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真的很抱歉，这么长时间才找到你，让你吃了那么多的苦头。”

姬无双哑然，他开始茫然，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不是想要将殇景年逼到穷途末路的境地吗？为何看到他跪下的一刻，心会疼。

如果殇景年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自己的恨从一开始就莫名其妙。他说的是真的吗？

难道真的是自己误会了？

不，不对，殇景年是个狡猾的人，他是故意的，对，一定是故意扰乱他的内心，他才不要相信他。

殇景年一定又在耍什么花招，想要欺骗他，让他姬无双放弃帮助李睿，从中撤兵，对一定是这样的，姬无双生性多疑，此刻不免又狐疑起来。

先前悲戚的神色淡去，“殇景年，你到底想要玩什么花招？”

“无双，我就说过你从来都不肯信我，不论面对任何人，你都不肯打开心扉，这可不好呢。”

“我的事不用你管。”姬无双别扭的撇过头去，不愿意去看殇景年悲戚而深情的眼，那双眼会刺痛他的内心。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所有人都能看明白殇景年这次是来真的，偏偏姬无双不明白。

殇豫青看得来气，猛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手持兵器，指着姬无双恕道“姬无双，你不要不知好歹，我皇兄对你的感情是真的，你凭什么说他欺骗了你，还有那个李睿，老子才不会投降呢，承认你是什么狗屁皇帝，老子姓殇，是北燕的镇远候，你给我记住了。”

殇景年袖子轻轻往后一挥，殇豫青顿时腿一软，身上有股强大的压力，压迫着他，迫使的他不得不重新跪下。

殇豫青一脸的不甘心与愤怒。

但是此刻也无力去发泄。

“无双，那个孩子还好吗？”殇景年忽然又问道。

姬无双脸色白了白，很明显的对这个话题很敏感，但还是不由地答道“好得很，他是我的孩子，我自然会待他好。”

“那就好。”殇景年笑着颔首。“孩子叫什么名字呢？我也想知道。”

“姬燃。”

“是个好名字啊，是取的旭日东升，普照万物之意吗。”殇景年努力的去想那个当日出生差一点就丧了命的小家伙，表情柔和了起来。

李睿此刻也搞不准殇景年这一跪是真的肯投降，还是假意的，或者在这远处还有什么援兵，从后面包抄他们，殇景年其实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李睿疑心的想到。

“殇景年，你说要投降我齐国，朕不会相信你的片面之词，朕需要的是你的诚意。”

殇景年似乎早就料到了李睿会有如此一说，勾起了唇角，镇定的道“诚意我已经摆在了你面前，我知道你一直忌惮我的武功。”

殇景年缓缓道，这身武功出自前任魔教教主的手，是他亲自教导与他的，并在弥留之际，将内功全部给了他，他殇景年有这份学武的天赋，再加上这份内力所以才造就了这份举世难见的绝世武功。

今日就将一切都交待了吧，如果这样做真的能让姬无双开心。

“是又怎样，难不成你会自毁了自己的一生武学根基。”李睿不在意的道。

言毕，殇景年猛的一掌击在了自己的丹田处，哇的吐出一口血，殇景年腿一软，险些跪在了地上，殇景年勉强支撑着站立“怎么样，现在总该相信了吧。”

李睿讶然，一脸惊讶与不可思议“你居然真的自毁武功。”

姬无双震惊了，怔怔地盯着殇景年，无法发出一言。先前否定的想法，这一下子又被推翻了。

姬无双思绪茫然，脑子里一团乱麻。

殇景年忽然朗声道“齐国国主答应在下，会善待我北燕子民，我相信齐国国主绝不会食言，再次天地为证，若违此誓，你李睿将万劫不复。”

李睿这下子也严肃了起来，看来殇景年的投降是真的，李睿竖起双指指向上苍“我李睿再次立誓，一定善待燕国子民，若是有违此誓，一定万劫不复，不得好死。”

姬无双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殇景年，殇景年的表情很平静，平静的犹如一潭死水，姬无双忽然心慌了起来，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就是这电光火石的瞬间，殇景年忽然一个翻越，纵身跳上了自己的马背，他回头冲着姬无双微微一笑“无双，我说过，我有自己的骄傲，成王败寇，已成定局，但是我殇景年却绝不会芶且偷生。

殇景年一勒马疆绳，那匹枣红色的马，嘶鸣一声，似乎知道了主人的末日已到，声音悲切而哀伤，前蹄几乎要站了起来。

猛的一个飞跃从众将士头顶掠过，奔去的方向居然是身后的峡谷。

“不……”

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在空旷的山坳间回荡，那袭黑色的战袍，已经随着马儿一同跌落到了万丈深渊。

如果是以往的殇景年，一定可以平安无事，可是他当着那么些人的面，自废了武功，这一跳下去，无疑是死路。

姬无双呆呆的望着峡谷的方向，一策马也冲着那个方向掠了过去。居然是想要与殇景年一起跳下去。

李睿慌忙上前用自己的马挡住了姬无双的去路。

姬无双浑身微微颤抖着，眼泪断了线似地，一滴一滴滚落下来，湿了脸颊。

“景年……”姬无双动了动唇瓣，喊出这两个字，眼前陡然一黑，人直直的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第二十六章：十年之约

姬无双这一昏迷就是三天三夜，再次醒来的时候是日暮黄昏。

姬无双躺在北燕的皇宫里，这个地方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曾经有段时间他一直住在这儿。姬无双醒来的时候，宫殿里没有什么侍女，大概是齐国刚刚进入北燕，一切还不稳当的缘故。

姬无双从床上下来，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想着外面走去。

姬无双呆滞的望着北燕的皇城，齐国大军已经正式驻扎在了这里，这里的每一个角落，他都非常熟悉。

曾经有个人牵着他的手，走遍了这里的每一个地方。

然而，现在却只有他孤身一身。

他以为殇景年是在欺骗他，玩弄他，却没有想到，他是真的会为了他放弃一切，最后甚至是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原来自己所谓的受到了伤害，一开始就是在自欺欺人，他得到的是殇景年全部的爱，可是他却将他踩在了脚下，狠狠的践踏。

姬无双的心狠狠的抽痛了一下，脚下是奔腾的池水，池水很深，如果从这里跳下去是不是一切痛苦都可以结束了？

姬无双茫然的这样想着，不由得往前移动了脚步，脚悬在了岸沿上。

“你在干什么。”忽然一声厉喝，一个人影急急的冲过来一把将姬无双从身后抱在了怀里，向后避开。

来人正是李睿，李睿满脸愤怒。

姬无双从茫然状态中清醒过来，猛的一挥手，狠狠给了李睿一巴掌，然后迅速的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李睿被结结实实打了一巴掌，头偏向一边，许久李睿回过神来“双儿，你这又是何必呢，殇景年去了，你的仇恨也该化解了才是，不要再继续折磨自己了。”

“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再看谁说他死了，他那么厉害，那小小的悬崖根本摔不死他，他不会死的，不会。”

这话像是在说给别人听，又像是在劝慰自己。

李睿在心里苦笑，其实姬无双还是爱着殇景年的吧，即使那个人真的不在了，却依然留存与姬无双的心底。

“双儿，忘记他好不好，回到我身边，我会好好待你，我如今拥有了五湖四海，我是这天下的唯一主宰，这皇位只要你愿意，我愿意与你共享，双儿，来吧，回到我身边，我需要你，让殇景年成为过去，好不好。”

李睿伸出手来，声音感性而蛊惑人心。

姬无双迸着阳光望过去，李睿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刻，浑身上下都透着锐不可当的气势，天下一统，多少人的夙愿，在他这里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

姬无双恍然，这个世上哪个男儿不想着成就一番大事业，如殇景年这般，难道就没有过君临天下的野心縻？

可是他放弃了，在那么多人面前，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屈膝下跪。

姬无双的心狠狠的疼着，如针扎了般的疼。

若不是自己太犀利，太自以为是，总以为自己是受害者，全天下的人都对不起自己，又怎么会将事情弄到现在这个地步。

自己惦念着自己失去的，却从来没有想过在不知不觉中得到了这么多。

李涛绿珠的忠心，殷霏这个知己，以及殇豫青和金不换这两个朋友，还有殇景年的爱，殇景年对他的好，对他的温柔，如今想起来历历在目，然而故人不在，伸开手，只有指尖的暖风在流走。

一如殇景年温暖的手掌心。如今只余一片冰冷。

“无双，如果还有来世，我一定要在人海茫茫中，第一眼找到你，认出你，从此与你相伴一生，不离不弃。”

风过无痕，殇景年的低语却还在耳畔。

不知不觉泪水湿了脸颊，姬无双距跑着向后退去，避开了李睿伸出的手，一个恨字，耽误了他的大好年华，让他错失了太多。

他恨不起了，再也恨不起。

“李睿，我已经不想恨你了，你放手吧，我要离开这儿，家国天下我都不在乎，这一刻剂我只想要他，这种心情，你不会明白的，你不会。”

姬无双呢喃道，此刻脆弱的表情犹如一个即将破碎的琉璃娃娃。

李睿知道会是这个结果，然而明知道不可能却还要试一试。李睿将手收了回去，苦笑，“无双，你真的不再考虑吗？”

姬无双摇摇头“不，我要去找他，只要我坚持一定能寻到他，在人海茫茫中，第一眼将他认出，从此再也不分开。”

“双儿，或许他已经……那么高的悬崖，况且当初他自废了武功，你……”

“不。”姬无双拼命的摇头“他还活着，他一定活着，我有的时间，我一定能找到他。”

“双儿，何必这么固执呢。”

“哪你又何必对我这般固执？”姬无双反问。

李睿顿时哑口无言，这份爱苍白且无力，终究是只能看着他离去，离得远远的，从此与自己再也没有交集。

心又是一阵阵疼痛，痛的撕心裂肺，明知不可能，却还要千丝万缕的与他纠缠在一起，明知会受伤，心会痛，任然坚持着想要等到他回头，望他一眼。

他爱的不比殇景年多，但是却同样的与他一样真。

放手吧，放手吧，李睿在心里叹息，就让一切尘归尘，土归土，或许自己百年之后，会带着对姬无双的刻骨思念长眠于地下。

“双儿，我并非要泼你凉水，只是你也知道的，那山谷下有飞禽走兽出没，殇景年生还的可能性不大，即使他落下去，没有死，但是受了那么重的伤又从悬崖上摔下去，伤的一定很严重也走不远，然而我们却找不到他的尸骨，说不定已经落入野兽口中。”

李睿冷静果断的分析道。

“不。”姬无双慌乱的摇头“他不会死，他不会。”

说道最后姬无双的声音低弱了下来，明显的底气不足。顿了顿，姬无双抬眸眼神异常坚定“我寻他十年，十年若是还寻不到，我就当他是死了，那时我也不会芶活于人世。”

“你。”李睿哑然。姬无双眼底璀璨的光芒是那样多人心魄，却又坚定异常，一如殇景年最后决绝的目光。

再也不愿意去看姬无双，怕心里那个可怕的念头会忽然窜了上来，动用手里的权利强行将姬无双困在自己身边。

留住他的人，留不住他的心，这一点自己不是早就尝试过吗？反而让姬无双离自己越来越远。

李睿的双手紧紧的攥住，似乎在做着某种重大的决定，许久李睿的双手松开，“你去寻他吧，朕祝福你们。”

姬无双道了声“多谢。”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两个人一条线，却终究是背道而驰。李睿没有回头，直到姬无双走远，再也听不见他的脚步声，李睿捂住胸快口哇的吐出一大口血。

姬无双从后花国走出来的时候，迎面碰到了殇豫青，殇豫青被几个士兵压着，但是似乎是李睿有命令，对殇豫青要以礼相待，于是就变成了那几个齐国人被殇豫青海扁一顿的场面。

殇豫青刚刚揍完了人，一抬头看见姬无双，双目充血，几乎要扑过去杀了他。

此刻那几个齐国侍卫再也不敢怠慢，要知道姬无双的身份现在可是高贵的不得了，急忙上前拉住发疯的殇豫青。

殇豫青恕吼道“姬无双，老子一定杀了你给我皇兄报仇，你等着。”

姬无双此刘一脸的疲惫与脆弱，一身戾气早在殇景年坠下悬崖的一刻，烟消云散。

此刻他不恨任何人，不恨命运的不公，只恨自己的不争，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姬无双忽然冲着殇豫青勾起个唇角，微微一笑，风华绝代却凄惨的如月风中落叶“好啊，十年，给我十年时间，这段时间我若是寻不到他，我会到你面前请罪，到时你要杀我，我绝不会反拉。

殇豫青呆住。随即又恕道”姓姬的，你又在玩什么花招，小爷再信你，就是头猪。“

姬无双却不再说话，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殇豫青还想要挣扎着冲过来，却被那几个齐国侍卫拦住了去路。

第二十七章：十年后

这些年他走过很多地方，黄沙滚滚漫天的沙漠，四处是海水的岛国，大陆各处的风情，西域的辽阔，每一个地方，他都走过。

然而却依旧无法找寻到那个他想要找的人。

一骑白马，黄昏落日下，孤独的行走，他的背影被拉得很长很长，孤寂而落寞的影子，一直伴随着他。

大街上有偶尔来往的人，盯着他那绝世的容颜久久的无法回神。

他不会介意，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然而长久的找寻换来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马儿继续踏步而行，这次的方向是西面。

他说但愿来世茫茫人海中，一眼就能将他认出，然后携手相伴一生，不离不弃，可是他需要的不是来世。

他需要的是今生。

景年，你在哪里？

马儿西行而去，徒留下一个风华绝代的背影。

转眼十年就要过去，那个人依旧没有任何踪迹可循，姬无双有时候会失望的想，这是不是上苍对他的惩罚。

行了半里路后，姬无双不得不停了下来，一只信鸽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姬无双打开竹筒，拿出里面的信。

稚嫩而整齐的一排小字，是姬燃写给他的。

“爹爹，你在哪里？燃儿好想你。”

短短的，只有这么几个字，姬无双自从十年前将逍遥城交给姬无痕后，卸却下了一切重担，从此周游在大陆的每一个地方，寻找着那个无迹可寻的人。

姬燃自三岁那年，被李睿收为了义子，从此亲自教导。姬燃是个聪明的孩子，学任何东西都快，如今才十岁大的年纪，已经熟读兵法，通晓天文地理，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深的李睿的心。

姬无双不知道李睿的想法，他也不想知道。

有一点他知道，李睿不会伤害这个孩子，他对这个孩子是真的好。

只要能对这个孩子好就足够了，他不在的这些年，一直是李睿待他照顾燃儿，渐渐的心中的芥蒂已经不存在，对李睿有的只是感激。

姬无双望着快要入夜的天色，心里一阵阵凄凉，殇景年，你到底在哪里？这就是你对我的惩罚吗？

十年了，人说十年生死两茫茫，而我却连你是生是死也不知道。

殇景年，如果再寻不到你，我就当你是死了，我会陪着你，上天入地都陪着你，别想躲开我，即使你到了奈何桥也要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