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法 下+番外——颜研
颜研  发于:2013年04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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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妮慎重地想了想,“是开水白菜,跟谁做的无关,菜品本身非常出色,这几乎可以列为我本年度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前三名了

。”

步朗尼咬着嘴巴不知该怎么接话,白媛媛连忙将自己面前的花生米向中间推了推,“朗尼,喝酒前先吃点东西垫垫,小心醉了。

步朗尼随手拈起几粒花生,随意朝窗外一望,忽然定住了视线。

钟诚和何之山走在街边,很明显是想找个地方坐下。

步朗尼刚刚叫了一声“白姐姐……”手机的铃声就响了起来。

步朗尼看见何之山将手机扣在耳朵上,这边的白媛媛手忙脚乱地从提包里摸出手机按下接通键。

孕妇的手机早就被设置成了免提状态,何之山的声音很清晰地传来,“媛媛,很抱歉,你自己回家好吗?我有重要的事耽误一会

儿,晚点回去。”

凡妮正要出声抗议,步朗尼赶紧伸手挡在她面前猛力一挥,眼角扫着楼下的人影。

白媛媛不高兴地说,“太过分了吧,以前叫人家小甜甜,现在把人家扔在大街上。”

何之山的声音也有点歉疚,“是我不好,你千万别生气啊,凡妮夫人他们走了吗,要不你……”

步朗尼看见钟诚在闷笑,何之山顿了顿继续连声说着抱歉,声音软得能滴出水来。

在众人戏谑的目光中,白媛媛只得说,“好啦,我知道,你也小心点,早点回来。”

凡妮正要开口的时候,服务生送来了她点好的酒,淡绿色的薄荷芙莱蓓很漂亮,而接到天使之吻的步朗尼不太满意。

拈起杯口的红樱桃一口吃掉,步朗尼看见何之山和钟诚走进了楼下相邻的小酒馆。

很快有一辆车停到了对面街边,下来两个人,走在前面的是一位面熟的老先生。

半年前被钟诚请到步家吃过饭的华侨,许先生。

04.

获得决赛资格的何之山和平常并没有什么不同,该干啥就干啥,让人丝毫看不出这比赛对他有什么影响,反正还有几个月才到元

旦,而步家的新年假期是从圣诞放到元旦,一家人都要回凡妮夫人的法国娘家的。

只是在盛宴之前叫黎向荣离开的话再没有提过,比赛时叫人家帮忙,用过就叫人家滚蛋怎么也说不过去吧,何之山第二天在店里

对黎向荣正儿八经地道了谢,自自然然说了一起努力之类的套话。

吕永既已退居二线,此时当然是再无异议,步家家主两天之后终于离开了医院,他那病本来就是小伤风,居然生生在单人病房里

耗了五天,很有故意怠工的嫌疑。

黎向荣绝口不提要走要留的话了,老老实实干活,安安静静呆着,表现得无比乖巧。陶星明封一帆安东他们也是一派平和态度,

步朗尼再适度表达了一下对他的看重,于是总算大家安下心来,正是接纳了他。

实习和正式工作的感觉是不同的,实习生的谦逊和怯懦不仅是没有足够的自信,也是“大不了我就走”的盲目自我保护感撑起的

隔离罩,我这样小心翼翼就行了吧?你们还是不喜欢我吗?好吧,我也不喜欢你们,干嘛看你们脸色?

太多新人一踏入职场就因为掌握不好自己的定位而失去机会,锋芒毕露也许会一鸣惊人,但是稳步前进的人都相信细水长流。

初出茅庐就崭露头角很容易,难的是得到那些远比自己成熟得多老练得多的人真心地认同,有人因为趾高气扬而栽了跟头,却只

会埋怨道路不平却不反省为什么不好好用自己的眼睛看路。

改变习惯就像身份的转换一样困难,如果你正式得到了一份在别人眼里和自己内心都很看重的工作,你会动不动就觉得委屈吗?

会轻易地说我不干了吗?不会吧,这份工作给你一个明确的目标,给你一份激荡的情感,给你一份固定的收入,给你一个遥远的

未来,让你更加坚强自信热情充实,与此相比,一位土生土长的领导给个冷脸又算什么?况且他还拜托过你帮忙,还请你吃过饭

现在的黎向荣觉得很幸福,既然决定以厨师为职业,那么在本市、本省,甚至西南地区最高级的餐馆当学徒,和小老板还有很不

错的交情,这是多么幸运的事情!

仲秋时节,花好月圆,他踌躇满志,满心都是飞扬的快乐。

陶星明对他说初级厨师的资格证太不够看,要是有机会的话还是去再考考吧,黎向荣深以为然,在网上查了些考试程序之后,决

定先去买些参考书来自学,一般来说厨师学校会组织学员定期参加测试,要么就是厨师个人去相关部门交报名费和报名资料,自

己应付考试,营养学烹饪学什么的理论知识要通过笔试,而技术考试则是在规定的菜肴里抽签,现场烹调菜肴,考官品尝给分,

难度并不算太大,毕竟资格证只是一个从业的执照,手艺的好坏是要靠食客的反应来证明。

这个休息日,黎向荣跑到西南书城里找书,又恰好是个周六,卖场里简直人满为患,要是想从书架之间挤过去都累得一身汗。长

椅上的、书柜旁边的、过道里的,到处都是捧着书读得津津有味的人群,有的甚至啃着面包喝着饮料,瘫坐在地板上手边堆着几

本书,潇洒得旁若无人。

黎向荣楼上楼下跑了两圈,在社会民俗家庭生活考试资料的标牌下转来转去也没发现厨师考级的书在哪里,半天才找到一位同样

满脸是汗的导购,那年轻女孩子皱眉想了半天说实在抱歉,要不你去服务台查查吧,今天人太多,又正好是刚开学半个月,无数

小学生中学生背着大包小包来买参考书和习题集,这一层楼是教辅区,望过去全是黑压压的人头,广播里还不断重复着“某某同

学,你的家长在一楼门口等你,请快点会和。”“某某同学,你的朋友说要先走,请注意手机短信。”简直吵闹地令人头晕目眩

黎向荣望洋兴叹,侧着身子顺着安全梯下到一楼,几排标明哲学的书架间还略略有些空位,他走过去挤着一张长椅坐下,从裤兜

里翻出几张餐巾纸先擦汗。

看看手机,已经是下午四点了,黎向荣决定还是再等一会,人稍微少些的时候去问问服务台,想向周围人学习找一本书看着先打

发时间。

起身逛了几步,一排排笛卡尔黑格尔马克思让他干瞪眼,选了半天抽了一本国学普及本的《周易》,先前的座位已被别人占领,

他就干脆靠在书架上随手翻书。

《象》曰:地中生木,升。君子以顺德,积小以高大。

这是什么意思?

黎向荣抓抓头发,翻过页找注释,“树木生长,由小到大,由低到高,君子要顺应自然规律来加强自我修养,积累微小的进步…

…”

脑子里突然一动,就像一阵微弱的电流发出沙沙声,像一个沉寂许久的电台又找到了频道,试试探探地呼唤他的回应。

——师傅,他含笑叫道,感受到一次更强烈些的悸动。

——我,你还好吧……徐疾从来没有这么扭捏过,让黎向荣体会到他有多么的惭愧和无地自容。

——我不错啊,你怎么样?

——你不怪我吗?

——有点怪,黎向荣老老实实回答,鬼上身感觉很不好啊,千万别再来了。

——再也不会了,徐疾略微自在了一些,解释道,我的能量本来就是强弩之末,那次上身几乎消耗殆尽,再来一次就直接可以烟

消云散了。

——你不去投胎吗?黎向荣很好奇。

——我死的时候已经是魂魄不全,要不是依靠曼殊院的护持,我早就完全消失了。

——你不是护法神吗?这么弱?

——我不是神……实际上,我一生的信念就是让国人再不信神,不要相信君权神授……

黎向荣觉得在这么嘈杂的环境里不适合进行内心深处的对话,只得匆匆说晚上回去慢慢聊,现在要去找书了。

合上周易塞入书架,他正要转身,肩膀却被人一拍。

“你?”背着大包的小个子青年一脸自来熟地看着他,细眉细眼塌鼻子厚嘴唇,笑得很亲热地说“中秋节那个比赛,你也在台上

吧?”

“哦……”黎向荣眨眨眼睛,“你是第二名!”

小个子一拍手笑道,“是我啊,第一是你们嘛,何师傅家的?”

黎向荣哭笑不得道报了名字,同时对没有记住对方大名感到有点歉意,小个子拍拍胸口道,“我叫刘云闲,云彩的云,清闲的闲

,学厨师六年了,你呢?”

黎向荣吃惊道,“你看起来好年轻!我快20了,学厨一年多吧。”

刘云闲拍拍自己脑门道,“我23岁了,高中毕业就开始学了嘛,在锦城宾馆打过工哦~”

锦城宾馆是蓉城最早的五星级酒店了,还很有历史背景,那餐饮部也是相当的有名气,豪客高官往来不绝,很多大企业把公关活

动也定在那里。

黎向荣表示惊叹,“那你现在?”

刘云闲爽快答道,“干得不爽,上面太压人了,我打算自己闯江湖去!最近就全心备战,在家练习手艺,一切等决赛完了再说。

黎向荣见他一身名牌服饰,耳朵上钉着银环,脖子上挂着iPod,一脸无忧无虑不像是为生活担忧的人,连连说着你要加油。

刘云闲道,“对了,你去不去京城?听说决赛最多带一个助手,最好是参赛者单干,挺神秘的。”

黎向荣兴趣缺缺地说,“那天也就是帮一位大哥的忙,我还在打工呢,到时人家也不一定叫我,叫我也不一定方便去。”

刘云闲道,“也是,不过你才学了一年多,食雕就那么好啦?我看见你刀工很出色呀。”

黎向荣道,“刀工是从小家传,从业时间的确还不长,所以只能当人家助手。”

刘云闲大力拍着他肩膀道,“嗨,你明年自己报名去呗,有时候也就是运气好,对了,你现在混得满意吗?把你电话留我下,明

年我要开店了聘你啊。”

黎向荣掏出手机说那你先说号码我给你拨过去吧,现在工作的地方也还行,正准备考试呢。

刘云闲很高兴地说,“考试不难,你用心一下没问题,我考的时候也就看了三天书,理论考了满分。”

黎向荣很是钦佩,灵机一动问道,“理论考试背背书就行了,那实践操作呢?抽签是抽到什么必须做什么?不能换吗?”

刘云闲想了想说,“要是抽到的菜是你的忌讳,应该是可以给考官说一下重抽的,不过就那么几十道大众菜,没什么高难度,都

是些基本功。”

黎向荣苦笑道,“那不想做荤菜,只做素菜行不行?”

刘云闲惊讶地打量他一番,“只做素菜?我还真不清楚,听说有些省份好像是有专门的素菜厨师,你再找人问问吧。”

黎向荣诚挚地道了谢。他俩挤在书架间只顾说话,这里人虽然相对较少,但还是往来不绝,挡着别人的道路太久也不好。

刘云闲摸出手机又确认了黎向荣的号码,挥挥手道,“我去楼上买碟子,你逛你的,回头电话联系。”

05.

蓉城的秋天非常舒服,温润的凉风在林立的高楼大厦之间穿行,繁华的商业区人声鼎沸车水马龙,几乎时时刻刻洋溢着节日的气

氛。太阳还留着大半个脸蛋遥遥挂在天边,道路两旁就点燃了霓虹,享乐的气息随着夜色的加深而愈加浓重。

这里的生活用一个词形容最是贴切,“安逸”,这本是一座来了就不让你走的城市。

黎向荣抱着沉重的书袋,打算悠闲地走回去。手机突然在口袋里跳动了几下,黎向荣好不容易摸出来接听,步朗尼简单地交待说

半小时后在某火锅城聚餐就挂了电话。

黎向荣走到目的地时间正好,一进包间看到步家父子和厨房同僚都刚刚聚齐,正在热热闹闹点菜。他自觉地走到靠近门口的座位

坐下,身边的安东热心地帮他添茶摆碗,指着菜单叫他再点几道菜。

圆桌中间的电磁炉上烧开了大锅红油辣汤,最中心翻滚着淡黑色的山菌清汤,鲜嫩的肉片菜肴摆满了桌子和菜架,每人面前不仅

有蒜泥油碗,还有芝麻酱、青椒酱、沙茶酱、海鲜酱、怪味蘸碟、干辣椒面蘸碟、花生芝麻蘸碟等等调味料,等到锅开先放入蘑

菇和肉类煮过一滚,下进去豆腐豆皮魔芋煮开,先吃几口垫垫底,再慢悠悠地拈起肥牛羔羊毛肚边涮边吃,尤其是当地人偏爱的

黄鳝、鹅肠、黄喉、泥鳅、黄辣丁,在浓烈香辣的红汤里翻过几个身,就是无上鲜滑爽嫩的美味。

据说外地的男人对火锅的兴趣都不是很大,但在川渝之地,火锅几乎是无人不爱,不用讲究规矩等级,也不要形象,大家解衣扣

挽袖子,吃得满头大汗,就是一个爽。

满脸红通通的步朗尼拖过一箱啤酒,开好瓶盖一人递了一支,也没人跟他客气,接过来就是一口喝掉半瓶。

阿荣夹起一大筷子白豆皮放进青椒酱里,一口烫的满嘴火辣,连忙灌下满杯冰啤酒,冒火的喉咙瞬间过了电,全身连连打着冷颤

,五脏六腑在突然紧缩又突然被撑开似地,刺激得不得了。

步朗尼赶紧拿了茶壶给他添水,顺便给满座人添了个遍,安东夹着牛肉快乐地大吼,“舒服啊!”

向来斯文的步微笑眯眯地说,“还是这样吃饭才爽快吧。”

封一帆啃着排骨说道,“还是辣的有味儿,平日吃的东西太清淡了。”

吕永用筷子指指他,“作为一个厨师,怎么能沉迷于浓油重味呢?过度刺激会破坏你的味觉和嗅觉。”

封一帆反驳道,“听说以前大户人家的奶妈都是吃不放酱油和盐的清水肘子,那是为了下奶,厨师要混成那样就太惨啦。”

也就是他能这样口无遮拦地说话,步微忍了忍还是笑道,“别以为你无法无天的,你父亲可是叫我好好管教你。”

封一帆挤眉弄眼道,“呵呵,我爸叫我偷学几个绝招就赶紧回家呢,我家的风波楼还等着我继承哟~”

步微笑骂道,“滚滚滚,回你家当少爷去吧,步家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神。”

他说这话的语气虽然从容自得,就像是随和的长辈在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但是那双眼睛里却有抹不开的疲惫,下垂的眼角和

上扬的唇线总有些不协调,何之山担忧地看了看他。

步朗尼扬声笑道,“封大哥,干脆我也去你家偷师好不好?”

封一帆无所谓地摊摊手,“行啊,不过齐鲁风味清淡软烂,你肯定会说口中淡出个鸟来。”

步朗尼道,“我嫌弃什么啊,我家的菜还不就是清淡软烂,只适合老年人吃。”

吕永沉下脸正要开口,步微悠悠说道,“是啊,也许只有老年人喜欢。”

“要是老年人都不在了,是不是就没生意了?”步微慢慢转动脑袋,视线从每一个人脸上滑过,目光深邃却无情无绪。

“哎呀”步朗尼大声叫道,“鳝鱼涮好了,快点捞啊,小心煮过头了。”

说着就拿起漏勺从锅底舀起来,依次递到每人面前叫人夹起深灰色的膳段。

鳝鱼本身有些腥味,裹着浓重的辣味吃起来却鲜爽无比,勺子递到黎向荣面前,他微微一愣,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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