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想安慰杜明哲,让他想开点,没想到杜明哲却被自己吓得不知所措:“那,那怎么办?”
李治真想踢他脑袋,怎么就转不过来弯儿呢:“我告诉你,杜明哲,你不脏,明白吗?别老跟我这儿提那些有的没的,别老觉得
自己那么没法要。你是个很牛逼的人,很出色!你不欠我什么,没必要总在我面前放低自己!”
杜明哲愣住,睁大眼睛看着他。其实他自己根本就没注意这些问题,可是在不知不觉之间,他表现出的自卑感却被李治看在眼里
。杜明哲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的潜意识里,确实有对李治的罪恶感。他说不清是因为把李治拉进这个世界,让他走上这条
不光明也不平坦的路,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只是在他的内心深处,他觉得自己很对不起李治。
“你能不能别想那么多?”李治接着说道,“你说你那小脑瓜那么聪明,怎么有的时候就是一根筋?就这么个小事儿你至于吗,
你看你这几天过的,没魂儿似的,你何必呢!”
杜明哲被训的没法还嘴。静下来仔细想想,冷静地思考一下,他才发现自己是挺傻的。
是啊,这事儿自己闷在心里,就算真有个什么事儿又能怎么办呢?都已经这样了,再注意都完了。何况他并没有和不三不四的人
发生过关系,何必这么神经兮兮的。
明明没有大事,却胡思乱想的自己,实在是太可笑了。他都想不通前几天的自己是怎么了,竟然这么介意这件事儿,现在回想起
来实在是太幼稚,太没脑子了,他都想狠狠地抽自己一巴掌,大声骂自己一句傻冒。
然而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杜明哲的眼泪又流出来了。李治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话说得太重了,呃,或者是把他咬疼了?李治不
由得自责起来,伸手去帮他擦眼泪,硬着头皮哄着杜明哲:“不哭不哭,是我不好,我再也不这样了,要不然你也咬我一口?”
杜明哲摇摇头,一声不吭的靠过去,抱住李治。他浑身都使不上劲儿,只能搂着李治的脖子,软软的趴在他的肩膀上。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而且眼泪一直流,停不下来。可能是因为天已去世的伤心,或者还有对眼前这个人的,深深地,无法控
制的爱恋。
因为太爱他了!杜明哲给自己找借口——因为太爱他了,所以我才那么的不清醒吧,因为太爱他了,所以我才那么的傻气吧,因
为太爱他了,所以我才这么的想来想去,只怕自己想的不周全,害了他吧。
可正是因为我这么爱他,所以才能这么幸福吧!
他能原谅我的神经质,能接受这个容易多想的麻烦的我,能毫无怨言的陪我走剩下的路,真是太好了!
杜明哲想着想着,就哭出声来。李治吓得毛都炸起来了,一个个子不小,平时还挺坚强的男人被自己弄哭了,他觉得这下自己的
责任可大了,只能紧紧地楼着杜明哲,轻轻摇着继续哄他。
哭了一会儿,杜明哲的声音变成了抽搭。田姨去世的时候,他哭得简直要晕过去,可今天在这里流下的眼泪,却让他感觉不同。
好像有之前压制着他的东西被释放出来,又有一些芥蒂被解开,好像心里一个硬硬的小石头被哭泣的力量和眼泪的温度熔化,心
中变得温暖舒坦。
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还有很多麻烦要处理,还有很多困难要面对,可是现在,杜明哲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暖暖的感觉。他
累了,却很舒服,就这样趴在李治的肩膀上,又安静地睡着了。
40.说好了
天还没大亮,李放就在老哥的召唤下速速赶到。李家人出了不少学医的,一直痴迷数学,后来当了老师的李治算是个特例,而弟
弟李放就乖乖听话的成了个外科医生。
杜明哲再醒过来就是中午了。他这回睡得很足,感觉全身都涨得跟发面一样,反应都变迟钝了。一睁开眼就看到两个李治,他觉
得是眼花了,皱着眉头甩甩脑袋。
李治看他醒来了,就提醒道:“醒啦?小心点,手上还插着针呢。”
杜明哲赶快扭头看自己的两只手,原来睡着觉的时候,自己连吊瓶都打上了,脸刷的白了一层。他倒不是特怕打针,他就是怕疼
。
由于对那根针头有着轻度的恐惧,杜明哲强迫自己把头转过去看别处,这才有心注意到原来旁边坐着李放。
他冲着李治投以询问的眼神。得到了言简意赅的回答之后,想到李放难得的周日泡汤了,感觉十分过意不去:“谢,谢谢你啊,
麻烦你了……”
“没有没有!”李放总是彬彬有礼的,而且很客气,相比之下他那个哥哥就显得多少有些不靠谱了。
杜明哲睡着的时候,李放已经把他肩膀上那个带血的牙印处理过了,他由衷的觉得杜明哲太可怜了,自己的哥哥太可恨了,并且
恶狠狠的给了老哥一记眼刀,恨不得在李治身上也咬一口,让他知道什么叫痛他人之痛。
十分详细地询问了杜明哲最近的身体状况,以及心理状态之后,李放点点头说:“嗯,你就是压力太大了,所以免疫力下降。是
不是最近太忙了?没事儿的,别想太多,放松点儿多休息。”
杜明哲听完舒了一口气。仔细想想,自己从在父母面前出柜开始就太紧张了,之后接二连三的事情都太突然,让他没能得上喘口
气的工夫,整个人都僵硬的崩到现在,真的是再稍微给点儿压力就要失控了。
原来持续的低烧是因为精神压力,免疫力下降也不是因为那种恐怖的病。原来只是自己傻乎乎的杞人忧天,想那些有的没的。他
只能自嘲的笑笑。
“看来我还是抗压性不强啊,”杜明哲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李放说,“看来要调整一下心态了,赶快好起来,明儿还得上课呢。”
李治听了出声反对:“怎么回事儿,你还惦记着上课哪?就你这样儿算了吧,跟家躺着!”
杜明哲不干了:“怎么能算了,我不去学校这一天的课怎么办?”
“去学校,你怎么去?”李治理所当然的挑挑眉毛,“你看你那脸肿的,你就是能把同事糊弄过去,到时候学生七嘴八嘴的问起
来,你怎么说?”
杜明哲没法反驳,他知道李治说的没错,于是只能干瞪眼。一边的李放看见了,笑了笑,从自己带来的药里挑出两盒比较对症的
,放在床头,又出声接到:“我也觉得还是歇个一两天吧,再接着忙一个礼拜,病就没时间养了。一会儿把这药吃了,这两天多
吃点蔬菜水果,去去火。这输液的架子我就先留这儿了,李治自己能帮你扎针,让他明天早上走之前再给你挂一瓶。这是消炎的
,脸能好的快点儿。”
看人家都这么上心,杜明哲也不能再说什么了,只能连连道谢。
送走了李放,李治回到卧室,看吊瓶已经流光了,就动手给杜明哲拔针头。
拔的时候,杜明哲还是吓得抖了一下。李治笑着摸摸他的头,就开始归置。
杜明哲看着他收拾那些瓶瓶罐罐的,一副很熟练的样子,顿时觉得这样子的李治真是太帅了,心扑通的跳了一声,他差点高呼起
来。
有点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杜明哲转移注意力的说:“人家李放来了,也没吃上顿饭就又走了,多不合适啊。”
李治有点好笑的转头答道:“你怎么客套的跟老大妈似的,跟他还用得着来那些啊?他还得赶快回去给牛肉弄饭吃呢。把孩子一
人撂家,他真能急死,你就是让他留,他也得走。”
杜明哲一听这话,更觉得过意不去了:“这么麻烦人家,改天得好好报答他。李放真是好人啊,对我还能这么好。”明明和他的
哥哥是那种关系,却不但能接受自己,还对自己这样的关心,杜明哲真的很感谢李放。
一想起周正的弟弟对这件事的态度,他又觉得心口一凉。不知道回去上班的时候,可怎么面对周原。
这边的杜明哲还在愁眉苦脸,李治却又展开了丰富的想象力,板起脸来有点紧张的说道:“怎么着,你不会真看上他了吧?”
“啊?”杜明哲一直在考虑别的事儿,猛地被问这个问题,都还没反应过来这个“他”是谁。
李治坐在床边上,眼神很诚恳地看着他:“虽然我们长得很像,但是你可不能弄错人啊。你要是觉得我没意思了,跟他跑了,那
我肯定不干,我可不会那么容易就放手的!”
杜明哲反应了一下总算明白过来,不由自主的就想笑。心想都说恋爱中的人都是疑心鬼,可我们俩疑神疑鬼的莫名其妙程度,真
的有的一拼了。他忍着笑一脸正经地说:“我保证对你绝无二心,我保证!我要是对你用情不专,天打五雷轰!”
“呸呸呸,乌鸦嘴!”李治伸手打了一下他的脑袋,“用得着说得那么狠吗,嗯?”
杜明哲笑了起来,他的脸正是肿的最厉害的时候,还又青又红,可这变形的笑容在李治看来,其实真的很好看。那个笑很短,杜
明哲停了一下,淡淡的说:“不是你说的吗,我一辈子都是你的了,我死都得死在你这儿。是吧?”
李治脸一红。他当然记得自己说过这话,他也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说的,他同样记得,他说这话的时候,真的是真心这样想的。
总会有很多时候,李治会觉得什么都不要了,只要有杜明哲就够了。虽然这是不可能的,他还得上班,还得操心那些可爱的学生
,他还得赚钱,还得关心柴米油盐酱醋茶,可真的,有那么一些时候,他觉得这个世界什么都没了,只剩下杜明哲都行,甚至是
,最好只剩下他。
他有时真的觉得要感谢老天。这么出色的人,这么近乎完美的人,怎么就能让他得到呢?这简直用光了他一辈子的好运气。这么
平平凡凡的自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竟然会得到杜明哲的,如此纯粹又强烈的爱,这是个奇迹!
他觉得自己必须好好疼爱这个小家伙,可他未曾谈过一场像样的恋爱,他不知道要怎样才算是恰到好处。相比于一直从容而默默
付出的杜明哲,李治经常觉得自己和他的差距太大,可他不知如何赶上。
没事的,我们还有时间。李治这样安慰自己。是啊,他说好了一辈子都给我,那又何必急于一时?我有一辈子的时间来学会如何
爱他,虽然一辈子我都觉得不够。
把杜明哲搂进怀里,他情不自禁的使劲抱了抱,对方身体的触感让他心头一颤。虽然很想品尝他口中的味道,可是担心会拉动对
方嘴里的伤口,李治只好忍下,低头轻轻亲吻着他。
杜明哲很乖的闭上眼睛,仰着头,用嘴唇去寻找李治的气息,相触后再深深地呼吸,把那让人心动的味道吸进心里。
正午的阳光穿过玻璃洒了一屋,铺的满床都是明亮的颜色。李治抱着心爱的人,让他的头靠在自己怀里。此时此刻的满足,他感
到难以用言语诉说。
时间会过得很快的,忙忙碌碌之间,我们就会变成两个老头,老得直不起腰,说不清话。那个时候你还会在我身边吗?那个时候
你还留在我的生活中吗?
会的,一定会的,因为都说好了,你的一辈子都给我。
我们回忆着某年某月某个学生,做过某件事,惦记着他们还会不会来探望。然后我给你讲着笛卡尔,你给我讲着齐桓公,然后我
们都笑着说对方什么都不懂,再然后,我们就幸福的老死。
李治抱着杜明哲,呵呵呵的笑了起来。杜明哲有些不解的嗯了一声,没有得到回答。他懒得再追问,因为这阳光太好太舒服。
他懒洋洋的窝在李治的怀里,考虑着要不要说肚子饿了。
41.李大夫打点滴
李治从小在一个周围都是医生的环境里长大,父母和弟弟都是医生,所以虽然他学的不是这个专业,也比一般人多会点东西。
输液的各个步骤他都能熟练操作,大学的时候发烧,他还自己给自己扎过针,也不算手生了。
按道理说,除去清洗消毒的环节,从找血管到下手,只是扎针的话应该用不了一分钟。可是现在的李治已经磨蹭了快五分钟了。
“我说,你行不行啊?”反正疼就是一瞬间的事儿,可是刽子手迟迟不开工,杜明哲的心里那个熬啊,这滋味儿可不好受,还不
如来个稳准狠的速战速决呢。
李治的手正握着杜明哲的。昨天看老弟给他扎针,动作干脆麻利,一眨眼也就过去了,而且不是自己下手,所以没什么特别的感
觉。但现在杜明哲的小手就在自己手里,看着他细细的手腕,白净的手背,他突然下不去手了:“你等等,等我再酝酿一下。”
杜明哲就有点着急了:“还酝酿?你越酝酿我越紧张!赶快完事儿吧,你再不走就该迟到了,我又不能开车送你。”
说的也是。李治下定决心,使劲拍了拍杜明哲的手,在手腕一攥,血管就更清晰的浮现出来。
吊瓶都挂好了,气也排完了,李治给他的小臂系上了橡皮管子。
准备都齐了,就要进针的时候,李治的手突然抖了一下。
不行……下不去手。
医生堆里长大的李治,从来不觉得这些有什么可怕的,他不晕血,也见过解剖,平时的小病小伤都能自己处理,也算个业余大夫
了。可是一旦下手的对象变成了杜明哲,他突然就不敢下手了。
这,这这这白白嫩嫩的小手,怎么能扎上一针呢!
一想到自己手里的针头要穿透杜明哲的皮肤,刺破他的血管,李治就觉得手都软了。
杜明哲等了半晌,终于忍不住了:“我说李老师,你行不行的都痛快的上吧,我这手都快给勒麻了!”
李治也没办法,抬起眼有点儿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有点不舍得扎啊。”
“啊?”杜明哲失笑,“你有什么不舍得的啊?你昨天咬我那一口的时候怎么就那么舍得啊!”
这就好像罪犯被当面指出罪行一样,李治被说的脸一绿,结巴的威胁到:“你,你再不老实点我就真动手了啊!”
“就等你动手呢老大。”杜明哲无奈的笑了,他把头靠在李治的肩膀上,轻轻的说,“来吧壮士!我什么都看不见,你就是给我
扎豁了我也不赖你。”
李治心头一软,想想也是,自己跟这儿磨叽什么呢,又不是大姑娘出嫁头一回,真够丢人的。他定了定神,找准了血管扎了下去
。
完事儿之后李治很快地起身走到一边,背对着杜明哲。他竟然觉得有些罪恶感,于是只能靠距离来掩饰一下自己的不自在。
杜明哲一直对针头有那么点儿恐惧,怕疼的天性也是改不了的了,表面上再怎么装成毫不在乎的样子,心里还是很怕怕的。李治
下手准,走得快,还背对着自己,让他正好有时间把自己眼眶边上那滴摇摇欲坠的眼泪,给悄悄地挤出来擦下去。
看起来很平静,可是杜明哲手背上插了根针,全身就连动都不敢动,僵硬得都觉得累了。李治背对这边叉腰站了一会儿,才转过
身来,跟杜明哲交代水滴完之后怎么拔针头。
杜明哲一听还得自己拔,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可身为一个老爷们儿,在爱人面前怎么能软弱的像个娘们儿呢!他自知丢人显眼
的事儿已经做了不少了,所以在这种小事上,说什么也不能再露怯了,只能硬着头皮听着,并保证你放心,我干这事儿没问题。
李治的心跳速度还没稳下来,也就没有闲心去深究对方是不是在逞能。杜明哲的左手连着左臂和左边肩膀都放松不下来,赶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