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真巧。”容成看着青年抑郁模样调侃道,“帮我看看是谁和你作对?”
“没有显示名字,号码是~!@#¥%&()+”
容成沉默了一瞬,道,“关机吧。”
青年淡淡应下,利落地关机。
一路无话。
“机场到了。”
“多谢。”
“一路顺风。”
“谢谢。”
“不用。”
******
“我虽曾走过死亡的荫谷
也不惧怕
你的杖,你的杆都引领我
以圣父、圣母、圣子之名
阿门。”
牧师的声音在寂静的墓园里飘荡。
仪式结束了。
牧师离开了。寥寥几位客人也离开了。
莱斯利依旧站在原地,那个最靠近墓碑的位置,全无表情的面容有着雕塑般的冷硬质感,纯黑的衣服衬着苍白的肤色,透出些许
脆弱的意味。
“埃琳娜还不到二十五岁。”莱斯利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微沙。“还有四个月才到她的生日。”
站在莱斯利身后的男子抿紧了唇线,保持沉默。
“埃琳娜的确不符合洛林家女主人的标准,自我、尖锐、张扬,其实她连做妻子都不适合。可她是达蒙最好的母亲,她给了达蒙
她所能给予的一切。”莱斯利顿了顿,继续道,“要求结婚也是为了达蒙。”
“只有一年的婚姻。”男子丝毫不掩饰语气里的不满。
“是。”莱斯利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一年就是埃琳娜能忍耐的极限了。”
男子冷哼了一声,却没有出言反驳。
莱斯利无声地弯了弯唇角,道,“我想要休息一段时间。”
男子怔了怔,旋即柔软了表情,温声说,“好。”
“我准备带达蒙去亚洲旅行。”
“亚洲?”男子不解,“为什么去那里?”
莱斯利笑,“因为那里没有认识我的人。”不待男子反驳,就继续道,“我准备呆三到六个月,彻底地休息一下。”
“处理完手上的工作就动身。”
“我已经决定了。哥哥。”
******
就是现在。
乘着西蒙和那几位所谓商界精英相谈甚欢,青年动作轻盈地穿过人群到达早已锁定好的休憩地——露台。
居然有人。
神色倦怠的男子靠在栏杆上,将半杯红酒利落地一饮而尽。
“容成。”青年意外地发现露台上的人自己居然是认识的。
“啊?”男子迷惑的看着突然现身在露台的陌生青年,“你是?”
“莱斯利。”青年给出提示。
“啊!想起来了。调酒师先生。”男子微笑,“你从英国回来了。”
“已经两个多月了。”青年回答,“我也是昨天才到。”
“欢迎来到香港。”男子举杯,“干……哎?没酒了。”
青年瞥了眼露台上的两个空酒瓶,理智的保持沉默。
“酒会真是小气的很。我们换个地方喝,我请你。”男子热情邀请。“我钥匙在经纪人那里。”男子摇晃着站直,“我去找他。
”
青年有些后悔过来搭话,但还是回道,“我有车。”
“那就直接走吧。”男子微笑着前行,然后直直地撞上了来人。
“抱歉。”男子笑着致歉,“没看见你。”
青年露出一个无声的微笑,默默指了指露台上的空酒瓶。
来人幅度极小的抽了抽嘴角,淡定回道,“没关系,不用在意。”
“那就好,”男子释然的点点头,“那我们走吧。”
“你们……”来人挑高眉头,语调轻缓语气危险,“准备去哪?”
“出去喝酒啊!”男子愉快的答道,“要一起吗?”
男子背后的青年摊手,露出无奈且得意的笑容。
来人冷硬的表情褪去,定格成一个微笑,语气郑重的回复道,“荣幸之至。”
于是,就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那位外出喝酒的发起人枕着青年的腿,抱着青年的腰,蜷在后座,睡得极为满足。
而另一位受邀人则坐在驾驶座上,满面冰霜的开着车满街道流浪,因为指路的那位已然睡的人事不知。
“现在去哪?”
“回酒店。”青年好似全然没有听出话语里的不满恼怒质问,直接给出答案。
“你怀里这位呢?”
“没有手机,没有证件,连钱包也没有,根本联系不到任何人。难道还能把他送回酒会?很遗憾,酒会已经在我们漫游香港的时
候结束了。”青年揉着眉心,语气无奈。“带回酒店吧。”
“这一切可都是您自己招惹的,完全怪不到旁人。”
“不要幸灾乐祸,西蒙。别忘了,你现在还是我的助理。”青年动了动被完全征用已然麻木的双腿,“我从不和喝醉酒的家伙讲
道理,因为他们完全没有道理可讲。”
“是。”西蒙一本正经地答道,“那么请您指示,我该怎么跟老板汇报这场酒会的最终成果呢?难道告诉他我们从酒会上跑出来
喝酒,虽然没找到酒吧,却熟悉了香港的街道,最后回酒店休息,准备早睡早起,锻炼身体吗?”
“就说我遇到一个醉美人,还把人打包带回酒店。”
“然后再告诉他,可惜那位美人是男的,是不是?”
“知我者,唯西蒙尔。”
西蒙回知己以白眼,决定专心开车不再说话,以杜绝自己被气死在车上的可能。
过了片刻。
“莱斯利。”
“嗯?”
“忘了埃琳娜吧。”
“你也要来当说客吗?西蒙。”
“她已经死了,莱斯利。”西蒙握紧方向盘,直直地看着前方,“她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你也应该开始属于你自己的生活了。
”
“埃琳娜不是可以轻易遗忘的女人。”青年摩挲着无名指上的婚戒,声音低沉落寞。“不,不要说。”青年制止了西蒙即将出口
的话语,“我知道你们怎么看她。但她始终是我的妻子,是达蒙的母亲,我过往的一部分,很重要的一部分,我不能也不会忘却
的那部分。”
“可我不是会被过去困住的人,西蒙。”青年微笑,一如初见般干净明朗,全无阴霾。“我现在很好。只是想要休息一段时间而
已。”
“所以,你来香港真的是为了休假?而不是因为要自我放逐才离开英国这块伤心地?”
“自我放逐?你的联想力真丰富,西蒙。”
“这是尼克的原话。”西蒙满脸郁卒,“让我在此引用并不幸相信的原因是,达蒙,你居然把他一个人留在英国。”
“达蒙在学钢琴。”
“我知道。”西蒙撇嘴,“埃琳娜的愿望,希望达蒙成为钢琴王子,像你一样。”
“你知道我并不擅长钢琴。”
“埃琳娜不知道。”
“西蒙。”青年加重语气。
西蒙乖乖闭嘴,还抬手拉上拉链。
“达蒙在努力学习钢琴,他不希望因为旅行的原因中断学习,也不希望我因为他而放弃休假。”
“所以他决定自己留在英国学琴,放你一个人来香港休假了。”
“我们每天都有联系。”
“你家达蒙是六岁。没错吧?”
“年纪小不代表不明白事理。达蒙做决定时也很为难,我尊重他的决定。”
“你就不想他?不担心他?”
“当然会想,会担心。但就算是小孩子,一旦作出决定也要学会承受后果。”青年无奈一笑,“既然达蒙还留在英国,我就不会
休息太久。”
“有你这句话,我就可以交差了。”
“呵。”青年摇头低笑,“你以为达蒙怎么会那么坚定的留下来学琴?”
西蒙恍然,“老板。”旋即翻了个白眼,撇嘴道,“真是的,自家兄弟也算计的这么厉害。”还害的我跟着跑来跑去担心的不行
。
青年但笑不语。
“酒店到了。”西蒙在门口停下车,“把你家醉美人弄下车,我去停车。”
“待会来我房间喝一杯。”
“拜某人所赐,还有一堆工作等着我去做。”西蒙语气不善,扔给青年一个眼刀,又用下巴点了点睡得香甜的那位,“喝酒,找
他就好了。”
西蒙开着车扬长而去。
青年看着靠着自己肩膀睡得人事不知的男子,有一种自作孽不可活的感觉。
Chapter6医院
“先生,需要帮忙吗?”门童识趣地前来询问。
“很显然,十分需要。”青年扶住男子不断下滑的身体,语气近乎感恩。
终于,在两人的努力下,昏睡不醒的男子被顺利的运送到客房的沙发上。
青年松了口气,拿出钱包,翻看了下,有些为难,“呃,我暂时没有港币,可以……”
“可以,先生。”
青年释然,随意的递出几张,“十分感谢。”
门童没有接,视线停留在昏睡的男子脸上,表情震惊而恍惚,“莱斯利。”
“啊?”青年下意识应声,却很快反应出对方叫的是另一个莱斯利,“你认识他?”
“这里有谁不认识他?”门童迅速反问,完全忘了礼仪。
青年挑眉,有些意外,“他很有名?”
“何止有名?他是天王巨星。他是……”门童蓦地顿住。
“嗯哼?”青年晃了晃手指,以及夹在指间的纸币,“继续。”
“对不起,先生。”门童冷汗直冒,“我认错人了。”
“认错人?“青年挑眉,怀疑的语气,“嗯?”
“我……我把您的朋友错认成一位明星了。十分抱歉。”
“拿着。”青年递出小费,神色淡漠,完全看不出喜怒,“记住你说的话。”
“是。”门童接过小费,手指微颤。
门童的手刚刚搭上门把。
“等一下。”青年开口,向门口走来,“拿份浓茶上来。”
更厚的一叠钱出现在门童面前。“有劳您,宋斌先生。”
“能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门童接过钱,“我们酒店是有规定的,先生。”
“那就好。”
青年目送门童离开,走到沙发旁,仔细打量醉酒的男子,那样细致与探究的眼神,好像躺在床上的不是名人,而是埃及木乃伊,
或者金缕玉衣之类的存在。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之后是职业化的通报,“先生,客房服务。”
青年收回探究的眼神以及开始纷杂的思绪,前去开门。
端着浓茶返回的青年看着沙发上抱着枕头把自己蜷成一团的某巨星,觉得这个世界比自己所知道的更加不可思议。
不管怎样,该做的还是要做。
青年放下茶盘,脱掉外套,卷起袖口,向沙发走去。
鞋子很顺利就脱掉了。
接下来的枕头争夺战以青年的失败告终。
看着死死抱着枕头不撒手,蜷成一团还拿屁股对着自己的男人。
青年有种看到自家成人版儿子耍赖的错觉。
可惜,躺在这里的终归不是自家儿子,青年也实在没有更多的耐心去照顾这位超龄儿童。直接拿毯子把球状的物体密密实实的盖
好。青年就一脸解脱的去洗澡了。这一身酒气和汗水,可全是拜这位超龄儿童所赐。
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的青年表示对眼前的景象完全接受不能。
为什么在自己进去之前给你脱衣服就那么艰难,现在你自己一个人反而脱的这么干净?而且你不是睡着了吗?怎么现在就躺在床
上抱着被子睡得那么舒服呢?
青年看着地上一堆衣服,确定自己面临选择,如果出去找西蒙,结果肯定是嘲笑加工作,如果再去开房,现在正是旅游旺季,希
望渺茫,如果留下……
上床,就意味着要和一个没洗澡的陌生酒鬼躺在一起,一整夜。
不上床,就意味着狭窄的沙发就是自己今夜的归宿了。
无奈叹息一声,青年默默捡起衣服,默默叠好放到床脚,默默回到沙发,默默拉过角落里的毛毯盖在身上,默默在心底发誓以后
绝对绝对再也不招惹酒鬼了。
4:47。
从梦中挣扎出来的青年看着手机显示出的时间,忍不住呻吟了声,把头埋进枕头。
这算什么?逢魔时刻?也不是这个点啊!
青年郁闷地腹诽着。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什么的,要不要这么准啊?自己不就是稍稍回忆了下往事吗?至于那么彻底地把什么破事都翻出来回顾一遍吗
?
莱斯利。
没错,就是那个全名为莱斯利珀西瓦尔伍尔弗里克布赖恩冯洛林的莱斯利。
当年,纠结的闻素和用自己强大的心理承受力与应变能力,全盘接受了十六岁莱斯利的一切,包括被打开两次的脑袋,粉碎性骨
折的左手,断裂三根的肋骨,被刺穿的肝脏,以及骨裂的双腿。还有强势大哥棒打鸳鸯后的隐晦道歉和切实补偿,以及被前女友
抛弃后的自杀经历。当然还有一年前,时日无多的前女友送来的属于前任莱斯利的儿子达蒙。
于是,有担当愿负责的年仅二十二岁且有财有貌的莱斯利在一年前就成为了已婚人士中的一员,还有五岁达蒙的戴迪(Daddy)
。而现在,二十三岁的莱斯利已经在两个月前的葬礼之后恢复单身,成了带着六岁儿子的鳏夫。
婚后这一年对莱斯利来说相当辛苦,不单要照顾病重的妻子埃琳娜,年幼的儿子达蒙,还要料理十分繁杂的工作。加上哥哥对埃
琳娜一如既往的不满,这一点日益加重的工作量可以证明。
好在莱斯利并非真正的青涩无知少年,前身那些年岁也并非虚度,带着乖巧懂事的儿子去哥哥那里拜访几回,儿子就喜欢上了有
求必应的叔叔,工作也渐入佳境。后来,埃琳娜终于撑不下去,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葬礼结束之后,莱斯利决定休一个长假。在
哥哥的干扰下耗费了不短的时间结束手上的工作,儿子也被扣下来当做人质之后,莱斯利来到了香港,这个与记忆中的故乡很相
似的地方。
再后来,就是西蒙口中所谓顺便去一下的酒会,入目多是名门淑女,偶有演艺圈时尚界的当红人物,剩下的就是那些商界新贵,
的确没什么需要自己费心的人物,但这样相亲意味浓厚的酒会对自己而言就已经是最大的困扰了。好容易挑个地方躲个片刻,偏
偏……
青年怨念满满的回顾完,抱着毯子坐起,准备泡个澡,洗去梦靥带来的冷汗与阴影。就在此刻,青年听到床铺的位置传来压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