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飞戾天(清朝)+番外——年年拾贰月
年年拾贰月  发于:2013年04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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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晋!”

丫鬟无奈地叹气,起身去换帕子,却差点撞到走近的胤禛身上。

“四……”

丫鬟刚一张口就被胤禛挥手制止了,接过她手中的帕子,示意人退下,自己则转身在冷水里沾湿帕子悄声走近那拉氏。

“别哭了,让下人见到成什么样子,”胤禛从没正儿八经和人道过谦,磕磕巴巴地不知该说什么,硬邦邦地用手帕沾上那拉氏的眼角,“是我不该对你发脾气。”

“四爷!”

那拉氏没想胤禛突然进来,吓得就要站起来,被胤禛一把摁住了。

“擦擦眼睛,你看看现在哪儿有个主母的样儿。”

胤禛难得的柔情蜜意没让那拉氏止住眼泪,反而勾起了她一肚子委屈,泪珠顺着脸颊落下,打湿了胤禛的手背。

那拉氏抬起头,扶上胤禛停在自己眼角的手,“妾只愿爷事事皆好。”

似曾相识的一句话,繁茂的草原,昏暗的帐篷,一个少年言之确确的告诉自己,“我知道!我知道自己要什么,我要四哥好!”

透过那拉氏胤禛似乎又回到那一天,一样晶莹剔透的眼眸,没有她的我见犹怜,只是一脸的决绝。

“四爷?”

那拉氏疑惑地摸上胤禛的手臂,发觉他似乎在发呆。被那拉氏的呼唤勾回神智,胤禛努力甩走自己眼前浮出的画面,事儿可不是这么个比法。

握住她的手胤禛不知该如何说起,沉默半响终于闷闷的开口,“你的用心我懂,只做好自己该做的就是了,额娘、我、十四弟很多事不是你一人一张嘴能做好的。”

迎上那拉氏似懂非懂的视线,胤禛只能露出一丝苦笑,这其中还牵扯进已故的孝懿皇后,后宫中的是是非非,又岂是一两句话能说清。

康熙爷一道三阿哥降爵的旨意,让这些不管是幸灾乐祸还是坐山观虎斗,亦或是心怀不满的阿哥们都安分了不少。谁也怕自己不长眼,惹了盛怒中的老爷子吃了瓜落。后宫争夺与朝廷争权同根同源,皇子们安分守己,朝廷上的大臣也安心的各司其职。

不过胤祥与胤祉这梁子是彻底结下了,好在两人在皇上面前都颇为受宠,谁也压不住谁,彼此见面只敢暗地里吹胡子瞪眼,不知内情人看来却也是兄友弟恭一片祥和。

太子胤礽有心想为胤祉说情,可他自己还守着一摊子麻烦没处收拾。康熙对索额图起了疑心,虽然他依旧大权在握,可小处上却屡受掣肘。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大碍,但索额图跟在康熙身边已有了三十多个年头,年仅十四岁的皇上就容不下一个辅政大臣鳌拜,现今稳坐江山的他又怎么会容得下自己。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康熙爷这点心思索额图自认还在掌握之中,问题关键就在太子身上。索额图在等,有一日太子登基,他身具拥戴之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天下不在话下,现如今保住了太子就是保住了自己,为了扫平障碍就要步步为营精心设计。

康熙为了胤礽顺利登基可以十年布阵小心谨慎,但大阿哥胤褆却只看到皇上对太子的处处偏袒,一想到被弹劾失势的明珠,气就不打一处来。

“在皇阿玛眼里除了太子,咱们兄弟几个就连渣也不是!”

胤褆在府里摔东西撒气,胤禩坐在下首的椅子上稳坐泰山安心地吃茶点,听大阿哥抱怨这么多年,他早就习以为常。一边是太子和索额图,另一边是大阿哥和明珠,这担子的两头都想压过对方,可惜如今平衡没了,大阿哥离地太远失了主心骨。

“老八你也说句话,我叫你来可不是喝茶的。”发了半天脾气没人吱声,胤褆就如一口饭噎在嗓子里吐不出去又咽不下来心里涨得难受,“你可是我额娘亲手养大的。”

胤禩就头疼大阿哥这句话,甜点进嘴也变了味,慧妃的养育之恩反成了胤褆指使自己的筹码,他认慧妃这个养母并不意味着要和大阿哥共同进退。

“皇阿玛许你插手户部事务,那可是咱大清的根基命脉,八弟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大哥放心,您还不了解八弟我,”吃饱了喝足了也听腻了,胤禩估摸着时辰起身告辞,“九弟叫了堂会约咱们哥几个去凑热闹,八弟先告辞了。”

一出府门胤禩身边的跟随就悄声靠过来,“八爷,九爷约您、十爷、十四爷是明日,您记错了。”

胤禩不着声色瞥了他一眼,奴才立刻屏住嘴不敢再开口。回府的路上,他招手叫过来一个亲随吩咐道,“去九爷府上和他说,明儿堂会我不去了,让他抽空过来一趟。”

“奴才明白。”

轿子转过太保街转眼到了八贝勒府,胤禩前脚下轿后脚就听到有人在叫他,“八哥。”

是十三阿哥胤祥,他刚从宫中出来到胤禛府上串门子,两座府邸相邻抬头低头地时常能碰到。

“八哥这是刚办完事才回来?”

胤禩笑着迎上去,胤祥身高已长得和他相仿,虽到了大婚的年纪,可三年守孝期还没过,依旧住在阿哥所里。

亲昵地拍拍胤祥的肩头胤禩要迎他进自己府邸,“户部麻烦多,我刚接手也没理出个头绪来,我可没四哥能干,也不如十三弟你聪明,只能信勤能补拙。”

“八哥说的什么话,这‘八贤王’的名头可不是叫假的吧。”

“说‘贤王’可没说我是‘能王’啊,百官一个个心明眼亮的很。”胤禩说话风趣,逗得胤祥一个劲的乐,“就知道整天往四哥府上跑,大冷天也到八哥屋里坐坐,离得这么近,别跟拉磨似的就认一条道。”

胤祥连忙摆手,从胤禩手臂间退出来,“八哥开口按说我是求之不得,但今儿可不行,和四哥说好的,估计四嫂连饭都备下了。改天我一定到八哥府上叨扰,早听九哥夸八嫂子种的好菊花,可惜一直无缘得见。”

“大冬天哪有菊花可赏,你这一句话就把八哥侯到明年了。”

“得得……我是说多错多,”胤祥笑着去推胤禩的后背让他进府,“这两天得空了我一定带着身边所有的太监宫女跑到八哥这里来造反,只要八哥别嫌十三弟我没眼色蹬鼻子上脸就成。”

“行,我就等着你赶马车拉全家到我府上吃白食去。”

一与胤禩分开,胤祥转身就向胤禛府里奔去。地上的积雪还未滑尽,一路跑过去发出吱吱的声音,府里的下人见到胤祥还来不及行礼,人就跑的没了踪影。

“冻死了!”

闯进胤禛的书房,胤祥来不及脱掉披着的白袍,只是使劲跺着双脚,两只手相互搓个不停。胤禛正在屋内安安静静看书,胤祥一到不止带来了屋外的寒气,气氛也热闹了几分。见他跟个兔子似的在屋里不停蹦跶,胤禛只得放下手里的书走过去替他去解外袍。

“多大个人了,也没个正形,知道冷也不多穿点。”

“门口碰到八哥了,两人站着聊了阵子,谁知道就能冻成这样。”胤祥抬手帮着胤禛一起去解颈间的扣子,鼻子还不老实伸脖子左闻右闻,“好香,四哥这是干嘛呢?”

“就你长个狗鼻子。”

顺着胤禛的手指望去,屋角的炭盆里正烤着一个红薯,外皮已经焦得裂开,扑鼻的香味就着金黄色的瓤引诱人食欲大发。

“红薯!”

胤祥随手放下外袍对着炭盆的方向就冲过去,急切地从炭火里拿起红薯。红薯在炭盆里烤的时辰不短,人肉怎经得住,烫的胤祥刚拿到手又扔了出去。

“烫死了!”

“该!”

胤禛在一旁无奈地骂人,却也不得不赶紧过去,抓起胤祥的双手握住他自己的冰凉耳垂。胤禛和胤祥就这么面对面站着,胤禛也没有放开手的意思,被烫到的指头肚总算不再发麻,可胤祥的耳朵却不自觉染上一片红色。

第16章

“四哥,”胤祥扣住整个耳廓,惨兮兮地对着胤禛抱怨,“冻麻了,烧得慌。”

使唤下人送杯热茶上来,胤禛放到胤祥手里让他好好握住,“你和老八聊什么,还能冻成这样。他这会子刚回府?”

“八哥一直在户部忙着呢,说他刚接手还不熟络。说起来,八哥这人可真逗。”

胤祥这评价稀罕,胤禛听出了兴趣,“怎么说?”

“说他自谦吧,可时不时地总表现地强别人半分;说他低调吧,可又八面玲珑左右逢源。以他和大阿哥的交情,如今太子和大阿哥不对盘,他应该会以大阿哥马首是瞻处处与太子作对。可事实却是八哥虽然针对太子,但大哥那头也没得到实惠。你说乐不乐?”

“老八那人本就不简单。论文他不如三哥,论武不如大哥、你、十四,可论办事他是一把好手。户部事务杂且乱牵连甚大,大的阿哥们多了,皇阿玛何必指派他去,定有过人之处。倒是你,十几个兄弟你要玩要闹行,要说起朝上的事,你别瞎参合。”

“四哥这担心多余。皇阿玛又没指派差事给我,谁会上赶着去找麻烦。刚八哥邀我去他府上,我也不是给推了。”

胤祥说的满不在乎,却无意中触动了胤禛的心事。以胤祥的资质和皇上对他的宠爱,按理说早该放他出来学着如何办差,为朝廷分忧才对,可老爷子不知有何思量从不开口让他过问朝廷事务。说嫌他小自是不可能,胤禛自己插手政事时比胤祥现在还小出许多。思来想去唯只有年长阿哥足够暂不需他这个推论勉强靠谱。

“一到八月就整满三年了,”摇曳烛光下,胤祥拿起胤禛刚看的书籍,坐在他刚刚的位置上。看着他日益俊秀的脸庞,胤禛不知为何忽然想到另外事上去,“皇阿玛应该会着手办理你大婚事宜吧。”

胤祥一愣放下手里的书,抬眼莫名地盯着胤禛,话头太过突然一时间他不知该如何反应,他整日独来独往随意惯了,从没想过有这么一天。双唇张张合合,胤祥干巴巴的吐出几个字来,“这……这么快?”

“已经不快了,咱们兄弟几个可没人等到十七的。”

“我从没想过……”

胤祥无措地立起身,踱到烛台旁,有一下没一下拨动火苗。烛火来来回回分开、合起,不一会儿胤祥指尖就蒙上一层蜡油,在淡红色蜡的包裹下透出柔和的光。

收到胤禩的传话,胤禟安顿好一切就往过赶,他这位八哥不是阴晴不定主,大阿哥哪儿不知又出了什么幺蛾子,人刚回来就急召自己过去。一只脚刚迈进府里,还在内院的胤禩就接到了消息,一路上下人迎着胤禟,直到胤禩面前。

在门口胤禩说给胤祥的话有八分是真的,户部七头八绪的事,他初来乍到没一件觉得好上手。许是和儿时处境有关,胤禩就有个倔脾气,越是难就越要做好,绝不肯让人小瞧了去。户部的大爷们生怕这位从天而降的八贝勒碍着自己捞油水,又听说他是个好脾气“贤王”,硬碰硬自是不敢可软钉子也没少给他放。偏胤禩这人就不怕有人给下软刀子,你要真刀真枪摆出阵势或许他还有几分顾忌怕牵扯太大收不回来,若玩不阴不阳、模棱两可之类的勾当,他年纪或许不大但也未必输给那些老油条子。

胤禟到的时候胤禩刚动筷子,见他风风火火进来,胤禩连忙起身招呼他进来一起用晚膳。

“八哥,你九弟我可是闲人一个,一天五顿饭我也吃完了,你就安安心心吃你的。”

“那就跟八哥这儿做会,我有事要说。”

胤禩也不和他客气,拉开自己身旁的凳子示意他坐下。胤禟一挑眉,拿起桌上一个苹果抛起接住,“还是大阿哥?”

“算吧,”胤禩也不着急,慢慢地整理思路,“大哥倒真提醒了我。他想扳倒太子尽是在皇阿玛身上下功夫,这是下下策。二哥是跟在皇阿玛身边长大的,听人说二哥得天花的时候皇阿玛连续十二天陪在身边没理朝政,兄弟几个无人圣眷至此。大阿哥风头太过在皇阿玛面前处处表现,反容易被老爷子盯上。依我看想太子倒台,最好是让他自乱阵脚,无德、无能、无脸在太子位上坐下去。皇阿玛英明睿智,绝不会因为疼爱儿子置大清江山于不顾。”

“八哥的意思我明白,你是想接着管理户部的机会,给太子使绊子。”

“太子暗地里小动作不少,再有个索额图撺掇,没事也要找点事出来。我到户部第一个着手办理的就是江宁叁府的赈灾事宜。我查过了其中一个知府是太子爷的包衣奴才,真真的太子党。朝廷的赈灾款项是有定数的,谁多点、谁少点也是难免,怎么分配就在我这个总管大臣手里。如果太子的门人赈灾不利,激起民变看他如何收场。有几个户部的郎中、主事,明天的堂会你以我的名义请他们去,想法子堵住他们的嘴,怎么做不用我说吧。”

“八哥,”胤禟听了直皱眉,“那可是九弟为你过寿才办的。”

“我寿辰的日子多去了,你先把这事给八哥办好。等你生辰,八哥做东补回来。”

“这叫怎么个事。”

胤禟抱怨归抱怨,胤禩的交办他还是认真记在心上,出面就去吩咐人下帖子。

胤禩这一手着实阴损,太子的门人是在下面作威作福惯了的,上司下属看在太子的面上没人敢惹,胤禩这个软钉子打下来,下面人吃了亏还没地儿告去。只能书信报给太子,找主子出面。每次见到胤禩提及此事,他也只是笑着对胤礽打太极,追的急了就说是皇上的意思,让胤礽去跟康熙爷求个旨意下来,别难为底下这些办差的。胤礽心里有鬼,即使明知里面有猫腻也不敢一竿子捅到圣上面前。

或许是太子位置坐久了,胤礽心中总有一个朦朦胧胧的阴影,皇位上坐的人到底是阿玛还是君王。往日的父子亲情淡了,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看到胤祥、胤祯等几个小点的弟弟在皇阿玛面前膝下承欢,胤礽不由得回想起自己儿时的父慈子孝,好像还是一场未醒的梦。

孤零零站在毓庆宫中,胤礽对着乾清宫痴痴发呆,“皇阿玛,别怪儿子不孝,谁让您是大清的皇帝,而且还养了一群虎视眈眈的儿子,这一切都是你们逼的。”

第17章

“老八最近这段日子大有长进,佟国维跟朕提了几件,难为你天天泡在户部,听说前阵子连过生辰都没忘了赈灾,果真长大了。”

畅春园院子里康熙身边带着太子胤礽、大阿哥胤褆、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八阿哥胤禩,还有几个大臣在闲聊。佟国维是康熙爷的舅舅孝懿皇后的父亲,因对索额图弄权不满,连带对太子也诸多不满。纵观几位皇子,唯有八阿哥胤禩最对他的胃口。他身份特殊在皇上跟前面子大,圣驾前总是念念胤禩的好。胤禩知情识趣,一面围住佟国维这棵大树,一面尽心办事,双管齐下事半功倍。

“太子,你说说看。”

康熙坐在龙椅上,一眼瞟见胤礽站在下首,直勾勾的盯着一处不知在想什么,怒气直往脑门上撞,硬生生地开口把太子魂召回来。

胤礽只顾着瞎想哪听到他们在谈论什么,被康熙爷一点名才“腾”地反应过来,站出列队行礼,却不知刚问了什么,“回皇阿玛,儿臣……儿臣……”

“朕问八阿哥的差事你看办的怎么样。”康熙看不惯他那副心神不宁的样,语气里也多了几分责备,“太子也操心国事没睡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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