听就觉得全身酥软的叫声已经整整持续了半个时辰，门外的两个侍卫也不禁心痒难耐。

“诶，你说这皇子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啊？”侍卫甲盯着那个门板，恨不得在上面戳个洞看看。

“那还用说嘛，都说这六皇子美的不像个男人，只怕我们漠北最美的艺妓也不及他的风姿啊。”侍卫乙神情痴迷道。

“真是便宜了那个臭乞丐，这都半个时辰了，里头的动静就没停过。”侍卫甲羡慕道。

“就是，粗人就是粗人，刚刚还砸水壶，翻桌椅，战况实在太激烈了，不知道那人撑不撑得住。”侍卫乙担心道。

“咦……”两个侍卫互看了一眼，“怎么没动静了？”倾耳在门板上偷听，却什么声音也没有。

“啊……死人啦，死人啦……”这时候，突然从房里传出惊恐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